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的時候,馬村長的眼淚無聲滑落,看樣子當年那件事情在他的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跡。


    叮咚!


    一滴眼淚落在酒杯裏,我舉杯和馬村長碰了一下,馬村長將那杯含著眼淚的白酒吞進肚子裏。


    “別光顧著喝酒,吃點東西吧!”我給馬村長夾了一塊雞肉在碗裏。


    “謝謝!”馬村長抹了一把眼淚:“對不起,我有些失態了!”


    “爹爹,你怎麽哭啦?”馬曉梅望著馬村長。


    馬村長擠出一個笑容:“這麽多人給爹爹慶生,爹爹很高興,都激動哭了!”


    馬曉梅道:“爹爹不哭,我給爹爹唱一首生日歌吧!”


    說完這話,馬曉梅雙手打了節拍:“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小孩子的世界總是純真的,我們情不自禁地也跟著唱了起來,再加上周圍燭光的襯托,仿佛今天真的是馬村長的生日。


    一曲唱完,眾人鼓掌歡呼。


    馬曉梅說:“爹爹,閉上眼睛許個願!”


    “好吧!”馬村長點點頭,一臉虔誠地說:“爹爹許個願!唔,爹爹最大的願望就是……爭取在年底,和平村能夠通上電,鄉親們能夠看上電視,孩子們能夠在明亮的電燈下麵讀書寫字!”


    馬村長的話語簡單而又質樸,卻像炮彈一樣落在我們的心裏,因為這番話讓我們感到無比的心酸。同時我也更加敬重馬村長這個人,這才是真正的一村之長,永遠把村民的事情放在心上,放在第一位。


    “來!馬村長!我敬你一杯,你真是一個好村長!”我端起酒杯。


    馬村長笑了笑:“這是我爹臨終前的教誨,這麽多年我一直都不敢忘記!”


    既然說到馬村長的老爹,話題自然又回到剛才那個沒有講完的故事上麵。


    其實我們都不好意思繼續追問馬村長後麵的故事如何,是馬村長自己接著講出來的:“當時看見我爹出來,很多人就圍了上來,尤其是那幾個村民的親人們,將我爹團團圍住,追問其他人的下落。我爹當時隻說了一句話,死了!全都死了!,然後鬆開手裏的老獵槍,一跤跌倒在地上,就此暈了過去。


    我爹暈了三天三夜,直到第三天夜晚才醒過來。


    老爹醒過來之後便有些不太對勁,不吃不喝也不說話,就那樣睜著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也不知道他在看什麽東西,眼神很空洞,他的樣子令人感到害怕。


    後山傳來鞭炮聲,老爹一激靈就從床上翻身而起,他的腿傷還沒有康複,拖著傷腿,一瘸一拐地爬上後山。


    後山溶洞口,擺放著一排靈牌,聚集著很多村民,包括勘探隊的隊員們。他們都知道進去的人已經死了,沒有人敢再進入洞窟,連親人朋友的屍體都沒法抬出來,大家隻能在洞口擺上牌位,簡單地祭拜一下。


    朦朧的夜色中,點燃了火把,溶洞口聚集了很多人,哭喊聲整夜整夜在山穀裏回蕩,不少人都哭得肝腸寸斷,鞭炮聲響個不停。洞口還放著一排排火盆,人們往火盆裏燒著紙錢,祭拜死去的靈魂。山風吹過,燃燒的紙灰漫天飛舞。


    有憤怒的村民把怒火發泄在了老爹身上,他們將老爹圍了起來,推攘怒罵,他們責怪都是老爹當初自作主張,硬要進洞救人,結果人沒救回來,反而折了更多人命。


    麵對村民的謾罵和推攘,老爹自始至終沒有還手,後來還是家裏人趕到後山,將老爹救了回來。


    之後的很長一段日子,總有村民來我家附近鬧事,他們用歹毒而難聽的語言咒罵我爹。甚至村子裏還有傳言,說是我爹在洞裏殺了其他人,要不然怎麽隻有他一個人活著回來了?


    麵對流言蜚語,老爹仍然是一句話都不說,他每天就坐在院子裏發愣,從早到晚,動都不會動一下,老爹他瘋了,每天就像行屍走肉一樣的生活著,一句話也不說,也不做任何的辯解,像個不會說話的啞巴。


    沒過多久,老爹就不行了,村裏的赤腳醫生說老爹是鬱鬱寡歡,精神壓抑走向的死亡。


    臨終的時候,老爹突然拉著我的手,開口說了他這輩子的最後一句話,他說,兒啊!記住!日後千萬別讓村民們去後山溶洞!黃皮子……洞裏有像人一樣的黃皮子……”


    說完這話,老爹就咽了氣,臨死他的眼睛都是渾圓大睜著,指甲深深掐入木床邊緣,指尖滿是鮮血!”


    馬村長說到這裏,使勁揉了揉眼眶,深吸了一下鼻子,沒讓眼淚再流下來。


    我們聽得心驚肉跳,黃皮迷窟裏麵的黃皮子究竟有多麽可怕,居然吞噬了這麽多條人命,那些人究竟是怎麽死的?沒有人見過他們的屍體,所以誰也不清楚。不過聽馬村長老爹臨終的那番話,貌似那些人都是被洞窟裏的黃皮子害死的!


    這不由得讓我們對接下來的行程充滿了擔憂,那麽多人都死在了黃皮迷窟裏麵,我們這群人能夠活著走出來嗎?


    眾人沉默著,我想大家肯定心裏都在考慮這個問題吧。


    馬村長一邊給自己斟酒,一邊說:“後來我當上了村長,謹記老爹臨終的教誨,甚至還頒布了村令,不準任何人靠近後山的溶洞。但是即便如此,還是有人偷偷摸摸的去,所以每年都有人失蹤。


    就拿最近這幾年來說吧,前年來了幾個盜墓賊,說彈子山上有古墓,跑去盜墓。村民們得知消息就去追他們,結果那幾個盜墓賊鑽進溶洞裏麵,再也沒能走出來。


    去年村子裏有對小情侶,偷偷跑到溶洞裏麵親熱,結果再也沒有回得來,兩家的大人悲痛欲絕,哭得死去活來。


    今年初,有個老羊倌家裏的一隻山羊跑進了溶洞,他舍不得那隻羊,一個人抹黑跑去找,從此杳無音訊!”


    聽聞馬村長所講的故事,我們的後背一陣陣地發涼,滿身都是冷汗。


    就在我們聊天的時候,我無意間發現馬曉梅拿著筷子,在酒杯裏蘸了點酒,然後在桌麵上畫了起來,那樣子很認真,歪著腦袋,一筆一劃。


    “咳咳,曉梅,這是爹爹的白酒,又不是你畫畫的顏料!”馬村長挪開酒杯,輕咳了兩聲。


    “曉梅很喜歡畫畫?”張夢雪問。


    馬村長點點頭,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天生就特別喜歡畫畫,也不知道怎麽的,我和我媳婦都是大老粗,也沒什麽藝術細胞,不知道曉梅遺傳了誰的基因。山裏孩子也沒什麽可玩的,曉梅打小的時候,沒事兒就坐在地上畫畫,用樹杈當做畫筆,泥地當做畫紙,就那樣畫,畫山畫水,畫鳥畫蟲,畫所有她見過的東西!而且不分時間地點,想畫就畫,以前我們家的牆上,灶台上、甚至門板上,到處都是曉梅的傑作呢!”


    說到這裏,馬村長看了一眼馬曉梅,眼神裏泛起一絲驕傲,天底下的父母談論起自己兒女的優點,總會特別開心。


    “不過……”馬村長歎了口氣:“我們這裏窮鄉僻壤的,條件有限,甚至給曉梅買盒畫筆都很困難,自然也滿足不了她畫畫的願望。我很擔心因為生活的條件因素,我女兒畫畫的天賦會被扼殺掉!要是我們是城裏人就好了,我一定會送曉梅去接受正規的美術學習……”


    哎,可憐天下父母心!


    馬曉梅拍了拍手,放下筷子,一臉喜悅地說:“啊哈!畫好了!”


    “小妹妹,你這畫的是什麽呀?”張夢雪把腦袋湊了過去。


    隻看了一眼,張夢雪的臉色唰地就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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