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今天你救了我的份上,這是對你的獎勵!”


    顏蘇說完,紅著小臉轉過身,我能看見她的脊背劇烈起伏著。


    我傻愣愣地躺在那裏,幸福來得太突然,我一時間竟然有些接受不了。


    我使勁掐了掐自己的臉頰,確定自己剛剛不是在做夢。


    我舔了舔嘴唇,唇齒間還縈繞著餘香,顏蘇親了我!顏蘇剛剛親了我!


    此時此刻,我仿佛飄浮在雲端,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當當當!


    外麵的街道上突然傳來一陣清脆的鈴鐺聲。


    我一下子從恍惚狀態中醒轉過來,然後我想到白老板的囑咐,一骨碌翻身而起,呼地吹滅蠟燭,廂房裏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當當當!當當當!


    銅鈴聲由遠及近,其中還夾雜著一個怪異而沙啞的腔調:“死人上路,生人回避!”


    黑暗中,我拉了拉顏蘇的小手,然後指了指窗台。


    顏蘇會意,翻身爬起來,我倆躡手躡腳走到窗戶邊上,隔著玻璃窗悄悄向外打望。


    昏黃的路燈光潑灑在青石板路上,一支陰氣森森的送葬隊伍,緩緩自遠處的黑暗中走出來。


    寒氣沿著脊背爬上頸脖子,我屏息凝神,連大氣都不敢出,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支送葬隊伍,我總覺得那支送葬隊伍有些不太對勁,死氣沉沉,寂靜無聲。


    走在隊伍最前麵的是一個中年道士,身披道袍,左手舉著一個黃澄澄的銅鈴,右手握著一把桃木劍,腳踩七星步,每走幾步便會停下來,舉著鈴鐺晃蕩幾下,用那種怪異的腔調喊上一嗓子:“死人上路,生人回避!”


    道士的後麵跟著送葬隊伍,這支送葬隊伍隻有四個人,多少顯得有些冷清。


    鄉下地方經常都能見著送葬隊伍,往往都是幾十上百人前擁後簇,敲鑼打鼓,鞭炮齊鳴,場麵非常熱鬧。像這樣簡單冷清的送葬隊伍,我還是頭一次見到。


    那四個人渾身上下穿著黑衣黑褲,一直低垂著腦袋,抬著一口大棺材,晃晃悠悠跟在道士身後。


    那口大棺材鮮紅無比,跟四個抬棺的黑衣人形成鮮明的色彩。在這黑暗中看上去,紅豔豔的大棺材顯得鬼氣森森,令人毛骨悚然。


    棺材蓋上麵貼著一張很長的黃裱紙,紙上用朱砂畫著龍飛鳳舞的符咒。


    其棺為紅,棺中必是大凶之物。


    再加上棺蓋上的黃符鎮壓,可見棺中之物必定非同小可。


    這幅詭異的畫麵就像是鬼片裏麵的鏡頭,讓人心中發毛。


    此時倘若有人走在街上,非得被這個恐怖的畫麵嚇死不可。


    更離奇的是,這支送葬隊伍一出來,就連犬吠聲都消失了。


    夜黑沉沉的壓在古鎮頂上,除了死寂還是死寂。


    顏蘇突然撞了撞我的胳膊,聲音帶著一絲寒意:“小七,你快看地上!”


    我睜大眼睛看著青石板地麵,地上什麽東西都沒有,我很奇怪顏蘇讓我看什麽東西。


    顏蘇澀聲道:“你沒看出來嗎?那四個……抬棺的人……竟然沒有影子!”


    沒有影子?!


    我渾身一顫,整個頭皮一下子就麻了。


    果真如此,那四個抬棺的黑衣人走在路燈下麵,地上竟然沒有投射出他們的影子。


    我說之前我怎麽覺得他們不太對勁,原來是這麽回事。


    我和顏蘇對望一眼,心中寒意更甚,因為我們都想到一件事情,沒有影子的必定不會是人!難道這四個黑衣人……竟是四個鬼不成?


    “死人上路,生人回避!”


    道士這句切口喊得尾音悠揚,在空曠的街道上遠遠飄蕩出去。


    不過就在這時候,道士的聲音戛然而止。


    一個人影歪歪斜斜地出現在了前方的街道上。


    我心中咯噔一下,還真有不怕死的人,居然敢在這時候出門溜達?


    道士對著那人又喊了一嗓子:“死人上路,生人回避!”


    那人不僅沒有半點離開的意思,反而踉蹌著迎向送葬隊伍,他的手裏拎著一個酒瓶,看上去像是一個醉漢。


    “站住!”道士忍不住出聲喝止。


    那個醉漢的身影出現在路燈光下麵,我和顏蘇猛地瞪大眼睛,這個不要命的醉漢竟然是下午的那個光頭流氓!


    “又是這個混蛋!”顏蘇銀牙一咬,瞳孔裏流露出敵視的目光。


    我說:“這混蛋還真是冤魂不散,看他又要搞出上麵名堂!”


    光頭停下腳步,一張臉喝得通紅,斜眼看著道士,噴著酒氣道:“哎,你哪路的?”


    道士並沒有回答光頭的問題,踏前一步,用一種低沉的口吻喝罵道:“不想死的,快快讓開!”


    “草!”光頭以為道士是在威脅他,直接掄起手中的酒瓶砸向道士。


    道士側頭閃開,酒瓶旋轉著飛出去,砰地砸碎在棺材上麵。


    道士的麵色變了變,眉梢的那顆紅痣變得愈發鮮紅。


    光頭敞開上衣,露出老鷹刺青,一副地痞模樣:“哪裏來的臭道士,知道老子是誰嗎?你去這條街打聽打聽,誰不知道我鷹哥的大名?老子可是上過山的人!”


    “上山”指的並不是爬山,在西南一帶,上山意指“蹲過監獄”。這個光頭故意把“上山”兩個字說得很重,好像他坐過牢別人就會怕他似的,不以為恥還反以為榮,簡直是人渣中的戰鬥機!


    道士濃眉一揚,用桃木劍冷冷指著光頭道:“我管你是鷹哥還是狗哥,我再警告你一次,棺中之物非常凶險,你再不速速離開,隻怕會招來殺身之禍!”


    “哈哈哈!”光頭瞪紅雙眼,狂妄地笑了起來,然後朝地上重重吐了口唾沫:“啊呸!這些屁話想要唬弄我?你他媽當我鷹哥是吃白飯的呀!”說完這話,光頭雙手一叉腰,就像路霸一樣,擋住了送葬隊伍的去路。


    我注意到,在這段時間裏麵,那抬棺的四個黑衣人都沒有哼過聲,甚至都沒有抬起腦袋,陰沉沉的感覺極為詭異。


    “你究竟想要怎樣?”道士有些急了,這種自己找死的人他還從來沒有遇見過。


    “怎樣?嗬嗬!”光頭以為道士屈服了,得意地笑了兩聲,搖頭晃腦地說道:“此山是我開,此路是我修,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錢!”說到這裏,光頭居然伸出手掌,做出一副討錢的姿態。


    “這個混賬東西,是人是鬼都想敲詐一筆,簡直是豬油蒙了心!”顏蘇憤慨地罵道。


    我冷冷道:“這種人會有報應的!”


    道士顯然沒有料到光頭竟然會攔棺索財,他不是沒有見過威逼勒索的流氓,但是這種攔棺要死人錢的流氓,可真是大大出乎他的預料,完全稱得上“出類拔萃!”


    “你連死人錢都敢要?”道士微微一怔,反問道。


    “就是閻王老子想從這裏過,都得留下買路錢!”光頭的氣焰非常囂張:“你今兒個要是不給錢,休想從這裏離開!信不信我把你的棺材都給砸了?”


    光頭這個畜生,為了錢竟然連死者都不尊重,我恨得牙癢癢,真想衝上去狠狠教訓他一頓,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人渣?他爸媽究竟是怎樣的基因,居然會培育出這樣一個品種?


    道士冷笑兩聲道:“好大的口氣!死人錢也敢要,我怕你消受不起!”


    道士說著,將手伸入懷中,摸出厚厚一遝錢塞在光頭手裏:“夠了嗎?”


    “嘿嘿!臭道士!沒想到你坑蒙拐騙居然賺了這麽多!”光頭拿著那遝錢,兩眼放光,興奮得唾沫星子亂飛。


    不過這混蛋明顯貪心不足,吧嗒吧嗒蘸著口水數了數錢之後,恬不知恥地對道士說道:“我家的電視機壞了,正準備換台新的……”


    道士冷哼一聲,又從懷裏摸了一遝錢給光頭。


    “早這麽爽快不就結了?浪費老子那麽多時間!”光頭攬著道士的肩膀,眼睛都樂得眯成了一條縫,他拎了拎褲頭:“不知道阿玉發廊關門沒有,今晚老子一定要好好弄弄阿玉那個小賤人!”


    顏蘇緊緊攥著拳頭,麵上閃爍著怒容:“我就不明白了!那個道士明顯是有道行的人,怎麽就怕了這個臭流氓呢?”


    我搖搖頭:“可能道士有他自己的考慮吧,也許他不願意與這個流氓糾纏呢!”


    當當當!


    道士舉起銅鈴,繼續趕路:“死人上路,生人回避!”


    光頭拿著大把鈔票,笑逐顏開,與道士錯身而過。


    道士冷冰冰丟下六個字:“自作孽,不可活!”


    顏蘇突然拉了我一把:“快看!”


    我的目光順著光頭追過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幅詭異景象。


    一個穿著碎花裙的老婆子,雙手勾住光頭的脖子,垂吊在光頭背上,隨著光頭的走動不停地左右晃蕩,就像一個人形鍾擺。光頭竟像沒事人似的,絲毫沒發現自己背上多出了一個老婆子。


    老婆子突然轉過頭來,她的腦袋竟然足足扭轉了一百八十度,臉上露出一抹極其詭異的笑容,然後隨著光頭消失在了街角。


    嚇!


    我倒吸一口涼氣,情不自禁往後退了一步。


    顏蘇也嚇得小臉煞白,目光炯炯地看著我。


    光頭的背上為什麽會憑空多出一個老婆子?


    那個老婆子又是從何而來?


    街道上仿佛刮起一陣陰風,那個道士連同那口大紅棺材都已經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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