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年後。


    “……讓我們追求夢想,忘卻煩惱,用這熾熱的思念與強烈的願望將我們二人緊緊地連在一起,讓我們成為一體……”


    舞台上,一部愛得死去活來的戲正演到最高潮,然而下麵的德魯克·雷托卻焦急地坐立不安。雖然是難得的休息放鬆時刻,可是無論如何都無法不考慮工作上的事。


    德魯克是壟斷紐約的五大家族中最大勢力的岡賓諾家族的一員。身為被稱作“嫡係成員”的上級幹部之一的他,同時還兼任著輔佐頭領的顧問一職。實際上他就是家族的二把手。隻要一聽到“鋼之德魯克”這個名號,任誰也會退避三舍。


    然而,一想到剛剛成為“嫡係成員”的表弟邁爾那副桀驁不馴的態度,德魯克就會非常頭痛。在昨天晚上的會餐中,他甚至還當著其他家族人的麵逼迫自己退隱。


    那個小子與傳說中的inferno有聯係,這件事是不容置疑的。他對家族一點都不忠誠。他貢獻給岡賓諾的利益,並不是他勇氣和實力的證明,而隻是他跟敵對家族背地裏聯手,進行肮髒交易的結果。


    (總有一天會抓住他的把柄,然後以家族的血規將他繩之一法。)


    “……我發誓會永遠和你在一起,來吧,克裏斯蒂娜……”


    德魯克抑製住自己焦慮的情緒,意識又返回到了仍處於高潮的愛情劇中。


    “!”


    然而,他最後看到的景象,是舞台上演戲的男演員所架起來的機關槍的槍口。


    砰砰砰砰砰砰砰!!


    接下來的瞬間,隨著雜亂的槍聲,德魯克渾身被子彈打穿了。


    “啊啊啊啊啊!!”


    “顧問!?”


    在陷入恐慌中的觀眾中,岡賓諾家族的護衛全都拔出了槍。


    “在那裏,在舞台上!”


    “可惡!燈!快開燈!”


    “一定不能讓他跑了!”


    劇場中彌漫著悲鳴和怒號。


    “沒人嗎?把守後門的家夥呢!?”


    “這個……”


    “啊,顧問,怎麽會這樣……”


    “……畜生,究竟是誰幹的……”


    “……是phantom,是inferno的phantom。”


    不知道是誰說出了這個在黑暗世界中最恐怖的代名詞。


    “喔,回來了啊。”


    我剛出現在inferno的本部,提前回到洛杉磯的莉茲就過來跟我打招呼。


    “我已經匯報完了,你可以休息一下了。”


    “我不太適應冷天氣呢。”


    我回想起這幾天在紐約的摩天樓的生活。在洛杉磯住久了,還不習慣看不見天空的街道。好在目前,在東海岸暫時沒有任務了。


    “話說回來,這次也很胡來啊。竟然假扮演員。”


    “因為沒有其他可以刺殺的場所啊。”


    即便是他的個人包場戲,可德魯克的保鏢還是像銅牆鐵壁一樣,根本無機可乘。劇場中唯一可以襲擊那個包廂的地方就隻有舞台。剛好看到有個演員跟我體格相似,穿著衣服也正好可以將槍藏起來,於是就跟他調了包。


    “克勞蒂婭呢?”


    “還在進行首領會談。”


    莉茲的臉上掠過一絲不安的神情。


    “……發生爭執了嗎?”


    “是啊,還不是因為那個。克勞蒂婭在日本見的那些家夥。”


    “黑社會的事嗎?”


    “那就有點麻煩了。”


    隻要跟克勞蒂婭親近的人,都會在心裏這麽說的。以克勞蒂婭的立場,本來就不允許她跟特定的犯罪組織的人有私人交情。為了inferno這個聯盟集團的代理可以光明正大地運作,必須要追求徹底的中立。之前我也從克勞蒂婭口中了解了這個情況。


    “喂,最近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


    “我是說克勞蒂婭。現在不是你做她的護衛嗎?”


    接替莉茲做克勞蒂婭的護衛以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規模越來越龐大的inferno成立了所謂的常備軍的戰鬥部隊,現在由莉茲擔任指揮。


    “你好象有點不願意的樣子,最近發生了什麽奇怪的事情嗎?”


    “不……沒有。”


    “我說……”


    我茫然地說完後,莉茲就皺起了眉頭。


    “最近,最受關注的人就是你。你也稍微注意點,比如女人們的臉色什麽的。”


    現在我的身份是克勞蒂婭的隨從兼保鏢,還有情人。我們兩個人的關係早就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我們已經不在乎周圍人的目光了。克勞蒂婭想讓她飼養的狗做什麽,那是她的權利。


    拋開屋外的這些事不談,inferno的幹部會議正被緊迫的氣氛包圍著。


    “之前那個‘梧桐組’的情況,已經調查完畢。”


    克勞蒂婭對麥格沃伊說。


    “唔,是那個日本的犯罪集團吧,說想加盟我們。”


    “是一個可以完全值得信賴的集團。已經在日本國內獨自開拓了市場,取得了很好的收益。”


    “可是,插手那種島國的市場,會為我們帶來什麽利益嗎?”


    “遠東現在是急速發展中的市場。梧桐組希望跟我們進行合作,是因為他們的商品供應源——東南亞係的經銷商遭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克勞蒂婭沒注意到另外一個大幹部埃塞克·維斯梅爾的嚴峻表情,繼續說道:


    “梧桐組現在有巨大的需求,可是庫房裏卻沒有商品。如果現在能夠在這裏確立與梧桐組的合作,我們就可以獨占日本的毒品市場的貨源。”


    “唔……”


    “這個周末,我將會在洛杉磯招待梧桐組的少頭目mr.大輔·梧桐及其一行人。我們最初的商定交易額是500萬美元。”


    “等一下。”


    之前一直沉默的維斯梅爾開了口。


    “進行得這麽急沒問題嗎?喂,克勞蒂婭,你是什麽時候開始這項交易的?”


    “因為對方是可以帶來豐厚利潤的人,所以我才把他介紹給組織。”


    “真是難得啊。連你都開始跟外人談判了,這要讓人怎麽來評價好呢?”


    “我已經和mr.梧桐建立了私人信賴關係。”


    “你從一開始就打算將日本人引進組織的吧?我們怎麽想都無關緊要對吧?”


    “住口,維斯梅爾。”


    空氣非常緊張,麥格沃伊立刻來打圓場。


    “今後還是多慎重一些比較好。始終還是要進行有價值的商談才行。克勞蒂婭也要注意下。獨斷專行是違反組織的紀律的。”


    “是,對不起。”


    “這件事確實超出了克勞蒂婭的職權範圍。我和維斯梅爾都沒有那麽多的時間。如果談判可以順利進行的話,讓克勞蒂婭來擔任中介人可以吧?”


    “非常感謝。”


    我被叫去執行那個奇怪的任務,是這周周末的事。25千克的可卡因和500萬美元的現金交易。如果是平時的話,身為殺手的我,是不會參與這種事的。而這次被帶來,是因為克勞蒂婭親自參加交易吧。


    “不帶手下沒關係嗎?”


    令我驚訝的是我們這邊出動的人數,隻有克勞蒂婭和我兩個人。


    “我們這次的交易是為了鞏固相互的信賴關係。如果帶的人太多的話,會給對方留下不好的印象吧?”


    “……對方是?”


    “都是你的同胞。”


    (原來是那些問題黑社會啊……)


    手扶著雪佛蘭as


    tro(注:美國產的小型麵包車)的方向盤,雖然一點也感覺不到刺激,然而緊張感卻不亞於駕駛f40飛馳時的感覺。畢竟後備箱中藏有25千克的可卡因。不久astro就到達了交易場所——南部中心地區。


    “我們在這個地方進行交易嗎?”


    “這裏呢,是從前維斯梅爾率領的布拉迪茲霸占的地區。在洛杉磯,沒人敢在這惹麻煩,沒人敢跟布拉迪茲作對。所以對於inferno來說,這裏是最安全的地方。”


    透過夜幕,在大概30m遠的地方,有一輛明顯不是廢車的車影。與約定的一樣。那是一輛福特野馬(注:mustang,福特公司製造的跑車)。然而,按照約定,以我們的車頭燈亮滅為暗號,對方應該有所接應,可是對方的車卻絲毫沒有動靜。


    我有一種不祥的感覺,一邊小心地觀察著周圍,一邊慢慢打開了車門。鑽進車內的寒冷的夜風裏,夾雜著些許硝煙的味道。


    “……”


    “……玲二?”


    克勞蒂婭不安地說道,好象很緊張。


    “呆在車裏別動。引擎不要關。”


    說完,我就從astro上下來。小心謹慎地朝著野馬走去。途中聞到一股硝煙和血的味道。來不及多想,我便從懷中拔出槍扣緊了扳機。


    看到了一個人。手中握著機關槍倒在車前,已經斷了氣,是黑社會的人。死因是中了槍。腹部和臉上各中一槍。應該是被很大口徑,大概是45口徑的手槍子彈所射中的。傷口裂得很大。屍體還殘留著微微的體溫。死了應該還不到15分鍾。


    車的另一側還有一個人。然後稍微遠一點的垃圾箱旁,還有路燈支柱的陰影裏各有一個人,都是黑社會的成員。


    然而,令我感到驚訝的是,車內的兩個人是被刀捅死的。一個是頸動脈被割,還有一個人從胸口到心髒被刺了一刀。我又環視了一下周圍的牆壁,全是密密麻麻的彈孔。


    恐怕襲擊者是單獨一個人。凶器是大型匕首和安裝了銷音器的手槍。看起來是在黑暗中,將陷入恐慌的獵物一個一個無聲地幹掉了。


    而且,更不可思議的是,用匕首將全副武裝手持機關槍的男人幹掉……看來這個殺手知道利用黑暗來幫助自己達到目的。


    “目標……錢嗎?”


    黑社會為這次交易所準備的500萬美元,到處都找不到了。從屍體的樣子來看,肯定是剛剛被殺。殺手趁著我們來之前的這段時差逃跑了嗎。或者也可能沒有逃掉,還潛藏在附近某個地方。


    (!)


    這時,我感到背後有人走近。


    在恐慌和焦急之前,我的身體先條件反射似地轉了過來舉起了槍。


    槍口對著的是克勞蒂婭。幸好沒有開槍,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是怎麽回事?”


    克勞蒂婭的口氣中,夾雜著憤怒和驚訝的感情。


    “總之,交易已經失敗了。”


    “今天晚上的交易,應該不會泄露到外部知道。”


    “然而,這是專業的殺手幹的。並不是路過的打劫之類的人。”


    “究竟是誰幹的呢!?”


    “誰知道呢。”


    我觀察了一下他們的服裝,搜了一下一個看起來身份最低的黑社會的屍體,果然從他的褲子後口袋發現了福特的鑰匙。


    “不管怎樣,這裏不是商量事情的地方。你自己先回去吧。我也很快就會回去的。”


    說完,我就轉過身,背對克勞蒂婭,開始搬運他們的屍體。我將搬到福特旁邊的屍體,放進後備箱的後部座位。雖然不很正式,但畢竟他們是inferno的客人。如果屍體落入警察的手中,不知道會引起什麽樣的麻煩。


    我將屍體全部搬運妥當時,聽到astro的引擎聲已經漸漸遠去。我也不能在磨蹭了。於是坐上裝滿屍體的福特,啟動了引擎。


    在亮著的車頭燈的照射下,視野範圍內的一個角落裏……我發現在街區前的十字路口的拐角處,還有一個人倒在那裏。


    我小心地將車慢慢開過去。那人的大衣蓋到臉上麵,仰麵躺在那裏。然而並不是在睡覺,可以看見身體下麵有一灘血。


    我將福特停住,從車上下來。將大衣掀開查看了一下,從她的身體來看應該是妓女。是一個黑人女性,還很年輕,閉著眼睛,她的雙手交叉在胸口成仰臥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在安靜地睡覺,然而,她的眉心上有一個小指大的黑色彈孔。看樣子和剛才那些人中的彈是不同的。應該是被這些黑社會的人所帶的自動手槍的9mm子彈擊中的。是襲擊黑社會的殺手的同夥嗎。還是一個倒黴的過路人被流彈所擊中了呢……


    不管是哪一種假設,她的死法都很奇怪。被擊中頭的屍體,不可能以一副如此安詳的睡相倒下去。而且也不可能自己給自己蓋上大衣。肯定有人動過這具屍體,將手交叉放在胸前,把眼瞼合上,然後為了遮住她那可憐的身體,還給她蓋上了大衣。


    殺死黑社會們的那種老練冷酷的手法和對這具屍體的溫情,無論如何都無法結合到一起。這樣看來應該是過路人吧。可是,從黑社會被襲擊到我們到達這裏的間隔隻有短短的幾分鍾而已。


    這時,從馬路的另一邊傳來了警車的警報聲。


    我不能再在這裏長時間逗留了。於是我回到福特的駕駛座,暫時不去想多餘的事,踩住了油門。


    “看看你給我惹了多大的麻煩!啊?”


    維斯梅爾激動地對著克勞蒂婭怒吼。


    “你這是想逃避責任嗎?mr.維斯梅爾。”


    克勞蒂婭反駁道。


    “什麽?”


    “不管怎麽說,洛杉磯都是你的底盤。也就是說你管轄的地域。保衛工作應該由你完成。然而500萬美元被劫,4個客人被殺,mr.維斯梅爾,這是在你的底盤上發生的!誰應該受指責,請你好好考慮清楚。”


    “臭婊子,什麽時候開始你可以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了……”


    “夠了,別丟人現眼了。”


    麥格沃伊厲聲阻止了這場爭吵。


    “克勞蒂婭,日本人那邊的反應怎樣?”


    “大發雷霆,不過已經暫時穩住了。”


    “好,那他們那邊就交給你了。你要盡可能地讓他們高興。然後,必須將客人的錢還回去,當然還需要那個搶劫者的屍體。這件事就交給你了,埃塞克。”


    “等一下。那些小日本是我們的客人嗎?我無法接受。”


    “這是聲譽問題。叩響inferno大門的人被殺了。不管是客人也好乞丐也好,全都一樣。你允許這樣羞辱的事情發生在自己家門口嗎?”


    “……ok。我立刻去調查。”


    隔著厚重的門,就能感受到會議室裏緊張的氣氛。從夜裏就被召集過來,一直持續到早上的緊急會議,似乎發生了很大的糾紛。


    “裏麵的情況還是那樣嗎?”


    從外麵回來的莉茲問我,我沒有點頭,而是聳了聳肩膀。


    “剛才你說的事,我去調查了。”


    她遞過來的傳真用紙上,記錄著在案發現場發現的第5具屍體,被擊中頭部的年輕女人的休息。莉茲聯係情報調查獲得了信息。


    遺體的真實身份是,茱蒂·迪文斯,26歲。在那一帶做了很久的電話應召女郎。沒有任何不良的聯係。不屬於任何組織,自己一個人。


    “她的房間呢?”


    “搜查過了。沒有任何放過槍或匕首的痕跡。好象有室友,但是我還沒查到。不過,我思來想去,都覺得她隻是一個被流彈擊中的路人。”


    這


    樣的話,那麽給那個叫茱蒂的女人的遺體披上大衣的人又是誰呢?那場偷襲,毋庸置疑,肯定是專業殺手做的。應該不會有去悼念死者的這種感傷。更不用說是跟自己沒有關係的人了。果然還有很多不解之謎。我還想再去現場看一下。


    “你幫我看一下這裏好嗎?”


    “真是個麻煩的男人啊。去吧。”


    在上高速公路之前,我去市裏的花店買了一束白色的百合花,如果遇到死者的親人朋友,這個或許可以派上用場。


    快到現場時,我一邊假裝在尋找停車的地方,一邊觀察著周圍的情況。空彈殼和牆壁上的子彈被標上了標簽,然而路麵上的血痕並沒有被洗掉,還是原來的樣子,看來誰都沒有在意。


    果然不出所料,在茱蒂的屍體倒下的附近有一個人。應該不會是毫無關係的人。我將高爾夫停在了路邊,拿著花下了車。


    這是一個抱著膝蓋,背靠牆壁坐著的滿臉雀斑的金發少女……她眼神黯然地看著用粉筆勾畫出來的茱蒂的遺體輪廓。雖然看起來像是個無家可歸的孩子,但是又沒有經常露宿街頭的樣子。衣服雖然很舊,但並沒有汙垢,氣色也還不錯。身邊有一個特大的旅行包。


    我走到她的身旁停了下來,少女抬起頭,用她那翡翠色的眼睛看著我。她看我的目光很訝異,於是我在腦中又過了一遍臨時想好的台詞。


    “……茱蒂·迪文斯是在這裏死的嗎?”


    “……你是?”


    嘶啞細弱的聲音。聲嘶力竭地哭過之後,誰的聲音都會變成這樣。


    “我為她送東西來了。”


    我將花束放在了路邊。彌漫著重重煙霧的柏油路,在昨天晚上甚至將鮮血也吸了進去。一簇純白色的百合花放在那裏顯得異常突兀。


    “你是誰?”


    “這麽說來,你是茱蒂的朋友嗎?”


    少女沒有回答,視線又回到了勾勒著茱蒂輪廓的白線上。她的回答有點曖昧。


    “茱蒂有恩於我。”


    盡管我說的都是些毫無根據的謊話,不過因為我有很多東西必須向這個女孩詢問,所以,隻能這樣才能取得她的信任。


    “你是茱蒂的常客?”


    “不,我並不希望我們以那種關係結束。”


    “…………”


    再次沉默。遠處的港口和高速公路的喧鬧聲隨著風傳了過來。


    “你也是茱蒂的朋友嗎?”


    “……我是她妹妹。”


    少女喃喃地說道。這次輪到我驚訝了。昨晚,死在這裏的女人是個黑人,可是眼前的這個少女卻是個白人。


    “……可是你們的膚色卻不一樣,這不是很奇怪嗎?”


    “那個……”


    我沒有再往下追究。莉茲曾經說過,茱蒂有個室友,是這個女孩嗎?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這個女孩在悼念逝去的故人。而且雖然她在極力抑製,但是還是可以看得出她胸中的憤怒。


    (她的心中有點動搖了吧。)


    或許我太心急了,直接奔向了主題。


    “是誰殺了茱蒂?”


    “你覺得我知道嗎?”


    “你猜不出來嗎?”


    “……你的意思是說茱蒂有被殺的理由麽?”


    少女的眼睛變得不安,陷入了沉思。她的眼睛裏有明顯的憤怒。茱蒂沒有任何錯卻被殺死……至少這個女孩是這麽認為的。那麽死去的妓女確實隻是一個過路人嗎。


    “對不起,問了你些很愚蠢的問題。”


    我輕輕地笑了笑,躲過了少女懷疑的目光。再待下去也沒有意義了。白跑一趟,什麽線索都沒有找到。最後,我認為那個跟我毫無關係的妓女默哀了一會,然後就打算離開了。


    “……等等。你如果找到那個殺人凶手,打算怎麽辦?”


    我沒有必要回答。可是少女哀怨的眼神,讓我不能置之不理。對這個或許不會見第二麵的少女,即使說出讓她期待的話,也不會受到懲罰的。


    “我會讓殺害茱蒂的那個凶手,得到應有的報應的。”


    少女的眼睛裏,射出一絲昏暗的光芒。


    “你可以做到嗎?”


    “嗯。”


    (真是不誠實的安慰方法。)


    我的心中有點後悔。少女用困惑的表情,一直盯著我看。應該說是在判斷我剛才說的話是真是假吧。


    “那樣的話,請把我也帶上。”


    (喂喂……)


    我心中更加後悔了。她好象完全把我的話當真了。


    “不行。”


    “我可以幫的上忙的。”


    我冷淡地假裝沒有聽到,轉身向停在那裏的高爾夫走去。背後又傳來了少女的聲音。


    “我知道是誰殺死了茱蒂。”


    (!)


    聽到這句話,我的腳定在了地麵上。


    “……你說什麽?”


    “我看到了,全部看到了。昨天晚上茱蒂被襲擊的時候,我跟她在一起。是茱蒂在酒吧喝醉了,我去接她回來的路上。可是,那個時候,茱蒂為了保護我……”


    少女深陷在自己的回憶中,繼續說道:


    “茱蒂告訴我說危險,要我快點逃,可是她喝醉了卻跑不動……”


    (原來是這麽回事啊!)


    我終於知道是誰給她蓋上的大衣。或許茱蒂確實與昨天晚上的襲擊事件沒有關係,隻是倒黴地被誤殺了吧。所以,從她的身上想找到殺人凶手是不可能了。但是,又有了新的進展。現在我的眼前,就有一位活著的目擊證人。


    “喂,你帶我走嗎?”


    雖然不情願……不過不管怎樣,我暫時必須要接受這個罪惡的任務。因為我必須從這個少女口中了解盡可能多的事情。


    “……你叫什麽名字?”


    “凱爾。凱文·迪文斯。你呢?”


    “吾妻……玲二。”


    “唔,是日本人嗎?”


    “嗯,是的。”


    我一不留神將真實姓名說了出來。不過想想,現在這個名字與假名也沒什麽兩樣,已經毫無意義了。


    “ok,玲二。我們一邊吃東西一邊說吧。”


    話沒說完,凱爾就將旅行包背上肩,坐到了我的高爾夫的副駕駛上。跟剛才完全不一樣的活潑。為茱蒂複仇,竟然能讓她這麽開心嗎。想到這,我的心情又變得沉重了。那樣的謊言……到底能騙她到什麽時候呢?


    按照凱爾的要求,我們到了一家最近的漢堡店裏吃晚飯。


    “請來兩人份的。”


    我沒有零錢,於是給了凱爾50美元的鈔票。


    “我去找座位了。”


    “ok。你想吃什麽?”


    “隨便你吧。”


    看著凱爾小跑著走到櫃台前,趁此期間我用手機打電話向莉茲匯報。


    “那麽,那個小姑娘的話可信嗎?”


    “看起來不像是說謊。好象是真的想要報仇。”


    “zwei,你怎麽也這麽擅作主張啊,嗯?”


    “不要這麽說……不管怎樣,如果不把殺害黑社會的家夥找出來的話,這件事是不會結束的。找到凶手的話,也就相當於是替茱蒂報仇了……”


    “哎呀哎呀,真是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啊。”


    “……我並不是自作主張地亂來。”


    “知道了,小子。”


    莉茲的聲音中帶著笑,真是個壞心眼的女人。


    “如果是維斯梅爾,最多會給你1分,zwei。”


    “如果還有什麽情況,我再跟你聯係。克勞蒂婭那裏……”


    “嗯,我


    會跟她說的。”


    說完,我切斷了電話,凱爾也差不多該回來了……不過,卻始終不見她的人影。再一看,櫃台那裏店員正在跟凱爾發生什麽爭執。凱爾將手中的50美元紙幣給店員看了一下後,店員才不情願地開始拿餐。店員是把她當成是吃霸王餐的流浪兒了嗎?她的那個樣子也不是沒有可能……我這樣想著的時候,凱爾朝我一個勁地招手。


    “我自己拿不了,你也來幫下忙。”


    說完遞給我一個托盤。上麵堆著一打的漢堡。


    “飲料叫的可樂,可以吧?”


    凱爾雙手抱著的是兩個特大號紙杯還有半打以上的漢堡。


    “……你買了幾個?”


    “20個。你不是說要兩人份的嗎?”


    店員不情願也不是沒道理。我看著麵前堆得像金字塔一樣的紙包,無言地開始吃起漢堡來,結果吃到第2個時就吃不下了。


    “……你沒有食欲嗎?”


    凱爾正在吃第4個漢堡。


    “不好意思,我已經飽了。”


    “那麽剩下的都讓我吃掉可以吧!”


    從凱爾的笑臉來看,她是真的很開心。


    “你吃的下嗎?”


    “這是我今天第一次吃東西。從前我就有這樣一個夢想。麵前堆著小山一樣的漢堡都是我一個人的。”


    50美元作為情報費,實在是太便宜了,然而我更擔心這個孩子的健康,而且不用說,店裏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們。


    “那麽,我們繼續剛才的話題……”


    “我有在想對策啦。剛才的路麵狀況你也看到了吧?對手是槍法很好的家夥。有那樣的家夥作對手,玲二你能做些什麽呢?”


    “你想說什麽?”


    “說實話,玲二你很強嗎?”


    “你是指我的本事?那個你就不必擔心了。”


    我開心地笑了起來。


    “如果知道了敵人是誰的話,我會讓我的朋友去下手的。”


    “是嗎,你有那麽厲害的朋友嗎?是暴力團夥之類的嗎?”


    “看起來不像嗎?”


    “……嗯。”


    “隻要知道對方的長相和體格,我就會讓我的朋友找出那個家夥並殺了他。”


    “可是,我想親眼看見。我想親眼見到替茱蒂報仇。”


    凱爾說道。


    “不行。”


    “為什麽?”


    “這不是理所當然嗎!殺人的時候是不能讓不相幹的人看到的。”


    “那讓我見見你的朋友。”


    “不行!”


    凱爾的表情很固執……壞了。我的話說的太多了,隻要問她一些我想知道的事情就好了。


    “那我去拜托她試試吧,看行不行……”


    “真的嗎!?那,我們就快點去見你的朋友吧!”


    “等一下,冷靜點!你見到之後要做什麽呢?”


    “我也要拜托他,請他帶我去。”


    “……我說……”


    看來談話陷入了僵局。


    “你的朋友應該討厭帶著一個不認識的人去吧?所以你先帶我見他一麵,取得他的信任。”


    “那個家夥很忙。不是這麽快就能聯係上的。”


    “是嗎?那就等見了麵我再告訴你犯人的樣子吧。”


    改天,如果找一個看起來很強勢的人讓這個孩子見見的話,她或許就會相信了吧。比如說莉茲……這樣想著,我勉強地回答道:


    “知道了……今天晚上我去見我的朋友。明天再跟你說。”


    “唔,明天啊……”


    “你沒空嗎?”


    “唔。隻是,我在想明天之前的這段時間怎麽辦。喂,玲二,能讓我在你那住一晚嗎?”


    “……什麽?”


    “我今晚沒有地方住。茱蒂的房子到期房租還沒交,今天早上我被逼著付錢,於是隻好逃了出來……”


    原來如此。那麽她手上拿的應該是行李吧。算了,在了解情況之前,隻能這樣了。


    “……好吧。”


    莫非,她是特意為了今晚有地方住,才不告訴我事情真相嗎?


    “真是個……好冷清的房間啊。”


    凱爾看到我那毫無生活感的房間後,非常驚訝。


    “我都是住在外麵,基本上不回來……”


    說著,我從裏麵取出吸塵器。我幾乎沒有在這個房間裏住過,屋子不是很亂,但是房間裏的角落裏都積滿了灰塵。讓人看著也不太舒服。


    “稍等一下。”


    我為了快點打掃完,一時間將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打掃上。不過馬上我就感到把凱爾一個人扔在那裏實在有些不妥。她並不是個會客氣的孩子。應該叮囑她,不要讓她隨便動東西之類的吧……


    “啊,冰箱裏都是啤酒啊。”


    (……已經晚了嗎……)


    凱爾已經把吃剩的漢堡當成是自己的東西,使勁地往冰箱裏塞著。看來,她的願望好象隻是“看著吃不完的漢堡”而已。她將觀賞用的十幾個漢堡全部打包帶了回來。難道是想在漢堡壞掉之前全部吃完嗎……不,還是說,是想在吃完之前一直坐在那看嗎?


    “……喂。”


    “啊,這些嗎?裝不下了,對不起啊。”


    冰箱裏的啤酒全部被拿出來放在了桌子上。


    “這些啤酒怎麽辦啊?”


    “放在這礙事,都喝掉吧。”


    我真想哭。


    “你幾歲了?”


    “玲二呢?怎麽看,都不像是超過20歲的樣子。”


    “…………”


    “喂喂,不要皺著眉頭,坐下來喝啊,不然就都不冰了。”


    還沒等我回答,凱爾就打開了啤酒罐的拉環。


    “你喝酒真的沒問題嗎?”


    “沒事沒事。我經常陪著茱蒂喝酒的。”


    如果她喝醉的話,或許會一股腦地什麽都告訴我。雖然我覺得那麽做不對,不過還是試著說服了自己。


    “玲二,你沒有家人嗎?”


    “都在天國了。”


    這並不是彌天大謊,現在家人都生活在比天國還遙遠的地方。


    “……唔。孤零零的一個人啊,跟我一樣呢。”


    “……你的父母也?”


    “不知道,忘記了。我的老爹是個無恥的小流氓,所以我就逃出來了。”


    “……自己一個人在洛杉磯?”


    “不是一個人啊。我被茱蒂收留了。不然我早就死了,那年我才5歲。”


    “……這樣啊。”


    我突然覺得有些傷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沉默了片刻我又說道:


    “所以,你們成了好……姐妹嗎?”


    “是啊。她是我的好姐姐。”


    凱爾的眼神變得黯淡下來。聲音也沒有了力量,越來越低。


    “那時茱蒂說過‘我的父親也是個流氓’。說因為我們的父親一樣是流氓,所以我們就是姐妹。所以我們就……一起生活了……”


    大滴大滴的淚珠落到了桌子上麵。在社會最底層長大的少女,或許確實不能把她看作一個孩子,或許比很多差勁的大人要強得多。可是,並不應該是喝醉了就會懷念死者的年紀。


    “為什麽必須要死呢,不死不行嗎?”


    無法回答,誰都無法回答的一個問題。


    “茱蒂究竟做過什麽?隻不過偶爾在那個晚上,在那條路上路過而已……為什麽會被殺死呢?”


    “是誰做的呢?”


    酒後吐真言。我是有這個企圖的,說起來有點


    卑鄙。


    “我不知道!”


    凱爾喊道。


    “那麽黑的地方,我什麽都看不到!”


    少女在我的引導下,慢慢地將我所想知道的真相大部分都吐露了出來。我將手放在她的肩上,輕輕地拍打著安慰她。


    “人的死法有很多種。有人會很痛苦地死去,有人死去卻沒有人為他傷心,悄無聲息地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與這些相比較,茱蒂有你肯為她傷心流淚,已經很幸福了。”


    凱爾又哭了半晌,後來估計身體有些疲憊了吧,不僅沒有了說話的力氣,甚至連支撐身體的力氣也沒有了。


    “凱爾,休息吧。”


    我抱起瘦弱纖細的她,向裏麵的床走去。將她放到剛換過床單的床上時,她已經閉上了噙滿淚水的眼睛,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茱蒂……”


    她一邊說著夢話,一邊從閉著的眼睛縫隙裏流出眼淚。昨晚到底失去了什麽東西?如果被這樣問道,要怎麽回答呢。我的回答是組織的信譽,4條性命,還有500萬美元的鈔票。


    然而這個少女的回答應該不是這樣的吧。


    凱爾失去的是唯一的親人還有可以回去住的房子。


    為了失去的東西我需要得知真相。可是雖然話是一樣的,意思卻有著天壤之別。


    算了吧,不能再把凱爾卷進來了。明天早上,就跟她分別吧。讓她回到屬於她的人生中去。雖然讓這麽小的少女一個人生活非常殘酷,然而總比跟inferno扯上關係要好得多。不過今晚暫時先讓她在這裏休息一下吧,這樣至少也能減輕我的一些罪惡感。


    就在我洗完澡,正準備要睡覺的時候,大門被重重地敲響了。


    (這麽晚了會是誰呢?)


    為了小心起見我把槍拿在手裏,用剛剛擦完頭發的毛巾蓋起來。從貓眼往外看去,發現幾個出乎意料的人站在走廊上。埃塞克·維斯梅爾和他身邊的一位彪形大漢……也就是傳說中具有超人的力氣的,他的保鏢蘭迪·韋伯。除此之外,不知道為什麽莉茲也一起來了。


    “快開門,臭小子!”


    維斯梅爾的怒吼在方圓幾裏內估計都能聽得到。雖然我感覺有點不爽,不過對方畢竟是inferno的幹部,不能怠慢。


    我打開門的保險鏈,剛用鑰匙開了門,門就被粗暴地踢開了。維斯梅爾和他的保鏢把這當成自己家一樣,粗暴地闖了進來。


    “這次……你做的事情又是大煞風景啊,phantom。”


    “您有何貴幹?”


    為了不使氣氛鬧僵,我盡量口氣緩和,故作冷靜地問道。


    “拜你的老板克勞蒂婭所賜,我現在不得不接受一件極其麻煩的差事。我們發現莉茲小姐好象在尋找老鼠似的偷偷地搜查著什麽,便從她口中聽說了些有趣的事。”


    維斯梅爾得意地說著,他身後的莉茲則苦著一張臉低頭站在那。我去搜查茱蒂的事情暴露了嗎?


    “你說的那個小丫頭,在這裏麵嗎?”


    “我再問你一次,你來這裏做什麽?”


    我承認自己的語氣有點過於粗暴。


    “我的時間也很寶貴。給克勞蒂婭擦屁股的時間,多一秒我都覺得是浪費。讓我跟小丫頭談談話。我要讓她把知道的都說出來。”


    開什麽玩笑。我不是剛剛才決定不能再讓凱爾卷進這件事了嗎。


    “她什麽都不知道。”


    “喂喂,這話好象不對吧。不是你說她知道一些什麽的嗎?”


    糟糕。


    維斯梅爾將個孩子當成一個關鍵了。現在即使實話告訴他凱爾其實什麽都不知道,他也不會相信的。在得到他認為滿意的答案之前,他會不擇手段地追問凱爾的。


    “認為那個孩子是目擊者,這是我的判斷失誤。實際上根本就沒有這回事。”


    “你識相點吧!我早就看出來了。你和克勞蒂婭一直企圖搞什麽陰謀。”


    維斯梅爾看起來已經不想聽我說話了。他始終在懷疑克勞蒂婭與她的手下和親友們正在秘密謀劃什麽詭計。


    “那個丫頭,跟你和克勞蒂婭說了些什麽……如果你不告訴我的話,那我就隻好親自再問她一次了?這一向是我的作風。”


    蘭迪默不作聲地,將手向鼓鼓的懷中伸去。


    喀嚓……


    見此情景,我沒有驚慌,而是冷靜地將右手中被毛巾蓋住的槍的槍栓扣了一下。透過毛巾傳出來的金屬聲音,將在場的所有人都鎮住了。


    “如果你想拔出來的話,就隨便你好了。我讓你先拔出來。不過……別指望你能先開槍。”


    蘭迪臉色立刻大變,然而維斯梅爾卻並沒有被嚇倒。


    “哈哈……就算是血流成河,你也必須要保護那個丫頭是嗎?”


    維斯梅爾的笑中,藏著一股殺氣。


    “這讓我更想見見她了。”


    “mr.維斯梅爾……”


    我的話讓一觸即發的緊張感緩和了下來。


    “我會將我從那個少女口中得知的所有信息都告訴你。我可以跟你保證。但是,並不能隻對你一個人說。”


    “為什麽?”


    “因為你不講信用。”


    麵目猙獰的維斯梅爾眼睛裏,跳動著憤怒的火焰。


    “你對我的老板miss.瑪昆內心存芥蒂,利用我所泄露給你的情報陷害她也不是不可能。我是不會對這樣的家夥說半個字的。”


    “……你這隻狗……想咬人嗎?”


    “沒錯,我是克勞蒂婭忠實的看門狗,而不是你的狗。所以你想對我下指示,請通過克勞蒂婭。明天早上10點,我會去那邊報告。如果mr.麥格沃伊允許的話,我會全部都說出來的。”


    蘭迪斜著眼向維斯梅爾看去,像是在等待他下指示。


    “……那好吧。反正我再在這個發黴的屋子裏待下去也會惡心。那就等到明天好了……喂,我們走!”


    維斯梅爾聳了聳肩膀走出了屋子。然後,默不作聲的蘭迪像影子一樣跟在他後麵離去了。


    隻剩下了麵色尷尬的莉茲。


    “……對不起啊。沒有瞞過去。”


    “沒關係。”


    “不要緊嗎?跟維斯梅爾作對。”


    不管怎麽想都不會不要緊。這樣反而使克勞蒂婭和維斯梅爾的關係更僵了。克勞蒂婭的立場或許會變得更糟糕了。


    “我會……仔細應對的。”


    “……對了。你撿回來的那個孩子真的知道些什麽嗎?”


    我的回答有些遲疑,不過跟莉茲撒謊也是迫不得已的。


    “……不,她什麽都不知道。”


    聽我這樣回答,莉茲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走出了屋子。


    在這間人去樓空的閣樓房間裏,我將槍和毛巾往桌子上一扔,雙手抱住了頭。該怎麽辦才好呢?


    明天早上,不管用什麽樣的話,都必須要說服維斯梅爾。究竟該怎麽說好呢……


    不經意間,我看見了正從隔壁房間看向我的凱爾。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醒了。


    “那個家夥我認識……埃塞克·維斯梅爾……是‘布拉迪茲’的頭兒吧?”


    “……嗯。”


    在南部中央地區,暴力團夥的首領肯定不是一般的人物。


    “為什麽他會跟你……?”


    將她吵醒的維斯梅爾書哦的話,凱爾應該全部都聽到了吧。


    “在他的地盤上發生了槍戰,他想知道詳細的情況。”


    “不對,玲二。不是那樣的。你為什麽要保護我呢?”


    這是一個


    難以回答的問題。足以致命的天真……若是克勞蒂婭,肯定會這樣說。


    “因為沒有必要把你牽連進來。”


    凱爾應該是真的害怕了吧。自己說的謊話竟然讓人人聞聲色變的暴力團夥首領怒不可遏。看到他們那麽恐怖的樣子,她害怕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對不起。我以前不相信玲二。因為你是日本人,所以我以為你是死在那裏的家夥們的同夥。”


    “……是嗎?”


    “所以我讓你帶著我一起,我說要親眼看著你為茱蒂報仇。”


    “因此你就編那樣的謊話?”


    “嗯。”


    真是的,這是個什麽孩子啊。與其說她很勇敢講義氣,不如說她太魯莽了。


    “我的謊話,你從一開始就識破了?”


    “嗯。”


    凱爾一邊擦了擦眼淚,一邊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很不會撒謊呢,玲二。”


    我沒有回答。


    “喂,玲二……大家都叫你phantom是吧。”


    她連這個都聽到了嗎?


    “……我知道,在電視上播過的。phantom是cia(注:tralintelligenceagency,中央情報局,俗稱pany)的殺手,專門在美國殺那些暴力團夥的人。”


    “電視裏的東西都是騙人的。”


    凱爾的視線又落回到桌子上和毛巾放在一起的槍上。


    “你是打算用那把槍來殺維斯梅爾的吧?我知道的,既然你想殺他,那就就是真的殺手咯?”


    剛才她也說過我不會撒謊。於是我放棄了耍小聰明來掩飾過去。


    “沒錯。”


    “殺手phantom。”


    凱爾的聲音裏充滿了敬畏之情。很明顯地是被誤解和幻想粉飾過的敬畏。這不能不怪那些不負責任的媒體。


    “不是cia的話,那是自由職業嗎?你是為了錢而殺人嗎?”


    “嗯,算是吧。”


    我無心地隨便回答了一句。這時,我沒有注意到,凱爾的眼神裏有一股異常的衝動……凱爾小跑著把放在屋子角落裏的運動包拿了過來,使勁地往桌子上一摔。我被落在桌子上的運動包發出的重重的聲音吸引住了。凱爾拉開拉鏈,裏麵露出來的東西,是我做夢都想象不到的——是一遝遝封好的鈔票,緊緊地排在一起。


    “這是……”


    “這些全都給你。我數了一下,總共是500萬美元。我用這些錢請你把殺害茱蒂的人殺掉。”


    我看著眼前的一切,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是黑社會的人帶的錢……難道是你偷的嗎?”


    “我沒偷!這麽肮髒的錢,我是一分都不會用的。我決定了,這些全部要用來為茱蒂報仇。所以我沒有付房租給房東,也沒有用來買吃的。我要用那些家夥的錢……來殺了他們。我一直都在尋找。像玲二這樣可以為錢而殺人的人。玲二不是phantom嗎?”


    凱爾將裝著500萬鈔票的包完全拉開,興奮地站了起來。


    “拜托你了。把他們全部殺掉!昨天晚上來的家夥,在那裏用槍射擊的家夥,命令他們射擊的家夥,還有想要拿這些錢的家夥,把茱蒂害死的家夥,一個都不剩地全都殺掉!”


    凱爾一邊哭著一邊大吼。


    “冷靜點,凱爾。”


    為什麽我會這麽冷靜?我對自己的冷靜感到非常意外。


    “我現在還不能立刻給你答複,這種事情有一定的順序。”


    “你能答應……我嗎?”


    “我要考慮一下。明天再說吧。今天太晚了,先睡覺吧。”


    “……嗯。”


    再次躺到床上的凱爾,小聲地說道:


    “我跟你說了謊……對不起。”


    “彼此彼此。”


    凱爾怯怯地笑了笑,合上了眼睛。我不想將她卷進來……這樣想的時候,凱爾已經站在了旋渦的正中心了嗎。在知道是誰拿走錢的現在,我修正了之前錯誤的搜索方向。凶手想要的並不是錢。如果把這些錢帶給inferno的話,問題就解決了一半了。隻要暫時先把錢拿回去,黑社會們某種程度上也會安心。


    可是……我應該怎麽解釋呢?沒有發現襲擊者,卻把錢還回去,這二者有點矛盾。合情合理的解釋……隻有將實情說出來。


    明天早上10點……我必須要向inferno的幹部匯報凱爾的事情。inferno肯定不會放過凱爾的吧。因為她把組織的客人的錢奪走,讓組織的顏麵盡失。即使將錢還回去,而且還是小孩子搞的鬼,那些人也不可能一笑了之的。


    既然現在500萬美元的現金已經擺在麵前了,我也沒有辦法為凱爾辯護了。


    (…………)


    突然,我想到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幹脆將凱爾把錢帶走的事情隱瞞掉吧?這是非常冒險的想法。將錢藏起來,不向inferno說。如果要保護凱爾,這是唯一的辦法了。然而,這是完全背叛組織的事情。維斯梅爾暫且不說,甚至連對我完全信任的克勞蒂婭都要欺騙。而且,一旦說了那樣的謊言,就必須一直保護凱爾,直到事態完全解決,組織對凱爾不再有任何興趣為止。


    那麽應該做一個什麽樣的口供比較好呢?幸運的是,我還有今天一個晚上的時間可以考慮。


    “好了,phantom,現在可以讓我們聽聽你的解釋了嗎。聽維斯梅爾說,你藏匿了一個這次事件的重要目擊者?”


    以說話的麥格沃伊為首,在inferno的所有幹部們麵前,開始了對我的殘酷審問。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恐懼和不安掩埋在心底,冷靜地開了口。


    “首先,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誤會。那個少女被我收留,並不能成為她與前天晚上的殺人事件有關係的理由。”


    我對維斯梅爾冷冷的眼神裝作視而不見,繼續說道:


    “不過最初,我確實是為了從那個孩子身上得到一些有用的情報才接近她的。可是,卻是白費力氣。那孩子隻是那個被誤殺的過路人的妹妹而已,什麽都不知道。”


    “喂,phantom。”


    “等等,維斯梅爾,phantom的話還沒說完。”


    麥格沃伊冷靜地阻止了大發雷霆的維斯梅爾。


    “那麽phantom,你為什麽會對那個毫無關係的小姑娘那麽有興趣呢?”


    麥格沃伊的問題一針見血。可是,我已經預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我將昨天晚上在腦中想了一整晚的答案,又確認了一遍。連我自己都覺得漏洞百出。我首先應該確認的是能否有勇氣將那番話說出口。


    “我對那個孩子有另外的興趣。那個小姑娘具有極其罕見的素質,也可以說是才能。”


    “…………”


    “…………”


    我的話,讓麥格沃伊出乎意料,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以前,我好象也聽過跟這個相似的話。”


    克勞蒂婭好象也對我的話很吃驚吧,她插話道。


    “沒錯,以前,我也是這樣被賽司博士發現,然後加入了inferno。”


    果然,困惑的空氣彌漫了整個屋子。


    “……也就是說,你也想將那個少女訓練成殺手?”


    為了確認我的意圖,麥格沃伊問我。


    “是的,我認為她會成為我的左右手,與我有相同的實力。”


    估計誰都沒想到我會這樣說吧。不過這跟以前賽司將偶然之下被捉住的旅行者交給ein訓練是一樣的。


    “有什麽可以證明那個少女的才能嗎?”


    “憑我的直覺。”


    “你這不是胡鬧嗎!”


    對我不著邊際的意見,維斯梅爾憤怒地叫了起來。


    “這個不是用語言就能說明白的事情。而是隻有天生的獵犬才能明白,因為同族之間都有相同的味道。比如說賽司帶著的ein——前代的phantom也是這樣。她的能力應該也已經超出了你們的想象。換句話說,1年前……你們能想象到今天的我會是這樣嗎?”


    ein和zwei。隻有十幾歲就獲得phantom稱號的這兩個人,應該都超出了在場所有人的理解範疇。從這個角度考慮,他們不相信也不行了吧。


    “難道你想讓我們接受你那幼稚的想法嗎?”


    維斯梅爾一臉憤怒地責備我。


    “當然,你是不會同意的對吧。”


    我不屑地說道,一臉不耐煩地瞪著維斯梅爾。


    “mr.維斯梅爾好象很希望發現我和miss.瑪昆內之間有什麽陰謀。這樣的你怎麽能將這麽好的機會白白浪費掉?別開玩笑了!要是萬一被注射了自白劑搞得神經錯亂就完蛋了。”


    幹部維斯梅爾的狂妄和天才phantom的直覺。都是毫無根據的雙方的妄想被放到了天平的兩端。剩下的事情,就隻能聽天由命了。


    “不過phantom,你希望有一個新的助手是吧?也就是說,現在你跟莉茲的搭檔存在問題是嗎?”


    麥格沃伊問了我一個新的問題。壞了。我內心咯噔了一下,向從剛才開始一直默不作聲地看著事態進展的莉茲看了過去。如果繼續說下去的話,莉茲會很沒麵子的……


    “嗯,確實存在很多問題。”


    結果幫我解圍的,不是旁人,正是莉茲自己。


    “說實話,我跟phantom是在是太合不來。之前的phantom也是,這些賽司培養的天才不管做的事情和想的事情都不按常理出牌。根本無視既成的規則。雖然這個確實也可以擾亂敵人的判斷……”


    或許是感覺到將凱爾卷進來自己也有責任的吧,雖然我們事先沒有商量好口徑,莉茲卻淡定地接著我的話往下說。


    “也許他能憑借自己的機智殺出重圍,但我不行,我隻不過是個凡人。就這樣跟在他後麵的話,不管有幾條命也不夠用。如果這個家夥有中意的搭檔,請一定把我換掉。”


    “那個跟黑社會的人一起死掉的叫作茱蒂的妓女……跟這件事確實沒有關係是吧?”


    “嗯。她是清白的。已經徹底查清了。”


    “……唔。現在你同意了嗎?維斯梅爾?”


    “……我可以不同意嗎?”


    “雖然那個少女可以暫時先交給你,但是依然歸inferno管理。如果我們有任何的疑問,都可以隨時製裁她。你能負起這個責任嗎?phantom。”


    “當然。”


    雖然情況並沒有什麽明顯改善,不過,總算謊話沒有露餡,成功地蒙混過了這一關。


    “……對不起。”


    我在確認了周圍沒有人之後,向莉茲道歉。


    “不必介意。讓維斯梅爾發現那個孩子,本來就是我的錯。”


    “可是……”


    “我明白。你並不是想要一個助手……你是想庇護那個小姑娘吧?”


    我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才好。犧牲了自己的名譽幫我解圍的莉茲,如果知道了那消失的500萬的下落,會作何感想呢?


    “不過,你為什麽不想個更好的借口?現在可怎麽辦,話說得那麽大。”


    “隻要在這次風頭過去之前,把她放在我身邊就好了。之後,我會找機會將她放走。”


    比如借口說她在訓練中死掉了之類的,然後放她逃走就好了。考慮對策的時間很充足。


    “可是,如果那樣做的話,你會被追究責任的。”


    “我知道。”


    如果襲擊黑社會的犯人被找到的話……那個不知是什麽人的人,將500萬美元扔在現場沒動的事情也會暴露。那樣的話,消失的錢去哪了呢?毫無疑問,矛頭肯定會指向在當時身處現場的凱爾。而且,編出種種理由為她辯護的我也會……


    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種地步,我與凱爾已經成為命運共同體了。為了掩蓋事情的真相……我首先必須要在inferno之前找到襲擊黑社會的殺手,然後殺之滅口。如果將那個家夥的屍體和凱爾拿走的500萬美元一起交給inferno的話……所有的事情就會變得合情合理了。


    膽戰心驚的匯報結束後,我回到了諾曼底大道的閣樓屋間,然而等待我的則是一股很奇怪的刺鼻的味道。不過不同於預示著危險的火藥或者血腥之類的味道。以前,好象在哪裏聞到過……這股味道彌漫了整間屋子。


    再一看,我出去時拉在門縫處的頭發斷掉了。外出時有人開過這扇門。是凱爾嗎?可是我告訴過她不要出去的。我豎著耳朵聽了一下,房間裏有人在哼著歌,凱爾好象在裏麵。


    雖然確認了沒有危險,可是我還是下意識地用手握住懷中的槍,砰地將門打開了。然後又聞到了那股味道,這次味道更重了……


    “你回來啦!”


    凱爾那歡快的聲音迎了過來。桌子上麵是……爐子和便攜餐具等露營用的器具。小鋁鍋中正冒著熱氣。


    “還沒吃午飯呢吧?”


    “啊,嗯。”


    現在我終於明白味道是從哪裏傳出來的。原來是在做飯。跟烹飪出來的料理的味道明顯不同,這是純天然的煮的味道。在這個從不使用廚房的屋子裏,我當然沒聞到過這種味道。


    “你回來得好晚,我正想要不要一個人先吃呢。還好來得及,趕快趁熱吃吧。”


    凱爾是趁著我外出的時候,買了炊具和材料回來吧。


    “你做得……真熟練呢。”


    這並不是客氣話。凱爾一邊攪著鍋裏的東西一邊加調味料的手法,真的挺像那麽回事的。


    “每天早上都是我給茱蒂做飯的。”


    凱爾得意地笑了起來。


    “好了,你把那邊收拾一下,餐具擺好。”


    “啊,哦。”


    這個時候我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開始我已經完全步入了她的步調。這個小姑娘真不好搞定。


    “我就知道肯定會來得及。”


    凱爾一邊說著,一邊開始盛飯……說實話,看起來實在不像是什麽上等的東西。不知道食材究竟是什麽呢?


    “那我不客氣了。”


    吃到嘴裏嚐了嚐,好象是土豆和肉混在一起的怪怪的味道。不過,並不難吃。這是凱爾獨創的口味吧。我覺得很奇怪,一直在研究這個味道。


    突然,我發現凱爾沒有拿起筷子,一直盯著我看。


    “我在等你說很重要的話呢。”


    “啊?哦……非常好吃,這個。”


    “是吧!!”


    這並不是客套,這個味道讓人非常有食欲。


    “你是跟誰學的做飯?”


    “跟誰學的……”


    凱爾有點茫然地看著我。


    “這個還用學嗎?”


    “不用學,也就是說……?”


    “很簡單啊。”


    凱爾滿不在乎地笑著,臉上一點謙虛的影子都沒有。


    “吃過好吃的東西後,我就會模仿它的做法而已。當然,也是把幾種做法結合起來。”


    原來做飯就是這麽回事嗎?因為我自己沒有做過飯,所以也不太清楚……不過,食材是什麽呢?在開口問之前,我發現我的


    勺子中竟然有刀切過的西式鹹菜,要說裏麵放碎肉末還說的過去,可是這個……


    “啊,對了,還有麵包哦。”


    說著,凱爾將去掉餡的漢堡包的麵包拿了過來。


    ……原來如此。


    舌頭感受著美味的料理,談話自己就變得輕鬆了許多。勺子的移動速度加快,吃的也多了起來。成為殺手以來,這是我第一次說這麽多話,雖然對方隻是一個認識才不過一晚上的孩子。不過,我並沒有忘記。我不能為了有好吃的飯菜,而讓凱爾留在這裏。我必須要跟她談談了。


    “凱爾,我想跟你談談為茱蒂報仇的事情。”


    “這麽急嗎?”


    “嗯?”


    “我跟你提過這事嗎?”


    “你不是一直在等待我的回答嗎?”


    “你這麽一說,我倒想起來了。似乎我都快忘了。”


    滿不在乎地說完,凱爾又立刻恢複了嚴肅的表情。


    “騙你的。我才沒有忘……隻是害怕問你而已。”


    飯桌上的歡聲笑語,至此劃上了句號。


    “你讓我幫你殺人,500萬不夠。”


    “是嗎……這樣啊。”


    凱爾灰心喪氣地說道。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這種事的費用是多少。”


    “不過,隻缺少一點點,你是可以靠工作來賺的。”


    “啊,嗯,明白了。”


    凱爾點點頭,看起來很急切地想切入談話的主旨。


    “那,我要怎麽做好呢?”


    “暫時做我的助手。”


    我口氣沉重地說道。既然我跟inferno有過那樣的約定,所以也不能一直把凱爾藏著不讓她見人。為了瞞過組織的眼睛,我必須要對她進行相應的訓練。當然隻是做做樣子而已。而以前艾倫對我進行的那種徹底的訓練,對她就沒有必要了。有事情就帶上凱爾走動走動,對組織上說是實地訓練的話,組織也不會懷疑什麽。隻是,接下來我該怎麽對凱爾說呢……


    “哇哦!”


    我正想她會有什麽樣的反應時,沒想到她竟然兩眼放出光來。


    “太好了!我成了phantom的助手了!!”


    “那個……”


    “你不用擔心,我會很努力的。”


    聽到她這麽說,我也無話可說了。這個從昨天開始就cia、cia說個不停的少女,明顯是被電視毒害了。隻要在事情解決之前,不出問題就好了……


    “喂,如果我做玲二的助手的話,那在你給茱蒂報仇的時候,我就可以在旁邊看著了吧?”


    這正是我想回避的問題,所以一直沒有說。


    第二天,在送克勞蒂婭回家的f40車內,我出乎意料地收到她的指示。


    “玲二,從今天開始,表麵上做我的護衛就可以了。你暫時獨自行動,監視黑社會們的動向。”


    “……監視他們?”


    我以為她會讓我一定要協助埃塞克進行調查。


    “現在事情還沒有結束。看起來隻要我還想將梧桐介紹進inferno,有人就會繼續妨礙下去。”


    “……你懷疑維斯梅爾?”


    “這也不是不可能。維斯梅爾對黑社會加盟inferno感覺很不爽。現在對我和黑社會的關係十分敏感。”


    當然了。正因為這樣,莉茲和我才會一直擔心害怕。


    “所以……他才會這樣做?”


    “維斯梅爾是用自己的力量將洛杉磯奪到手的。他原來是個武鬥派。”


    的確,如果是維斯梅爾的話,襲擊南部中央地區的那場交易是毫不費力的。因為畢竟是自己的地盤。


    “可是,你說有人會繼續妨礙下去……莫非,黑社會還會遭襲擊?”


    “這就是你的任務了。誘餌如果不引人注目就沒有意義了。”


    “……誘餌?”


    “你要釣條大鯊魚啊,玲二。黑社會是誘餌,你是魚鉤。將咬住誘餌的魚兒釣上來。讓他的真實身份曝光。”


    對於工作上的事,不論何時都能冷靜敏銳地去思考,這就是克勞蒂婭。然而,她竟然是一個會想到如此無情謀略的人嗎?


    “如果我的身邊有人想要妨礙我,那就不單單是和黑社會交易的問題這麽簡單了。先確定究竟誰是我的敵人,這個應該是當務之急。”


    在狹窄的車內,雖然我跟她的距離隻有咫尺之遙,可是我卻感覺不到在跟她交談。打個比喻來說,她現在就像是將文件中的問題,對著話筒朗讀一樣。讓人體會不到實質性,而產生一種疏遠的感覺。


    “不過目前你還可以比較悠閑一點。因為如果敵人想有所行動,肯定也會趁梧桐他們放鬆警惕的時候對吧?”


    “……我明白了。”


    我跟凱爾一起走上街時,周圍都是刺人的目光。原因是凱爾身上那一看就知道是從別人那撿來的舊衣服。跟其他買東西的客人格格不入。她的衣服並不髒,但是很明顯就讓人覺得是個流浪兒。在店裏選東西時,店員或許把她當成了小偷了吧,十分露骨地露出了警戒的神情。


    “喂,凱爾,你身上的衣服不能不穿嗎?”


    “即使你這麽說……”


    凱爾對周圍人的白眼完全無視。


    “如果不能穿這個的話,那我隻有裸體了。”


    真是沒有辦法。接下來還有很多事情。


    “我們等會再買別的,先去買衣服吧。”


    “買衣服,是給我買嗎?”


    “是啊。給你買更好看的衣服。”


    我本來以為凱爾肯定會高興地手舞足蹈,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這次她卻莫名其妙地有點扭扭捏捏了起來。


    “怎麽了?不喜歡嗎?”


    “不,不是不喜歡,隻是……這樣可以嗎?”


    “你怎麽了?突然這麽客氣起來?”


    “被人在商店了買衣服送給我……這還是第一次。”


    這個根本就不像是那個一下子就榨了我20個漢堡,將我冰箱裏啤酒一掃而光的孩子說的話。那個跟這個有什麽不同嗎?


    “可以嗎?真的可以嗎?”


    “嗯,可以啊。”


    凱爾的反應非常好笑,我很痛快地答應了。


    “連鞋子一起,全都給你買新的。你挑你喜歡的買就好了。”


    已經過去了2個小時。這也已經是第5家店了。可是,凱爾還是沒有決定好要買的衣服。貨架上的衣服她每件都要拿在手上看看,可是目光還是猶猶豫豫的。與其說是在猶豫,還不如說她是沒有了主意更貼切一些。


    “這周圍的店,你都不滿意嗎?”


    “……不,這個,啊。”


    凱爾好象不太會說話了,變得語無倫次。


    “……我不知道。”


    “沒有你想要的衣服嗎?”


    “不是的,有很多,有很多很多。可是……你說讓我選哪個,我還真不知道哪個好。這裏的衣服我都想要。如果讓我選一件的話,剩下的那些就不能要了是嗎?”


    (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那個,凱爾啊。你如果這麽說的話,就買不了東西了。如果你還有非常喜歡的衣服的話,下次我再來給你買不就行了嗎?”


    “……下次?”


    “你這番話,我越來越覺得奇怪。你以為你一輩子就隻買一次東西嗎?”


    “……嗯。”


    凱爾怯怯地回答道……或許在凱爾以前的生活中,這對她來說是一件大事件了吧。


    “我下次還會再帶你來的。”


    “真的嗎?以後還可


    以買衣服嗎?”


    “當然啦。”


    突然我想起了買漢堡時的破財事件,又追加了一句。


    “不過事先聲明,可不是每天都來啊。”


    “嗯!!”


    買完衣服回去的路上,凱爾始終是又唱又跳又轉圈的,從沒有直著走過路。


    最後凱爾挑選的衣服是胸前有很漂亮領巾的粉色襯衣和迷你裙。以前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穿上這些新衣服,儼然變成了一個超級可愛的美少女。


    “喂喂,合適嗎?可愛嗎?”


    “嗯,很不錯。”


    她已經為了我幾遍了呢……不管我回答多少次,過幾分鍾後她又會問同樣的問題。看到她這麽誇張地感激的樣子,現在輪到我沒有了主意。


    “好棒啊,又輕又舒服,我還是第一次穿這樣的衣服呢!!”


    “是、是嗎。”


    這些衣服花的錢,還不夠克勞蒂婭買一隻鞋子。她既然這麽開心,那下次就再抽空帶她去吧。


    “我們出去吃晚飯吧。”


    “咦!?真的嗎?”


    凱爾與給她買衣服的時候不同,立刻就變得開心起來。看起來好象關於吃飯這件事是不需要客氣的。或許這也是合情合理的價值觀吧。跟送東西不一樣,吃飯不是隻有被請的一方才會獨享快樂,而是兩個人一起。


    “好不容易買了新衣服。就讓更多的人看看吧。”


    “嗯!!”


    克勞蒂婭告訴過我幾家不錯的店。凱爾雖然有點不太適應這樣大人式的地方,不過這種氣氛,或許偶爾也能成為令女孩子開心的一種刺激。


    “……今天,你想吃什麽就點吧。”


    第二天,我去inferno的私有領地補充彈藥。生活用品倒無所謂,而彈藥如果在不專業的地方配備的話會降低效率。雖然不是經常來,但是一個月怎麽也得來個幾次。與往常一樣,莉茲在這裏。


    “喲,phantom,今天怎麽有空來了?”


    “彈藥的存貨不足了。我來補充一下。”


    “正好,我也有話要跟你說。”


    莉茲一邊小聲地說著,一邊掃視了一下周圍的情況。她的樣子,讓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什麽事?”


    “是關於你和那個叫凱爾的孩子的事。麥格沃伊現在很關心,他問你現在將她訓練到什麽程度了。”


    雖然我不是沒有任何思想準備,可是聽到這話還是讓我倒抽了一口冷氣。


    “至少你要教她怎麽用手槍之類的吧?”


    “……知道了。”


    確實,即使隻要做出練習的樣子,至少也應該教會她那些基本的東西,不然實在是說不過去。


    “不好意思,讓你擔心了。”


    “沒關係。”


    雖然隻是手槍的使用,可是卻並沒有合適的場所可供練習。在回家的路上,我一直考慮這件事。突然,我想起了以前我訓練時的情景。


    (對了,那裏人跡罕至,訓練時應該也不會被任何人看見。)


    “啊?你回來了。好早啊。”


    回到屋子,凱爾又穿回了以前的衣服。那件衣服應該是她能穿得出來的唯一一件正經衣服了吧,所以她一直都穿在身上。早知道就應該把她的居家服也一起買回來。


    “我們要出去一下,快準備準備。”


    “唉?去哪裏?”


    “……去練槍。”


    “哇哦!”


    凱爾聽到後像驚呆了一樣,高興地跳了起來。


    “不過我可告訴你,這不是去玩的。即使是練習,你拿的也是真槍。如果當玩具使的話還是會受傷的。”


    “知道了。我會認真練習的。”


    我能相信她嗎?此時我的內心非常不安。


    “那,我們快點走吧。”


    “……不用換衣服嗎?”


    “嗯?沒關係的。就這樣吧。這樣的話弄髒了也沒關係。”


    ……果然應該趕緊給她準備各種衣服。


    我們兩個來到了那個對於我來說相當於第2故鄉的廢墟。說起來,我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來過這裏了。


    “……這裏是你的練習場?”


    “是的。在這裏的話,不管朝哪裏射擊,都不用擔心會傷到人。”


    我們兩個先把用來做靶子的木板整齊地排在沙子上麵。然後我把練習用的小型手槍遞給了凱爾。


    “那個,首先呢……”


    平時自己覺得很簡單的事情,用語言向別人傳授時,卻出乎意料的難。


    (艾倫是怎麽教我的呢……)


    我一邊回想著,一邊在腦中組織語言。


    “首先,緊緊地握住槍。要用力。然後伸出右手,用左手拉住……對,那樣就可以了。”


    “我的手……在發抖。”


    “不要用手腕的力量,要用手指的力量……好。保持這個姿勢,慢慢地扣下扳機……”


    砰!


    “呀!?”


    凱爾還沒等我說完,就扣下了扳機。


    “不對,你太急了。再慢一點。”


    “……嗯。”


    凱爾又一次舉起了槍。可能是射擊了一次後精神也變得輕鬆了吧,第二次扣扳機的時候就感到遊刃有餘了。


    “啊!打中了!打中了!!”


    比起凱爾命中了靶子,我更驚訝於她使槍時的謹慎。


    她很快就適應了槍聲和後坐力,然而她一刻都沒有放鬆對槍本身具有危險性的警戒。她的理解力有點驚人,而且適應的太快了,讓我無話可說。不要將槍口對著其他的方向,不要隨便扣動扳機……這些基本的規則,我明明還沒有教她的。


    雖然凱爾本來看起來並沒有那方麵的意識,可是她偶爾也會將她的聰明之處表現出來。也可以說是……洞察物質本質的那種敏銳性吧。


    “你去哪裏?”


    “我去周圍看看。”


    “ok。”


    每發射一發子彈,凱爾就會歡呼一聲或者歎口氣,一喜一憂地鼓勵著自己進行練習。那樣的話,說不定很快就會掌握竅門了。我這樣想著,將凱爾留在了那,自己離開了。


    ……這裏一點都沒有變。從建材的角落裏透出一股塵土和石油的味道。雖然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過仍然像發生在昨天那樣清晰。與艾倫一起度過的那些訓練的日子又在腦海裏重現了。


    在這個寂靜的地方,我又不可控製地想起了艾倫。艾倫的眼淚和哽咽,還有那無比寂寞的微笑……我始終欺騙自己,覺得艾倫還活著。在這樣度過的1年時間裏,我幾乎一直生活在自己的謊言中。


    如果一個人在這個屋子裏的話,肯定會不可遏止地想起她來,所以我總是下意識地避免到這裏來,或許就是這個原因吧。


    我停止了感傷,回到了屋外等我的凱爾那裏。當我看到凱爾的樣子時,不禁停下了腳步。她正在仰身進行著表演。


    (那個家夥,在做什麽呢?)


    “你找老子有事嗎?什麽事?找老子有事嗎?”


    凱爾緊皺著眉頭,對著不會說話的靶子,殺氣騰騰地喊道,應該是在模仿電視劇裏的情形吧。


    她把手伸進放著槍的上衣口袋中。


    (哎呀哎呀……)


    剛才我還佩服她的慎重呢,看來現在她已經厭倦了刻板的練習了。如果真的要拔出槍來射擊的話,她肯定會大驚失色的。


    “嗨!”


    隨著一聲大喊,凱爾的手從上衣口袋中伸了出來。上半身的動作幅度很大,手腕的軌跡呈銳角。由於太急而導致上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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