如月修史,也就是山田妙子成功擊退跟蹤雪乃的男人一事,很快便傳遍了整個校園。
被逮捕的男子之後由警方移至aigis訊問,不過除了修史已經問到的內容以外,沒有其他新的斬獲。
隔天早晨,修史和本部定時通訊時也被問到了那件事。
「他過去好像就會在學校附近遊蕩,可能是有誰看上了這一點……」
「所以他才會拿到那封信,入侵學校是吧。」
「沒錯,所以很明顯是有罪的。不過他也隻是其中一環,幕後另有主使者,可能是打算趁這次的騷動解決掉春日崎雪乃。總之,接下來的戒護工作必須更加謹慎。」
課長的表情不同於往常,相當嚴肅。
「我了解了。」
「還有,護衛九號。」
「是的。」
「今天也一樣很可愛喔!請你保持這樣繼續努力吧;」
「……通訊結束。」
「喂,等等……」
修史歎了一大口氣,關掉這惱人的通訊器。
他走入學生餐廳用餐時,很快察覺到自己正受到注目。看了看四周,的確有好幾名學生在看著他。
「不用這麽好奇地看著我吧……」
他坐了下來,不去在意那些視線。
「你看,妙子小姐來了。」
「感覺就是一副威風凜凜的樣子呢。」
「啊;真希望我也能像雪乃小姐那樣受到保護——」
「不過使用暴力還是太野蠻了……」
正反兩麵的意見紛紛出籠,經過昨天的偷拍事件後,「山田妙子」似乎被捧為英雄……應該說是英雌才對。本來一直沒什麽存在感的他,現在也是校園皆知了。
「這下麻煩了……」
修史為此感到頭痛。
執行任務的要領就是隱密活動,結果因為預料外的事情出了鋒頭,這對他接下來的任務可能也會造成阻礙。
他就這麽在周圍的視線下吃著早餐。
「大姊姊,您好。」
一位沒有見過的學生突然出現,坐在他的旁邊。
「啊,你好。」
「請問我可以坐在這裏嗎?」
那是一位把頭發綁在兩側的少女,她小心地問著。
「你不是已經坐下來了?」
「啊,對耶!那麽,我們可以一起吃飯嗎?」
「嗯,我是不會介意啦……」
這名少女害羞地低著頭,兩頰泛起的紅潮一路連到耳根。
「還有,就是……」
「就是什麽?」
「請問……我可以稱呼你為大姊姊嗎?」
「啊?你不是已經這樣叫了?一
「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指,專屬於我的姊姊……」
「咦……啊?什麽意思?再說為什麽會找我?」
麵對出其不意的回答,他停下手邊的筷子。
「因為……我是你的粉絲。」
少女的聲音小到快要聽不見,修史不得不豎起耳朵。
「咦?」
「我是大姊姊的粉絲!剛剛忘記先做自我介紹了,我是一年級的櫻庭優!」
她的態度一轉,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一口氣講完一大串。
「請多指教……」
「看到大姊姊昨天的表現,我就立刻著迷了!從來沒有看過,有什麽生物能夠擁有這麽強大的正義感和力量!到處打聽之後發現你還跟我一樣是鄉下來的,當時我的心裏立刻感到相當親切!拜托,請讓我跟隨你吧!」
「啊?你是不是沒有把我當做人啊……然後,要我帶著你?」
雖然對方自稱是修史的粉絲,不過他畢竟不是什麽偶像,要是讓這少女在身邊轉來轉去,他大概就不用工作了。
少女滔滔不絕地說著,也不知道是在恭維他還是貶低他:修史內心正在盤算要如何委婉拒絕。
「喔——是這樣子啊。」
「聽到你的事跡時我就已經非常高興,想說終於找到我崇拜的大姊姊了喔!而見到本人的時候,內心更是興奮不已,一直不停喊著來了來了呢!」
「啊——不過,現在正在吃早餐……」
修史完全無法理解對方想表達什麽,他隻想要趕快擺脫這位女孩。
而且她也有可能就是想襲擊蓮和雪乃的人。
「對喔!我也該去吃了。我可以跟你在一起吧,大姊姊?」
她不說話的時候應該滿可愛的——修史看著優閃閃發亮的眼睛,默默點了點頭。
「那麽,我馬上就回來!」
利用優離開座位的空檔,修史不忘保持優雅地迅速解決早餐,匆匆出了餐廳。
不隻是餐廳,就連平常在校園中他也成了眾人注目的對象。
「……」
竊竊私語聲、大聲喊叫的聲音、以及嫉妒的話語不斷搔著他的耳朵。
不過,這些聲音忽然全停了下來。
大家的視線不是在看修史,而是落到他的身後。
「?」
修史感覺有異,跟著回過頭去,赫然看到優出現在那裏,哭喪著一張臉。
「!?呃……你……」
優完全不顧旁人目光,眼淚就這麽大顆大顆地掉下來。
「我是櫻庭優啦。大姊姊你好過分,就這麽把我丟下……實在是太無情了……」
「啊——抱歉,因為上課前得去做一些準備……」
「我一直跟著你會讓你覺得麻煩嗎?還是你不喜歡我這種類型?」
「不是的,不是這個問題……」
修史雖然覺得很尷尬,不過手還是放到了抽抽噎噎的優肩上安慰她。
「該怎麽說呢……我也是剛轉過來沒多久——」
周遭又出現交頭接耳的聲音,可能是他們看到這景象產生了什麽誤解,但現在也管不了這麽多。
「大姊姊!」
他看著淚眼汪汪撒著嬌的優,努力裝作鎮定,不過心髒還是劇烈跳動了一下。
優的表情實在很可愛,如果換個場景,修史也許就會開口叫她了吧。
「我也想要變得和大姊姊一樣強,這樣下次才能保護大姊姊,把壞人大卸八塊然後扔出去……」
她非常誠懇地低下頭來。
「並沒有啦大卸八塊什麽的啦……雖然我感到滿高興的,不過還是會覺得有點……煩人。」
「煩!?」
優往後倒退幾步。
「怎麽會……我怎麽會是……哇啊——大姊姊好壞心!」
她再次流下眼淚,哭著跑走了。
「喂……唉,算了,沒辦法。」
他們大概又會產生些奇怪的誤解了吧——修史這樣想著,然後走向教室。
到達教室的修史已經不知道是歎第幾口氣了,從轉入這學校算起。
剛剛他用「煩」這個字眼雖然可能會傷到優的心,但他認為這樣做還是比較好。而且身為aigis的特務,竟然沒注意到背後跟著一個女的這點,同樣讓他有些顏麵無光。他把原因歸咎於還沒完全適應這裏的環境,所以感覺有些遲鈍。
「哎呀呀,把女孩子弄哭了呢。」
身後的有裏似乎是看好戲的心態。
「你看到了?」
「當然囉!還真是精采啊。」
「我又不是為了享受校園生活才來這裏的。雖然有點對不起她,不過也隻能那樣啦。」
「這麽說也是啦。不過我可是非常樂在其中喔!」
「喔?第二次的校園生活嗎?還是不隻兩次
?」
修史壞心地笑了笑。
「啊?你說什麽?」
「什~~麽也沒有。」
他用雙手擋住揮過拳來的有裏。
「不過這下子你在學校可是大大出名了呢。」
「這樣才麻煩啊,以後做什麽都得想辦法不讓別人發現。」
修史厭倦似地交叉起雙臂。
「而且,妙子小姐的擁護者也會增加吧;」
「是啊,這樣隻會越來越難行動囉!」
「但是大家都說你把跟蹤雪乃的人打到腰都直不起來,我看哪,短時間內你的人氣應該是不會掉下來的。」
「我才沒有那樣做呢!隻不過是用電擊槍讓他睡了一下罷了。」
「哎呀,英雄的事跡總是會被加油添醋一番嘛。」
「就算要加料,那也加太過頭了吧!」
「不過終究隻是謠言,不久後就會平息的。在這之前就忍耐一下吧。」
有裏笑著回到座位上。
「聽說啊,她單手就把快一百公斤的男子舉起,然後像鏈球一樣把他丟出去呢!」
「不是吧?我聽到的是那名男子被打到哭著跪在地上求饒喔。」
就連上課中,大家也在津津有味地談論著。
「人果然不可貌相呢。但是她的話,好像也不是沒有可能……」
「對啊,而且一轉進來便加入了撫子會,感覺她似乎有什麽內情。」
(簡直是胡說八道。不過到底是誰傳的?)
修史回想昨天的情景。當時在現場的除了他還有雪乃和跟蹤的人,然後是有裏和蓮。
「……應該不是,對方好像還遭到電擊。」
「難道她的父母親是鰻魚不成?」
「怎麽可能是那樣!」
聽到如此超脫現實的內容,修史再也忍不住地大聲脫口反駁,下一秒教室立刻陷入無聲。
「啊……」
他立刻把嘴巴閉上。
「山田同學,怎麽了嗎?突然發出那麽大的聲音……」
「沒、沒事,是我在自言自語……」
修史趕緊把視線往下移,尷尬地抓了抓頭。
雖然有句話說謠言不長久,不過關於山田妙子的怪異傳言似乎卻是變本加厲,後來甚至演變出「山田妙子是宇宙來的生物」這種說法。現在每到休息時間,就會出現許多有意無意聽到這毫無根據的傳言,然後像是要來參觀稀有動物似的學生。修史的疲累已經快要到達極限。
「快要受不了啦!」
他躺在床上抱怨著。如果不盡早將這謠言根除,他便沒辦法好好進行護衛任務。
「到底是誰……」
修史又重新回想一次昨天的事情。不過雪乃應該是不會做出這種事情,而有裏的口氣好像也是從誰那裏聽到的。
這樣的話隻剩下一個人——
「是蓮嗎?」
修史決定去找蓮問個清楚。當他下床要走出房間時,怱地整個身體貼到門上。
「是誰……」
他察覺到門外有人。如果是宿舍學生的話,對方應該會先敲門。
修史等了一會兒,外麵的人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他離開門邊,從皮包的暗層拿出預留的小刀。雖然刀身隻有十公分左右,不過要命中對方要害已經是相當足夠。
當然要赤手空拳去應付也是可以,但在考慮到對方可能握有凶器後,帶著一把刀還是來得輕鬆些。
盡快讓敵人受傷,趁對方退縮的時候拖進房間控製行動,然後向本部聯絡——
他在腦中擬好作戰計畫後,深吸幾口氣讓心情平靜下來。
再次貼著門仔細聆聽,外麵的人仍然在那裏。
「還在啊……」
修史的右手用力握緊刀柄,左手則緩緩將門把轉開。
「——好!」
他猛烈地把門打開,不過出現在眼前的,卻是白天被他弄哭的櫻庭優。
「呀!」
「欸?」
看到站在門口的是優,修史趕忙把刀子藏進衣袖裏。
「怎、怎麽了嗎?櫻庭同學。」
「好高興……大姊姊記住我的名字了呢!不過大姊姊,你為什麽要擺出這麽恐怖的表情?難道是……因為我出現在這裏嗎?」
優的神情又開始扭曲,快要哭出來了。
「不是不是!不是你造成的。剛剛我在看一本很恐怖的書,才變得這樣啦。倒是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今天雖然被大姊姊嫌煩,不過……我還是不想放棄!我會盡量不添麻煩的!」
「所以你就一直在外麵等了?」
優點了點頭。
「可是就算你等,我也沒辦法答應你什麽——」
修史開始陷入沉思。
既然話不能說得太過分,那就反過來對她好一點如何?但是那樣子恐怕會讓她跟得更緊——
「拜托你,大姊姊,讓我跟在你的身邊……」
「這是沒有辦法的……然後也請不要用『大姊姊』這個稱呼。」
「那麽『妙子姊姊』可以嗎?」
「並不是這個問題……好,我知道了。早上對你說了那麽過分的話,非常抱歉。當時是因為擔心你如果一直跟著我,校園生活跟學業都會荒廢掉,才說了那些話。」
「沒關係,我在學校生活的目的,就是要侍奉大姊姊。」
看著優的微笑,修史又開始頭痛了。
「不,這實在有點……你隻要待在這裏,我就會沒法專心。所以至少在這房間裏請讓我單獨放鬆一下。」
「……我明白了。」
優的神情有些黯淡下來。
「那,請你把電話號碼跟電子郵件告訴我。」
「啊?」
「這樣有什麽事的話你可以叫我。然後我……也可以打電話給你嗎?」
「咦?這個……如果不是太頻繁……」
跟一整天被優纏住比起來,隻給電話號碼已經好很多了。於是修史把電話跟郵件地址給了她。
「哇!真是太謝謝你了!」
優把寫有電話號碼的紙片看做寶物一般貴重,小心翼翼地收進口袋,然後一臉滿足地準備回房間。
「對了,優。」
修史突然叫住踏著輕快腳步的優。
「立刻就有事情了嗎?」
「關於偷拍男的事情,我絕對沒有把他大卸八塊什麽的。這件事你是聽誰說的?」
「欸?做不到嗎?」
「這是當然的。」
「今天樁原蓮小姐是有來一年級的教室……」
聽到這裏就可以確定了。修史也不給點什麽回應,馬上街去蓮的房間。
「啊,大姊姊——」
被留下的優在後麵大聲叫著。
樓上蓮的房間以一位少女來講,實在樸素了許多。
書桌和床鋪之外,角落還堆放著一些訓練器材。看得出來她真的很喜歡運動。
看到修史突然來訪,蓮感到有些驚訝。
「什麽事嗎,小妙?突然到這裏來。」
「蓮小姐,稍微有些話想跟你說……」
修史反手關上房門,端正地坐著。
「這個也是我聽到的啦,昨天發生的事情你好像有些誇大地到處宣傳……」
「嗯……是指什麽事呢?」
蓮也和修史麵對麵地坐了下來。
「請不要裝做不知道,因為這樣我現在處境有點麻煩。」
修史把身體前傾,靠近蓮的臉。
「這樣有什麽問題嗎?成為大家的目光焦點也不是件壞事啊。」
蓮有點心虛了起來,略微往後退縮。
「不,我完全不會想要受到注意,而且還被描述得跟怪物一樣……」
「嗯……那的確好像說得有些過分——」
「不隻一點!這樣我不但交不到朋友,身為撫子會一員的麵子也……」
見到修史瞪著自己,蓮趕緊把視線挪開。
「別那麽生氣嘛,好啦我明白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的臉好像有點泛紅。
運動神經相當發達,十分像個男孩子的蓮至今已被無數個同性追求過,甚至告白,不過都被她拒絕了;但是自從剛才修史進來房間後,她便覺得心髒跳得很快。
(難不成我對妙子……)
她趕緊甩了甩頭。
山田妙子的確常常有些驚人之舉,讓人感覺到她很厲害,這次偷拍男的事件更是不在話下,表現得實在是非常帥氣。
(對方明明也是女的,為什麽我會……)
她很不願意相信自己會喜歡上女孩子,再加上她認為自己不需要去談戀愛,更加強了這個想法。
「那麽,可以請你不要再製造一些莫須有的謠言了嗎?」
修史不斷地湊上來,蓮逐漸被逼到牆邊。
「我、我已經說了知道了嘛!」
「蓮小姐,你的臉……」
看著修史有些擔心的臉,她的胸口不知為何開始發燙。
「啊,這房間有點熱呢!而且剛剛也稍微運動了一下。」
修史越是靠近,蓮越覺得胸口狂跳不已,似乎都要聽到心跳聲了。
(難道這就是一見鍾情?討厭啦!小妙,別再過來了!)
「你真的不會再做了吧?」
「好啦,就說我知道了,趕快後退啦!」
修史照著做後,蓮才好不容易站起來,向他吐了個舌頭。
「我看……還是不要。」
「什麽?剛剛不是才說知道了——」
「那個是因為……」
「怎麽這樣……現在學會說謊的話以後可是會變成小偷喔!到底為什麽要這樣?」
「是想打發無聊吧。你看這裏每天的生活都一成不變,所以想說大家應該也覺得很乏味吧,所以……」
「啊?就因為這樣?」
聽到理由不過就是這樣,修史不禁張大了嘴。
「沒錯。」
「你把我當成打發無聊的道具!?」
「呀啊!」
看到修史激動地站起,蓮不禁又撇開視線,縮著身體躲到角落。
形象開朗,頗有運動員風範的蓮這時看起來,也隻是個弱女子。
(女孩子就是這樣子啊……不過蓮看起來好像有點不對勁?)
「嗯,我想想,如果有其他打發時間的方式……」
蓮覺得她的胸口好像快要裂開,掌心也頻頻滲出汗來。不能夠再這樣下去了。
要打發時間的話,看書或運動不是都很好嗎?修史這麽想的時候,蓮突然伸出一隻手。
「那就這樣吧,我們進行三場比賽如何?」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而且你伸出的是五根手指喔,應該是五回合吧。」
「總之,就是三回合啦。小妙你贏的話我就不再放出那些謠言,目前流傳的內容我也會負起責任加以澄清;不過要是我贏了,就讓它那樣繼續下去喔。」
她靈光一閃想出這個方法。要是再和妙子處在同一個房間下去,她覺得身體會支撐不
「……知道了。我就接受你的挑戰。」
都已經被當做排遣空虛的玩物了——修史握起拳頭。
「好啦,那快點出去吧,小妙。這裏還真熱呢……」
「我是不會覺得熱啦。總之,期待這場比賽。」
蓮好不容易把修史趕出去後,手按著自己的胸口。
心髒仍在非常劇烈地跳動著。
「怎麽會這樣……我竟然會喜歡上一個女孩子……」
發現了自己過去未曾出現的感情,蓮不禁感到不知所措。
餐廳的桌上堆滿了像山一樣高的蛋糕,蓮和修史分別坐在兩邊,而被找來當裁判的鞠奈滿臉無聊的樣子站在一旁。
這些蛋糕全都是最有名店家提供的極品,平常想吃都還得大排長龍搶購。修史看著這座蛋糕山,心裏開始佩服起這間學校,輕輕鬆鬆就能夠張囉到這麽多。
他對蛋糕的印象,就是每年過生日和聖誕節時,課長所買的那種花式蛋糕。想到這裏他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那麽,要怎麽比呢?」
「當然是吃啦!看誰在時間內吃的多就算贏。」
「所以是大胃王對決囉……」
「那麽,鞠奈就擔任裁判工作嗎?」
鞠奈興趣缺缺地問著。
「嗯,請你公正地評判。」
「我是覺得這也不需要什麽評判啦……」
「好啦,快點開始吧!」
在蓮的催促下,一臉不耐煩的鞠奈吹下脖子上的哨子。
嗶——!
「開始囉!小妙。」
「啊,等一下!……」
蓮迅速地用單手拿叉子向蛋糕進攻,盛到盤子內大口吃著。
稍微慢了幾秒的修史也開始動作。
難得能吃到看起來美味無比的食物,為什麽就不能悠哉悠哉享受呢?他心裏一麵感到可惜,一麵緩緩地吃起來。
「嗯,嗯!好吃!」
他嘴巴不斷動著,手也很快地伸向下一塊蛋糕。
好吃到停不下口,指的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修史嘴裏塞滿蛋糕並細細品嚐,鞠奈看到後再度吹了哨子。
「妙子小姐,再那樣慢慢吃下去可是會輸掉比賽的喔。」
「哈嘛?」
「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啦,快點快點!」
在鞠奈催促之下,修史總算開始加快速度。
「喔!真是激烈的比賽!勝負將由吃完的盤數決定,兩邊都請加油!」
在旁邊看得無聊的鞠奈也做起實況報導來了。
「真是浪費啊……」
論食量修史自認不會輸人,不過難得有這麽棒的蛋糕,卻得嚐也不嚐直接吞下去,完全享受不到它們的滋味。想到這裏修史不禁流下了眼淚。
「各位,抱歉了……得用這種吃法……」
「哎呀,妙子小姐怎麽哭了!?會不會是噎到了?」
修史趕緊搖頭表示沒問題。他的臉頰塞得鼓鼓的,就像是隻鬆鼠。
「已經不行了嗎,小妙?我可是還能夠吃喔!」
原本的蛋糕山逐漸被鏟平,取而代之的是兩個人吃完堆起來的餐盤山。
嗶——!
「好,到此為止!不過蛋糕也已經都吃光了呢。」
隨著結束的哨音響起,修史和蓮都抱著肚子癱坐了下去。
「是誰贏了,小鞠?」
蓮吃力地抬起頭問鞠奈。
「等一下,現在正在計算。」
鞠奈用手指一個一個數著兩人的盤子時,修史突然覺得胃裏的蛋糕快要逆流出來。他努力抑製這股曬心感,然後把眼淚擦掉。
「下次我一定會慢慢地、好好地品嚐你們……」
「好了,算完了!蓮小姐有三十一盤,而妙子小姐……哎呀,剛好也是三十一盤!同燈同分!」
「平手啊——好,小妙,我們去體育館運動消化一下!讓我見見你那怪物般的神力!」
蓮非常
吃力地努力撐起身體。
「好、好的!」
一到了體育館,肚子快要撐破的痛楚立刻消失無蹤。蓮喜孜孜地走進器材室。
「蓮小姐看起來相當高興呢,看樣子之前她真的過得很無聊。」
「好像是這樣。不過夜晚跑到體育館來,總覺得開始興奮起來了呢!」
起初不怎麽威興趣的鞠奈這時眼睛也跟著發亮了。
「小妙——接下來是這個!」
場內回蕩著蓮的聲音,接著一顆球便從器材室飛過來。
「這個是要做什麽?」
修史接住球後,蓮也走了過來,臉上帶著充滿自信的笑容。
「看就知道啦,當然是pk躲避球了!」
「什麽!?」
剛才飛過來的的確就是躲避球,不過他並不知道「pk」這個字也可以用在這裏。
「互相朝對方丟球,被打中的話就算輸。規則很簡單不過也很刺激不是!」
「原來如此。」
修史也跟著咚、咚地拍起球來。
還沒習慣的女校生活讓他身體都變遲鈍了,而這也正好是個不錯的機會。他決定陪蓮玩玩,挫一下她的銳氣。而且如果在這裏輸了,謠言還會傳得更廣,因此說什麽他也得獲勝。
「就像剛剛一樣,實況報導和裁判就交給你了!」
他們分據排球場兩側,簡單做一下暖身運動後,便站定位置。
「那麽,現在就開始躲避球pk戰的第一場對決!兩位互相行禮!」
「請多指教!」
「請多指教!」
在這隻有三個人的體育館內,說話的聲音自然大了許多。
「要誰先進行攻擊呢?」
「就讓給小妙吧。」
蓮看起來是遊刀有餘。
「那麽,比賽開始!」
「我要發球囉——」
修史先試探對方實力,丟出球的時候刻意保留一些力量。
不過球還是發出了摩擦空氣的聲響,蓮從正麵接住。
「喂——!」
她抱著球突然生起氣來。
「小妙!你的臂力應該不隻這樣吧!給我認真點,別放水!」
蓮助跑後把球擲回來,那顆球劃出一道曲線朝修史飛去。修史稍微往旁邊閃開,單手接住了球。
「喔,接得好!妙子小姐!」
「唔……」
修史接住球的手感到陣陣刺痛。原本認為蓮的運動神經再怎麽發達,但終究是個女孩子,才小看了她。現在修史開始覺得後悔,於是下一球也跟著助跑跳起。
「喝——!」
他從蓮頭頂上方的高度重重把球扣下。
(本來想要再陪她玩玩的,沒想到這麽厲害……蓮,這球你接得住嗎!)
隨著沉沉的聲響,蓮以滾地的姿勢接住了球。
「嗬嗬,就是這樣妙子,你不使出全力可就不好玩了!」
以為勝負就這麽決定下來的修史,也驚訝得不禁張大了口。
「回旋魔球!」
「連攻擊技的名稱都出來了!樁原選手,看起來非常地有把握!」
她旋轉身體,利用離心力低手把球丟出去。
「哼!」
球碰到修史擋在前方的手,高高彈了起來。
「怎能給你掉下來!」
修史用力跳起身把球接住,然後立刻丟回去。
「不錯嘛!小妙。」
輕輕把球接住的蓮露出滿意的笑容。
她是真心覺得能夠活動身體,是一件再愉快不過的事。
「蓮也是滿有兩把刷子的,不過你再拿出更多力量也沒問題喔。」
修史稍微激了一下蓮。
「這可是你說的,千萬別反悔喔!」
蓮把上半身後仰,利用回彈的力量將球投出去。
「喔喔!難道這就是夢幻的明蝦式投球法嗎!」
這次球飛行時發出的聲音也明顯不同了,變成「唰唰」的一聲。
修史蹲低身體,用整個人來把球擋下。
又是一陣低沉的悶響。
「唔唔……」
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修史懷裏的球竟然還在旋轉,兩個手掌因為強大的摩擦冒起煙來。
「哇,哇,哇,好燙!」
他這時才體認到自己實在太天真了,如果不發揮全力,恐怕一不小心還會輸給蓮。他輪流甩著兩隻手,看看高熱發紅的掌心。
「嘿嘿——如何啊,小妙。嚇到了吧?」
蓮得意地吐吐舌頭,彷佛在向他宣戰。
「的確嚇到了。不過……吃我這招!」
修史的手臂劃破空氣使勁一揮,投出的球並沒直接對著蓮,而是和她擦身飛過。
「什麽?」
這球來得又快又硬,撞到蓮後麵的牆壁後又重重彈了回來。
「躲避球可沒有規定球要直接接住喔!」
蓮跳起身接起球,立刻再送回去。
為了不要再像剛才一樣,修史拿到球的瞬間立刻往後退一兩步,以減輕承受的威力。
「身手不錯嘛!」
「彼此彼此。不過勝負現在才要開始喔!」
汗水淋漓的蓮絲毫沒有呈現疲態。
「那麽我也要認真了——不,應該說是要全力以赴了!」
修史不顧手部的疼痛,丟出下一顆球。
咻——啪!
咻——啪!
躲避球穿破空氣,來回於兩人之間的聲音在體育館內回蕩著。
誰也沒有被打中,他們就這樣互相攻防,進行了很長一段時間。
「速度實在是太驚人了!連球的影子都要看不到了!這兩位選手已經超越一般人的境界!」
在鞠奈賣力的報導之下,球繼續在場內高速飛來飛去。
「呼,呼,呼……」
「哈啊,哈啊——」
他們大口地喘著氣,不過還是拚命把球速提高。
蓮和拿著球的修史這時站在場內動也不動,互相看著對方。
「怎麽了?兩位已經累壞了嗎?」
「不,還早呢——」
蓮笑了一下。
「這球該定勝負了……」
不趕快分出輸贏的話,這樣下去會沒完沒了。修史退到底線邊緣後,開始小跑步。
隨著咚,咚,運球的聲音,他往中線跑去。
「我贏啦——」
他一邊助跑,高舉著球要大力地丟出去。
「喝啊啊啊!……啊。」
蓮身上的t恤早已被汗水浸透,這時修史清楚地看到她裏麵穿著一件粉紅色的胸罩。
「唔,啊……」
他的腦袋立刻變成一片空白。
蓮的內衣——雖然她並沒有把衣服脫掉,不過那景象帶給修史的衝擊,可是遠大過任何的高速球。
他的心跳頓時暴衝,眼睛趕緊擺到其他地方去。而手中的球就這麽無力地落到地上。
修史在中線前空踩了幾步,然後停下來。
而掉落的球緩緩滾動到蓮的場地。
「怎麽了,小妙?體力用完了嗎?」
蓮輕輕把球撿起。
「嘿!」
她拋出的球彈了一下修史的胸部,然後落到地上。當然,這個時候修史的視線完全不在蓮身上。
「勝負已分——蓮小姐獲勝!」
鞠奈吹響比賽結束的哨音。
「……啊。」
回過神的修史,看見蓮擺出勝利的
手勢。
「可惡,一不小心就……」
他無力地跪到地上。
體力並沒有不如人,而是敗給了那一件胸罩——他這麽為自己辯解;不過要是有一天出現了同樣穿這個樣子的殺手,那該怎麽辦?想到這裏,他就開始為自己的不成熟感到悲哀。
「非常恭喜你,蓮小姐。」
在沒有任何觀眾的體育館中,鞠奈開始訪問優勝者。
蓮雙手插在腰上,豪邁地高聲笑著。
「目前呈現一勝一和的局麵,那麽第三場要比什麽呢?」
「咦?下一場?這個嘛……」
「難道你根本沒有規劃就要跟我比賽嗎?……」
她聽到修史躺在地板上的碎碎念,不覺心虛了起來。
「才、才不是這樣呢!最後一場是……對了,是要留到明天!」
「明天?」
修史有點不可置信地抬起頭。
「沒錯!明天可是全校性的料理實習課,你可能是第一次上吧。到時候我們就來進行料理對決!場地一樣是在這裏!」
她伸直手臂,充滿信心地指向修史。
「聽起來不就很適合在這裏舉行比賽嗎?好了,趕快回去休息吧。」
蓮和鞠奈一麵高聲談笑著,一麵走出體育館。
「料理對決啊——」
修史慢吞吞地爬起身子。
當初既然接受了蓮的挑戰,當然就要奉陪到最後。不過要做出能夠端上餐桌的菜肴,他卻是一點經驗都沒有。
他更加深切地體會到,這是一間奇怪的學校。
曆經了前一晚的躲避球賽,體育館又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搖身一變,隔出了好幾間廚房,餐桌上也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食材。
今天一整個上午都是料理共同實習時間——
這是由全校同學參與,不按照年級、各組互相競技廚藝的特別課程。在這裏已經成了固定的活動。
「真是太棒了!有這樣子的活動,再加上跟雪乃同一組,冠軍一定是屬於我們的!」
有裏在修史旁邊興奮地跳上跳下。
「真是的……你的校園生活還真充實啊~~」
「妙子你也要趕快適應才行啊,活潑大方一點才能引人注目。」
「我現在已經非常引人注目了吧。」
「嗯——也是啦。」
「……不管怎麽樣,今天非得好好加油不可!」
「怎麽說?」
「這個啊,為了洗刷掉那些謠言就對了。」
穿著圍裙的修史看了看眼前堆成一座山的食材。昨天的蛋糕也差不多是這個樣子,他不禁感到好奇,這麽多東西是從哪裏弄來的。
「早啊,小妙!今天也多多指教啦!」
這時蓮定過來,向他伸出右手。
「找也請你多多指教了。」
他們用力地握了握手,乍看之下氣氛還算融洽,不過兩個人的眼神中,其實都燃著熊熊的鬥誌。
「喔~~是這樣啊……」
站在一旁的有裏似乎是意會到了什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早安,各位同學——請先保持安靜!」
在場的人聽到舞台傳來的聲音——也就是鞠奈後,漸漸不再說話。
「我是理事長的代理人,新城鞠奈。大家都已經分好組了嗎?」
這裏果然是千金學校,大家無聲地用舉手來回答。
「那麽,接下來即將進行料理實習。在開始之前,先為各位介紹這次的評審老師——」
台上站了四名老師,每人依序向大家打招呼。剛轉來時見到的修女莉狄亞也在其中。
「大家好,今天早上我還沒有吃東西,所以肚子已經開始咕咕叫了。」
莉狄亞說完,會場立刻爆出歡呼,甚至連體育館都在晃動。
「好的——那麽請各組開始進行烹調!最後再補充一點這次的特別規則,二年級的樁原蓮小姐及山田妙子小姐將展開pk……抱歉,是一對一的料理對決!」
現場再度發出沸騰般的歡呼。
修史和蓮走到場中央設置的烹飪區後又握了一次手,然後站到各自的區域。
「此外,撫子會長,春日崎雪乃小姐也將參與蓮小姐與妙子小姐的評審工作!」
雪乃禮貌地向全場輕輕揮手致意。
「那麽,請大家開始!」
鞠奈依舊負責解說報導。在她的哨音下,大家的氣氛又熱絡了起來。
「我將會一組一組向大家做介紹!」
鞠奈走下舞台後,便照順序前去各組參觀,提出各種問題。會場上到處都能聽到她的聲音,不過似乎完全沒有傳進站在中央的修史耳朵裏。
正確說來,他現在完全不知所措。過去所受的訓練讓他養成了「能吃就好」的習慣。如果是生蛋拌飯或烤肉那些不太稱得上是料理的食物,或許還有些辦法,但是這種正式的烹飪他可是第一次碰到。
「我該怎麽做?」
修史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過他看了看蓮,發現她同樣也是呆站著。
「場中央的兩位,怎麽了呢?光是站在那裏可是什麽也做不出來的喔!」
雪乃有些擔心這佇立不動的兩個人,於是走上前看看情況。
她公正無私的表情上,絲毫看不出偷拍事件留下的陰影。
那絕對不是她刻意裝出來的,而是以撫子會會長之姿,必須樹立榜樣的自尊心使然。修史為她感到欽佩。
(不簡單啊,雪乃——)
「那個,雪乃小姐。」
「怎樣,妙子?我可不會告訴你烹飪的方法喔。」
雪乃保持一貫冷淡的口氣,不過以她的標準來說,這樣已經可以接受了。
「不是這個問題,我想問的是蓮小姐的廚藝……」
「蓮嗎?完·全·不·行。就是這樣。」
她簡潔到隻用四個字就回答完修史的問題。
「這樣啊……」
「啊,喂!小妙——你在問雪乃小姐什麽啊!」
對麵的蓮看他們兩個人交頭接耳的,拿起湯杓大聲咆哮。
「關於你的『司康餅』事件啊,嗬嗬。」
雪乃對她笑了一笑。
「嗚!那個是……」
這句話就像咒語一般,蓮很快就閉上了嘴巴。
「你可別說忘了喔!包含我在內,所有學生都聞之色變的那件事。人稱『地獄茶會』事件!」
雖然不太清楚詳情,不過約略可以猜出她曾經做出過相當恐怖的食物。
「不過今天我就敢說了!她們可都是為了今天這個日子才光榮犧牲的!給我看好了,小妙!」
蓮的態度一轉,拳頭也握得緊緊的。
「又正經起來了……」
「嗬嗬,就是這樣,蓮。那麽妙子也請好好努力吧!我自己也是小組的一部分,所以等你們完成了我再過來。」
雪乃拍拍修史的背,然後走回她的那一小組。
「……不過,就算她這麽說……」
正當修史還在頭痛該做什麽料理才好時,蓮經過他的麵前,正要往食材山走去。
「嘿嘿,先搶一步囉!」
「啊,蓮!」
不甘落後的修史眼在後麵,將所有抓到的食材一股腦地搬回烹飪區。
「嗯……實在看不出來,那兩位究竟打算做什麽樣的料理!」
鞠奈立刻跟著實況報導。
肉類、魚和蔬菜,然後是做甜點所使用的水果……修史將拿回來的食材一一排開,開始傷腦筋。
「跟精致繁複的菜比起來,主打簡單又家常的路線吧!」
不管三七二十一,他決定先把甘藍菜切絲。
「……好!有了蔬菜自然就少不了肉——」
「大姊姊——」
隨著耳熟的聲音,櫻突然出現在他的烹飪區。
「櫻、櫻庭同學?」
「為了大姊姊,我願意盡一點微薄之力。可別小看我喔,中華料理我可是相當拿手的!」
優一邊說著,便開始卷起袖子開始工作。
「中華料理啊——的確也融入了庶民的滋味呢……啊啊,不行不行!」
「為什麽呢,大姊姊?」
「你的好意我就心領了。不過這是我跟蓮之間的對決,所以你趕快回到組裏去,在旁邊幫我加油就好了。」
修史把手放在優的肩膀上。
雖然意外來了不可多得的援軍,但比賽的規則就是一對一,他並不希望因為違反規則而輸掉比賽。
「再說……」
他瞄了一下蓮的烹飪區。
「喂——小妙!可別找幫手喔——!」
蓮揮舞著菜刀大聲叫著。
「這裏還有個更——可怕的大姊姊喔。」
「我知道了!那麽我立刻回去。大姊姊請加油!」
優迅速地跑走了。
「謝啦。」
接著修史回去繼續拆解他的食材。不知不覺,兩個小時就這麽過去了。
「哇!好燙!」
「喔喔!蓮小姐的炒菜鍋噴起了大火!」
「哇啊!」
「這次輪到妙子小姐的鍋子底部脫落,湯全部灑出來了!」
原本好端端的料理實習,幾乎成了他們的花式表演大賽。
雪乃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這兩個人,簡直連料理這兩個字都不會寫……」
「菜、菜刀竟然在空中飛舞::難道我們現在正遊走於現實與非現實的混沌中嗎?完全無法預料的發展,蓮小姐與妙子小姐的對決!」
當其他學生都無聲地埋頭在各自的料理時,鞠奈賣力地為大家送上蓮和修史的最新戰況,就像個過去職業摔跤的專業播報員。
「完成了!!」
他們兩人總算趕在時間結束前的五分鍾完成了料理。
「那麽,在評審各位的料理之前,先來看看特別組的……嗯?」
鞠奈看了一眼餐桌後,突然說不出話來。
其餘場上的人因為站在後麵,還以為蓮和修史做了什麽很棒的料理,一直盯著那兩人看。不過她們隨後的反應也都變得跟鞠奈一樣。
擺在桌上的兩個盤子,其中一盤看起來似乎是炒飯,另外一盤看起來則像是炒青菜。
「這是……?」
鞠奈小心翼翼地詢問。
「看了不就知道了嗎?這是炒飯啊!」
蓮得意地端出一盤炒成黑碳的東西,上麵佐以調味用的鹽巴,再加一顆完全沒有熟的蛋。
「炒飯嗎?那麽,另一邊是……」
「炒青菜。我想要呈現的是庶民風味。」
修史這裏的看起來就比較像食物。但是不知為何,當中出現了鯛魚的頭和龍蝦尾巴,甚至還混進葡萄跟香蕉。他一臉消極地對這盤菜做說明。
「兩位選手當時拿了那麽多的食材,不過為什麽隻做了一人份的呢?」
「因為……」
關於這點,隻要看看兩人料理台上同樣堆成小山的垃圾袋,就不難猜出答案。
「那麽,雪乃小姐,準備好了嗎?接下來就麻煩你進行試吃……」
雪乃像是逼不得已地走到了前麵。
「一定都得嚐嚐看才行是吧?」
但她實在是提不起胃口。
「萬事拜托了!隻要雪乃小姐的一句話,評價就會完全改觀——」
鞠奈雙手合十向雪乃請求。
「好吧,就試吃個一小口……一茶匙的量就好。」
雪乃來回看著桌上兩道菜。
「看起來好像都差不多……那麽,就先吃蓮的料理吧。」
她舀起一匙近似焦碳的東西,意想不到的香味立刻飄出。
「聞起來還真不錯。」
(蓮雖然把炒飯弄成那樣子,搞不好味道相當棒呢……唔!)
炒飯的香氣中還混有燒焦味,以及一種不尋常的氣味。修史一聞就覺得不對勁,這味道他以前也有聞過。沒錯,是在aigis藥品室內進行毒藥實習的時候……
(是毒藥!什麽時候摻進去的?不對,得先阻止雪乃把它吃下去!有什麽辦法……)
眼看著雪乃就要把小湯匙送入口中——
「哎呀!香蕉皮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修史假裝腳滑要跌下去,一把扯掉桌巾,連同大聲響一起倒在地上。
「小妙!看你做了什麽好事!」
兩個人的料理灑滿在地,全都糟蹋掉無法再吃了。
「哇——非常抱歉!雪乃小姐,有受傷嗎?」
「我沒有事,不過下次請你舉動再文雅一點。」
雪乃沉著冷靜的樣子依舊沒變,不過內心倒是為不用吃下這些東西,而大大鬆了口氣。
「真的非常抱歉,蓮小姐!好不容易做出的料理就這樣……」
修史一麵撿拾餐盤碎片,順便塞了些蓮的料理進口袋。
「啊——我精心做出來的料理……」
蓮不斷發出不舍的聲音,不過台上的老師們反倒是放下心來。
「蓮小姐,對不起……都是因為我闖的禍……」
「沒關係,每個人都會犯錯嘛。雖然說沒辦法讓大家享用到我們的料理,實在有點可惜。」
看到蓮沒有特別計較,修史也跟著鬆了一口氣。
「不過啊小妙,這樣子比賽的勝負該怎麽辦?又是平手嗎?」
事情變成這樣,應該算是修史造成的。他也隻好坦然麵對這個結果。
「不,我把比賽搞砸了,所以勝利算是蓮小姐的。就先這樣吧!」
他趕緊把殘局收拾一下,便匆匆拋下體育館裏的人,回到房間去。
這樣的局麵,任誰都會解讀做「製服偷拍男的英雄因為大出洋相而開溜」,的確也有些學生開始發表負麵的評論。不過其實修史並非逃離會場,而是趕著將搜集來的食物樣本送回本部去。
聯絡本部後,對方立刻決定派人手帶回疑似混入毒物的食品樣本。
「不過,做老爸的也很想吃一口呢;小修親手做的料理。」
「通話就到此結束。」
修史關閉通訊器,觀察過外麵的情況後總算放鬆了一下,準備脫掉衣服去衝澡。
不過這時突然響起敲門聲,蓮把頭采了進來。
「哇啊!」
修史忙不迭地拉起脫到一半的衣服,扣上扣子。
「哎呀,你正在換衣服啊。」
「沒、沒有……有什麽事嗎?蓮小姐。」
他煞有介事地拍拍裙子,想辦法轉移蓮的注意。
「……對不起。」
「嗯?」
「今天的比賽是我輸了。雖然沒有實際吃過,不過小妙的菜看起來的確比較好吃。」
「會、會嗎?」
在裝盤美觀上他也許略勝一籌,不過食物也是亂弄一通做出來的,所以他並不是很有把握。
「結果最後我們都是一勝一敗一和呢。所以,我不會再傳一些關於小妙的不實謠言了。」
「那樣就太好了。」
「抱歉,還讓你
這樣陪我打發時間……」
「別這麽說,我也過得相當愉快喔。」
這時蓮有點垂頭喪氣地坐到床上。
「……我的父親,正碰到麻煩。」
她的父親是位有名的政治人物,之前看的資料的確有提到她和父親兩人一起過活。
「他在工作上遇到不順,然後遭受無端的指控……我相信父親絕對不會是那種人,但還是會在意,然後開始煩躁起來,才會想要找些排解憂愁的方法……」
「蓮小姐!」
修史的口氣稍微嚴肅了起來,蓮抬起頭看著他。
「這樣很不像你喔!我自己是再怎麽樣,也不致於碰到什麽壞事,所以請你要相信自己的父親。」
「小妙……」
與修史四目相接,蓮覺得自己的胸口又開始越跳越快了。
「謝謝你,小妙。那麽,我也會去向大家說,不要再亂傳那些奇怪的謠言了。」
「沒關係的,我可是在鄉下長大的怪力女喔!」
修史咧嘴一笑,擺出個孔武有力的姿勢。
蓮看到後也跟著笑了出來。
「對,就是這樣。記得要笑喔!蓮小姐。」
修史打從心匠認為,蓮不應該要有悲傷的表情,那開朗的笑容才是最適合她的。
蓮帶著平常且有些泛紅的笑臉走出房間。修史也終於可以安心下來,至少再過一陣子就不會有那些奇怪的傳言了。但事實上,謠言早已不陘而走,隻能等待它自己慢慢消失。
「我到底是為了什麽這麽拚命啊?……
他一個人低語著。
被逮捕的男子之後由警方移至aigis訊問,不過除了修史已經問到的內容以外,沒有其他新的斬獲。
隔天早晨,修史和本部定時通訊時也被問到了那件事。
「他過去好像就會在學校附近遊蕩,可能是有誰看上了這一點……」
「所以他才會拿到那封信,入侵學校是吧。」
「沒錯,所以很明顯是有罪的。不過他也隻是其中一環,幕後另有主使者,可能是打算趁這次的騷動解決掉春日崎雪乃。總之,接下來的戒護工作必須更加謹慎。」
課長的表情不同於往常,相當嚴肅。
「我了解了。」
「還有,護衛九號。」
「是的。」
「今天也一樣很可愛喔!請你保持這樣繼續努力吧;」
「……通訊結束。」
「喂,等等……」
修史歎了一大口氣,關掉這惱人的通訊器。
他走入學生餐廳用餐時,很快察覺到自己正受到注目。看了看四周,的確有好幾名學生在看著他。
「不用這麽好奇地看著我吧……」
他坐了下來,不去在意那些視線。
「你看,妙子小姐來了。」
「感覺就是一副威風凜凜的樣子呢。」
「啊;真希望我也能像雪乃小姐那樣受到保護——」
「不過使用暴力還是太野蠻了……」
正反兩麵的意見紛紛出籠,經過昨天的偷拍事件後,「山田妙子」似乎被捧為英雄……應該說是英雌才對。本來一直沒什麽存在感的他,現在也是校園皆知了。
「這下麻煩了……」
修史為此感到頭痛。
執行任務的要領就是隱密活動,結果因為預料外的事情出了鋒頭,這對他接下來的任務可能也會造成阻礙。
他就這麽在周圍的視線下吃著早餐。
「大姊姊,您好。」
一位沒有見過的學生突然出現,坐在他的旁邊。
「啊,你好。」
「請問我可以坐在這裏嗎?」
那是一位把頭發綁在兩側的少女,她小心地問著。
「你不是已經坐下來了?」
「啊,對耶!那麽,我們可以一起吃飯嗎?」
「嗯,我是不會介意啦……」
這名少女害羞地低著頭,兩頰泛起的紅潮一路連到耳根。
「還有,就是……」
「就是什麽?」
「請問……我可以稱呼你為大姊姊嗎?」
「啊?你不是已經這樣叫了?一
「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指,專屬於我的姊姊……」
「咦……啊?什麽意思?再說為什麽會找我?」
麵對出其不意的回答,他停下手邊的筷子。
「因為……我是你的粉絲。」
少女的聲音小到快要聽不見,修史不得不豎起耳朵。
「咦?」
「我是大姊姊的粉絲!剛剛忘記先做自我介紹了,我是一年級的櫻庭優!」
她的態度一轉,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一口氣講完一大串。
「請多指教……」
「看到大姊姊昨天的表現,我就立刻著迷了!從來沒有看過,有什麽生物能夠擁有這麽強大的正義感和力量!到處打聽之後發現你還跟我一樣是鄉下來的,當時我的心裏立刻感到相當親切!拜托,請讓我跟隨你吧!」
「啊?你是不是沒有把我當做人啊……然後,要我帶著你?」
雖然對方自稱是修史的粉絲,不過他畢竟不是什麽偶像,要是讓這少女在身邊轉來轉去,他大概就不用工作了。
少女滔滔不絕地說著,也不知道是在恭維他還是貶低他:修史內心正在盤算要如何委婉拒絕。
「喔——是這樣子啊。」
「聽到你的事跡時我就已經非常高興,想說終於找到我崇拜的大姊姊了喔!而見到本人的時候,內心更是興奮不已,一直不停喊著來了來了呢!」
「啊——不過,現在正在吃早餐……」
修史完全無法理解對方想表達什麽,他隻想要趕快擺脫這位女孩。
而且她也有可能就是想襲擊蓮和雪乃的人。
「對喔!我也該去吃了。我可以跟你在一起吧,大姊姊?」
她不說話的時候應該滿可愛的——修史看著優閃閃發亮的眼睛,默默點了點頭。
「那麽,我馬上就回來!」
利用優離開座位的空檔,修史不忘保持優雅地迅速解決早餐,匆匆出了餐廳。
不隻是餐廳,就連平常在校園中他也成了眾人注目的對象。
「……」
竊竊私語聲、大聲喊叫的聲音、以及嫉妒的話語不斷搔著他的耳朵。
不過,這些聲音忽然全停了下來。
大家的視線不是在看修史,而是落到他的身後。
「?」
修史感覺有異,跟著回過頭去,赫然看到優出現在那裏,哭喪著一張臉。
「!?呃……你……」
優完全不顧旁人目光,眼淚就這麽大顆大顆地掉下來。
「我是櫻庭優啦。大姊姊你好過分,就這麽把我丟下……實在是太無情了……」
「啊——抱歉,因為上課前得去做一些準備……」
「我一直跟著你會讓你覺得麻煩嗎?還是你不喜歡我這種類型?」
「不是的,不是這個問題……」
修史雖然覺得很尷尬,不過手還是放到了抽抽噎噎的優肩上安慰她。
「該怎麽說呢……我也是剛轉過來沒多久——」
周遭又出現交頭接耳的聲音,可能是他們看到這景象產生了什麽誤解,但現在也管不了這麽多。
「大姊姊!」
他看著淚眼汪汪撒著嬌的優,努力裝作鎮定,不過心髒還是劇烈跳動了一下。
優的表情實在很可愛,如果換個場景,修史也許就會開口叫她了吧。
「我也想要變得和大姊姊一樣強,這樣下次才能保護大姊姊,把壞人大卸八塊然後扔出去……」
她非常誠懇地低下頭來。
「並沒有啦大卸八塊什麽的啦……雖然我感到滿高興的,不過還是會覺得有點……煩人。」
「煩!?」
優往後倒退幾步。
「怎麽會……我怎麽會是……哇啊——大姊姊好壞心!」
她再次流下眼淚,哭著跑走了。
「喂……唉,算了,沒辦法。」
他們大概又會產生些奇怪的誤解了吧——修史這樣想著,然後走向教室。
到達教室的修史已經不知道是歎第幾口氣了,從轉入這學校算起。
剛剛他用「煩」這個字眼雖然可能會傷到優的心,但他認為這樣做還是比較好。而且身為aigis的特務,竟然沒注意到背後跟著一個女的這點,同樣讓他有些顏麵無光。他把原因歸咎於還沒完全適應這裏的環境,所以感覺有些遲鈍。
「哎呀呀,把女孩子弄哭了呢。」
身後的有裏似乎是看好戲的心態。
「你看到了?」
「當然囉!還真是精采啊。」
「我又不是為了享受校園生活才來這裏的。雖然有點對不起她,不過也隻能那樣啦。」
「這麽說也是啦。不過我可是非常樂在其中喔!」
「喔?第二次的校園生活嗎?還是不隻兩次
?」
修史壞心地笑了笑。
「啊?你說什麽?」
「什~~麽也沒有。」
他用雙手擋住揮過拳來的有裏。
「不過這下子你在學校可是大大出名了呢。」
「這樣才麻煩啊,以後做什麽都得想辦法不讓別人發現。」
修史厭倦似地交叉起雙臂。
「而且,妙子小姐的擁護者也會增加吧;」
「是啊,這樣隻會越來越難行動囉!」
「但是大家都說你把跟蹤雪乃的人打到腰都直不起來,我看哪,短時間內你的人氣應該是不會掉下來的。」
「我才沒有那樣做呢!隻不過是用電擊槍讓他睡了一下罷了。」
「哎呀,英雄的事跡總是會被加油添醋一番嘛。」
「就算要加料,那也加太過頭了吧!」
「不過終究隻是謠言,不久後就會平息的。在這之前就忍耐一下吧。」
有裏笑著回到座位上。
「聽說啊,她單手就把快一百公斤的男子舉起,然後像鏈球一樣把他丟出去呢!」
「不是吧?我聽到的是那名男子被打到哭著跪在地上求饒喔。」
就連上課中,大家也在津津有味地談論著。
「人果然不可貌相呢。但是她的話,好像也不是沒有可能……」
「對啊,而且一轉進來便加入了撫子會,感覺她似乎有什麽內情。」
(簡直是胡說八道。不過到底是誰傳的?)
修史回想昨天的情景。當時在現場的除了他還有雪乃和跟蹤的人,然後是有裏和蓮。
「……應該不是,對方好像還遭到電擊。」
「難道她的父母親是鰻魚不成?」
「怎麽可能是那樣!」
聽到如此超脫現實的內容,修史再也忍不住地大聲脫口反駁,下一秒教室立刻陷入無聲。
「啊……」
他立刻把嘴巴閉上。
「山田同學,怎麽了嗎?突然發出那麽大的聲音……」
「沒、沒事,是我在自言自語……」
修史趕緊把視線往下移,尷尬地抓了抓頭。
雖然有句話說謠言不長久,不過關於山田妙子的怪異傳言似乎卻是變本加厲,後來甚至演變出「山田妙子是宇宙來的生物」這種說法。現在每到休息時間,就會出現許多有意無意聽到這毫無根據的傳言,然後像是要來參觀稀有動物似的學生。修史的疲累已經快要到達極限。
「快要受不了啦!」
他躺在床上抱怨著。如果不盡早將這謠言根除,他便沒辦法好好進行護衛任務。
「到底是誰……」
修史又重新回想一次昨天的事情。不過雪乃應該是不會做出這種事情,而有裏的口氣好像也是從誰那裏聽到的。
這樣的話隻剩下一個人——
「是蓮嗎?」
修史決定去找蓮問個清楚。當他下床要走出房間時,怱地整個身體貼到門上。
「是誰……」
他察覺到門外有人。如果是宿舍學生的話,對方應該會先敲門。
修史等了一會兒,外麵的人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他離開門邊,從皮包的暗層拿出預留的小刀。雖然刀身隻有十公分左右,不過要命中對方要害已經是相當足夠。
當然要赤手空拳去應付也是可以,但在考慮到對方可能握有凶器後,帶著一把刀還是來得輕鬆些。
盡快讓敵人受傷,趁對方退縮的時候拖進房間控製行動,然後向本部聯絡——
他在腦中擬好作戰計畫後,深吸幾口氣讓心情平靜下來。
再次貼著門仔細聆聽,外麵的人仍然在那裏。
「還在啊……」
修史的右手用力握緊刀柄,左手則緩緩將門把轉開。
「——好!」
他猛烈地把門打開,不過出現在眼前的,卻是白天被他弄哭的櫻庭優。
「呀!」
「欸?」
看到站在門口的是優,修史趕忙把刀子藏進衣袖裏。
「怎、怎麽了嗎?櫻庭同學。」
「好高興……大姊姊記住我的名字了呢!不過大姊姊,你為什麽要擺出這麽恐怖的表情?難道是……因為我出現在這裏嗎?」
優的神情又開始扭曲,快要哭出來了。
「不是不是!不是你造成的。剛剛我在看一本很恐怖的書,才變得這樣啦。倒是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今天雖然被大姊姊嫌煩,不過……我還是不想放棄!我會盡量不添麻煩的!」
「所以你就一直在外麵等了?」
優點了點頭。
「可是就算你等,我也沒辦法答應你什麽——」
修史開始陷入沉思。
既然話不能說得太過分,那就反過來對她好一點如何?但是那樣子恐怕會讓她跟得更緊——
「拜托你,大姊姊,讓我跟在你的身邊……」
「這是沒有辦法的……然後也請不要用『大姊姊』這個稱呼。」
「那麽『妙子姊姊』可以嗎?」
「並不是這個問題……好,我知道了。早上對你說了那麽過分的話,非常抱歉。當時是因為擔心你如果一直跟著我,校園生活跟學業都會荒廢掉,才說了那些話。」
「沒關係,我在學校生活的目的,就是要侍奉大姊姊。」
看著優的微笑,修史又開始頭痛了。
「不,這實在有點……你隻要待在這裏,我就會沒法專心。所以至少在這房間裏請讓我單獨放鬆一下。」
「……我明白了。」
優的神情有些黯淡下來。
「那,請你把電話號碼跟電子郵件告訴我。」
「啊?」
「這樣有什麽事的話你可以叫我。然後我……也可以打電話給你嗎?」
「咦?這個……如果不是太頻繁……」
跟一整天被優纏住比起來,隻給電話號碼已經好很多了。於是修史把電話跟郵件地址給了她。
「哇!真是太謝謝你了!」
優把寫有電話號碼的紙片看做寶物一般貴重,小心翼翼地收進口袋,然後一臉滿足地準備回房間。
「對了,優。」
修史突然叫住踏著輕快腳步的優。
「立刻就有事情了嗎?」
「關於偷拍男的事情,我絕對沒有把他大卸八塊什麽的。這件事你是聽誰說的?」
「欸?做不到嗎?」
「這是當然的。」
「今天樁原蓮小姐是有來一年級的教室……」
聽到這裏就可以確定了。修史也不給點什麽回應,馬上街去蓮的房間。
「啊,大姊姊——」
被留下的優在後麵大聲叫著。
樓上蓮的房間以一位少女來講,實在樸素了許多。
書桌和床鋪之外,角落還堆放著一些訓練器材。看得出來她真的很喜歡運動。
看到修史突然來訪,蓮感到有些驚訝。
「什麽事嗎,小妙?突然到這裏來。」
「蓮小姐,稍微有些話想跟你說……」
修史反手關上房門,端正地坐著。
「這個也是我聽到的啦,昨天發生的事情你好像有些誇大地到處宣傳……」
「嗯……是指什麽事呢?」
蓮也和修史麵對麵地坐了下來。
「請不要裝做不知道,因為這樣我現在處境有點麻煩。」
修史把身體前傾,靠近蓮的臉。
「這樣有什麽問題嗎?成為大家的目光焦點也不是件壞事啊。」
蓮有點心虛了起來,略微往後退縮。
「不,我完全不會想要受到注意,而且還被描述得跟怪物一樣……」
「嗯……那的確好像說得有些過分——」
「不隻一點!這樣我不但交不到朋友,身為撫子會一員的麵子也……」
見到修史瞪著自己,蓮趕緊把視線挪開。
「別那麽生氣嘛,好啦我明白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的臉好像有點泛紅。
運動神經相當發達,十分像個男孩子的蓮至今已被無數個同性追求過,甚至告白,不過都被她拒絕了;但是自從剛才修史進來房間後,她便覺得心髒跳得很快。
(難不成我對妙子……)
她趕緊甩了甩頭。
山田妙子的確常常有些驚人之舉,讓人感覺到她很厲害,這次偷拍男的事件更是不在話下,表現得實在是非常帥氣。
(對方明明也是女的,為什麽我會……)
她很不願意相信自己會喜歡上女孩子,再加上她認為自己不需要去談戀愛,更加強了這個想法。
「那麽,可以請你不要再製造一些莫須有的謠言了嗎?」
修史不斷地湊上來,蓮逐漸被逼到牆邊。
「我、我已經說了知道了嘛!」
「蓮小姐,你的臉……」
看著修史有些擔心的臉,她的胸口不知為何開始發燙。
「啊,這房間有點熱呢!而且剛剛也稍微運動了一下。」
修史越是靠近,蓮越覺得胸口狂跳不已,似乎都要聽到心跳聲了。
(難道這就是一見鍾情?討厭啦!小妙,別再過來了!)
「你真的不會再做了吧?」
「好啦,就說我知道了,趕快後退啦!」
修史照著做後,蓮才好不容易站起來,向他吐了個舌頭。
「我看……還是不要。」
「什麽?剛剛不是才說知道了——」
「那個是因為……」
「怎麽這樣……現在學會說謊的話以後可是會變成小偷喔!到底為什麽要這樣?」
「是想打發無聊吧。你看這裏每天的生活都一成不變,所以想說大家應該也覺得很乏味吧,所以……」
「啊?就因為這樣?」
聽到理由不過就是這樣,修史不禁張大了嘴。
「沒錯。」
「你把我當成打發無聊的道具!?」
「呀啊!」
看到修史激動地站起,蓮不禁又撇開視線,縮著身體躲到角落。
形象開朗,頗有運動員風範的蓮這時看起來,也隻是個弱女子。
(女孩子就是這樣子啊……不過蓮看起來好像有點不對勁?)
「嗯,我想想,如果有其他打發時間的方式……」
蓮覺得她的胸口好像快要裂開,掌心也頻頻滲出汗來。不能夠再這樣下去了。
要打發時間的話,看書或運動不是都很好嗎?修史這麽想的時候,蓮突然伸出一隻手。
「那就這樣吧,我們進行三場比賽如何?」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而且你伸出的是五根手指喔,應該是五回合吧。」
「總之,就是三回合啦。小妙你贏的話我就不再放出那些謠言,目前流傳的內容我也會負起責任加以澄清;不過要是我贏了,就讓它那樣繼續下去喔。」
她靈光一閃想出這個方法。要是再和妙子處在同一個房間下去,她覺得身體會支撐不
「……知道了。我就接受你的挑戰。」
都已經被當做排遣空虛的玩物了——修史握起拳頭。
「好啦,那快點出去吧,小妙。這裏還真熱呢……」
「我是不會覺得熱啦。總之,期待這場比賽。」
蓮好不容易把修史趕出去後,手按著自己的胸口。
心髒仍在非常劇烈地跳動著。
「怎麽會這樣……我竟然會喜歡上一個女孩子……」
發現了自己過去未曾出現的感情,蓮不禁感到不知所措。
餐廳的桌上堆滿了像山一樣高的蛋糕,蓮和修史分別坐在兩邊,而被找來當裁判的鞠奈滿臉無聊的樣子站在一旁。
這些蛋糕全都是最有名店家提供的極品,平常想吃都還得大排長龍搶購。修史看著這座蛋糕山,心裏開始佩服起這間學校,輕輕鬆鬆就能夠張囉到這麽多。
他對蛋糕的印象,就是每年過生日和聖誕節時,課長所買的那種花式蛋糕。想到這裏他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那麽,要怎麽比呢?」
「當然是吃啦!看誰在時間內吃的多就算贏。」
「所以是大胃王對決囉……」
「那麽,鞠奈就擔任裁判工作嗎?」
鞠奈興趣缺缺地問著。
「嗯,請你公正地評判。」
「我是覺得這也不需要什麽評判啦……」
「好啦,快點開始吧!」
在蓮的催促下,一臉不耐煩的鞠奈吹下脖子上的哨子。
嗶——!
「開始囉!小妙。」
「啊,等一下!……」
蓮迅速地用單手拿叉子向蛋糕進攻,盛到盤子內大口吃著。
稍微慢了幾秒的修史也開始動作。
難得能吃到看起來美味無比的食物,為什麽就不能悠哉悠哉享受呢?他心裏一麵感到可惜,一麵緩緩地吃起來。
「嗯,嗯!好吃!」
他嘴巴不斷動著,手也很快地伸向下一塊蛋糕。
好吃到停不下口,指的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修史嘴裏塞滿蛋糕並細細品嚐,鞠奈看到後再度吹了哨子。
「妙子小姐,再那樣慢慢吃下去可是會輸掉比賽的喔。」
「哈嘛?」
「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啦,快點快點!」
在鞠奈催促之下,修史總算開始加快速度。
「喔!真是激烈的比賽!勝負將由吃完的盤數決定,兩邊都請加油!」
在旁邊看得無聊的鞠奈也做起實況報導來了。
「真是浪費啊……」
論食量修史自認不會輸人,不過難得有這麽棒的蛋糕,卻得嚐也不嚐直接吞下去,完全享受不到它們的滋味。想到這裏修史不禁流下了眼淚。
「各位,抱歉了……得用這種吃法……」
「哎呀,妙子小姐怎麽哭了!?會不會是噎到了?」
修史趕緊搖頭表示沒問題。他的臉頰塞得鼓鼓的,就像是隻鬆鼠。
「已經不行了嗎,小妙?我可是還能夠吃喔!」
原本的蛋糕山逐漸被鏟平,取而代之的是兩個人吃完堆起來的餐盤山。
嗶——!
「好,到此為止!不過蛋糕也已經都吃光了呢。」
隨著結束的哨音響起,修史和蓮都抱著肚子癱坐了下去。
「是誰贏了,小鞠?」
蓮吃力地抬起頭問鞠奈。
「等一下,現在正在計算。」
鞠奈用手指一個一個數著兩人的盤子時,修史突然覺得胃裏的蛋糕快要逆流出來。他努力抑製這股曬心感,然後把眼淚擦掉。
「下次我一定會慢慢地、好好地品嚐你們……」
「好了,算完了!蓮小姐有三十一盤,而妙子小姐……哎呀,剛好也是三十一盤!同燈同分!」
「平手啊——好,小妙,我們去體育館運動消化一下!讓我見見你那怪物般的神力!」
蓮非常
吃力地努力撐起身體。
「好、好的!」
一到了體育館,肚子快要撐破的痛楚立刻消失無蹤。蓮喜孜孜地走進器材室。
「蓮小姐看起來相當高興呢,看樣子之前她真的過得很無聊。」
「好像是這樣。不過夜晚跑到體育館來,總覺得開始興奮起來了呢!」
起初不怎麽威興趣的鞠奈這時眼睛也跟著發亮了。
「小妙——接下來是這個!」
場內回蕩著蓮的聲音,接著一顆球便從器材室飛過來。
「這個是要做什麽?」
修史接住球後,蓮也走了過來,臉上帶著充滿自信的笑容。
「看就知道啦,當然是pk躲避球了!」
「什麽!?」
剛才飛過來的的確就是躲避球,不過他並不知道「pk」這個字也可以用在這裏。
「互相朝對方丟球,被打中的話就算輸。規則很簡單不過也很刺激不是!」
「原來如此。」
修史也跟著咚、咚地拍起球來。
還沒習慣的女校生活讓他身體都變遲鈍了,而這也正好是個不錯的機會。他決定陪蓮玩玩,挫一下她的銳氣。而且如果在這裏輸了,謠言還會傳得更廣,因此說什麽他也得獲勝。
「就像剛剛一樣,實況報導和裁判就交給你了!」
他們分據排球場兩側,簡單做一下暖身運動後,便站定位置。
「那麽,現在就開始躲避球pk戰的第一場對決!兩位互相行禮!」
「請多指教!」
「請多指教!」
在這隻有三個人的體育館內,說話的聲音自然大了許多。
「要誰先進行攻擊呢?」
「就讓給小妙吧。」
蓮看起來是遊刀有餘。
「那麽,比賽開始!」
「我要發球囉——」
修史先試探對方實力,丟出球的時候刻意保留一些力量。
不過球還是發出了摩擦空氣的聲響,蓮從正麵接住。
「喂——!」
她抱著球突然生起氣來。
「小妙!你的臂力應該不隻這樣吧!給我認真點,別放水!」
蓮助跑後把球擲回來,那顆球劃出一道曲線朝修史飛去。修史稍微往旁邊閃開,單手接住了球。
「喔,接得好!妙子小姐!」
「唔……」
修史接住球的手感到陣陣刺痛。原本認為蓮的運動神經再怎麽發達,但終究是個女孩子,才小看了她。現在修史開始覺得後悔,於是下一球也跟著助跑跳起。
「喝——!」
他從蓮頭頂上方的高度重重把球扣下。
(本來想要再陪她玩玩的,沒想到這麽厲害……蓮,這球你接得住嗎!)
隨著沉沉的聲響,蓮以滾地的姿勢接住了球。
「嗬嗬,就是這樣妙子,你不使出全力可就不好玩了!」
以為勝負就這麽決定下來的修史,也驚訝得不禁張大了口。
「回旋魔球!」
「連攻擊技的名稱都出來了!樁原選手,看起來非常地有把握!」
她旋轉身體,利用離心力低手把球丟出去。
「哼!」
球碰到修史擋在前方的手,高高彈了起來。
「怎能給你掉下來!」
修史用力跳起身把球接住,然後立刻丟回去。
「不錯嘛!小妙。」
輕輕把球接住的蓮露出滿意的笑容。
她是真心覺得能夠活動身體,是一件再愉快不過的事。
「蓮也是滿有兩把刷子的,不過你再拿出更多力量也沒問題喔。」
修史稍微激了一下蓮。
「這可是你說的,千萬別反悔喔!」
蓮把上半身後仰,利用回彈的力量將球投出去。
「喔喔!難道這就是夢幻的明蝦式投球法嗎!」
這次球飛行時發出的聲音也明顯不同了,變成「唰唰」的一聲。
修史蹲低身體,用整個人來把球擋下。
又是一陣低沉的悶響。
「唔唔……」
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修史懷裏的球竟然還在旋轉,兩個手掌因為強大的摩擦冒起煙來。
「哇,哇,哇,好燙!」
他這時才體認到自己實在太天真了,如果不發揮全力,恐怕一不小心還會輸給蓮。他輪流甩著兩隻手,看看高熱發紅的掌心。
「嘿嘿——如何啊,小妙。嚇到了吧?」
蓮得意地吐吐舌頭,彷佛在向他宣戰。
「的確嚇到了。不過……吃我這招!」
修史的手臂劃破空氣使勁一揮,投出的球並沒直接對著蓮,而是和她擦身飛過。
「什麽?」
這球來得又快又硬,撞到蓮後麵的牆壁後又重重彈了回來。
「躲避球可沒有規定球要直接接住喔!」
蓮跳起身接起球,立刻再送回去。
為了不要再像剛才一樣,修史拿到球的瞬間立刻往後退一兩步,以減輕承受的威力。
「身手不錯嘛!」
「彼此彼此。不過勝負現在才要開始喔!」
汗水淋漓的蓮絲毫沒有呈現疲態。
「那麽我也要認真了——不,應該說是要全力以赴了!」
修史不顧手部的疼痛,丟出下一顆球。
咻——啪!
咻——啪!
躲避球穿破空氣,來回於兩人之間的聲音在體育館內回蕩著。
誰也沒有被打中,他們就這樣互相攻防,進行了很長一段時間。
「速度實在是太驚人了!連球的影子都要看不到了!這兩位選手已經超越一般人的境界!」
在鞠奈賣力的報導之下,球繼續在場內高速飛來飛去。
「呼,呼,呼……」
「哈啊,哈啊——」
他們大口地喘著氣,不過還是拚命把球速提高。
蓮和拿著球的修史這時站在場內動也不動,互相看著對方。
「怎麽了?兩位已經累壞了嗎?」
「不,還早呢——」
蓮笑了一下。
「這球該定勝負了……」
不趕快分出輸贏的話,這樣下去會沒完沒了。修史退到底線邊緣後,開始小跑步。
隨著咚,咚,運球的聲音,他往中線跑去。
「我贏啦——」
他一邊助跑,高舉著球要大力地丟出去。
「喝啊啊啊!……啊。」
蓮身上的t恤早已被汗水浸透,這時修史清楚地看到她裏麵穿著一件粉紅色的胸罩。
「唔,啊……」
他的腦袋立刻變成一片空白。
蓮的內衣——雖然她並沒有把衣服脫掉,不過那景象帶給修史的衝擊,可是遠大過任何的高速球。
他的心跳頓時暴衝,眼睛趕緊擺到其他地方去。而手中的球就這麽無力地落到地上。
修史在中線前空踩了幾步,然後停下來。
而掉落的球緩緩滾動到蓮的場地。
「怎麽了,小妙?體力用完了嗎?」
蓮輕輕把球撿起。
「嘿!」
她拋出的球彈了一下修史的胸部,然後落到地上。當然,這個時候修史的視線完全不在蓮身上。
「勝負已分——蓮小姐獲勝!」
鞠奈吹響比賽結束的哨音。
「……啊。」
回過神的修史,看見蓮擺出勝利的
手勢。
「可惡,一不小心就……」
他無力地跪到地上。
體力並沒有不如人,而是敗給了那一件胸罩——他這麽為自己辯解;不過要是有一天出現了同樣穿這個樣子的殺手,那該怎麽辦?想到這裏,他就開始為自己的不成熟感到悲哀。
「非常恭喜你,蓮小姐。」
在沒有任何觀眾的體育館中,鞠奈開始訪問優勝者。
蓮雙手插在腰上,豪邁地高聲笑著。
「目前呈現一勝一和的局麵,那麽第三場要比什麽呢?」
「咦?下一場?這個嘛……」
「難道你根本沒有規劃就要跟我比賽嗎?……」
她聽到修史躺在地板上的碎碎念,不覺心虛了起來。
「才、才不是這樣呢!最後一場是……對了,是要留到明天!」
「明天?」
修史有點不可置信地抬起頭。
「沒錯!明天可是全校性的料理實習課,你可能是第一次上吧。到時候我們就來進行料理對決!場地一樣是在這裏!」
她伸直手臂,充滿信心地指向修史。
「聽起來不就很適合在這裏舉行比賽嗎?好了,趕快回去休息吧。」
蓮和鞠奈一麵高聲談笑著,一麵走出體育館。
「料理對決啊——」
修史慢吞吞地爬起身子。
當初既然接受了蓮的挑戰,當然就要奉陪到最後。不過要做出能夠端上餐桌的菜肴,他卻是一點經驗都沒有。
他更加深切地體會到,這是一間奇怪的學校。
曆經了前一晚的躲避球賽,體育館又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搖身一變,隔出了好幾間廚房,餐桌上也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食材。
今天一整個上午都是料理共同實習時間——
這是由全校同學參與,不按照年級、各組互相競技廚藝的特別課程。在這裏已經成了固定的活動。
「真是太棒了!有這樣子的活動,再加上跟雪乃同一組,冠軍一定是屬於我們的!」
有裏在修史旁邊興奮地跳上跳下。
「真是的……你的校園生活還真充實啊~~」
「妙子你也要趕快適應才行啊,活潑大方一點才能引人注目。」
「我現在已經非常引人注目了吧。」
「嗯——也是啦。」
「……不管怎麽樣,今天非得好好加油不可!」
「怎麽說?」
「這個啊,為了洗刷掉那些謠言就對了。」
穿著圍裙的修史看了看眼前堆成一座山的食材。昨天的蛋糕也差不多是這個樣子,他不禁感到好奇,這麽多東西是從哪裏弄來的。
「早啊,小妙!今天也多多指教啦!」
這時蓮定過來,向他伸出右手。
「找也請你多多指教了。」
他們用力地握了握手,乍看之下氣氛還算融洽,不過兩個人的眼神中,其實都燃著熊熊的鬥誌。
「喔~~是這樣啊……」
站在一旁的有裏似乎是意會到了什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早安,各位同學——請先保持安靜!」
在場的人聽到舞台傳來的聲音——也就是鞠奈後,漸漸不再說話。
「我是理事長的代理人,新城鞠奈。大家都已經分好組了嗎?」
這裏果然是千金學校,大家無聲地用舉手來回答。
「那麽,接下來即將進行料理實習。在開始之前,先為各位介紹這次的評審老師——」
台上站了四名老師,每人依序向大家打招呼。剛轉來時見到的修女莉狄亞也在其中。
「大家好,今天早上我還沒有吃東西,所以肚子已經開始咕咕叫了。」
莉狄亞說完,會場立刻爆出歡呼,甚至連體育館都在晃動。
「好的——那麽請各組開始進行烹調!最後再補充一點這次的特別規則,二年級的樁原蓮小姐及山田妙子小姐將展開pk……抱歉,是一對一的料理對決!」
現場再度發出沸騰般的歡呼。
修史和蓮走到場中央設置的烹飪區後又握了一次手,然後站到各自的區域。
「此外,撫子會長,春日崎雪乃小姐也將參與蓮小姐與妙子小姐的評審工作!」
雪乃禮貌地向全場輕輕揮手致意。
「那麽,請大家開始!」
鞠奈依舊負責解說報導。在她的哨音下,大家的氣氛又熱絡了起來。
「我將會一組一組向大家做介紹!」
鞠奈走下舞台後,便照順序前去各組參觀,提出各種問題。會場上到處都能聽到她的聲音,不過似乎完全沒有傳進站在中央的修史耳朵裏。
正確說來,他現在完全不知所措。過去所受的訓練讓他養成了「能吃就好」的習慣。如果是生蛋拌飯或烤肉那些不太稱得上是料理的食物,或許還有些辦法,但是這種正式的烹飪他可是第一次碰到。
「我該怎麽做?」
修史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過他看了看蓮,發現她同樣也是呆站著。
「場中央的兩位,怎麽了呢?光是站在那裏可是什麽也做不出來的喔!」
雪乃有些擔心這佇立不動的兩個人,於是走上前看看情況。
她公正無私的表情上,絲毫看不出偷拍事件留下的陰影。
那絕對不是她刻意裝出來的,而是以撫子會會長之姿,必須樹立榜樣的自尊心使然。修史為她感到欽佩。
(不簡單啊,雪乃——)
「那個,雪乃小姐。」
「怎樣,妙子?我可不會告訴你烹飪的方法喔。」
雪乃保持一貫冷淡的口氣,不過以她的標準來說,這樣已經可以接受了。
「不是這個問題,我想問的是蓮小姐的廚藝……」
「蓮嗎?完·全·不·行。就是這樣。」
她簡潔到隻用四個字就回答完修史的問題。
「這樣啊……」
「啊,喂!小妙——你在問雪乃小姐什麽啊!」
對麵的蓮看他們兩個人交頭接耳的,拿起湯杓大聲咆哮。
「關於你的『司康餅』事件啊,嗬嗬。」
雪乃對她笑了一笑。
「嗚!那個是……」
這句話就像咒語一般,蓮很快就閉上了嘴巴。
「你可別說忘了喔!包含我在內,所有學生都聞之色變的那件事。人稱『地獄茶會』事件!」
雖然不太清楚詳情,不過約略可以猜出她曾經做出過相當恐怖的食物。
「不過今天我就敢說了!她們可都是為了今天這個日子才光榮犧牲的!給我看好了,小妙!」
蓮的態度一轉,拳頭也握得緊緊的。
「又正經起來了……」
「嗬嗬,就是這樣,蓮。那麽妙子也請好好努力吧!我自己也是小組的一部分,所以等你們完成了我再過來。」
雪乃拍拍修史的背,然後走回她的那一小組。
「……不過,就算她這麽說……」
正當修史還在頭痛該做什麽料理才好時,蓮經過他的麵前,正要往食材山走去。
「嘿嘿,先搶一步囉!」
「啊,蓮!」
不甘落後的修史眼在後麵,將所有抓到的食材一股腦地搬回烹飪區。
「嗯……實在看不出來,那兩位究竟打算做什麽樣的料理!」
鞠奈立刻跟著實況報導。
肉類、魚和蔬菜,然後是做甜點所使用的水果……修史將拿回來的食材一一排開,開始傷腦筋。
「跟精致繁複的菜比起來,主打簡單又家常的路線吧!」
不管三七二十一,他決定先把甘藍菜切絲。
「……好!有了蔬菜自然就少不了肉——」
「大姊姊——」
隨著耳熟的聲音,櫻突然出現在他的烹飪區。
「櫻、櫻庭同學?」
「為了大姊姊,我願意盡一點微薄之力。可別小看我喔,中華料理我可是相當拿手的!」
優一邊說著,便開始卷起袖子開始工作。
「中華料理啊——的確也融入了庶民的滋味呢……啊啊,不行不行!」
「為什麽呢,大姊姊?」
「你的好意我就心領了。不過這是我跟蓮之間的對決,所以你趕快回到組裏去,在旁邊幫我加油就好了。」
修史把手放在優的肩膀上。
雖然意外來了不可多得的援軍,但比賽的規則就是一對一,他並不希望因為違反規則而輸掉比賽。
「再說……」
他瞄了一下蓮的烹飪區。
「喂——小妙!可別找幫手喔——!」
蓮揮舞著菜刀大聲叫著。
「這裏還有個更——可怕的大姊姊喔。」
「我知道了!那麽我立刻回去。大姊姊請加油!」
優迅速地跑走了。
「謝啦。」
接著修史回去繼續拆解他的食材。不知不覺,兩個小時就這麽過去了。
「哇!好燙!」
「喔喔!蓮小姐的炒菜鍋噴起了大火!」
「哇啊!」
「這次輪到妙子小姐的鍋子底部脫落,湯全部灑出來了!」
原本好端端的料理實習,幾乎成了他們的花式表演大賽。
雪乃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這兩個人,簡直連料理這兩個字都不會寫……」
「菜、菜刀竟然在空中飛舞::難道我們現在正遊走於現實與非現實的混沌中嗎?完全無法預料的發展,蓮小姐與妙子小姐的對決!」
當其他學生都無聲地埋頭在各自的料理時,鞠奈賣力地為大家送上蓮和修史的最新戰況,就像個過去職業摔跤的專業播報員。
「完成了!!」
他們兩人總算趕在時間結束前的五分鍾完成了料理。
「那麽,在評審各位的料理之前,先來看看特別組的……嗯?」
鞠奈看了一眼餐桌後,突然說不出話來。
其餘場上的人因為站在後麵,還以為蓮和修史做了什麽很棒的料理,一直盯著那兩人看。不過她們隨後的反應也都變得跟鞠奈一樣。
擺在桌上的兩個盤子,其中一盤看起來似乎是炒飯,另外一盤看起來則像是炒青菜。
「這是……?」
鞠奈小心翼翼地詢問。
「看了不就知道了嗎?這是炒飯啊!」
蓮得意地端出一盤炒成黑碳的東西,上麵佐以調味用的鹽巴,再加一顆完全沒有熟的蛋。
「炒飯嗎?那麽,另一邊是……」
「炒青菜。我想要呈現的是庶民風味。」
修史這裏的看起來就比較像食物。但是不知為何,當中出現了鯛魚的頭和龍蝦尾巴,甚至還混進葡萄跟香蕉。他一臉消極地對這盤菜做說明。
「兩位選手當時拿了那麽多的食材,不過為什麽隻做了一人份的呢?」
「因為……」
關於這點,隻要看看兩人料理台上同樣堆成小山的垃圾袋,就不難猜出答案。
「那麽,雪乃小姐,準備好了嗎?接下來就麻煩你進行試吃……」
雪乃像是逼不得已地走到了前麵。
「一定都得嚐嚐看才行是吧?」
但她實在是提不起胃口。
「萬事拜托了!隻要雪乃小姐的一句話,評價就會完全改觀——」
鞠奈雙手合十向雪乃請求。
「好吧,就試吃個一小口……一茶匙的量就好。」
雪乃來回看著桌上兩道菜。
「看起來好像都差不多……那麽,就先吃蓮的料理吧。」
她舀起一匙近似焦碳的東西,意想不到的香味立刻飄出。
「聞起來還真不錯。」
(蓮雖然把炒飯弄成那樣子,搞不好味道相當棒呢……唔!)
炒飯的香氣中還混有燒焦味,以及一種不尋常的氣味。修史一聞就覺得不對勁,這味道他以前也有聞過。沒錯,是在aigis藥品室內進行毒藥實習的時候……
(是毒藥!什麽時候摻進去的?不對,得先阻止雪乃把它吃下去!有什麽辦法……)
眼看著雪乃就要把小湯匙送入口中——
「哎呀!香蕉皮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修史假裝腳滑要跌下去,一把扯掉桌巾,連同大聲響一起倒在地上。
「小妙!看你做了什麽好事!」
兩個人的料理灑滿在地,全都糟蹋掉無法再吃了。
「哇——非常抱歉!雪乃小姐,有受傷嗎?」
「我沒有事,不過下次請你舉動再文雅一點。」
雪乃沉著冷靜的樣子依舊沒變,不過內心倒是為不用吃下這些東西,而大大鬆了口氣。
「真的非常抱歉,蓮小姐!好不容易做出的料理就這樣……」
修史一麵撿拾餐盤碎片,順便塞了些蓮的料理進口袋。
「啊——我精心做出來的料理……」
蓮不斷發出不舍的聲音,不過台上的老師們反倒是放下心來。
「蓮小姐,對不起……都是因為我闖的禍……」
「沒關係,每個人都會犯錯嘛。雖然說沒辦法讓大家享用到我們的料理,實在有點可惜。」
看到蓮沒有特別計較,修史也跟著鬆了一口氣。
「不過啊小妙,這樣子比賽的勝負該怎麽辦?又是平手嗎?」
事情變成這樣,應該算是修史造成的。他也隻好坦然麵對這個結果。
「不,我把比賽搞砸了,所以勝利算是蓮小姐的。就先這樣吧!」
他趕緊把殘局收拾一下,便匆匆拋下體育館裏的人,回到房間去。
這樣的局麵,任誰都會解讀做「製服偷拍男的英雄因為大出洋相而開溜」,的確也有些學生開始發表負麵的評論。不過其實修史並非逃離會場,而是趕著將搜集來的食物樣本送回本部去。
聯絡本部後,對方立刻決定派人手帶回疑似混入毒物的食品樣本。
「不過,做老爸的也很想吃一口呢;小修親手做的料理。」
「通話就到此結束。」
修史關閉通訊器,觀察過外麵的情況後總算放鬆了一下,準備脫掉衣服去衝澡。
不過這時突然響起敲門聲,蓮把頭采了進來。
「哇啊!」
修史忙不迭地拉起脫到一半的衣服,扣上扣子。
「哎呀,你正在換衣服啊。」
「沒、沒有……有什麽事嗎?蓮小姐。」
他煞有介事地拍拍裙子,想辦法轉移蓮的注意。
「……對不起。」
「嗯?」
「今天的比賽是我輸了。雖然沒有實際吃過,不過小妙的菜看起來的確比較好吃。」
「會、會嗎?」
在裝盤美觀上他也許略勝一籌,不過食物也是亂弄一通做出來的,所以他並不是很有把握。
「結果最後我們都是一勝一敗一和呢。所以,我不會再傳一些關於小妙的不實謠言了。」
「那樣就太好了。」
「抱歉,還讓你
這樣陪我打發時間……」
「別這麽說,我也過得相當愉快喔。」
這時蓮有點垂頭喪氣地坐到床上。
「……我的父親,正碰到麻煩。」
她的父親是位有名的政治人物,之前看的資料的確有提到她和父親兩人一起過活。
「他在工作上遇到不順,然後遭受無端的指控……我相信父親絕對不會是那種人,但還是會在意,然後開始煩躁起來,才會想要找些排解憂愁的方法……」
「蓮小姐!」
修史的口氣稍微嚴肅了起來,蓮抬起頭看著他。
「這樣很不像你喔!我自己是再怎麽樣,也不致於碰到什麽壞事,所以請你要相信自己的父親。」
「小妙……」
與修史四目相接,蓮覺得自己的胸口又開始越跳越快了。
「謝謝你,小妙。那麽,我也會去向大家說,不要再亂傳那些奇怪的謠言了。」
「沒關係的,我可是在鄉下長大的怪力女喔!」
修史咧嘴一笑,擺出個孔武有力的姿勢。
蓮看到後也跟著笑了出來。
「對,就是這樣。記得要笑喔!蓮小姐。」
修史打從心匠認為,蓮不應該要有悲傷的表情,那開朗的笑容才是最適合她的。
蓮帶著平常且有些泛紅的笑臉走出房間。修史也終於可以安心下來,至少再過一陣子就不會有那些奇怪的傳言了。但事實上,謠言早已不陘而走,隻能等待它自己慢慢消失。
「我到底是為了什麽這麽拚命啊?……
他一個人低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