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濕度18%,西北風,風速約10英裏/時。對於狙擊來說是個絕佳的好天氣。


    “……是那裏對吧?”


    凱爾看著東北方向的郵電局大樓,聲音聽起來比往常強硬。我們兩人站著的地方是洛杉磯時代雜誌編輯部大樓的樓頂。是昨天從城市大樓的樓頂目側到的能夠反狙擊的狙擊位置。


    還沒等我下指示,凱爾就支起了三腳架開始準備觀測望遠鏡。使用方法今天早上我已經教給她了。而我則將背著的槍盒放到地上,從裏麵拿出了來複槍。


    “……在這裏嗎?”


    我找到了適合伏擊姿勢的地方,然後鋪上毛巾蹲下來,展開前端的機槍盒後,我抱著槍托臥到了地上。將槍托底部固定在鎖骨和上腕骨的接縫處,可動墊固定在頰骨上,確定好這個姿勢後,我將槍托內藏著的支架拉了出來,調到了合適的高度。


    現在,匍匐臥倒的人體和水泥地麵還有槍互相結合成了一個不可動搖的整體。最後我又確認了一下太陽的高度,確認之後太陽光會不會照射到望遠鏡裏來。常規的準備結束了。我取下望遠鏡的鏡蓋,精心加工過的清晰鏡頭露了出來。


    “彈藥盒。”


    我繼續俯臥著伸出手,一直在等待指示的凱爾立刻將裝著308口徑來福子彈的彈藥盒遞給了我。我將子彈壓入彈匣,然後前後推動滑蓋將子彈置入彈倉。一陣淒涼冷酷的機械聲音響起,直至滑蓋再也滑不動為止,彈倉自動合上了。


    “準備好了嗎?”


    “啊?好、好了。”


    看著慌慌張張再次調整著觀測望遠鏡的凱爾,我茫然地眺望著四周。從屋頂上看到的景色,顯得那麽的陌生。眼睛所及之處都是林立的樓群。排列整齊的玻璃窗,隻是冷冷地反射著陽光,讓我們看不到裏麵的人在做些什麽。用這個過於朦朧的望遠鏡實在無法分辨現實與幻境。身處這個夾於天空和地麵之間的死亡孤島之上,周圍隻有烏鴉飛過。


    “……玲二。”


    同樣拿著望遠鏡觀察著的凱爾低聲說道:


    “這裏好寂寞啊。”


    4點50分。郵電局大樓屋頂依然沒有動靜……好奇怪。這時敵人必須要根據方位來調整自己的姿勢了。我的心中微微感到些許不安,於是索性閉上眼睛,在黑暗中讓心情平靜下來。敵人不是狙擊手,不是任何人,不是距離,也不是風,更不是越過線的目標。敵人已經潛入了我的內心。


    我害怕失誤嗎?


    不,我有自信。距離在射程之內,條件也很有利。隻要目標進入望遠鏡,立刻就可以將對方打死。隻要他在那個郵電局大樓的屋頂上。


    那麽,是擔心場所嗎?


    我所尋找的敵人,如果在別的地方準備襲擊的話……


    不,那也不可能。眼前的物證,證明了一切。肯定不會錯的,想要襲擊梧桐的狙擊手,肯定會從那裏嚐試射擊的。可是,這樣想著,我的心依然惶惶不安。如果能這樣一直下去沒有任何事情發生就好了。


    ……難道,我是在害怕跟敵人麵對麵?這種感覺,以前一直在麻痹著我。


    我不希望敵人出現。我害怕這個望遠鏡的十字準星捕捉到某個人影的那一瞬間的到來。我寧願希望任務失敗。敵人的出現位置,如果不在我的預測範圍內,那該多好啊。被看成是無能者也沒關係。被追究責任也沒關係,這些與扣扳機相比都……


    “……玲二!!”


    凱爾急切緊迫的聲音,將我的意識拉回了郵電局大樓的屋頂上。


    “好象有人。在那裏……水塔的對麵!”


    凱爾還沒說完,我的望遠鏡裏也出現那個人的影子。那個人在水塔支柱的對麵,隱蔽著半個身體,在慢慢挪動。從我這裏這能看到後腦部的背部的一部分,可是卻能清楚地看到肩膀和頭之間被緊緊抱住的來複槍的槍托。


    (是什麽人?)


    不用說那人長什麽樣子,甚至連是男是女我都分不清楚。


    (!)


    那時,我像遭到雷擊一樣突然明白了。這就是我剛才一直在害怕的原因。


    (那個人,如果是艾倫的話……)


    距離威尼斯海灘酒店800碼的地方。一般水平的狙擊手,根本不可能敢挑戰這麽遠的距離,絕對會放棄這裏另尋他法。可是她會做。曾經被叫做phantom的她會這樣做……


    (不會的!)


    (絕對不會的!!)


    (那不可能是艾倫!)


    快點射擊,那個家夥是克勞蒂婭的敵人。是殺死凱爾姐姐的敵人。


    (可以斷言嗎?)


    (有確鑿的證據嗎?)


    (那不會是艾倫。)


    (還是說,要再向她開一槍?)


    (就像那時一樣向艾倫射擊?)


    (幻覺。)


    (那個時候我看到的是幻覺……)


    如果不這樣想的話,我會受不了。我無法接受必須再次以這樣的方式跟艾倫對決……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玲二?”


    瞄準鏡遠處的景色,像海市蜃樓一樣晃動了起來。如同快速敲鍾似地躁動,混亂的呼吸,以放大8倍的震度晃動著我的視野。


    “不是艾倫。那個……不是艾倫……”


    “玲二!!”


    遠處傳來了凱爾的叫聲。


    “快點開槍!來不及了!”


    我閉上眼睛,將所有一切都塵封在了黑暗中。焦慮、恐懼、還有凱爾的叫聲……


    “……趴下,凱爾。”


    我的身體和來複槍的槍托離開了地麵,槍口被抬起瞄準了蒼穹。取而代之的是左腿膝蓋和右腳後跟像楔子一樣釘在地麵上,將腰固定住。右肘支在立起的右膝上,用手腳的骨頭撐住了再次下沉的來複槍的重量。我感覺到了凱爾屏住呼吸的聲音,然後再次將全身的神經都集中到了遠處的狙擊手的身上。


    第一發子彈的目標,選擇了圓形水塔的側麵。


    隨著一聲巨響,超音速的子彈,向塔的光滑曲麵削去,火花四濺。


    被突然的槍擊驚動的敵人,立刻將來複槍的槍口對準了膝蓋跪地身體完全暴露在外的我。此刻,呼吸和脈搏全部停止了。


    然後,我從剛好靜止下來的瞄準線的正上方看到的是,黑乎乎的越來越大的來複槍槍口,還有對方那因驚愕和憤怒而扭曲的,維斯梅爾的貼身護衛,蘭迪·韋伯的臉。


    砰!砰!


    槍聲的二重奏,響徹了整個藍天。頭部一側像是被重量級拳擊手擊中了一樣,我用右手撐住,像陀螺似的一邊回轉,一邊被向後推倒在地。


    “玲二!!”


    我仰麵躺在地上,背部感受著水泥的冰冷,視線也漸漸地模糊了。眼前看到的是快要哭出來的凱爾的臉。她好象正在扶起我的上身。


    “你被打中了嗎?玲二?”


    我用手摸了摸沉重疼痛的頭部。雖然蘭迪的子彈隻是擦了過去,然而子彈的衝擊波卻讓我的頭部出現了一條裂傷。


    “……傻瓜。”


    凱爾有氣無力地說著,將臉埋到了我的肩膀上,哭了出來。


    “為什麽你要突然站起來啊……”


    ……我確實不應該置這個孩子於不顧而進行危險的搏鬥。我對不起她。為了表示安慰,我摸了摸她的淺色金發。


    “情況怎樣?觀測手?”


    反正也再不會有子彈飛過來了……我這是明知故問。


    “那個家夥是殺害茱蒂的凶手,凱爾。”


    “……嗯。”


    “現在我已經知道了幕後


    黑手是誰了。接下來……”


    砰……


    遠處傳來的槍聲,打斷了我的聲音。


    (剛才的是……槍聲?)


    因為太遠,所以聲音很小,難道是……


    我拿起扔在地上的來複槍,將上麵的望遠鏡朝西南方向望去。半英裏外的威尼斯海灘酒店的5樓。被陽光照得閃閃發亮的窗玻璃上麵破了一個裂口。


    我驚訝地朝四周看了一下,然而看到的隻有默默地矗立在那裏的摩天大樓群。不過,不是附近。剛才的槍聲還沒傳到這裏就已經擴散開了。大概應該是在距這裏1公裏開外的地方。


    “可惡……”


    不過現實是,威尼斯海灘酒店的會場被子彈襲擊了。蘭迪·韋伯並沒有朝會場射擊。另外有人在我沒有想到的超遠距離處向會場開了槍。


    ——威尼斯海灘酒店


    緊張嚴肅的氣氛,一點前奏都沒有地,就被巨大的破碎聲打破了。


    是從外麵來的射擊。覆蓋了一整麵牆壁的玻璃窗,粉碎的碎片朝室內的人身上飛了過去。


    “原來是這樣,結果竟是這樣的陰謀!!”


    梧桐大輔第一個叫了出來,他怒不可遏地吼著。幾次三番秘密都被泄露,有計劃的襲擊。他對於一直按兵不動的inferno的懷疑,至此全部爆發了出來。


    以梧桐的憤怒為信號,黑社會的成員們一齊掏出懷中的手槍。雖然絲毫沒有看到事情的經過,但是盡管這樣,莉茲和他的部下們仍然在混亂之中拔槍。


    砰!!


    最初的槍聲,並不是亂戰的導火索。而這聲從眾人沒有預料到的地方傳出來的槍聲,使充滿殺氣和怒吼的會場,立刻安靜了下來。


    冒著硝煙的小型手槍,握在克勞蒂婭·瑪昆內的手上。而槍口對準的,是一個暴力團夥頭領的眉心中央致命處。


    那是洛杉磯最大勢力“布拉迪茲”的首領埃賽克·維斯梅爾……


    “安靜!!”


    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接著,克勞蒂婭斥責道:


    “現在引發流血事件一點用都沒有!!大家把槍都收起來!”


    “喂……喂,克勞……”


    與克勞蒂婭毅然的態度相比,莉茲根本掩飾不住自己的慌張。


    “mr.梧桐。我們知道您很生氣,但是可否請您收斂一下。再三威脅您,致使您五名部下斃命的陰謀主使……的首級就在這裏。”


    “……你說什麽!?”


    克勞蒂婭的話完全鎮住了怒氣衝天的梧桐。


    “作為inferno的一員,我誅殺了由於私欲而違反組織紀律的背叛者。mr.麥格沃伊。因為事出緊急,我才沒有選擇合適的場所而導致這裏一片狼藉,還請您見諒。”


    “你給我解釋清楚,克勞蒂婭!!”


    麥格沃伊看起來還沒有完全了解現在的狀況。


    “我的部下應該已經掌握了鐵證。”


    說著,克勞蒂婭瞥了一眼戰戰兢兢地向破碎的窗外偷窺的男人們。


    “請您放心。我的部下很優秀。完全可以搞定狙擊手。恐怕郵政局大廈屋頂上留下來的應該是狙擊手的屍體吧。莉茲,在警察行動之前必須要控製局麵。”


    “是、是……”


    “mr.梧桐,還有mr.麥格沃伊。請暫且先離開這裏。兩位最好不要在警察的麵前出現。這個地方就交給我的手下來收拾。”


    慌亂的會場中,隻有梧桐旁邊的誌賀一個人在離開時冷冷地瞥了克勞蒂婭一眼。


    “mr.麥格沃伊。今夜再去拜訪您。詳情到時再議。”


    “……很好。我等著你。”


    重要的工作完成之後,對我來說,在回家之前還有一件事情要做。黎明來臨之際,我終於來到了位於箭頭湖畔的維斯梅爾別墅。這個地方是為了讓黑手黨成員們密談風流韻事以及各自的秘密等等,為極其隱私的機密而準備的。所以這裏就算有維斯梅爾的一些“秘密”也不足為怪。即使那裏藏著裝有已消失的500萬的皮箱。


    乍一看,這裏不像有人來過。昨天和今天,維斯梅爾的黨羽們,在這裏肯定不是很舒服。我打開窗戶,確認了裏麵沒有損壞的物品,然後將重重地手提箱放了進去,一切都結束了。


    即使草率地放在這裏,熟悉維斯梅爾的人也不會覺得奇怪吧。因為他不會為了錢而去襲擊黑社會的。從那裏出來時,已經泛白的天空中,傳來了小鳥婉轉的歌唱聲。


    反狙擊行動——也可以說是替茱蒂報仇之後,已經過去了好幾天,我也沒有被安排什麽任務,於是每天都在閣樓的屋子裏安靜地度過。


    “做好了。”


    廚房裏傳來了凱爾興奮的聲音。


    “我馬上端過來,你把桌子上麵收拾一下。”


    “……哦。”


    自從凱爾來了以後,每天吃飯都成了一個大事件。要吃掉滿滿一大桌子菜,對過去的我來說,怎麽想也是一種折磨。像現在這樣慌忙地準備桌子,竟然能使空氣不可思議地柔和了起來。


    “喂,我聽說……布拉迪茲的埃塞克死了,是真的嗎?”


    暴力團夥首領暴死的傳聞,無論怎樣隱瞞真相,最終還是會被眾人知道。當然,他如何死去的內幕,被永遠地埋葬在了地下。凱爾也知道了維斯梅爾才是殺害茱蒂的真正凶手。


    “是真的。”


    “那麽,結束了。終於報仇了……”


    凱爾從心底笑了起來,我的內心卻突然變得異常沉重。


    “……怎麽了?莫非是……味道太難吃嗎?”


    “不,不是的。”


    如果按照凱爾所說的,跟茱蒂的死有關係的所有人都是仇人的話……那麽活著的梧桐也是不可原諒的一個仇敵。而且允許梧桐加盟inferno的我也是。


    “話說回來,我拜托玲二殺人的雇傭金差額……怎麽辦?我根本沒有做什麽助手應該做的的事情啊。”


    瞬間,我想起了之前進退兩難、極度危險的情況下說出的欺騙凱爾的話。


    “以後,我再繼續幫助你殺其他的人吧?”


    我是開玩笑的,而凱爾卻當了真。


    現在埃塞克已經死了,即使立即將凱爾放走的話也沒關係了……可是我依然感到不安。我是將凱爾當作“phantom助手候補”介紹給inferno的,應該怎樣做才能將她從組織的手中放走呢。


    反正凱爾拿走的500萬美元已經通過inferno還給了梧桐,不會再引起任何懷疑了。就算目前還沒有人去調查維斯梅爾的別墅,不過那也隻是時間問題了。暫時將凱爾放在我身邊,看看情況再做決定也不遲,不過不能讓她再繼續做我的助手。為此還得找個借口說服凱爾才行。不做助手而讓她留下來的借口……


    “現在我不需要你做助手了,不過難得你有不錯的廚藝。好吧,我暫時雇傭你做我的女仆,用來償還差額吧。”


    “女仆?”


    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眼睛又放光了。


    “……做女仆你也很高興嗎?”


    “我很想做做試試。我覺得女仆裝很可愛,從很久以前就想穿上試試呢。”


    “……不穿也可以。”


    “唉?……沒有……衣服?”


    “沒有!!”


    你以為這裏是豪宅嗎,在這麽狹小的屋子裏,如果雇傭一個穿著女仆裝的女仆肯定是變態。


    “玲二……你好色……”


    “…………”


    “……那麽,還是做殺手比較好,比較帥。”


    “不行。”


    “……真無聊。”


    不知道凱爾理不理解我的苦衷,她生氣地尖聲叫了起來。


    “可是,實際情況是怎樣的呢?關於我的殺手訓練課程,我不是很有才能的嗎?”


    我笑著聽完,可是卻遲遲回答不上來。現在僅僅想到這點就會倒抽一口涼氣。


    “……啊,一般般吧。”


    我含糊其辭地蒙混過去。


    那天半夜,臥室的門突然被從外麵輕輕地打開了。凱爾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走進了我的房間。可能是因為我已經習慣了黑暗吧,眼前的狀況我看得一清二楚。不知道為什麽,她穿的不是以前的舊衣服,而是出去時才會穿的那套她最珍貴的衣服。


    “……玲二,你睡了嗎?”


    凱爾輕輕地叫我。


    “……沒有。”


    聽到我的回答,凱爾又恢複了緊張,突然停住不動了。


    “……怎麽了?怎麽穿成那個樣子?”


    “……我有話對你說。”


    氣氛有點怪異……使我產生這種想法的是凱爾那凝重的表情和不尋常的打扮吧。那對她來說肯定是重要場合才會穿的正裝。


    “怎麽了?”


    我掀開被子,坐了起來。凱爾也靠了過來,坐在我的旁邊。黑暗中,凱爾沉默了一會,終於開口問道:


    “你不喜歡我做你的助手嗎?”


    “……是白天的那個問題嗎?”


    “嗯,雖然茱蒂的仇已經報了……可是,我還想繼續幫助玲二。想成為真正的助手。”


    凱爾果然一直在認真地考慮。作為殺手生存下去的這條路。


    “凱爾,做我的助手,隨時都有可能要你親自去殺人啊。”


    “沒關係。”


    “一旦殺了人,你的世界就完全改變了。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所有的都會改變。就不可能像現在的凱爾一樣,溫柔地去對待世間萬物了。”


    我循循善誘地跟凱爾說著。


    “我不希望凱爾變成那樣。這裏並不適合你。凱爾不應該跟我來到同一個世界……”


    “可是,如果進入這個世界,不是就可以一直跟玲二在一起了嗎?”


    凱爾突然急切地打斷了我的話。


    “我不想離開你。我想一直待在玲二身邊。我想讓你需要我。”


    被她這樣一說,我才意識到,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凱爾對我產生了一種特殊的感情。為了跟我在一起,為了與我在同一個世界生活,她才會說即使去殺人也沒關係這樣的話。


    那麽,我的感情是怎樣的呢?想一想,每天凱爾的行為、聲音、表情,給了我多大的安慰呢。我不希望這個孩子陷入危險。可是,隻要我還是組織的殺手,就無法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不知道什麽時候,凱爾也會變成跟我一樣的下場。所以,我們兩個人必須分開,我昨天就已經這樣想過了。


    可是……現在的我想變回去,變回到雙手沒有染上鮮血之前的那個我。似乎隻要凱爾在身邊,我就會將以前失去的、被奪走的所有東西全都找回來。


    “我也是……”


    這次我是從心底裏這樣想的。


    “我也想跟凱爾在一起。想跟你在同一個世界生活。即使我去了一個跟凱爾不同的世界,我也一定會回來的。回到這個凱爾等待我的世界來。”


    “……真的嗎?我們說好了啊……?”


    “嗯,說好了。”


    “……玲二……”


    “……不再做殺手了嗎?”


    看著在旁邊安然入睡的凱爾的側臉,我突然這樣想道。


    我必須要準備兩個人一起逃跑的路線,困難又增加了一倍。可是,我一點都不害怕。


    希望……發誓迎接光明的明天的勇氣……跟那個時候一樣。在找回了不是zwei的自己後,為了賭上自己可以不再做殺手而踏出腳步的那一天。這次我一定要成功。不然的話,我對不起死在我手上的艾倫。


    吃過晚飯,正在休息的時候,我接到了莉茲的電話。


    “喂,phantom,現在可以立刻動身嗎?”


    “發生了什麽事了,這麽著急。”


    “布拉迪茲的餘黨們好象在進行奇怪的行動。我想偷偷地跟蹤他們,可是一個人覺得不安全。”


    原來如此。因此凱爾的事,我還欠莉茲一個人情,這樣的忙我可以幫嗎……


    “我不想弄出太大動靜驚動別人,你能幫我一把嗎?”


    “知道了,我去哪裏找你呢?”


    “我們在洛杉磯港口那裏碰頭,20點。”


    “哦。”


    剛掛掉莉茲的電話,正在洗餐具的凱爾就問我說:


    “有工作嗎?”


    “嗯,可能會晚點回來。你先睡吧。”


    “大概不會睡吧。白天我撿到一個壞掉的錄象機,不知道能不能修好,我想今晚通宵去修理它呢。”


    “……我給你買個新的就好了。不就是一個錄象機嗎。”


    “唔,真的嗎?那如果我修不好的話,你要買給我哦,要索尼的。”


    “不要熬夜啊。”


    說完,我整理好服裝,離開了家。


    指定的碰頭地點是洛杉磯港口。不過還是盡量不要在這樣的地方碰頭比較好……


    一片黑暗之中,我環視著四周尋找莉茲的身影。在前麵不遠處,我看到她的viper停在那裏。


    “喂,莉茲?”


    就在我感覺有些奇怪的時候,viper的前燈突然亮了起來,照在了我的臉上。在我抬起手擋住眼睛的刹那……


    “很好,就那樣不要動。把手舉起來。”


    聽起來很熟悉的粗魯聲音從燈光中傳出。自viper的副駕駛席上下來一個比莉茲強壯許多的身影。


    那是……梧桐大輔嗎。雖然聽說他還在洛杉磯,可是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隨即,從viper後麵的陰影裏,不斷地走出一個個持槍的男人。是在之前的會談中,梧桐帶到洛杉磯的黑社會們……莉茲也在。手放在頭後麵,被兩個男人用槍押著。


    “……抱歉。我真是笨,沒想到他們是為了引你出來。”


    雖然我還完全不了解眼下的狀況,不過很明顯,目前的處境十分危險。


    “我問你,小子。你就是那個phantom吧。按道理講,我的這些年輕部下應該直接將你殺了才對。”


    “……你什麽意思?”


    “不要演戲了。我已經看夠了。我把你的精彩劇照帶來了……”


    梧桐像扔飛盤一樣,將一個信封刷地一下丟了過來。信封中裝著兩張四開大小的打印照片。讓我驚訝的是照片上的內容。一張是在拉斯維加斯時,我發現了室戶的屍體,拿起好似凶器的剃須刀的瞬間。還有一張是在洛杉磯時代廣場的屋頂上我聽到神秘槍聲後,用來複槍的望遠鏡向威尼斯海灘酒店窺視的瞬間。被偷拍我就已經很驚訝了,更沒想到的是竟然會被人拍到這種場麵。看到這個,黑社會們不發飆就怪了。


    (被陷害了!)


    這兩張照片,很明顯是為了誣陷我才拍的。看來敵人並不是維斯梅爾。殺害黑社會的另有其人。


    “mr.梧桐,這是誤會。這兩張照片是……”


    “在你的醜態暴露之前,先給我聽好了。我知道你們的這些殺手都是聽命上級,不會擅自行動。一切不過是因為我被騙了吧。”


    梧桐說出了讓我目瞪口呆的話。


    “我們受到了3次襲擊,3次都是托克勞蒂婭的福……不是嗎?”


    “什麽!?”


    依然不明白事情來龍去


    脈的莉茲,也對梧桐的話大驚失色。


    “你是認真的嗎!?你好好地想想,為了你們加入inferno,克勞蒂婭費了多少心啊?”


    得到的回答隻有冷笑。雖然梧桐看起來是很冷靜地在說話,可實際上,他的情緒已經完全激昂,失去控製。我們無法進行認真的談話。話說回來,一直在他身邊的參謀誌賀去哪裏了?他如果在的話,說不定還可以好好談談……


    “並不是我討厭所謂的忠義心。但那個女人不值得你們為她這麽賣命。你們不要再受她控製了。”


    “廢話少說!!”


    莉茲無法抑製自己的憤怒,朝梧桐怒吼道。


    “喂,黑人大姐。我們在這裏已經不是第一次見麵了吧?”


    梧桐說話的口氣突然變得陰陽怪氣,而莉茲的表情則像被狐狸騙到了一樣。


    “啊,對了,我記得那次見麵是在深夜。沒錯……從那以後,不知不覺已經過了1年了啊。”


    1年前……在那個晚上的洛杉磯港口?突然我被一連串的聯想嚇呆了。沒錯,大概在1年前,神秘集團襲擊了inferno的秘密輪船,艾倫和莉茲的同黨發生衝突的那個晚上……


    “……那應該是你們幹的吧?你們跟賽司聯手……”


    “賽司那種家夥怎麽會知道真相。真正的幕後黑手正是克勞蒂婭!”


    “什麽……”


    聽到從梧桐口中說出的名字,我的身體一下子變得僵硬。


    “在毒品流通全部被中國暴力團夥壟斷的局麵下,處於弱勢的我們就向那個女人求救。讓她幫我們奪取5噸的可卡因。隨即她就調動了人馬,連掩護我們的人也有……然後,就在洛杉磯發生了那場大暴亂。”


    “為什麽她要那麽做……”


    “而她提出的條件就是讓梧桐組趁著事情已經漸漸被人所淡忘的時候,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提出加盟inferno。”


    梧桐臉上笑著,可是語氣卻充滿了憤怒。


    “我最初也不同意,可是聽說了她在組織中的立場後我答應了。那個家夥是想在inferno中建立一個自己的集團。因為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她一輩子也不可能出人頭地。我們說從很久以前開始就是做麻藥的行家,那是徹頭徹尾的大謊言。梧桐一家的麻藥交易,是這1年裏才開始的。就是因為得到了拜你們所賜的可卡因。”


    讓人難以相信的秘密慢慢地被揭開了謎底。聽著這些話,我感覺自己的身體也慢慢地癱軟了下去。


    “不過,我們沒有想到事情還有下文。沒想到我們隻是她跟日本聯手的踏腳石。她一邊為了封口想殺掉我們,一邊趁著混亂將自己的敵人消滅掉……不知道她的心還會有多麽狠毒!”


    梧桐咬牙切齒地說著,已經不像剛才那樣大聲吼叫了,讓人感覺有點猙獰恐怖,我心裏隻是在害怕,什麽也說不出來。


    “我才不管什麽inferno呢。你們以為我梧桐大輔被欺負到這種程度還會莫不作聲嗎!”


    (艾倫……)


    為什麽要讓兩人受傷,讓兩人哭泣……為什麽兩人要戰鬥?這全是克勞蒂婭安排的嗎?我無法相信,也不想相信。梧桐大輔的話實在太殘酷了。


    “哼,現在終於明白了嗎,很痛苦吧?你們真是傻啊!”


    “混蛋!!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是在汙蔑栽贓陷害!你這個卑鄙小人!!”


    梧桐還沒說完,莉茲就暴跳如雷起來。


    “休想打inferno的主意……就算到了地獄我也會追去找你算帳的!!”


    “……我以為你是個明白人,沒想到是我自作多情。既然你這麽想,那我也不能讓你活著回去了。”


    梧桐舉起手中的槍,對準了莉茲。


    “可惡……”


    砰砰砰砰砰砰砰!!


    突如其來打破寂靜的槍聲並不是從梧桐那裏傳來的。梧桐身邊的一個手下的腦門被打了,然而槍聲並沒有停止。撕破夜幕的曳光彈。閃爍的光芒像閃電一樣照亮了夜空。這是來複槍的掃射。


    不知道槍手位置的黑社會們隻能隨著槍聲一邊咒罵,一邊亂射。梧桐也是一樣。頓時,我和莉茲的眼前看到的全是射向敵人的子彈。在場的所有人,如果具備立刻散開的判斷力,或許傷亡還不至於這麽慘重,然而他們是一群根本就沒有受過訓練的門外漢。甚至連如何躲避飛過來的子彈都不知道,於是包括梧桐在內,十幾個男人就在怒罵和悲鳴聲中,一個個地倒地身亡了。


    “莉茲!”


    “喂!!”


    還沒等我喊完,她就甩開了陷入恐慌的黑社會們,迅速鑽進了她的viper。


    “快點上來,phantom!!”


    莉茲催促我快走,這時我瞥了一眼頭上閃爍的曳光彈。


    是她。將最初進行麻藥交易的四個黑社會殺死、從2公裏遠的地方狙擊酒店,而且恐怕也是在拉斯維加斯將室戶殺死的那個女人。


    電梯關上的一刹那我所看到的那個幻影,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喂!phantom!怎麽了!?”


    “……你先走吧。”


    “phantom!?”


    我沒有等莉茲回答,就向放置集裝箱的地方奔去。她就在那上麵。我一麵尋找一麵往上爬。就在即將要登上頂端的時候,一個柔軟的身影從我的頭上跳到了旁邊的集裝箱上。沒錯,那是……


    “艾倫……”


    再次見麵,我沒有喜悅,而是用質問的口吻叫她。


    “為什麽!艾倫!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不要再叫我艾倫了。”


    1年後的再次見麵,然而她竟然像是一個木頭人一樣,幹巴巴地回答我。


    “我是ein。現在是以前也是。隻是ein……”


    那沒有感情的聲音、冰冷的眼神、已經不再是那個失去所有的東西、哭得昏天暗地的少女了……而是為了得到最強之名的暗殺者。


    “快點逃跑吧。inferno現在正在追殺你,這次是真正徹底地要幹掉你……”


    我剛說到這,她就要轉身離開。


    “艾倫……等等,不要走……”


    我終於登上了集裝箱頂,轉身看去,到處都沒有了她的身影。


    “我是ein,現在是以前也是……”


    現在,所有的事情都很明白了。她既然想叫ein這個名字,那肯定還有一個繼續叫她這個名字的家夥存在。


    賽司博士……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手操縱的。


    所有的事情,都是他所導演的完美的複仇劇。梧桐、克勞蒂婭、還有維斯梅爾。他煽動這三個人互相猜忌、勾心鬥角,然後讓這些曾經陷害過自己的仇敵們一個個地自取滅亡。怎麽看都像是他的做事風格。我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打探到inferno和黑社會的內部情報,而後秘密進行謀劃。不過除去這個疑問不算,其他的一切都指明他就是罪魁禍首。


    是賽司搞的鬼。現在inferno應該已經知道真相了吧。現在這個時間,inferno肯定已經開始行動了。追殺真正的背叛者克勞蒂婭·瑪昆內和她的得力部下phantom……


    對了,凱爾也很危險。inferno肯定會先去我住的閣樓房屋那裏。我從集裝箱上跳了下來,用盡全身的力量朝停著高爾夫的地方狂奔而去。求求你,但願還來得及!


    clock19(格洛克19)


    澳大利亞的格洛克公司製造的格洛克係列中的一種中型自動手槍。格洛克係列以高度的可信性和性能,低廉的價格,簡單而安全,


    且可以藏在身上去散步而受到很高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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