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均由此地揭開序幕。


    香川縣高鬆市佛生山……過去曾是一個閑靜的地方都市,到了二○一五年的現在,則已沉沒於巨大湖泊的湖底。


    這座宛如用圓規刻畫而成的正圓形湖泊,直徑長達五公裏,中央水深則超過一公裏以上。大小及形狀幾乎都與日本最深的湖泊……位於秋田縣的田澤湖一模一樣,不過水深則超過一倍……而這座極不自然的湖泊,是在二○一二年的“大破壞”之後,才出現於日本國土之上的。


    大破壞……在那一天,無人知道究竟從何而來,事後被稱為“敵對少女”、擁有壓倒性破壞力的十二名機甲少女們,同時對日本全國各地發動激烈的攻擊。不對,嚴格說來應該不算是“同時發動”,因為在首都東京遭受襲擊之前,這座小小的地方都市就已率先遭到攻擊,且比國內其他任何地方都還要早。


    如今,這裏被稱為ground.zero(爆心地)……以生鏽的鐵條及瓦礫所堆疊而成的無名墓碑,綿延不絕地散布於湖畔四周。一名揮動著藍色羽翼、任由藍色長發隨風飛舞,身材高佻的敵對少女.伊=恩朵拉,曲天際降落於泛著琉璃色的水邊。將一把巨大長劍如同十字架般背於背上的恩朵拉壓低纖長的睫毛,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平靜的水麵。


    湖水呈現出深邃的藍色,偶爾還會有小魚活力十足地跳出水麵,在水深較深一點的地帶,則依稀可見身長數公尺的巨大魚影緩緩來回遊動。杳無人煙的ground﹒zero如今充滿大自然氣息,極端平穩安詳。


    “毫無異常狀況……跟九年前一樣,沒有任何改變。絲瓦蒂的擔憂果然隻是杞人憂天罷了。”


    恩朵拉轉動身子,背對著巨大湖泊。就在這個時候……原本平靜的水麵突然緩緩掀起陣陣波浪,湖泊裏的湖水竟開始旋轉了起來。


    “這……這是怎麽一回事?”


    麵對轉速逐漸增快的漩渦,恩朵拉隻能不知所措地佇立於湖畔。同一時間……百餘名少年少女呆坐在東京灣沿岸。


    聳立於地平線另一端的巨大要塞,如今正不停冒出赤黑色的濃煙。那是之前被稱為“begatopia”的要塞……而在過去和平的時代,那裏原本是綜合it企業“begate”所創設的體驗型主題樂園。在日本政府組織徹底垮台之後﹒此地召集了一萬多名“獲選”的少年少女,並利用主題樂園裏麵的設備設立了“begate學院”,對這些少年少女進行教育。據說其目的……乃是為了複興日本,以及防衛其他國家的侵略。


    begatopia因為受到多國聯軍的攻擊而崩潰。可是多國聯軍也遭到begatopia事先暗藏於位在東京地底的巨大空間……首都圈外圍水道當中的量產型機甲巨兵所發動的反擊,而全軍覆沒。


    而今,一股宛如宣告昨晚那場激烈戰鬥從未發生過的寂靜氣氛,正籠罩著東京灣周邊。那裏聚集著一群身穿begate學院製服的百名少年少女,他們原是begatopia的“學徒兵”。少年少女們每個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受了傷,而且相當地疲憊不堪。


    十六歲的吳羽靜矢此時背靠著一塊碎裂的水泥石塊,坐在灣岸旁小睡一番,手中還緊握著一把槍身早已布滿凹痕的手槍。這把槍名為狼牙,乃是begatopia利用玩家們在線上遊戲平台所留下的改裝資料,將原本隻在begate所營運的線上遊戲(也就是begame)當中登場的槍枝,開發製造而成的實體槍械。


    蜷縮在他身旁睡覺的老吉娃娃﹒恰克,則是他最忠實的朋友,這一路上都與靜矢生死與共。它戴著眼罩,耳朵留有一道傷口,身上毛發蓬鬆零亂,蘊涵著一股老練戰士特有的威嚴氣度,令人絲毫無法聯想到吉娃娃這種狗原有的可愛形象。呼啊~~恰克大大地打了個嗬欠,並動了動自己的嘴巴。


    “喂,我說你們這群小鬼頭……”


    別在恰克項圈上的翻譯機傳出一陣低沉的聲音,這是begate視為玩具所發售的狗語翻譯機。begate透過公司所推出的眾多玩具及遊戲搜集玩家們實際使用及遊玩的數據情報,再利用這些情報建造出巨大要塞﹒begatopia。begate的創造者﹒大門軍造自稱為日本國王,其最終目的乃是企圖建立一個全新的國家。就連這項玩具,也是為了測試是否能將貓狗之類的小動物訓練成間諜而開發出來的實驗道具。


    聽到恰克的聲音,學徒兵們紛紛抬起無精打采的雙眼。恰克用四隻腳站起來,並搖了搖自己的尾巴。


    “就算你們在這裏想東想西,結果還是無濟於事嘛!俗話說‘睡飽的孩子才長得大’,不是嗎?如果沒辦法像靜矢一樣,該睡的時候好好睡上一覺,到時候遇到什麽突發狀況的話,你們可是會撐不下去喔。”


    “就……就是因為擔心遇到突發狀況,我們才會無法入睡啊!區區一隻小狗,哪能理解我們的擔憂!”


    有一名學徒兵因為聽見一隻小狗用上對下的規勸語氣說出這番話,而感到十分生氣,便語帶哽咽地加以反駁。他是一名才差不多十歲大的少年,有著微胖身材加上一張可愛的臉蛋,不過看起來似乎很膽小,整個人一直抖個不停。恰克隨即用鼻子哼了一聲。


    “你是誰啊?”


    “我……我才不會將我的名字說給一隻小狗知道!”


    “這樣啊,那我就當你是沒有名字的權兵衛,以後就叫你權兵衛囉。”


    恰克這番話,使少年頓感慌張失措。


    “等……等一下!我有名有姓,我叫海江田航……!”


    “了解,權兵衛。”


    “不是啦!等……等等,現在不是爭論這種小事的時候!我們可不能繼續悠閑地待在這裏,因為侵略軍的進攻,已使begatopia全軍覆沒了啊!”


    “用不著這麽悲觀啦,權兵衛。”


    “我不是權兵衛啦!”


    “我當然也知道在begatopia崩潰之後,我們也跟著變得一無所有。所以現在心奈才會外出尋找還能使用的機甲巨兵嘛!等心奈回來之後,再讓傷患搭乘旁邊那輛沒油的吉普車,由心奈護送至附近的地下鐵車站避難……靜矢剛剛不是已詳細說明過計劃了嗎?你就不能稍微等一下啊?”


    “可是多國聯軍的航空母艦還停靠在東京灣的出海口耶,他們會馬上發動全麵進攻啊!我們這些原本身為begatopia的居民會遭到殺害,而理當保護我們生命安全雖begatopia也已經消失了啊!”


    “你所謂的馬上,是幾分鍾後的事?”


    一過去在波灣戰爭之時,美國的將領們直接跳過冗長的作戰會議,隻拿出一張a4大小的白紙,快速在紙上擬定出進攻戰略大綱,難道你沒聽說過嗎?當我們還在這裏拖拖拉拉之際,他們馬上就會攻過來了啊!再不快點逃命的話,大家都會被多國聯軍殺死啦!”


    航的喊叫聲,引發了周遭學徒兵們內心的不安情緒。恰克瞄了他們一眼,並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鼻頭。


    “明明隻是個小鬼頭,沒想到你還滿了解曆史的呢,權兵衛。”


    “我……我可是‘大海戰’的世界紀錄排行榜前十名的高手!”


    “哦……你是指begame裏麵的海洋戰略模擬遊戲嗎?心奈覺得那款遊戲很無聊,才玩不到五秒鍾便登出不玩了。”


    “我想說的是,我具有世界頂尖水準的作戰能力!在begatopia裏麵,我也是被分派在aaa級的學徒兵喔!”


    “很抱歉,begatopia的身分在這裏一點都派不上用場,這裏可是隻能依靠自己


    求生的荒野啊。”


    “不過是一隻小


    狗而已,少在那邊給我說大話!繼續待在這裏浪費時間,最後隻會死於非命……這樣你還聽不懂是不是?各位,拜托你們相信我好不好!”


    “既然如此,那你大可獨自一人逃離此地嘛。反正也沒人對你說‘請你務必留在此地’之類的話……你說是不是?”


    “你說什麽,可惡的臭狗!”


    因為內心過度不安,導致航的情緒失控,一把抓住恰克的脖子。然而恰克卻不驚不慌,露出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朝著航身上撒了泡尿。航大聲尖叫,順手將恰克丟開。


    “哇……哇……哇!你太過分了!居然對著我撒尿!”


    “哼,看見電線杆就會想撒泡尿,這可是公狗的天性喔。”


    “我……我又不是電線杆!”


    “光靠自己,根本不曉得該逃往何方、該如何是好,又因不知怎麽保護自己的生命安全,所以隻懂得依賴他人的力量……你喔,就跟電線杆沒啥兩樣啦!你這種沒出息的表現,就是begate學院所實施的服從教育之成果嗎?如果你還當自己是個男子漢,那拜托你靠自己的雙腳頂天立地好不好?”


    “像你這種隻會隨地小便、沒受過什麽良好訓練的臭狗,根本沒資格說大話教訓我!”


    “意思就是說你那顆世界前十強的腦袋,比我這隻沒受過良好訓練的小狗還不如囉?你仔細想想嘛,權兵衛。如果侵略軍認真起來發動全麵進攻,就表示日本全國都會落入他們的掌握當中,換言之……無論你逃到什麽地方去,遲早都得麵臨同樣的下場,不是嗎?那就幹脆以逸待勞,盡量減少己方的兵員損耗,並設法串連起下一波作戰,這樣反而還比較有勝算一些呢。”


    “既然是遲早的事,那當然還是晚一點好嘛!算了,跟小狗講理一點都沒用,喂!我在叫你啦!”


    情緒激昂的航以少年邁入變聲期之前特有的尖銳聲調,朝著靜矢大聲吼叫。


    “我站在作戰計劃上的立場提出建言,繼續待在此地,也隻會使我們身陷險境!但若聽從我的指示就不會有錯,乖乖執行我的命令吧!”


    然而靜矢卻露出足以吞沒其激昂情緒的平穩神情,小聲加以回應:


    “喂,權兵衛。這可不是什麽戰略模擬遊戲,這裏也沒有你的軍隊供你差遣。在場有半數以上的人都有傷在身,其中又有一半的人身受重傷。而我,並不打算對他們見死不救。”


    “我……我可是代替你們考量整體戰局,並提出忠告!要不然我自己早就逃離此地了!”


    “那麻煩你快點逃走好不好,權兵衛?”


    恰克擺出故意為難的表情說道。


    “事實上,你自己一人根本哪兒也去不了,也不曉得該如何在這片荒野當中求生,所以才會哭著賴在靜矢身邊不走,對不對啊?打死我也不相信一個無法白己保護白己的人,會為了保護他人的生命而提出忠告。”


    “臭狗,你說什麽!”


    “喂,別再爭論了!你們隻會吵得傷患無法休息啊!”


    靜矢以沉穩的聲音,製止兩人繼續爭吵。


    “權兵衛,如果你不喜歡這個地方,大可自行離開。能夠獨自行動之人,盡管自由選擇去留……我絕不會阻止你們。但是……正如你有自由選擇權一般,我也是個完全自由的人。”


    靜矢邊說邊注視著航。


    “所以,休想對我下達任何命令。”


    靜矢的聲音雖然平穩……但其份量卻足以使航閉上嘴巴。


    “我又不叫……權兵衛……”


    他最後還是用靜矢聽不見的細微音量,在嘴裏稍稍抱怨了一下。等現場恢複平靜之後,琴川笙子這才開口:


    “放心吧……到目前為止,侵略軍及敵對少女都沒有采取任何行動。”


    “這……你怎麽可以如此肯定?”


    麵對航的詢問,笙子指著自己的耳朵回答。“因為我沒聽見任何聲音啊。不管是戰鬥機的引擎聲、軍艦劃開海麵時所掀起的波浪聲也好,還是敵對少女的推進器發動聲也罷。至少在我聽力所及的範圍當中,並沒有任何動靜。”


    因擁有一雙上勾的大眼睛,而給人一種如同貓一般靈敏印象的她,靠著絕對音感及音月方麵的才能,得到了begatopia的青睞。隻是,她因為缺乏絕對服從begatopia的精神,而被迫接受服從測驗,才因緣際會地與靜矢成了同班同學,靜矢點了點頭,並一邊起身,一邊以平靜的語氣與航進行對話:


    “另外,這次與波灣戰爭不同之處,在於侵略日本的計劃並非是單獨一國之軍所擬定,而是由多國聯軍共同策畫而成。他們各有各的意圖,任誰都無法搶先出手。我猜他們應該會互扯後腿,並一再延後發動攻擊的時間才對……因此我們根本不用著急。”


    “真……真的嗎?可是……”


    航雖然麵露無法釋懷的表情,但靜矢卻信心十足地繼續做出解釋:


    “你想想看,自從敵對少女襲擊日本,直到多國聯軍派出正式的使節團前來日本,其間整整花了長達三年的時間耶!而且,還是因為他們得知begatopia似乎即將統一日本,認為再繼續拖延下去,必將失去幹涉日本內政的機會,這才急忙派軍前來……倒不如說現在的多國聯軍,根本隻是臨時抱佛腳地在采取行動。”


    “可……可是我想不到有什麽理由,可以讓他們如此神經質地彼此爭奪日本的控管權啊!日本國土這麽狹隘,國內到處都是山脈,又不像中東地帶一樣,擁有豐富的地下礦產資源……”


    “那可不一定。因為有相當大量的燃燒之冰……也就是甲烷氣水包合物,沉睡於日本附近的海底。begatopia利用都營大江戶線鐵路,將甲烷氣水包合物從東京灣的鑽探平台運送至begatopia,用以供應所需能源……我可是親眼見過那玩意兒喔。”


    “意思就是……多國聯軍是為了奪取那些燃料而來?就像美國為了占領中東地區的油田,而不斷發動戰爭一樣?”


    “內情絕非如此單純……然而反過來說,多虧了這不單純的內情,才導致各國忙著彼此牽製,使日本在現階段得以免遭全麵性的侵略攻擊。”


    “內情不單純……?”


    “甲烷氣水包合物,足以使建構在石油及核能之上的世界能源平衡狀態產生劇烈變化。南美的委內瑞拉企圖以石油與天然氣來統一南美諸國;俄羅斯也利用能源為誘餌,與中國聯手出擊,中國則取得了非洲能源的開采權利;眼見第三世界不斷聯盟合作而感到焦慮的美國,也試圖奪取中近東地區的油田……如今,一項全新且蘊藏量極為豐富的替代能源,已被卷入處於三強鼎立狀態下,勉強保有緊繃平衡關係的世界局勢當中。現在這個世界的處境,正如同有人將一顆大球丟給一名行走於繩索之上,勉勉強強保持住平衡的小醜一樣。為了不讓球從手中滾落,同時又要讓自己留在繩索上方,小醜勢必得拚命維持住自己的平衡不可。換句話說……多國聯軍根本無法馬上展開下一步的行動。”


    起初麵露疑慮的航,以及其他學徒兵們,都在不知不覺當中,屏息專注地聆聽著靜矢的這番說明。以沉穩態度開始進行說明的靜矢,語調也因著壓抑不住的高亢情緒,變得越來越強而有力。最後靜矢甚至緊握雙拳,語氣堅定地宣稱:


    “這段‘空窗期’,正是上天賜給日本,用來完成‘獨力複興’這個目標的緩衝時間。begatopia的複興行動以失敗告終……不過我們還是有希望。隻要日本人還活著,日本就可以再次得到複興。所以……我既不會對任何人見死不救,也絕不會輕言放棄!”


    就連笙子也不覺雙頰泛紅,目不轉睛地望著靜矢那威風凜凜


    的側臉。隨後她才驚覺自己的失態,急忙挪開視線。


    (天啊,嚇死我了……靜矢那種說話方式,雖然八成是出自下意識,不過卻能誘使他人專注傾聽呢。該說他的演講技巧很高明,適合成為一名政治家嗎……平常明明隻是個沉默寡言的家夥……不,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吧……這與慢慢吸引聽眾注意力,最後使聽眾感到極端興奮的樂曲技巧一模一樣。以音樂術語來說的話,起初以極弱極靜,宛如呢喃細語般的微弱聲量吸引聽眾,使其安靜下來,再淡淡地逐漸加大音量,最後一口氣使出極強極激烈的節奏。就跟※拉威爾的“波麗露”能夠一把抓住聽眾心靈的音樂原理完全相同……對這方麵的事,我當然相當清楚,不過一般人卻會在不知不覺當中,深深受到其聲音的吸引。這……是一種很危險的聲音……)(譯注:莫裏斯.拉威爾,法國名作曲家兼鋼琴家。)


    笙子突然感到一股涼意竄過脊髓,這令她不禁倒抽了一口氣。


    (靜矢他擁有與生俱來的領導氣質,一種能夠超越人心算計,煽動他人的才能。幸好靜矢是個善良之人,我再怎麽擔心,八成也隻是杞人憂天罷了,再加上目前為了好好領導這群學徒兵,確實也需要用上靜矢這份才能。然而……為何我的內心會感到如此不安呢?)


    笙子這對具有絕對音感的耳朵,對靜矢之聲發出不尋常的警報。早在更久之前,她似乎已在某處聽過同樣的聲音……每次聽見靜矢的聲音,都會讓她覺得有點在意,如今笙子總算察覺到原因何在。


    偉大的領導氣質,令人著迷的聲音及說話方式。天生的政治家、領導者。就連熟知音樂迷人技巧為何的笙子,也曾在瞬間受到另一名人物的吸引……而此人正是笙子進入begatopia之際,透過電視畫麵聆聽其演講的……大門軍造。


    (對了!靜矢這家夥……跟大門軍造很像。不管是聲音也好,說話方式也罷……)


    笙子也總算察覺到……這便是自己內心感到不安的真正原因。假設靜矢心中萌生出一絲野望,他必定會變成另一個大門軍造。況且說到大門軍造,姑且撇開其方法論不談,他想要複興日本的這個念頭,一定也沒有半點虛假。


    笙子回想起之前,她曾與靜矢一起出動,執行過一項begato.ia所交代的任務。雖然任務內容很簡單,隻是要他們前往荒野架設天線,當時靜失一行人卻遇見了“地下鐵的瑪莉亞”。她藏身於地下鐵車站當中,獨自照顧著在敵對少女的襲擊下,失去親屬的孤兒們。而她相當厭惡戰鬥及爭執。


    靜矢深受瑪莉亞的吸引,他為了守護她而選擇挺身一戰,最後又主動自她身邊離去。


    (當時……我們確實置身於非戰不可的狀況當中。不過……我對開槍射擊他人的靜矢感到不寒而栗,這卻也是個不爭的事實。靜矢明明是個善良之人……難道瑪莉亞所擔心的,就是這一點嗎?戰鬥……會改變靜矢原有的個性嗎?)


    笙子突然從地上站起來,繞到靜矢背後,並緊緊地抱住他。靜矢嚇了一大跳,急忙回首看著她。剛剛所展露出來的演說家表情,瞬間變回尷尬慌張的少年神情。


    “這……這這這……笙子?你……你你你……你怎麽當著眾人的麵做出這種事!不對,就算不是在眾人麵前,你也不該這樣吧!”


    靜矢滿臉通紅,甚至感到有點混亂。


    笙子在begatopia裏麵,接受“服從訓練”已有很長一段時間。這種為了奪走學


    徒們的自我思考能力,使其即便在麵對沒有任何意義的命令之時,亦能毫無疑問地服從遵行的訓練,內容為“搭帳篷露營,種植及拔除雜草”……既嚴苛又無意義。笙子的身體也因而鍛練


    得相當結實,而且膚色也曬得有點黝黑,看起來很像是一名健壯的少年。再加上她的儸性又很爽朗幹脆,連講話語氣都十分男性化,導致靜矢也不知不覺地將她當成一名男性友人看待。


    所以,當笙子緊貼在靜矢背後之時,她那雙峰的柔軟觸感實在太過出入意料,導致靜矢擋手不及反應。此時﹒靜矢突然回想起先前接受服從訓練之際,曾在雨中淋浴的笙子之身影。一想到原來在當時他不經意目睹的那次淋浴……那套濕漉漉的衣服下麵,竟藏有如此柔軟的身體,靜矢便感到相當尷尬,並無法正視笙子。


    如今他的表情,乃是一名平凡的少年……一名還不習慣於談戀愛的十六歲少年臉上該有的神情。笙子這才感到安心,並露出燦爛動人的滿臉笑容。


    “你別在意,這沒什麽啦,我隻是一時興起罷了。”


    “難……難道你一時興起,就會主動擁抱別人嗎?”


    “說不定我日後還會再一時興起喔,你就等著接招吧。”


    笙子邊鬆手放開靜矢,還很淘氣地拋出一道秋波。靜矢完全無法理解笙子的意圖何在,也隻能對她的舉動感到混亂不已。


    (沒錯,即便你日後意圖步上錯誤的方向,我也會全力阻止你犯錯。這樣才算是你真正的朋友啊,靜矢……!)


    在這種狀況下,笙子臉上卻還能浮現出開朗至極的笑容……宛如在對眾人宣告‘這點小事,本小姐一點都不放在眼裏’一樣……


    (我也隻管拿出全力,做好我所能做的事就對了……)


    笙子走到岸邊,撿起一個被海浪打上岸的空罐。那是個原本裝有奶粉或其他粉狀物體的大鐵罐。她將鐵罐扣在一根飄流木材上,並動手把放置於岸上的釣線綁在鐵罐與飄流木材之間。


    “你……你在做什麽啊,笙子?”


    心情尚未完全恢複平靜的靜矢,開口詢問笙子。隻見笙子將六條釣線當成弦線,係在飄流木材上麵。擁有絕對音感的她,稍微用手指彈出幾個音,便完成了調音的工作。


    “我隻是想唱幾首歌來鼓勵大家罷了。或許我的歌聲無法填飽大家的肚子,不過俗話說‘禮輕情意重’嘛,況且……這也算是我唯一能做的事啊。”


    “哦哦,這想法還真是不錯呢,小姐。就拜托你來首讓大家聽了可以精神百倍,類似軍樂的歌曲吧。”


    恰克很高興地吐著舌頭,不過笙子卻搖了搖頭,並開口回答:


    “如果我有這麽厲害的話,當初在begate學院裏麵,就不會隻被歸類為c級學徒兵囉。因為我……就隻會創作情歌而已。”


    “在這種狀況下,你居然要唱那種你儂我儂的肉麻歌曲?”


    忽略掉恰克那句很不以為然的發言,笙子開始撥動這把手工製吉他的弦線。由於音箱是以鐵罐製成,因此也隻能發出既生硬又斷斷續續的聲音。


    “與其說我是在做我能力所及之事……倒不如說人類本來就隻能做出自己最擅長的事情罷了了。如果大家不喜歡的話,我會馬上停止。”


    語畢,笙子開始用指甲彈奏她手中的手工製吉他。不愧是具有絕對音感這項能力之人,吉他宛如演唱歌曲一般,自然而然地流泄出音樂旋律。


    (沒錯,禮輕情意重……音樂就隻有這麽一點力量而已。可是,音樂卻能夠撼動人心,而人心比任何事物都還要堅強,換句話說……音樂才是這世上最強的存在。至少我如此深信……深信音樂之力,以及上天賜予我的音樂才能!)


    聽在身心俱疲的學徒兵們耳中,這陣音樂顯得格外優美舒暢。被丟進毫無遮蔽處所的荒野,缺少糧食,甚至連原本所依靠的組織也遭到毀滅,徹底失去一切的他們,與其說是人類,倒不如說是置身在極為接近“赤裸猿猴”的狀態底下。一旦失去了名為人類社會的棲身處所,就連身為人類的尊嚴,也將輕易地崩潰散離。如果假設“萬物會因物質的增大而逐漸朝著無秩序的方向前進”乃是“自然演化”的定義,那麽人類


    文明便是人類在這條時光洪流當中逆向而行,由無秩序創造出工整秩序的成果。而音樂……正是在原本隻充滿著雜音的自然聲音當中,劃分出明確的音階,並以旋律及節奏等型態加以掌控而成。宛如在深山當中發現一間民宅一樣,這群被拋出文明護殼之外,意誌幾近消沉的學徒兵們,如今因為接觸到‘音樂’這項純粹的人工產物,而得到了極大的慰藉。


    吉他的音色圍繞在學徒兵們四周,如今的狀態,就好像他們受到早已失喪的文明、文化所包圍一樣。也唯有這樣,人類才能得到身為人類所應當擁有的尊嚴。笙子以她那高亢的聲音,溫柔地唱出歌詞。“在連眼淚也掉不出來的悲傷時刻


    在連話也說不出來的難過時刻


    我打了通電話給你


    由手機另一端傳出的你的聲音


    如同一個小小音樂盒一樣,非常溫柔地


    在我的手中不斷重覆說著


    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深愛著你……眼淚奪眶而出了


    話語脫口而出了


    此時我真心覺得我也好愛好愛你……你是光明


    你是希望


    你是絕不消失


    隻屬於我的愛”學徒兵們個個都陶醉在這優美動人的吉他旋律當中。


    靜矢確認他們通通恢複平靜之後,才重新坐回牆角。恰克則是一邊張大嘴巴打嗬欠,一邊對靜矢說道:


    “哎呀呀,總算是安靜下來了,那位小姐的功夫還真是了得呢。”


    “嗯,不愧是笙子。音樂能夠治療人心……這話果然一點都不假。”


    “同樣是音波,但跟敵對少女們所發出的衝擊音波就是差了十萬八千裏。這下子他們八成能夠再乖乖地等上一陣子,直到心奈回來才對……隻是說真的,我總覺得這群隻會礙手礙腳的小鬼頭,你大可丟下他們不管嘛。”


    “什麽丟下不丟下,別說得這麽輕鬆好不好?


    可是,就算待會心奈回來之後……你還是想不出有哪個地下鐵車站,可以作為他們的藏身之處吧?至於之前那個什麽地下鐵的瑪莉亞所棲身的車站,不是也早就崩塌了嗎?”


    “基本上,要如何找出車站,我內心已有腹案……隻是他們是否能忍耐到發現車站為止,老實說我的確不太有自信……”


    “找出地下鐵車站的方法?你打算怎麽找?”


    恰克瞪大雙眼,隻見靜矢拿出一個麻布袋,擺在恰克麵前。


    “我在多國聯軍的吉普車裏麵,發現這包東西。”


    靜矢從袋子裏掏出一項卷著金屬線圈的東西給恰克看,恰克再次睜大雙眼。


    “等……等一下;靜矢……那團金屬線圈是什麽東西?”


    “而且……還彎成l字型喔。”


    “那是探測棒嗎?該不會真的是探測棒吧?”


    恰克急忙舉起前腳,使勁拍打靜矢的額頭。


    “靜矢,我真的被你嚇到了!虧我還以為接過無數次保鏢任務的你,已經是個思想成熟的大人……我居然忘記你之前所受過的教育,隻到國中二年級為止!那種寫在‘好孩子的奇幻百科叢書’裏麵的靈異知識,根本不值得相信好不好!”


    “難道靠探測棒……真的找不到嗎?”靜矢露出相當認真的神情,為此煩惱不已。


    “……這下子麻煩大了……”


    “這句話是我該說的吧!你還是丟下這群小鬼頭吧,如果你敢對他們說‘抱歉,我還是找不到什麽安全的地方供大家藏身’,保證他們一定會怨聲載道。”


    “話也不能這麽說,畢竟我手上有槍,而且又有在荒野求生過的經驗……既然我有能力幫助他們,我就無法見死不救。”


    “對這群幾乎都是初次見麵的小毛頭,你有虧欠他們什麽義理人情嗎?”


    “並非因為他們有什麽特別之處……這隻是我要求自己該遵守的義理罷了。一切都出自我長期擔任保鏢一職所累積而成的自尊心。”


    “真是夠了……太過拘泥於工作的話,小心肩膀酸痛喔,靜矢。”


    恰克抬起後腿搔了搔自己的臉頰。


    “不過話又說回來,身為一隻小狗的我,也不是無法體會你的想法啦。這種無法棄他人於不顧的作風,算是擁有群居習性的動物之本能。雖然很麻煩,但既然我是心奈所養的狗,心奈怎麽決定,我就怎麽做囉。”


    心奈是年紀小靜矢兩歲的青梅竹馬,也是恰克的飼主。有點早熟,卻極端喜愛電玩遊戲。


    因其操縱技巧受到賞識,而在begate負責駕駛名為機甲巨兵,全長八公尺的巨大機器人。


    “心奈怎麽還沒回來呢?早知道我就應該跟她一起去才對……”


    恰克顯得有點擔心,並開始坐立難安起來,靜矢則麵露微笑道:


    “有班長跟著心奈,不會有問題的。”


    “這才讓我格外擔心啊!靜矢,我一直覺得如果是你的話,那就沒有問題。因為你是心奈的青梅竹馬,而且你們相處這麽久,早已熟知彼此的個性。可是唯有那個稱呼我為小狗的四眼田雞,讓我看了就覺得討厭啊!”


    “真是夠了……你簡直就像是個要嫁女兒的頑固老爹嘛。”


    靜矢莞爾一笑。


    笙子所彈奏的吉他及歌曲,則靜靜地持續回響於眾人耳際。


    此時……似乎有一道巨大的影子在波浪之間來回搖晃。這道影子雖朝著背對海洋而坐的笙子筆直投射出一道視線,然而卻沒人察覺到此一異狀。另一方麵,心奈正在黑煙彌漫的begatopia附近移動。至於靜矢口中的班長﹒轟田輪人,則負責駕駛多國聯軍的吉普車,載著心奈奔馳於荒野之上。


    任由修長雙馬尾隨風飄逸的心奈,一直眺望著地平線。受到量產型機甲巨兵襲擊而全軍覆沒的多國聯軍戰車,遍布於荒野之上。因為遭受來自正上方的飛彈轟炸,導致戰車的外型都變得如同被踩扁的空罐一樣。一想到確實有人坐在戰車裏麵……心奈便覺得很難受。


    偶爾還會看見被燒成焦黑狀的士兵屍體。有些屍體甚至看不出人種及性別……因為遭到火炎的高熱吞噬,導致腦袋瞬間沸騰、頭蓋骨徹底爆裂,完全不成人形。當看見一名被烈火燒到隻剩一隻手掌的士兵殘骸,手中仍緊握著家族合照的光景,瞬間讓心奈覺得隱隱作嘔,隻得急忙伸手捂住嘴巴。


    “嗚……!”


    “南野同學,你還好吧?”


    輪人一邊打方向盤,一邊很擔心地開口詢問。


    “這也難怪……像這麽慘不忍睹的戰場,本來就不適合女孩子觀看。kokotan由我來找就好,你盡管低著頭好好休息吧。”


    “我……我不要緊!”


    心奈強忍住嘔吐之意,抬起流露出凜然神色的雙眼。


    “關於kokotan的事,就隻有我看得出來……隻有我知道墜落在地的kokotan,是否還能夠正常啟動。若無法順利啟動kokotan的話,我根本也無法保護靜矢哥哥設法想要守護的所有begatopia學徒兵啊。”心奈堅強地抬高視線,四處尋找著散落在荒野當中的機械人身影。雖然她試著強忍住內心的不安情緒,但是她的肩膀卻依然微微顫抖不止。再加上駕駛員服裝十分合身,所以就算是很輕微的動作,旁人亦能看得一清二楚。


    輪人的臉頰頓時充血漲紅。


    (我……我轟田輪人……真是太感動了!南野同學果然是一名最棒的大和撫子,是如我所料的一名完美女性!能夠有幸讓她坐在副駕席,是現年十六歲的我﹒轟田輪人,畢生最大的光榮!)


    戴著眼鏡的輪人,雖然自認是一個拘泥嚴謹的人,然而他不但留著一頭亂發,就連個性


    也十分特別。因為玩賽車遊戲的駕駛技術獲得青睞,而來到begatopia的他,行事作風明明很拘泥嚴謹,但是隻要一握住方向盤,人格便會產生變化,所以導致他跟笙子一樣,需要接受服從訓練課程。


    他之前十分憧憬就讀於等級遠超過自己許多之頂尖班級的心奈,然而原本將心奈當成女神一樣景仰的他,如今卻有另一名少女的身影進駐其心房。


    “啊……!輪人學長,那邊有一架kokotan!”


    心奈指著地平線的另一端,確實有一架機體塗上粉紅色油漆的機甲巨兵墜落在地,並有半截機體埋沒於地表之下。漫不經心的輪人急忙轉動方向盤。“知……知道了﹒我……我們這就過去看看!”


    有許多燒焦的戰車殘骸,層層疊疊地散落在機甲巨兵的四周。看樣子是這支戰車部隊.與量產型的kokotan展開地麵戰,結果落得兩敗俱傷的下場。


    吉普車停靠在kokotan旁邊,心奈如同羽毛般輕靈地跳下車。輪人則為了能在遭遇危險時,立即開車逃離現場,而讓汽車引擎保持著空轉狀態,並留在駕駛席上待機。


    “南野同學,你要提高警覺喔!就連我們這些身為begate學院的學生,也曾遭受過量產型機甲巨兵的攻擊,說不定至今那道程式命令仍然有效啊!”


    心奈為了進入駕駛艙,而沿著kokotan的機體一路往上爬,輪人則很擔心地出聲提醒她。心奈回頭看了輪人一眼,臉上露出笑容。


    “你放心吧,輪入學長。kokotan是我從頭到尾設計開發而成的機甲巨兵,連用在它身上的每根螺絲釘的重量,我都了若指掌。我確信這孩子的機能已完全停止……不過它的硬體部分則是沒有受到絲毫損傷。因此……說不定還可以派上用場。”


    駕駛艙的防風罩呈現緊閉狀態,然而當心奈將手指伸進設計於防風罩下方的微小空隙,閉鎖開關隨即遭到解除,防風罩也應聲開啟。


    begatopia利用了心奈等機甲巨兵駕駛員們獨自針對機甲巨兵施加強化改裝後所儲存的設定資料,製造出量產型的機甲巨兵。然而卻因為begatopia在製造量產型之時,采取完全複製駕駛員設定資料的作法,導致量產型機種上麵依舊留有無人機種所不需要的駕駛艙及其他相關機能。在駕駛艙的座位上,綁著一個四十二公斤的沙袋,就與心奈的體重一模一樣。這是若沒有駕駛員搭乘其中,所減少的重量將會使移動距離等結果產生誤差。


    “哎呀呀……還真的是完全抄襲呢。不斷讓別人進行模擬演練,然後再從旁非法拷貝最強的機甲巨兵資料,再怎麽侵害著作權,也該有個限度吧。”


    心奈解開綁住沙袋的座椅安全帶,吃力地拖著沉重的沙袋,將它拋出駕駛艙外麵。緊接著便開始動手操作起設置在座位下方的緊急用電源裝置。


    由於心奈遲遲未離開駕駛艙,因此輪人也閑得打起嗬欠。


    (看樣子,這第八架機甲巨兵,總算有希望能夠順利加以啟動了。可喜可賀、可喜可加貝。)


    輪人將自己的臉頰拄在方向盤上麵。由於這一帶實在太過寂靜,讓他不禁認為世上的一切生物都已滅絕殆盡。也讓他回想起三年前,遭受到敵對少女攻擊之時的情景。化為一片焦土的東京街道就跟眼前的光景一樣,飄著一股燒焦的石油氣味。


    (雅=修拉……這就是修羅田同學的真名嗎……)


    一名任由亮麗的烏黑長發隨風飄逸的敵對少女,以全身隻裹著一條床單的姿態,出現在輪人麵前。她們的攻擊不但使日本全國化為焦土,更奪走了輪人其他家人的生命。他原本以為敵對少女根本就不具有所謂的心思……然而不知為何,她卻出手幫助了試圖救助begatopia其他殘存者的輪人。當時她說……她的行動乃是出於她的尊嚴。


    (既然有尊嚴,就表示她們具有心思意念囉?她們跟我們一樣,擁有一模一樣的人心?可是……假如她們真有心思的話,理當不會引發“大破壞”才對。真有心思意念之人,才不會做出毫無差別地虐殺人類,甚至連女人小孩都不放過的殘忍舉動!)


    輪人很想否認她們具備心思的事實,若不這麽做,他實在無法繼續憎恨她們。輪人內心認為她們是仇敵,為了不幸罹難的家人與朋友,以及許多無辜的民眾,他非得繼續對她們抱持著恨意不可。


    (可是……南野同學卻說她在begatopia崩潰之時,被碧=露夏娜救了一命。而當時雖然是因為利害關係一致,但我們在遇見“地下鐵的瑪莉亞”之際,也算是被露夏娜救過一次。難道她們……並非隻會殺戮而已嗎?敵對少女究竟是何方神聖?她們為何隻襲擊日本,此外……她們明明擁有如此強大的戰鬥力,為何至今仍未殺光所有日本人呢?如果有機會再次見到修拉的話,或許能當麵向她詢問這些問題……隻是屆時我們彼此依舊處於敵對的立場就是了……)


    他突然感到一陣心痛。輪人至今仍不知修拉為了救他,已在與量產型機甲巨兵對峙的戰鬥當中命喪黃泉,同時也不曉得修拉為了顧全他的尊嚴,而要求靜矢不可對他說出實情。即使內心十分憎恨修拉,但她的身影依然深深烙印在輪人的心中。輪人對於在不知其為敵對少女的狀態下所認識的她,隻留有堅強、美麗且威風凜凜的正麵印象,甚至該說他對修拉抱有十足的好感。所以縱然在事後知道她是敵對少女,也無法如此快速地轉換自己的心情。


    “天啊——!不可以不可以!我到底在想什麽啊!”


    輪人卯起來用雙手摳抓他那頭早已翹得不像話的頭發。


    就在這個時候……修拉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他眼前。輪人不禁伸手壓住心跳加速的胸口。她身上裹著紅色機甲衣的身影……原來是映照在一個大小約十公分的小型發光電子熒幕當中的影像。這個小熒幕連接著電線,由駕駛艙垂掛而下。


    心奈從駕駛艙裏麵探出頭來。


    “對不起,輪人學長!有打中你嗎?”


    “這……這是什麽東西呢?”


    輪人設法隱藏住剛剛看見修拉身影之際,瞬間浮現於心中的喜悅感,佯裝冷靜的模樣開口詢問。心奈則從駕駛艙裏麵爬回地麵。小熒幕上原本接著好幾條電線,不過現在除了電源線之外的電線,全都被拔掉了。


    “我不記得我有在kokotan上麵安裝過這種東西。就算少了這玩意兒,也能啟動機身控製係統,所以我才想說拔掉試試看。你知道這是什麽嗎?”心奈的雙肘靠在吉普車的車門上,露出上飄的眼神注視著坐在駕駛席的輪人。輪人拿起這個小熒幕,左摸右觸了一番。


    “這看起來有點像是一個掌上型迷你電腦,但卻沒有任何操作介麵可用……取而代之的是裝有一支小型天線。我猜這可能是一台‘收訊器’。”


    “收訊器?”


    “量產型的kokotan,原本就已存有你的戰鬥資料。然而敵人的資料則得透過與敵人交戰,才能逐漸收集增加。如此一來,純粹隻靠過去的戰鬥資料,會導致這些量產型逐漸跟不上時代的腳步。因此我猜,係統可能會透過這台收訊器,將新的戰鬥資料發送給量產型的kokotan。也就是所謂的更新檔啦。”


    “那麽……位於右下角這根綠色光棒,就是代表正在下載資料的記號囉?”


    心奈指著畫麵下方,不太同意地側著頭。


    “……不過,我之前曾跟這個人發生過戰鬥喔。將她擊墜,並帶她回到begatopia交差的人,就是我啊。意思就是說,就算不用下載,kokotan的電腦裏麵,應該也儲存著我與她交戰之後,所留下的一切資料才對吧?”


    “她是被南野


    同學你擊墜的啊?”


    覺得好像被心奈指出‘修拉乃是敵人’這個事實的輪人,頓時感到一陣心痛。修拉曾與心奈戰鬥過,要是運氣不好的話,眼前這名天真無邪的少女,或許早已命喪於修拉麵前……一想到這,輪人便認為自己果然還是得繼續憎恨這群敵對少女,才是正確的抉擇。


    “啊,說不定……”


    心奈用五指全部撐開的手掌遮住嘴巴。


    “當我帶她回begatopia之時,還順便引領一名多國聯軍的使者……而那名使者發動自殺式炸彈攻擊,大門軍造因而死亡……雖然她在begatopia所停留的時間相當短暫,不過begatopia很有可能利用這短暫的時間,從她身上擷取出所需的情報資料!然後又因情報分析程式持續處於運作狀態,如今好不容易才得到成果並進行更新……有沒有可能是這麽一回事呢?”


    “這……確實有。這算是可能性最高的狀況了!”


    輪人不禁屏息。敵對少女到底是什麽人……或許可以知道這項秘密的真相,使他心跳頓時加速。


    呈現在畫麵當中的修拉,並非是一般的照片圖檔或影像檔,而是透過3d立體cg所構成。此外,畫麵也隻映照出頭部至胸部的上半身。胸部以下則為細小線條的型態。隻見細線宛如被卷回線圈上麵一樣不斷轉動,一點一滴地卷製出修拉的模樣。


    “這、這是……電腦分析過她所有的資料之後,企圖將虛擬的她‘重現’於畫麵當中嗎?”


    畫麵右端另有一個視窗自動開啟,一一顯示出下載而得的“絲線”情報。最後形成一個匯集了無數個數字的完整檔案。


    “裝甲抗彈硬度:肩部外裝甲為五二五brinell(布式硬度指數)、肩部內裝甲為三五一brinell……形狀記憶布料透過位相轉移功能,所能發揮的硬度變化範圍為正負二○○布式硬度指數……啊,原來如此,太奸詐了啦。因為敵對少女的裝甲是以形狀記憶布料所製成,所以外形及硬度都並非固定不變!哪像我……每次讓kokotan裝甲增減一brinell,就得重覆進行模擬戰鬥以確定成效才行耶亡!”


    心奈雙手抱頭,可以看出她是當真為此事感到懊惱。隻不過一旁的輪人,卻是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麽。


    “抗彈硬度……這不是就表示越硬越好嗎?”


    “大錯特錯啊!裝甲越是堅硬,便會越像陶瓷一樣脆弱不堪,雖然可擋住小號的子彈,但卻會遭到大型炮彈貫穿。如果改軟一點,雖能透過著彈點的變形效應,吸收子彈的動能,以達到阻止子彈的效果,然而如此一來,卻反而有遭到短針槍等集中壓力的子彈貫穿的危險……所以很難下決定做出取舍啊!”


    “像這種難以抉擇的狀況,如果換成是我,八成會取兩者之間的平均值吧。例如不知該買黑巧克力還是白巧克力的時候,隻要狠下心來購買牛奶巧克力,肯定不會有問題。”


    “雖然你自信滿滿地說出這種話,不過這可不像買巧克力一樣簡單啊。”


    “哦,南野同學,你這句話實在妙極了。”


    “如果真的取中間值,安裝硬度值約為四五○brinell上下的裝甲,隻會變成一副什麽子彈都防不了的爛裝甲啊。我真羨慕敵對少女的裝甲……如果能夠自由改變硬度的話,即使不用考慮太多,也可以當場依照敵人的攻擊模式,采取相對應的防衛行動啊。”


    “經你這麽一說……修拉也曾將一條柔軟的床單當成鋼鐵刀刃來應戰。難道那就是形狀記憶布料之硬度變化功能的基本要訣嗎……”


    “但是這項機能,目前尚未被安裝在機甲巨兵身上啊。如果透過這次的更新,能夠加入敵對少女所用裝甲的詳細情報,那不知該有多好……啊,不過這樣一來,在硬體方麵的改裝八成也會變成一項大工程吧……”


    心奈很投入地注視著畫麵,她似乎因為發現攻破敵對少女的方法,而顯得格外興奮。但不知為何,輪人突然感到十分不安。看著為了擊敗修拉而努力思考對策的心奈,讓他相當難受,甚至不想再讓她繼續觀看修拉的相關資料。然而另一方麵,輪人自身卻又很想查閱修拉的資料。他很希望能夠親自確認一件事……她究竟有沒有所謂的心思意念?


    “咦,這次跑出來的不是數字耶。atg……這是什麽?突然冒出一大堆英文字母說。可是……怎麽沒有b跟e呢?這到底是什麽東西啊?傳送檔案容量大小:……顯示出3※tb……大概需要花上三分鍾左右吧?”(譯注:terabyte,兆位元組)


    “三tb……意思就是三十億囉?然後……還有atg什麽的訊息嗎?”


    輪人不禁貼近熒幕畫麵。因為敵對少女所引發的“大破壞”,導致他跟靜矢一樣,義務教育也隻接受到國中二年級而已。不過他之前所就讀的,乃是一間國小、國中、高中一貫,以應付大學聯考為目標的私立精英升學高中。因此國中三年的課程早在國一這一年便全部傳授完畢,國二就開始學習高中才會學到的知識學問。而他記得這種奇妙的暗號,確實曾在高中課程當中出現過。


    “南野同學……這……這是dna的鹽基排列順序啊!”


    輪人那緊握著熒幕的雙手瞬間冒出大量手汗,並微微顫抖不止。


    “dna……我之前好像有聽說過,但……那是什麽東西呢?”


    麵對側著頭的心奈,輪人相當興奮地以快嘴加以說明:


    “dna,就是所謂的去氧核糖核酸啦。”


    “這樣就解釋完了嗎?如果是的話,人家還是完全聽不懂啦。”


    “呃……總之,它是一種記錄著生物遺傳情報,形狀類似雙重螺絲構造鎖鏈的東西。而構成這串鎖鏈的每一小段鎖環,則是由a、g、c、t等四種名為鹽基的分子所組成。這四種分子的排列組合會構成遺傳基因暗號,將生物所具備的一切特征全都記錄下來……也就是說,隻要知道dna的構造為何,即可徹底了解該種生物所擁有的全部特征。換言之,隻要解讀這份檔案,就可以知悉敵對少女的真實身分!”


    “我越聽越摸不著頭緒了……重點是不是說,隻要是生物就都會有dna呢?”


    “這樣說也沒錯!”


    “那意思就是說……敵對少女也是生物囉?”


    “當然是啊!因為她們既會流血、胸部也很柔軟……啊啊,沒有沒有,我剛剛啥都沒說!”


    輪人急忙捂住嘴巴,不過他仔細思考過剛剛心奈所講的話之後,突然有所領悟。


    “啊……原來,她們是生物。既然她們擁有跟人類一模一樣的dna排列,就表示……至少她們並非從宇宙的某個角落飛抵至地球的存在。至少可以肯定她們是在地球土生土長,並擁有dna作為遺傳基因的生物!而不是以rna作為遺傳基因的病毒或細菌!”


    “這世上根本沒有這麽大號的病毒嘛。”


    “縱然如此!既然同為地球上的生物,那她們之前究竟藏身於何處?她們又是來自何方?”


    “說真的,她們跟我們的外形相貌這麽相似﹒會不會是人類呢?”


    “人類不可能擁有那麽強大且可怕的力量吧……!嗯……可是,她們全身上下的構造,確實是像極了人類。體細胞dna的吻合率幾近百分之百,換句話說……她們隻是‘一般人類’。”


    “一般人類?那麽……她們既非宇宙人,亦非地底人,而是某國所派出的軍隊囉?”


    “不對,先等一下。多國聯軍雖想侵略日本,但是內部卻也陷入了三強鼎立的狀態。如果某國又派出敵對少女來攻擊日本的話,根本毫無意義可言。況且敵對少女不是也攻擊過多


    國聯軍嗎?而多國聯軍似乎也不太清楚有關敵對少女的事情……”


    “啊,輪人學長!你快看一下,這是不是表示……她們的dna跟人類一模一樣呢?”


    心奈指著畫麵。輪人‘咦!’了一聲,伸手將眼鏡推回原位,宛如盯著獵物一樣,專注地凝視畫麵。


    “這……這並不是核dna,而是粒腺體dna的資料檔!人類的粒腺體dna是由一萬六千五百六十九條鹽基所構成,而每經過百萬年時光,鹽基的排列組合便會產生比例約百分之零點二的變換與進化。換句話說,即便敵對少女與我們的核dna組合一致率高達百分之百,然而粒腺體dna卻存在著些微差異。”


    “這……代表什麽意義呢?”


    “也就是說……雖然很難以置信,但是分析結果顯示……敵對少女的粒腺體dna比我們多出將近一萬年的‘進化’!”


    輪人的聲音,因著興奮及驚愕而顫動不已,心奈則是睜大了雙眼。


    “‘進化’……這……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猜這八成是相當不得了的一個情報!”


    雙手依舊緊握著小熒幕的輪人,開口詢問心奈:


    “南野同學,這架機甲巨兵還能動嗎?”


    “可以,雖然有好幾個關節部位受損,不過不成問題,而且也還有剩餘燃料……隻要將接著這個小熒幕的所有電線通通拔掉,再解除掉自動操縱模式,我就能跟往常一樣駕駛它了。”


    “那麽,請你也將這個熒幕帶回駕駛艙去吧!我怕拔掉電源線之後,裏麵的資料也會跟著通通報銷。我還得征詢一下吳羽同學及琴川同學的意見才行……光憑我自己一人,還是無法搞清楚整件事情的狀況。害得我渾身都冒出討厭的冷汗了……該不會……”


    “該不會?


    該不會她們是來白未來的人類吧……不可能啊,如果破壞了過去.未來也會連帶遭到破壞,換言之……她們就無法再前來破壞這個過去。這樣簡直就跟在舊時代已被講到了無新意的不入流※時空謬論(timeparado)沒什麽兩樣嘛!”(編注:意指時光旅行改變過去之後,現代也會為之有所變化的現象。)


    輪人越想越無法理解,隻能不停猛抓自己的頭發。同一時刻,發生於佛生山湖麵上的漩渦,轉速不停增快,最後終於噴出一道伸往天際的水柱。看起來就如同拔掉浴缸裏的栓塞,使水一邊旋轉一邊流進排水口的光景,在上下倒轉的情況下加以觀視一樣。


    愕然站立於湖畔的藍發敵對少女.恩朵拉,此時察覺到一股氣息,隨即轉身望向背後。


    “碧=露夏娜隊長!”


    自碎裂的水泥土塊之間,傳出‘味啦……’的磨擦聲響,一名銀發少女跟著現出身影。如同月光般閃耀著銀白色光輝的機甲衣,散發出一股神聖的氣息,而張開於背後的羽翼,更使她看起來宛如天使一般。


    露夏娜的手中,抱著身上所裹床單已被鮮血染紅,氣絕身亡的修拉。恩朵拉一看見修拉


    的遺體,便微微皺起她那細長的雙眉。


    “雅=修拉已經死亡了嗎?……為何您會……?您來此地有何用意嗎?”


    “我才想問你……恩朵拉,你為何出現在此?我不是已經下達命令,要你們待在富士執行計劃嗎?”


    “先提出質疑的人是我,碧=露夏娜!你說你要前往處置被囚禁在begatopia的雅=修拉……那你為什麽沒有返回富士,反而出現在這裏呢?此外,難道你沒有回收雅=修拉的機甲衣嗎?”


    露夏娜並未回答,恩朵拉改以更加嚴厲的語氣繼續追問:


    “為何你會來到此地?快回答我這個問題,碧=露夏娜!你關閉認知電波,好像是刻意瞞著我們,偷偷摸摸地來到此地!此外,你為什麽開啟了絲瓦蒂以水加以封印的‘閘門’?為了確保在‘再生計劃’完成之前,不會發生任何意外變故,‘女性委員會’早已下令要我們封印閘門,不是嗎!”


    “……我用不著浪費唇舌向你說明。伊=恩朵拉,我要你現在馬上回去富士,繼續執行‘再生計劃’。”


    “你該不會是打算回去‘womb’吧?”恩朵拉試探性地以低沉的聲音詢問﹒露更娜依舊保持持沉默不語


    “我們有我們的使命!然而碧=露夏娜,自從你擔任斥侯,首次來到二○○六年之後……你就變得有點奇怪。你到底在想些什麽?”


    “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你說的沒錯,我是打算回去‘womb’。”


    露夏娜終於開口,以平靜卻又極堅強的語氣做出回答。恩朵拉臉上先是露出驚訝之情,隨即又轉而浮現出憤怒的神色。


    “你居然違背了‘女性委員會’的命令!你應該知道開啟閘門會帶來多大的危險性,到底是為了什麽!”


    “修拉已經死了。如果是在臨死之前,機甲衣還能取代遭到外力破壞的身體細胞,進而使她有機會得到醫治。不過修拉卻因為失去機甲衣,導致傷口無法再生,就此命喪黃泉。以這個時代的科技實力,根本無法治療身陷絕命狀態的修拉……不過如果是‘womb’,就具有更先進的醫療設備。”


    “你到底在說什麽啊,碧=露夏娜!你是為了處置她而前往敵營!而今你卻不惜違反命令,也要救助雅=修拉……為何這項行動會演變出這樣的結果!”


    “伊=恩朵拉,你剛剛是不是說自從我先前獨自來過二○○六年之後,我就變得有點奇怪了?”


    露夏娜的視線,落於她抱在手中的修拉身上。她雙眼緊閉,失去血氣的肌膚如同蠟像一樣蒼白,身體也開始產生死後僵硬的現象,導致她的身體宛如石頭一般沉重。


    “其實我也有同感,我自己也不知道現在我究竟在想些什麽。”


    露夏娜張開雙翼,不過恩朵拉卻挺身擋住她的去路。


    “站、站住!你都不屑聽別人的話是不是啊,我絕不能輕易放你回到womb!”


    恩朵拉迅速抽出背上的長劍,露夏娜見狀,眉間微微一蹙。


    “你打算阻止我嗎?”


    “意思就是說……想要成為‘再生計劃’領隊之人,並非隻有雅=修拉而已……碧=露夏娜,你已變得太過墮落了!你以為憑你現在的墮落程度,有辦法贏過我伊=恩朵拉嗎?”


    將劍身高高舉向上方的恩朵拉,發動攻擊襲向露夏娜。


    (抱住修拉的我,根本無法使用雙手。而我若暫時拋下修拉的軀體,她又勢必會被恩朵拉當成威脅我的人質……)


    恩朵拉的攻擊速度相當快,長劍的一擊,直接劈中了露夏娜的肩部。機甲衣的肩部裝甲,頓時軟綿綿地產生變形。“軟弱!憑你這種實力,居然也能在我之上?簡直笑破我的肚皮!你終究還是成不了大器啊,碧=露夏娜!”


    恩朵拉放聲大笑,然而露夏娜的表情並未產生任何改變。


    “或許真如你所說,當我選你成為‘再生計劃’這項重大計劃的執行成員之際,就已注定我成不了大器了吧……”


    “什麽!你都已死到臨頭,還想挑釁我是不是?這次我會真的使出全力,將你、你身上的機甲衣及雅=修拉的遺體同時劈成兩半!”


    怒氣騰騰地撂下狠話後,恩朵拉準備將劍身抽回,不料……劍身卻陷進露夏娜身上那件化為軟綿綿的機甲衣之中,不管怎麽抽怎麽推,依然無法收回長劍。露夏娜以冷淡的聲調對她說:


    “現在我無法動用我的雙手……所以我才刻意讓你砍這一劍。恩朵拉,你若執意不肯放棄這把劍,那將會跟我一樣無法使用雙手。”


    露夏娜所展現出來,絲毫不見混亂的冷靜


    態度一使恩朵拉不禁倒抽一口氣。


    “你……故意降低了裝甲的硬度嗎?”


    “給你個忠告好了,恩朵拉……你絕對贏不了我。”這句話反而激怒了慁朵拉,這種情緒上的爆發……就如同窮鼠齧貓一般激烈。


    “你……你開什麽玩笑!我絕不允許任何人以輕視的眼光看待我!”


    恩朵拉的機甲衣開始變形,護手甲及盔甲部位,全都變成了堅硬的刀刃。


    “我恩朵拉,擁有遍布全身的刀刃!會輸的人是你,碧=露夏娜!看我送你歸天!”


    恩朵拉鬆手放開長劍,改以護手甲上衍生而出、狀似溜冰鞋冰刀般的刀刃,猛然砍向露夏娜。


    露夏娜任由恩朵拉的長劍刺在肩部的裝甲當中,輕靈地往後跳開。在綠草如茵的草原上,仿佛白色長裙的機甲衣裙擺隨風擺動的移動身影,就像是一名氣質高雅的公主在舞會上展現舞技一樣地優雅動人。跟全身充滿殺氣、隻懂得依靠蠻力發動攻勢的恩朵拉比較起來,明顯展露出截然不同的實力水準。


    “別逃,碧=露夏娜!難道你怕了我身上的刀刃嗎?你這個膽小鬼!”


    恩朵拉虛張聲勢,企圖隱藏自己心中的焦躁不安。露夏娜腳上的銀靴與水麵產生接觸,她並非隻是單純地躲避恩朵拉的攻擊而已,她有計劃地緩緩移動至湖畔。


    “我並非逃避,而你……也早已陷入我的計策當中。”


    “什麽!”露夏娜朝著恩朵拉踢出一片水花,遭到極端快速踹起的水滴,如同散彈般襲向恩朵拉。同時!


    “fonnnnnnn!”


    露夏娜的超音波跟著響起,超音波所帶動的衝擊波使周邊的樹木應聲碎裂,湖泊的水麵也蕩漾出無數道波紋。


    (哼……碧=露夏娜,你真是太愚蠢了!雖然你的音響衝擊波,威力遠比我們其他機甲少女還要強大……不過對於裝有同一款消音裝置的我而言,超音波攻擊根本沒有任何效用可一麵,﹒)


    恩朵拉的嘴角不自覺上揚,露出嘲諷般的笑容。


    “看來你是急昏頭了呢,碧=露夏娜!這場對決是我贏了,看我怎麽宰了你!”


    看見恩朵拉臉上所浮現的誇勝笑容,露夏娜隻是靜靜地對她說。


    “恩朵拉,我再給你一個忠告……你早已敗北了。”


    “什麽?”


    看見水滴以超快速度逐漸逼近的瞬間,恩朵拉的嘲笑頓時轉變成恐懼。水滴因為承受了超音波,而產生了細微的振動效果……此次攻擊所應用的,乃是在現實生活當中,工廠用來切斷鋼鐵等堅硬物體的“水壓刀”的原理。


    當恩朵拉驚覺之際,全身上下已遭到超音波散彈擊中。由於她之前提高了裝甲硬度,導致黏性相對變差的機甲衣頓時如同玻璃一般碎裂。


    “哇啊啊!”


    恩朵拉應聲倒臥在草地上,因為她提升了全身的硬度,因此機甲衣幾乎徹底遭到擊毀。


    恩朵拉雖掙紮著想要站起來,但是全身卻動彈不得,並且吐出些許鮮血。


    (超……超音波對我完全無效……但是,卻對水珠發揮了極大效用!她是為了讓我主動提升機甲衣的硬度,才會在一開始故意挨我那一劍,以奪走我的長劍嗎!這正是所謂‘切肉斷骨’的極致……真不愧是碧=露夏娜……輸了……我徹徹底底地輸了……!)


    露夏娜拔出恩朵拉那把刺在她肩上的長劍。


    恩朵拉此時因恐懼而顫抖不已,被擊成細小碎片的機甲衣,並無法在短時間內恢複成原狀。雖說她的原意是為了阻止露夏娜違反上級命令的行為,然而恩朵拉自身卻也因著此舉,而犯下違反上司的重罪p


    (我該趁現在向她道歉認錯嗎?可是我剛剛還一直在她麵前嚷著要殺了她……向來冷酷無情的碧=露夏娜,絕不可能輕易饒我一命。我肯定會被她殺掉!)現在的恩朵拉,已完全失去能夠再發動窮鼠齧貓行徑的氣力。在見識到露夏娜的壓倒性強悍實力之後,身陷失去所有利牙尖爪狀態的她,如今隻能因為麵臨逐漸逼至眼前的死亡命運,而恐懼顫抖不止。不知露夏娜何時會揮動手中的長劍……她隻能屏息等待這絕命時刻的來到。


    然而……露夏娜隻是瞥了恩朵拉一眼,隨即轉身背對她,舞動羽翼飛向天際,


    “咦……?她……她沒殺我……?”


    一直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恩朵拉,不禁眨了眨眼睛。露夏娜則是頭也不回地對她說:


    “以你現在的狀態而言,要等到機甲衣完全複原,尚需一段時間。換句話說,現在你根本沒有能力可以對我展開追擊……而且也沒有能力潛入深邃的湖底,撿起你的武器。總歸一句話,我用不著為了阻止你的追蹤,而繼續浪費時間在你身上……這樣你懂了沒?”


    “等……等一下!你剛剛那句‘深邃的湖底’……是什麽意思啊?”


    恩朵拉急忙大聲吼叫,露夏娜並未再做出回應,她逕自飛至湖泊中心的上空,將恩朵拉的劍丟進旋轉不止的水麵。


    “我……我的長劍!碧=露夏娜,你這混帳東西,你看看你幹了什麽好事!”


    恩朵拉不禁抱頭破口大罵,然而……恩朵拉卻突然察覺到一件事。


    (不……不對,先等一下。在我剛剛遭到水壓刀攻擊的時候,其實碧=露夏娜隻要再提高水滴的速度或是振動頻率,水滴理當就能貫穿我身上的機甲衣才對啊……)


    原來早在這場戰鬥一開始,自己便已徹底敗北……發現此一事實,的恩朵拉,急忙捂佳嘴巴。幸好露夏娜似乎並未聽見﹒或者該說她根本就不屑一聽……隻見她揮動雙翼,忽地消失在位於空中,不斷吸取湖水的那個特異點當中。


    湖麵上的漩渦……仍舊激烈地轉動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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