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曉冉記得自己在六歲以前都是姥姥帶的,姥姥告訴她父母在外麵做生意,沒時間照顧她,所以她一歲多時,就被父母扔給姥姥照顧了。父母生意忙,很少回蘭溪看她。從小她跟姥姥的感情就很好,姥姥非常疼她,有什麽好吃的都不舍得吃,都是留給她。而且隻有姥姥一直陪在她身邊。所以那段時間,父母對她來說跟陌生人沒什麽兩樣,她小小年紀,對父母就非常抵觸。每次他們回來,她一點也開心不起來,甚至對於他們寵溺的撫摸,還有點害怕。


    但是這日子沒持續幾年,姥姥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父母也從外地趕了回來,然後不到半年,姥姥就去世了。


    姥姥走後,她爸媽也沒再出去過,一直留在蘭溪,一家三口過著男耕女織的生活,直到在h市買了房,他們才過去陪她。跟父母住一起後,她才明白他們並不是不愛她,才將她扔給姥姥,他們也是迫不得已。父母對她的寵愛一天勝過一天。一家三口過著平淡卻充滿歡樂的生活。父母也始終沒在她麵前提過以前發生的事情。而她,一直以為是因為姥姥病了,父母才回來的。現在看來,事實並不是這樣的。她還記得,姥姥躺在病床上,對媽媽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讓他們踏踏實實過日子,以前外麵發生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將這些一點一點拚湊起來,她感覺父母跟蕭致遠之間肯定有什麽事情。


    這些問題困擾了她一整夜,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無法入眠。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她就起來了。從玻璃窗望出去,大雪也已經停了。今天她要去北渡山上,山裏的空氣稀薄,想必溫度更是比山下低好幾度。她從行李箱裏拿出最厚的一件羽絨服,披在身上。


    如果她運氣好的話,或許能見到荼蘼花。


    陳伯說這幾年村裏的變化很大,怕她剛回來會迷路,想要陪她一起去。可是去北渡山需要翻過眼前的這座山峰,考慮到陳伯年邁已高,而大雪過後的道路更加泥濘,所以她執意要自己一個人去。


    小時候她就天天跟小夥伴們瞞著大人們,偷偷跑去北渡山玩。即使時間過去這麽多年,她相信依靠模糊的記憶,她還是可以成功到達北渡山的。


    山裏的樹叢長高了很多,這會枝椏上還掛著一小團的積雪,想必春夏的時候,繁茂的枝葉將山裏的唯一一條小路籠罩在一片綠油油的葉林中。


    在林中兜兜轉轉,長途跋涉,她終於找到了記憶中盛開荼蘼花的那片山坡。


    走近一看,她驚喜的發現,有幾株荼蘼開出了小小的白色花苞。她心裏喜悅萬分,湊過去,慢慢地允吸它們的芬芳。


    安曉冉記得小時候姥姥在看書,她淘氣地搶過姥姥正在仔細品嚐的書,剛好看到這一句“開到荼蘼花事了,塵煙過,知多少?”當時的她年紀尚小,根本不懂事什麽意思。最後還是姥姥告訴她這句話的寓意。也就是那時,小小年紀的她,開始喜歡上荼蘼花。


    荼蘼,在古代原是極有名氣的花,作為觀賞的品種載植。而荼蘼作為春天最後的芬芳,是傷春心緒最適宜的寄托了,所以才有了“開到荼縻花事了”的千古之句,蘇軾亦有詩詠荼蘼:“荼靡不爭春,寂寞開最晚。”到了現在,荼蘼看上去既沒有特別的姿容,又長在原野,認識它的人也越來越少了。亦舒寫過《開到荼蘼》的小說,王菲唱過《開到荼蘼》的歌,有那麽多人說著寫著荼蘼,不過是因了“開到荼蘼”的“末路之美”和傷感心緒,作一點寄托,真正認得荼蘼的卻是沒有幾個吧。


    荼靡花開,花事荼靡,想來誰也不信,荼靡的寂寞,是所有花中最持久,最深厚,也是最獨特的。荼蘼是花季最後盛放的鮮花,荼蘼花開過之後,人間再無芬芳。隻剩下開在遺忘前生的彼岸的花。所以有人說,花兒的翅膀,要到死亡,才懂得飛翔。荼蘼是夏天的最後一種花,開到荼蘼了,便沒有退路,也不能繼續美麗了。多麽絕望與頹廢的兩個文字。


    其實,荼蘼過後,不過是春事了,而原野的花朵依舊會一朵接一朵地開放。一朵花兒謝,自有一朵花兒開,所謂開到荼蘼,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段落罷了,四季花事,何曾斷過呢?


    一眼望去,隻有幾株荼蘼在風中無奈地擺動身軀。能在雪中盛開的荼蘼花,無疑擁有一顆勇敢的心。她不忍心將花骨朵摘下帶回去。隻好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將這些美麗永遠的定格在這個時間。然後便下山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她又轉道去父母的墓前坐了很久,絮絮叨叨地跟他們說了很多,雖然她知道父母根本聽不到。她很想知道那張照片的事情,可是沒人能告訴她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回應她的隻有空穀中偶爾飛禽飛過留下的回音。


    直到中午,她才依依不舍地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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