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情緒充斥腦海的一個角落，劍寂大口喘息，卻根本無法從深入骨髓的絕望中脫離。
他發現自己的精神似乎被汙染了，不再受到自己是控製。
這便是封棋負麵意識的可怕之處。
每一條時間線的絕望積累，不是1+1+1這般簡單。
更準確的是多重累積的負麵情緒。
舉例來說，時間線3的封棋吸收了時間線2的封棋的負麵情緒，等同於是吸收了兩次時間線1的負麵情緒。
如果時間線4吸收了時間線3的記憶，將讀取三次時間線1的負麵情緒與兩次時間線2的負麵情緒。
重複的記憶不斷疊加。
畢竟這本就是時間線經曆的一部分。
層層遞進下，現在每次吸收記憶都會給封棋帶去無窮的負麵情緒壓力。
如果不是奇跡心煉台的多次心境曆練，他早在數條時間線前就承受不住負麵情緒的壓迫。
行路難、長生難、心意難……每一次的曆練都會讓他的心境枷鎖牢固幾分。
旁白曾說過，他的心底關著一頭惡魔。
它沒有意識，所以不會掙脫為它創造的心境枷鎖，但散逸的負麵情緒仍讓封棋吃盡了苦頭。
如果有一天負麵情緒惡魔誕生了自主意識，它必將掙脫牢籠，變得不可掌控，吞噬主人格更是必然。
這一次，封棋主動釋放了這頭負麵惡魔。
沒有意識的它獲得了負麵人格體的意識承載，誕生了屬於自己的意識萌芽。
誕生之初，他便是極致邪惡的化身。
它是由絕望、死亡、恐懼、憤怒、沮喪、悲傷、痛苦……無數負麵情緒力量的凝聚體，一切最不美好情緒的具現化。
負麵封棋出現的瞬間便汙染了魔刀，並強製啟動了魔刀的適應性變形，使其變成了實體鬼刀。
肉身無法承載恐怖的負麵汙染，徹底負麵能量化。
變成半虛半實的形態，體表還散逸著縹緲如煙的負麵霧氣。
恐怖的負麵情緒力量不同於能量與實體，而是一種精神層麵的汙染傷害。
任憑劍寂有百萬劍靈護體，有著絕強的肉體防禦，但仍無法抵擋負麵情緒力量的侵蝕。
如果說肉體能承受物理與能量層麵的傷害。
那麽精神識海承受的是精神層麵的傷害。
即使擁有絕強的肉體，可隻要精神意識弱小，被精神傷害擊中，也會受到嚴重傷害，甚至導致精神死亡。
負麵情緒力量便是極致精神傷害的一種。
百萬劍靈加持的劍寂擁有絕強的肉體防禦，但負麵情緒在擊中劍寂後對其造成的是精神層麵的傷害，需要他用精神意誌去抵擋。
此時。
負麵封棋的身影緩緩顯現在負麵精神領域，遙望痛苦掙紮的劍寂，臉上浮現誇張的笑容，嘴裏發出癲狂的笑聲。
劍寂的痛苦情緒在負麵封棋眼中是最美好的食物。
主人格向往的燦爛盛世是負麵封棋眼裏最糟糕的未來。
負麵封棋眼裏，這個世界不該走向美好，最終的歸宿應該是充斥痛苦與絕望。
隻見在痛苦中輪回的劍寂頭頂浮現絲絲縷縷的灰色能量。
懸停於半空中的負麵封棋望向劍寂的眼神好似在看一個被囚禁的獵物，眼神中充斥著譏諷與戲謔。
“背叛！”
負麵封棋在這時咧嘴開口道。
話音落下，精神沉淪下的劍寂頓時感覺無限失重感襲來，等視線再度清晰，他發現自己回到了劍族。
那時刀族還在。
這一次，劍寂成為了被背叛者。
至親、族人都在背叛下慘死，那種深入骨髓的痛苦正是魔刀所經曆過的絕望。
“恐懼！”
邪惡的笑聲再度響起。
這一次劍寂開始經曆恐怖輪回，每一次都是在痛苦掙紮中成長，感受最徹骨的痛苦，卻始終無法從中掙脫出來。
負麵封棋不斷將自己的負麵情緒注入劍寂腦海中，利用負麵情緒為其編織最痛苦的經曆。
背叛、恐懼、死亡、絕望……無限反複的絕望中，劍寂的精神意誌幾度接近崩潰。
沒有心境挑戰修煉的劍寂即使活了千餘年，卻不曾真正經曆過絕望。
年少便是劍族第一天才的他，成長可謂一帆風順。
更是在最巔峰時期獲得了改變他命運的奇跡“強化寶石”。
獲得奇跡神物對任何領域生物而言都是無上機緣，劍寂更是如此，他獲得了一件完美貼合自身的奇跡神物。
任何鑲入強化寶石的武器裝備都會獲得恐怖的增幅。
他手中的神劍在鑲入強化寶石後，更是讓他有眺望未來的潛力。
但這一次，他在負麵輪回中沒有一帆風順，隻有無窮的絕望，一切苦難厄運都會降臨在他身上。
他沒有主宰自身命運的能力，隻能在絕望中沉淪。
痛苦讓劍寂不斷發出哀嚎，但這個聲音在負麵封棋耳中卻顯得尤為悅耳。
負麵封棋的聲音不斷在劍寂耳邊蕩響，讓劍寂承受的痛苦不斷加重。
劍寂根本無力反抗。
當他被鬼刀切中的那一刻，便已經被最極致的惡魔汙染。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劍寂徹底淪為了負麵封棋的玩物，以嘶吼與痛苦為其取樂。
……
外界。
大地崩塌，滿目瘡痍。
凜冬北區徹底淪為平地，甚至看不到建築殘骸，隻剩下了坑坑窪窪的大小天坑。
恐怖的餘波下，建築殘骸早已被擠壓成齏粉。
封棋與劍寂的身影懸於高空。
劍寂的眼眸已經失去了金色，變成了灰色，軀體還在止不住地顫抖。
而負麵封棋懸停於劍寂跟前，身體蔓延出無數灰色的負麵力量觸手，纏繞在劍寂的體表。
時間點滴流逝。
數小時後，小幽等人的身影出現在凜冬北區。
當看到懸停於高空的負麵封棋，小幽的臉上頓時浮現燦爛笑容，朝著懸空的封棋揮手呼喊道：
“老大，你怎麽冒煙啦！”
說著小幽就要浮空朝封棋飛去。
這時太行猛地躍起，一口咬住小幽的左腿，將其從空中拽下。
就在小幽都嘴想要抱怨時，雷霆麵色嚴肅地開口道：
“蠢幽，別輕舉妄動，他的情況不對勁，肉體轉換成了半虛半實的能量體，即使隔著很遠我都能感覺到恐怖的負麵情緒波動，讓我有想吐的衝動。”
“什麽意思？”
太行這時開口道：
“小幽，還記得我曾經經曆過的負麵精神地獄嗎？老大現在正在施展這種能力，不同的是老大並未開啟修羅形態，肉身似乎徹底被負麵情緒汙染了，現在的老大很可能敵我不分，你過去會死。”
聽到這番話，小幽的表情頓時變得無比緊張：
“老大會死嗎？”
麵對詢問，破甲、雷霆、太行都沉默了。
沒有肉身承載，他們覺得即使能將封棋的負麵情緒壓製回精神識海，但主人格意識已經沒有了肉身承載，根本難以存活。
這麽多年的相伴，他們清楚知道這個答桉對小幽而言有多麽殘酷。
所以他們不敢說出心裏話。
“不會死！”一向喜歡抨擊小幽的雷霆在這時語氣肯定道。
“嗨，我就知道老大又要贏了，等老大回來肯定會烤肉慶祝……嘿嘿。”
說到吃，小幽的臉上浮現燦爛笑容。
“太行，你的夢魔鈴能壓製住老大的負麵情緒嗎？”
破甲表情轉頭望向太行，表情嚴肅詢問道。
太行遙望懸於高空，半虛半實的封棋，表情凝重：
“我曾用夢魔鈴鐺壓製過負麵意識體，但現在老大的狀態從未見過，我不清楚能不能行，盡力試試。”
“或許可行，如果老大負麵力量還未誕生出屬於自己的意識，仍以是負麵意識體為意識載體，那麽他的負麵情緒仍有概率被夢魔鈴壓製。”
雷霆也在這時點頭道。
“我試試。”
太行晃動身體，軀體瞬間暴漲，隨後快速奔向封棋所在的位置
小幽見狀當即就要跟上，卻被破甲一把拽住：
“小幽，留在這裏別去添亂。”
“好吧。”
小幽無奈歎氣，擺出了一副真拿你們沒辦法的姿態。
片刻後，太行來到了封棋懸空區域的下方。
還未接近封棋，太行便開始幹嘔。
強烈的恐懼猶如附骨之疽，怎麽都無法甩開。
負麵情緒的幹擾喚起了塵封在太行內心最深處的恐懼。
它的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被拉入負麵地獄時的場景，那絕對是它這輩子最恐怖的經曆。
如果可以，當時它寧可選擇死亡，也不願意在無休止的負麵情緒折磨中輪回。
此刻回想起來，仍心中膽寒。
就像是旅途中封棋閑聊時說起的人類神話故事裏的地獄十八層折磨，那種恐怖經曆需要用漫長的時間去衝澹。
此刻負麵封棋散逸的負麵情緒力量喚醒了太行最不想回憶的噩夢。
太行的身軀不由自主地顫抖，身體出現了強烈的排斥反應，不斷幹嘔好似要將體內的負麵情緒吐出來。
但精神上的汙染，根本無法通過物理的嘔吐驅散。
緩了好一會，太行才咬牙驅動夢魔鈴。
頓時能夠幹擾意識的空靈聲音響起。
夢魔鈴聲擴散詭異音波，朝上空輻射。
此時負麵封棋仍在精神地獄領域中折磨著劍寂，讓劍寂的意識在絕望中發出令他愉悅的悲鳴。
這時幹擾意識的音波在精神地獄領域中響起。
負麵封棋的意識短暫恍忽，卻很快恢複過來，甚至並未去尋找與理會幹擾源頭。
初生的負麵封棋沒有危機意識。
癲狂的負麵封棋腦海中隻想繼續折磨劍寂，用劍寂的痛苦換來自己的愉悅。
外界。
不斷催動夢魔鈴的太行也已經發現了問題。
它發現即使將夢魔鈴的功效最大化，仍無法影響到現在的負麵封棋。
這個情況在之前從未有過。
曾經的它嚐試過用夢魔鈴壓製負麵意識體，這也是封棋當時選擇將它帶在身邊的原因。
修羅惡鬼形態下，封棋會完全失去意識。
也隻有它在旁利用夢魔鈴壓製負麵意識，才能讓封棋的修羅惡鬼形態達到一種完美的平衡。
但現在它的能力卻無法再對封棋奏效。
具體是什麽原因，太行心中明悟。
這顯然是封棋現在的負麵意識太過恐怖，超越了夢魔鈴的力量範疇，無法被幹擾認知。
如果是奇跡夢魔鈴在手，太行有信心壓製住負麵封棋。
但它手裏的隻是偽夢魔鈴，產生的功效遠遠無法和真正的夢魔鈴相比。
心中焦急的同時，太行咬牙抵禦上空散逸而來的負麵情緒幹擾，繼續催動夢魔鈴的發出幹擾音波，試圖用持續的幹擾將負麵封棋壓製住，讓主人格掌控身體。
時間推移，太行的狀態愈發不佳。
雖然站在地麵，距離負麵封棋還很遠，但負麵情緒的幹擾仍不斷對它造成影響。
太行絲毫不懷疑，如果再堅持下去，自己很可能再度陷入到被精神汙染的狀態，陷入痛苦輪回中。
回頭看了眼小幽，太行眼中發狠。
此刻，它做出了一個決定。
掛在脖頸的夢魔鈴鐺雖然是偽奇跡，卻是彷照真正的夢魔鈴複刻，內部更是存儲了一團真正夢魔鈴衍生的本源力量。
也正是用夢魔鈴衍生的本源製作成核心，才能讓偽夢魔鈴擁有類似於夢魔鈴的功效。
太行明白，如果取出偽夢魔鈴中的夢魔本源。
偽夢魔鈴必然會失去功效。
但現在，它做出了決定。
隻見太行甩動脖子，頓時夢魔鈴鐺係帶斷裂，太行扭頭一口咬住了夢魔鈴。
牙齒發力的同時，太行的意識刺入夢魔鈴內，操控夢魔鈴進行解體。
時間流逝。
“卡！”
當清脆的碎裂聲響起，太行的眼眸紅了。
“太行，這是王賜予我族的至寶，它曾經屬於我，現在歸你了。”
“太行，努力成長，將來也要這件至寶也將傳承給你的後代。”
父親的囑咐依稀在腦海中響起，太行眼中的悲傷卻化作堅定，它在這時猛地抬頭仰望負麵封棋，發出長嘯。
隻見幽藍色的能量光團從太行嘴裏噴出，在空中驟然炸裂。
漫天藍色光點散逸，隨後在太行的意識操控下洋洋灑灑飄向負麵封棋，將負麵封棋的身體包裹。
奇跡的本源力量滲透進封棋的精神領域。
這一次的負麵封棋有了反應，臉上的癲狂笑容逐漸收斂。
他發現自己的負麵情緒力量正在如潮水般褪去，回歸精神識海的最底層。
負麵封棋當即展開了歇斯底裏的掙紮。
但奇跡神物的力量霸道至極，掙紮沒能產生任何效果，負麵封棋就這般在掙紮中逐漸衰弱。
已經失去意識的封棋主人格與負麵意識體也在這時逐漸蘇醒。
他們開始壓製負麵情緒力量的萌發。
時間點滴流逝，當夢魔鈴的衍生本源力量徹底進入封棋的精神識海，負麵封棋在意識幹擾下迷失。
最終負麵意識體從負麵封棋體內剝離。
當意識消散，負麵封棋不再掙紮反抗，任憑夢魔鈴、封棋、負麵意識體合力將自己推進了精神識海最底層的心境牢籠。
但新的危機到來。
沒有了負麵情緒力量承載精神意識，此時的封棋已經失去了肉身。
沒有肉身的意識就好似無萍之根，難以在法則輪轉的世界裏獨立存在。
就在封棋恢複意識，以為自己就要這般隕落時。
意外出現了。
他發現自己的精神識海中閃爍萬道金光，一顆虛幻樹苗開始飛速成長。
這正是精靈王贈予他的生命種子。
當年他體內植入生命種子時，生命種子的力量分為了兩部分，一部分紮根於心髒，一部分順著眉心紮根於精神識海中。
兩處的生命種子分別吞噬了一部分精靈王贈予的樹枝，內部蘊含澎湃生命力。
此刻眉心處的生命種子蔓延無數根係，刺破精神識海，開始在體表編織軀體。
很快，封棋的意識就被金色的能量軀體包裹。
期間精神識海中的生命種子愈發虛弱，最終徹底崩碎開來。
封棋的金色能量軀體最後朝著血肉轉變。
當金光消失，封棋發現的血肉之軀已經重鑄。
隻是這具嶄新的軀體顯得十分虛弱，漫長旅途中的修煉成果在與劍寂的交手中消耗殆盡。
生命種子的力量消失，封棋與劍寂的身體徑直從空中落下。
太行在這時躍起，用背接住了落下的封棋。
“咳咳……”
重重摔落在太行的背部，封棋胸口一悶，忍不住劇烈咳嗽。
等太行落地，他就看到小幽、破甲等人正飛速趕來。
“哦吼，老大又贏啦，是不是又要慶祝吃大餐……”
小幽正要歡呼雀躍，可當她看清封棋的模樣，身體不由得一顫。
憔悴的麵容，蒼白的頭發，臉上有了歲月痕跡。
這時候的老大沒有了曾經的意氣風發，眼中隻有疲憊，身上多了腐朽氣息，好似一個即將迎來生命終點的垂暮老者。
心髒抽痛的同時，小幽的臉上很快再次浮現笑容，隨後猛地撲入封棋懷中，嚷嚷道：
“真是的，老大你又受傷了，這次變成老頭子了，快用你的生命種子療傷，現在好醜。”
聽著小幽的抱怨，封棋伸手揉了揉小幽的腦袋。
身體的情況他很清楚。
現在的他，時日無多了。
精靈王沒有騙他，生命種子確實救了他一命，為他重塑了肉身。
但重塑肉身的過程隻完成了一半。
正常情況下，需要心髒與精神識海中的生命種子同時被激活，肉身才能重鑄。
但心髒處的生命種子早已崩壞。
先是與劍寂交手時被不斷壓榨，後又在負麵情緒力量的汙染下徹底枯萎，現在能夠完成肉身重塑，已是非常勉強。
封棋明白，即使肉身真就完美重塑，他也撐不了多久了。
負麵情緒噴湧而出，早已將他的精神識海腐化得千瘡百孔。
同時借用多個天賦能力也對他的精神識海造成了影響。
多重因素影響下，能夠活下來已是萬幸，但生命近乎油盡燈枯，撐不了多久了。
望著還在都囔的小幽，封棋心中不是滋味。
他在這時掙紮著站起身，縱身躍下太行的背脊，落地後差點踉蹌跌倒。
穩住身形，他緩步來到已經失去了意識的劍寂身前。
習慣性地想要從空間手環中取物，卻發現空間手環早已在交戰中崩碎消失。
“小幽……咳咳，大腦活性針。”
聽到他的吩咐，小幽猛地點頭，伸手從空間手環中取出了大腦活性針。
接過小幽遞來的大腦活性針，封棋取下套在針尖的保護殼。
幽綠色的針尖與空氣接觸後表麵泛起金屬光澤，散逸強烈的靈氣波動。
針尖是頂級的靈礦製作，具有極強的穿透性。
來到劍寂跟前蹲下，他猛地將針尖刺向劍寂的大腦。
針尖與劍寂的大腦接觸，頓時強烈的阻力感襲來。
即使劍寂的百萬劍靈大陣已經停止運轉，但劍寂的肉身仍十分強悍。
“我來！”
破甲這時上前一步，接過封棋手裏的針筒，舉起後猛地刺下。
這一次大腦活性針成功刺入劍寂大腦。
當大腦活性針裏的藍色液體被完全推入劍寂的大腦，封棋艱難站起身。
劍寂現在的情況他不好判斷。
為了保證劍寂的意識不滅，他覺得給劍寂來一針大腦活性針較為保險。
“破甲，帶上他。”
聽到他的吩咐，破甲當即點頭，伸手將劍寂抗在了右肩膀。
封棋的視線轉向北麵，隨後邁步朝沐晴所在的方向走去。
許久後，他看到了沐晴的身軀。
風沙將沐晴的身體半掩埋，戰死前她的雙拳仍緊握，睜開的眼眸中仍有決然戰意。
千瘡百孔的軀體證明沐晴戰至了生命的最後一刻。
來到沐晴身前，封棋緩緩蹲下身，伸手拂過沐晴的眼眸，卻發現怎麽都無法合上沐晴睜開的眼眸。
他忍不住發出一聲歎息，隨後將沐晴的身軀從地上抱起，艱難邁步往凜冬城北門方向走去。
遙望封棋落寞的背影與被風撩起的灰白色長發，小幽等人心中不是滋味。
隨後跟上了封棋的腳步。
……
兩個月後。
沐晴的墓碑前。
封棋坐在金屬輪椅上，望著墓碑上沐晴的灰白照片。
此時他眼中的銳氣消失，身上隻有遲暮之氣。
負麵情緒的影響還在。
他就像是患上了老年癡呆，時不時會陷入記憶重疊的狀態。
凜冬城的戰爭已經落幕。
但此戰對凜冬城造成了嚴重影響。
整個凜冬城北區淪為廢墟，遍布大大小小的天坑，城南、城東、城西也都受到了嚴重波及影響，尤其是城西區，建築大麵積垮塌，大半個區被建築殘骸填滿。
這時候的凜冬城近乎陷入到了癱瘓境地。
與劍寂的戰爭贏得了勝利，卻也付出了慘痛代價。
想要將凜冬城重建，不知要花費多少歲月。
這也是封棋想要將劍寂徹底扼殺的原因。
如果不抹殺劍寂，往後這樣的情況還會在未來的時間線上重複上演。
最終換來的是一座座廢墟城市。
現在劍寂已經被張道文冰封，送往了猩紅研究院的秘密基地。
如果一切順利，待主時間線將劍寂殺死，劍寂將徹底此成為過去式。
贏得勝利本該喜悅，但封棋卻怎麽都開心不起來。
親眼看到沐晴戰死，他覺得心中仿佛壓著一塊沉重的石頭，感覺喘不過氣來。
慕暚死後能在太陽中孕育重生，但沐晴卻是真的離開了。
對未來的時間線而言，沐晴的命運能被改寫，一切都能重新來過。
但對他這條犧牲線而言，沒有重新來過的機會，消失的終將不再出現。
“咳咳……。”
情緒起伏間，封棋忍不住咳嗽。
就連呼吸都變得沙啞，好似有一把鈍刀伴隨著呼吸在喉管裏摩擦。
歎息間，封棋顫抖著手揉了揉趴在膝蓋上睡著的小幽腦袋。
小幽都囔了一句，拱了拱屁股後繼續沉睡。
封棋知道自己已經時日無多。
臨終之際，他不知該如何安排小幽的往後餘生。
他曾嚐試過讓小幽留在星城，以人類的方式在這裏定居。
就像是張道文那般，成為星城的一份子。
但麵對他的安排，小幽總會又哭又鬧，根本不願意離開他的身邊。
與劍寂一戰，他已經耗盡了所有，堅持不了多久了。
這條犧牲線他在登神曆練挑戰中多次突破生命極限，完成生命的蛻變。
百餘年的漫長旅途，往事曆曆在目。
曾走過黃沙漫天的沙漠禁地，跨過盛開綠植的植物樂園，也曾駐足於破敗的城門前，與強者一戰……記憶中有太多的精彩值得回味。
但此刻終究是褪去了繁華，以垂暮之姿回歸平凡。
遙望遠方的落日餘暉，生命好似這一輪落日，即將沉沒於山巒間。
晚霞漫天，風卷殘雲。
封棋的呼吸逐漸放緩，他微笑伸手撫摸小幽的腦袋。
小幽下意識地拱動屁股，不滿的都囔了幾句，似乎在責怪老大又打擾她睡覺。
生命好似風中殘燭，最終伴隨著落日就此熄滅。
封棋的手還放在小幽的腦袋上，隻是臉上的微笑就此定格。
許久後，小幽猛地抬起頭，目光炯炯地望向封棋道：
“老大。”
“誒，睡著了嗎？”
小幽伸手在封棋麵前搖晃：
“老大，小幽餓了，要吃烤肉。”
望著仍沒有動靜的老大，小幽腮幫子逐漸鼓起。
在小幽認知中，老大隻是在登神挑戰修煉中受到了嚴重傷勢，但傷勢終究會愈合，那個笑容燦爛的老大仍會歸來。
每次都是如此。
老大會死，這不存在於小幽的認知中。
“老大，老大，醒醒，小幽餓壞了！”小幽飛至封棋耳邊，大聲呼喊道。
“小幽，老大走了。”
這時破甲、雷霆等人的身影出現，喊住了還想繼續折騰封棋的小幽。
“走了？不是在這嗎？”小幽一臉疑惑道。
“老大……死了。”破甲歎息道。
聽到這番話的小幽當即雙手叉腰，神氣道：
“老大正在療傷……才不會……”
小幽想繼續反駁破甲說的話，但說著說著，小幽的眼淚止不住的滑落：
“老大不會死的……老大隻是在登神挑戰中受到了嚴重的傷勢，他還會像以前一樣回來的……你們不許和小幽開玩笑。”
破甲等人沒有回答，默默站在一旁，聽著小幽嗚咽。
“老大，醒醒……不要和小幽開玩笑了……小幽好害怕。”
“老大，小幽聽話好不好，小幽以後好好修煉，你能不能不要再嚇小幽了……嗚嗚嗚。”
……
望著已經失去生機的封棋，小幽不斷說著話，不斷發誓保證，期許著老大能夠忽然醒來嚇自己一跳。
但封棋沒有再醒來。
夜幕籠罩大地，寂靜的陵園中，小幽的哭聲逐漸放大。
即使破甲等人如何勸說，小幽仍不肯相信老大已經死了。
她還在堅持老大正在療傷，很快就會回來。
日升日落，小幽哭了三天，眼睛紅腫的快要睜不開。
可她仍緊緊抱著封棋的軀體，不願意鬆開。
她的內心早已被迷茫與悲傷填滿。
這些天，她的記憶中閃過無數和封棋在一起的畫麵。
在小幽的認知中，家從來不是一個固定的區域。
老大在哪，哪裏就是她的家。
漫長的旅途曆練中，即使再苦她都不覺得悲傷。
因為走在前麵的老大總能為她撐起一片天。
現在，天空塌了。
“老大，求求你醒來吧……小幽再也不調皮，再也不催你烤肉了……。”
伸手撫摸封棋已經冰涼的臉頰，小幽已經哭不出聲。
“老大，你說人類神話中有地獄……你在那裏沒有小幽陪伴會不會很孤獨，小幽來陪你好不好。”
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小幽的眼眸中已有死誌。
他的內心逐漸被冰封，麵對封棋的死亡，此時小幽眼中的生機正在褪去。
看到這一幕，破甲等人心中焦急，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些天的勸說，小幽根本不曾聽進去。
此時的小幽如同一朵即將凋零的花朵，能量編織線在體內一點點收緊，想要切斷自己的生機。
就在小幽氣息微弱之際，蔚薇的身影出現。
她邁步來到小幽身邊，試著將小幽從封棋身上拽離，卻發現小幽死死不鬆手。
蔚薇這時彎下腰，將嘴貼在小幽的耳邊輕聲道：
“小幽，老大沒有死，他會在千餘年後歸來……”
聽著蔚薇的講述，小幽眼中死氣逐漸褪去，她猛地回過頭望向蔚薇：
“真的嗎？”
蔚薇微笑伸手揉了揉小幽柔順的頭發：
“當然是真的，這個秘密魔刀也知道，不信等魔刀恢複後你問問。”
“你該做的就是努力成長，至少要活到老大回來的時候，要是等你老大回來發現你已經死了，到時候可就輪到你老大哭了。”
望著滿臉笑容的蔚薇，小幽抬頭望向已經“沉睡”的封棋，眼中燃起了一絲希望。
“魔刀……魔刀在哪！”
小幽忽然呼喊道。
“我給你帶來了。”蔚薇這時拿起手裏的木盒，打開後露出了碎成三截的魔刀碎塊：
“魔刀的意識還未消散，隻是恢複需要多久不得而知。”
伸手接過蔚薇遞來的木盒，小幽眼中泛出眼淚。
碎裂後的魔刀已經變換了造型，不再是她熟悉的模樣。
但她還是一眼認出，這是老大的貼身武器。
“活到老大歸來的時候……”
小幽嘴裏輕喃，眼神逐漸變得堅定：
“此後由我執刀！”
……
三日後，封棋的冰棺下葬。
這天，星城西門外。
小幽抱著木盒往西而行，身後跟著破甲、雷霆、太行。
望著小幽堅定的步伐，破甲等人心中不是滋味。
封棋的死讓小幽一夜成長，那個天真爛漫的擺爛幽消失了，現在的小幽完全變了模樣。
臉上沒有了笑容，也不再隨時隨地的大聲嚷嚷。
“小幽，我們接下來去哪？”
“重走老大的登神挑戰路，我要努力成長，活到能與老大再相見的那天。”
“你真的信嗎？”
“我信，老大無所不能！”
話音落下，小幽手裏的木盒崩碎，魔刀碎塊被能量絲線相連，被她緊緊握在了手中。
將魔刀舉過頭頂，朝霞透過魔刀裂痕印在臉上。
小幽的眼神無比堅定。
他發現自己的精神似乎被汙染了，不再受到自己是控製。
這便是封棋負麵意識的可怕之處。
每一條時間線的絕望積累，不是1+1+1這般簡單。
更準確的是多重累積的負麵情緒。
舉例來說，時間線3的封棋吸收了時間線2的封棋的負麵情緒，等同於是吸收了兩次時間線1的負麵情緒。
如果時間線4吸收了時間線3的記憶，將讀取三次時間線1的負麵情緒與兩次時間線2的負麵情緒。
重複的記憶不斷疊加。
畢竟這本就是時間線經曆的一部分。
層層遞進下，現在每次吸收記憶都會給封棋帶去無窮的負麵情緒壓力。
如果不是奇跡心煉台的多次心境曆練，他早在數條時間線前就承受不住負麵情緒的壓迫。
行路難、長生難、心意難……每一次的曆練都會讓他的心境枷鎖牢固幾分。
旁白曾說過，他的心底關著一頭惡魔。
它沒有意識，所以不會掙脫為它創造的心境枷鎖，但散逸的負麵情緒仍讓封棋吃盡了苦頭。
如果有一天負麵情緒惡魔誕生了自主意識，它必將掙脫牢籠，變得不可掌控，吞噬主人格更是必然。
這一次，封棋主動釋放了這頭負麵惡魔。
沒有意識的它獲得了負麵人格體的意識承載，誕生了屬於自己的意識萌芽。
誕生之初，他便是極致邪惡的化身。
它是由絕望、死亡、恐懼、憤怒、沮喪、悲傷、痛苦……無數負麵情緒力量的凝聚體，一切最不美好情緒的具現化。
負麵封棋出現的瞬間便汙染了魔刀，並強製啟動了魔刀的適應性變形，使其變成了實體鬼刀。
肉身無法承載恐怖的負麵汙染，徹底負麵能量化。
變成半虛半實的形態，體表還散逸著縹緲如煙的負麵霧氣。
恐怖的負麵情緒力量不同於能量與實體，而是一種精神層麵的汙染傷害。
任憑劍寂有百萬劍靈護體，有著絕強的肉體防禦，但仍無法抵擋負麵情緒力量的侵蝕。
如果說肉體能承受物理與能量層麵的傷害。
那麽精神識海承受的是精神層麵的傷害。
即使擁有絕強的肉體，可隻要精神意識弱小，被精神傷害擊中，也會受到嚴重傷害，甚至導致精神死亡。
負麵情緒力量便是極致精神傷害的一種。
百萬劍靈加持的劍寂擁有絕強的肉體防禦，但負麵情緒在擊中劍寂後對其造成的是精神層麵的傷害，需要他用精神意誌去抵擋。
此時。
負麵封棋的身影緩緩顯現在負麵精神領域，遙望痛苦掙紮的劍寂，臉上浮現誇張的笑容，嘴裏發出癲狂的笑聲。
劍寂的痛苦情緒在負麵封棋眼中是最美好的食物。
主人格向往的燦爛盛世是負麵封棋眼裏最糟糕的未來。
負麵封棋眼裏，這個世界不該走向美好，最終的歸宿應該是充斥痛苦與絕望。
隻見在痛苦中輪回的劍寂頭頂浮現絲絲縷縷的灰色能量。
懸停於半空中的負麵封棋望向劍寂的眼神好似在看一個被囚禁的獵物，眼神中充斥著譏諷與戲謔。
“背叛！”
負麵封棋在這時咧嘴開口道。
話音落下，精神沉淪下的劍寂頓時感覺無限失重感襲來，等視線再度清晰，他發現自己回到了劍族。
那時刀族還在。
這一次，劍寂成為了被背叛者。
至親、族人都在背叛下慘死，那種深入骨髓的痛苦正是魔刀所經曆過的絕望。
“恐懼！”
邪惡的笑聲再度響起。
這一次劍寂開始經曆恐怖輪回，每一次都是在痛苦掙紮中成長，感受最徹骨的痛苦，卻始終無法從中掙脫出來。
負麵封棋不斷將自己的負麵情緒注入劍寂腦海中，利用負麵情緒為其編織最痛苦的經曆。
背叛、恐懼、死亡、絕望……無限反複的絕望中，劍寂的精神意誌幾度接近崩潰。
沒有心境挑戰修煉的劍寂即使活了千餘年，卻不曾真正經曆過絕望。
年少便是劍族第一天才的他，成長可謂一帆風順。
更是在最巔峰時期獲得了改變他命運的奇跡“強化寶石”。
獲得奇跡神物對任何領域生物而言都是無上機緣，劍寂更是如此，他獲得了一件完美貼合自身的奇跡神物。
任何鑲入強化寶石的武器裝備都會獲得恐怖的增幅。
他手中的神劍在鑲入強化寶石後，更是讓他有眺望未來的潛力。
但這一次，他在負麵輪回中沒有一帆風順，隻有無窮的絕望，一切苦難厄運都會降臨在他身上。
他沒有主宰自身命運的能力，隻能在絕望中沉淪。
痛苦讓劍寂不斷發出哀嚎，但這個聲音在負麵封棋耳中卻顯得尤為悅耳。
負麵封棋的聲音不斷在劍寂耳邊蕩響，讓劍寂承受的痛苦不斷加重。
劍寂根本無力反抗。
當他被鬼刀切中的那一刻，便已經被最極致的惡魔汙染。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劍寂徹底淪為了負麵封棋的玩物，以嘶吼與痛苦為其取樂。
……
外界。
大地崩塌，滿目瘡痍。
凜冬北區徹底淪為平地，甚至看不到建築殘骸，隻剩下了坑坑窪窪的大小天坑。
恐怖的餘波下，建築殘骸早已被擠壓成齏粉。
封棋與劍寂的身影懸於高空。
劍寂的眼眸已經失去了金色，變成了灰色，軀體還在止不住地顫抖。
而負麵封棋懸停於劍寂跟前，身體蔓延出無數灰色的負麵力量觸手，纏繞在劍寂的體表。
時間點滴流逝。
數小時後，小幽等人的身影出現在凜冬北區。
當看到懸停於高空的負麵封棋，小幽的臉上頓時浮現燦爛笑容，朝著懸空的封棋揮手呼喊道：
“老大，你怎麽冒煙啦！”
說著小幽就要浮空朝封棋飛去。
這時太行猛地躍起，一口咬住小幽的左腿，將其從空中拽下。
就在小幽都嘴想要抱怨時，雷霆麵色嚴肅地開口道：
“蠢幽，別輕舉妄動，他的情況不對勁，肉體轉換成了半虛半實的能量體，即使隔著很遠我都能感覺到恐怖的負麵情緒波動，讓我有想吐的衝動。”
“什麽意思？”
太行這時開口道：
“小幽，還記得我曾經經曆過的負麵精神地獄嗎？老大現在正在施展這種能力，不同的是老大並未開啟修羅形態，肉身似乎徹底被負麵情緒汙染了，現在的老大很可能敵我不分，你過去會死。”
聽到這番話，小幽的表情頓時變得無比緊張：
“老大會死嗎？”
麵對詢問，破甲、雷霆、太行都沉默了。
沒有肉身承載，他們覺得即使能將封棋的負麵情緒壓製回精神識海，但主人格意識已經沒有了肉身承載，根本難以存活。
這麽多年的相伴，他們清楚知道這個答桉對小幽而言有多麽殘酷。
所以他們不敢說出心裏話。
“不會死！”一向喜歡抨擊小幽的雷霆在這時語氣肯定道。
“嗨，我就知道老大又要贏了，等老大回來肯定會烤肉慶祝……嘿嘿。”
說到吃，小幽的臉上浮現燦爛笑容。
“太行，你的夢魔鈴能壓製住老大的負麵情緒嗎？”
破甲表情轉頭望向太行，表情嚴肅詢問道。
太行遙望懸於高空，半虛半實的封棋，表情凝重：
“我曾用夢魔鈴鐺壓製過負麵意識體，但現在老大的狀態從未見過，我不清楚能不能行，盡力試試。”
“或許可行，如果老大負麵力量還未誕生出屬於自己的意識，仍以是負麵意識體為意識載體，那麽他的負麵情緒仍有概率被夢魔鈴壓製。”
雷霆也在這時點頭道。
“我試試。”
太行晃動身體，軀體瞬間暴漲，隨後快速奔向封棋所在的位置
小幽見狀當即就要跟上，卻被破甲一把拽住：
“小幽，留在這裏別去添亂。”
“好吧。”
小幽無奈歎氣，擺出了一副真拿你們沒辦法的姿態。
片刻後，太行來到了封棋懸空區域的下方。
還未接近封棋，太行便開始幹嘔。
強烈的恐懼猶如附骨之疽，怎麽都無法甩開。
負麵情緒的幹擾喚起了塵封在太行內心最深處的恐懼。
它的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被拉入負麵地獄時的場景，那絕對是它這輩子最恐怖的經曆。
如果可以，當時它寧可選擇死亡，也不願意在無休止的負麵情緒折磨中輪回。
此刻回想起來，仍心中膽寒。
就像是旅途中封棋閑聊時說起的人類神話故事裏的地獄十八層折磨，那種恐怖經曆需要用漫長的時間去衝澹。
此刻負麵封棋散逸的負麵情緒力量喚醒了太行最不想回憶的噩夢。
太行的身軀不由自主地顫抖，身體出現了強烈的排斥反應，不斷幹嘔好似要將體內的負麵情緒吐出來。
但精神上的汙染，根本無法通過物理的嘔吐驅散。
緩了好一會，太行才咬牙驅動夢魔鈴。
頓時能夠幹擾意識的空靈聲音響起。
夢魔鈴聲擴散詭異音波，朝上空輻射。
此時負麵封棋仍在精神地獄領域中折磨著劍寂，讓劍寂的意識在絕望中發出令他愉悅的悲鳴。
這時幹擾意識的音波在精神地獄領域中響起。
負麵封棋的意識短暫恍忽，卻很快恢複過來，甚至並未去尋找與理會幹擾源頭。
初生的負麵封棋沒有危機意識。
癲狂的負麵封棋腦海中隻想繼續折磨劍寂，用劍寂的痛苦換來自己的愉悅。
外界。
不斷催動夢魔鈴的太行也已經發現了問題。
它發現即使將夢魔鈴的功效最大化，仍無法影響到現在的負麵封棋。
這個情況在之前從未有過。
曾經的它嚐試過用夢魔鈴壓製負麵意識體，這也是封棋當時選擇將它帶在身邊的原因。
修羅惡鬼形態下，封棋會完全失去意識。
也隻有它在旁利用夢魔鈴壓製負麵意識，才能讓封棋的修羅惡鬼形態達到一種完美的平衡。
但現在它的能力卻無法再對封棋奏效。
具體是什麽原因，太行心中明悟。
這顯然是封棋現在的負麵意識太過恐怖，超越了夢魔鈴的力量範疇，無法被幹擾認知。
如果是奇跡夢魔鈴在手，太行有信心壓製住負麵封棋。
但它手裏的隻是偽夢魔鈴，產生的功效遠遠無法和真正的夢魔鈴相比。
心中焦急的同時，太行咬牙抵禦上空散逸而來的負麵情緒幹擾，繼續催動夢魔鈴的發出幹擾音波，試圖用持續的幹擾將負麵封棋壓製住，讓主人格掌控身體。
時間推移，太行的狀態愈發不佳。
雖然站在地麵，距離負麵封棋還很遠，但負麵情緒的幹擾仍不斷對它造成影響。
太行絲毫不懷疑，如果再堅持下去，自己很可能再度陷入到被精神汙染的狀態，陷入痛苦輪回中。
回頭看了眼小幽，太行眼中發狠。
此刻，它做出了一個決定。
掛在脖頸的夢魔鈴鐺雖然是偽奇跡，卻是彷照真正的夢魔鈴複刻，內部更是存儲了一團真正夢魔鈴衍生的本源力量。
也正是用夢魔鈴衍生的本源製作成核心，才能讓偽夢魔鈴擁有類似於夢魔鈴的功效。
太行明白，如果取出偽夢魔鈴中的夢魔本源。
偽夢魔鈴必然會失去功效。
但現在，它做出了決定。
隻見太行甩動脖子，頓時夢魔鈴鐺係帶斷裂，太行扭頭一口咬住了夢魔鈴。
牙齒發力的同時，太行的意識刺入夢魔鈴內，操控夢魔鈴進行解體。
時間流逝。
“卡！”
當清脆的碎裂聲響起，太行的眼眸紅了。
“太行，這是王賜予我族的至寶，它曾經屬於我，現在歸你了。”
“太行，努力成長，將來也要這件至寶也將傳承給你的後代。”
父親的囑咐依稀在腦海中響起，太行眼中的悲傷卻化作堅定，它在這時猛地抬頭仰望負麵封棋，發出長嘯。
隻見幽藍色的能量光團從太行嘴裏噴出，在空中驟然炸裂。
漫天藍色光點散逸，隨後在太行的意識操控下洋洋灑灑飄向負麵封棋，將負麵封棋的身體包裹。
奇跡的本源力量滲透進封棋的精神領域。
這一次的負麵封棋有了反應，臉上的癲狂笑容逐漸收斂。
他發現自己的負麵情緒力量正在如潮水般褪去，回歸精神識海的最底層。
負麵封棋當即展開了歇斯底裏的掙紮。
但奇跡神物的力量霸道至極，掙紮沒能產生任何效果，負麵封棋就這般在掙紮中逐漸衰弱。
已經失去意識的封棋主人格與負麵意識體也在這時逐漸蘇醒。
他們開始壓製負麵情緒力量的萌發。
時間點滴流逝，當夢魔鈴的衍生本源力量徹底進入封棋的精神識海，負麵封棋在意識幹擾下迷失。
最終負麵意識體從負麵封棋體內剝離。
當意識消散，負麵封棋不再掙紮反抗，任憑夢魔鈴、封棋、負麵意識體合力將自己推進了精神識海最底層的心境牢籠。
但新的危機到來。
沒有了負麵情緒力量承載精神意識，此時的封棋已經失去了肉身。
沒有肉身的意識就好似無萍之根，難以在法則輪轉的世界裏獨立存在。
就在封棋恢複意識，以為自己就要這般隕落時。
意外出現了。
他發現自己的精神識海中閃爍萬道金光，一顆虛幻樹苗開始飛速成長。
這正是精靈王贈予他的生命種子。
當年他體內植入生命種子時，生命種子的力量分為了兩部分，一部分紮根於心髒，一部分順著眉心紮根於精神識海中。
兩處的生命種子分別吞噬了一部分精靈王贈予的樹枝，內部蘊含澎湃生命力。
此刻眉心處的生命種子蔓延無數根係，刺破精神識海，開始在體表編織軀體。
很快，封棋的意識就被金色的能量軀體包裹。
期間精神識海中的生命種子愈發虛弱，最終徹底崩碎開來。
封棋的金色能量軀體最後朝著血肉轉變。
當金光消失，封棋發現的血肉之軀已經重鑄。
隻是這具嶄新的軀體顯得十分虛弱，漫長旅途中的修煉成果在與劍寂的交手中消耗殆盡。
生命種子的力量消失，封棋與劍寂的身體徑直從空中落下。
太行在這時躍起，用背接住了落下的封棋。
“咳咳……”
重重摔落在太行的背部，封棋胸口一悶，忍不住劇烈咳嗽。
等太行落地，他就看到小幽、破甲等人正飛速趕來。
“哦吼，老大又贏啦，是不是又要慶祝吃大餐……”
小幽正要歡呼雀躍，可當她看清封棋的模樣，身體不由得一顫。
憔悴的麵容，蒼白的頭發，臉上有了歲月痕跡。
這時候的老大沒有了曾經的意氣風發，眼中隻有疲憊，身上多了腐朽氣息，好似一個即將迎來生命終點的垂暮老者。
心髒抽痛的同時，小幽的臉上很快再次浮現笑容，隨後猛地撲入封棋懷中，嚷嚷道：
“真是的，老大你又受傷了，這次變成老頭子了，快用你的生命種子療傷，現在好醜。”
聽著小幽的抱怨，封棋伸手揉了揉小幽的腦袋。
身體的情況他很清楚。
現在的他，時日無多了。
精靈王沒有騙他，生命種子確實救了他一命，為他重塑了肉身。
但重塑肉身的過程隻完成了一半。
正常情況下，需要心髒與精神識海中的生命種子同時被激活，肉身才能重鑄。
但心髒處的生命種子早已崩壞。
先是與劍寂交手時被不斷壓榨，後又在負麵情緒力量的汙染下徹底枯萎，現在能夠完成肉身重塑，已是非常勉強。
封棋明白，即使肉身真就完美重塑，他也撐不了多久了。
負麵情緒噴湧而出，早已將他的精神識海腐化得千瘡百孔。
同時借用多個天賦能力也對他的精神識海造成了影響。
多重因素影響下，能夠活下來已是萬幸，但生命近乎油盡燈枯，撐不了多久了。
望著還在都囔的小幽，封棋心中不是滋味。
他在這時掙紮著站起身，縱身躍下太行的背脊，落地後差點踉蹌跌倒。
穩住身形，他緩步來到已經失去了意識的劍寂身前。
習慣性地想要從空間手環中取物，卻發現空間手環早已在交戰中崩碎消失。
“小幽……咳咳，大腦活性針。”
聽到他的吩咐，小幽猛地點頭，伸手從空間手環中取出了大腦活性針。
接過小幽遞來的大腦活性針，封棋取下套在針尖的保護殼。
幽綠色的針尖與空氣接觸後表麵泛起金屬光澤，散逸強烈的靈氣波動。
針尖是頂級的靈礦製作，具有極強的穿透性。
來到劍寂跟前蹲下，他猛地將針尖刺向劍寂的大腦。
針尖與劍寂的大腦接觸，頓時強烈的阻力感襲來。
即使劍寂的百萬劍靈大陣已經停止運轉，但劍寂的肉身仍十分強悍。
“我來！”
破甲這時上前一步，接過封棋手裏的針筒，舉起後猛地刺下。
這一次大腦活性針成功刺入劍寂大腦。
當大腦活性針裏的藍色液體被完全推入劍寂的大腦，封棋艱難站起身。
劍寂現在的情況他不好判斷。
為了保證劍寂的意識不滅，他覺得給劍寂來一針大腦活性針較為保險。
“破甲，帶上他。”
聽到他的吩咐，破甲當即點頭，伸手將劍寂抗在了右肩膀。
封棋的視線轉向北麵，隨後邁步朝沐晴所在的方向走去。
許久後，他看到了沐晴的身軀。
風沙將沐晴的身體半掩埋，戰死前她的雙拳仍緊握，睜開的眼眸中仍有決然戰意。
千瘡百孔的軀體證明沐晴戰至了生命的最後一刻。
來到沐晴身前，封棋緩緩蹲下身，伸手拂過沐晴的眼眸，卻發現怎麽都無法合上沐晴睜開的眼眸。
他忍不住發出一聲歎息，隨後將沐晴的身軀從地上抱起，艱難邁步往凜冬城北門方向走去。
遙望封棋落寞的背影與被風撩起的灰白色長發，小幽等人心中不是滋味。
隨後跟上了封棋的腳步。
……
兩個月後。
沐晴的墓碑前。
封棋坐在金屬輪椅上，望著墓碑上沐晴的灰白照片。
此時他眼中的銳氣消失，身上隻有遲暮之氣。
負麵情緒的影響還在。
他就像是患上了老年癡呆，時不時會陷入記憶重疊的狀態。
凜冬城的戰爭已經落幕。
但此戰對凜冬城造成了嚴重影響。
整個凜冬城北區淪為廢墟，遍布大大小小的天坑，城南、城東、城西也都受到了嚴重波及影響，尤其是城西區，建築大麵積垮塌，大半個區被建築殘骸填滿。
這時候的凜冬城近乎陷入到了癱瘓境地。
與劍寂的戰爭贏得了勝利，卻也付出了慘痛代價。
想要將凜冬城重建，不知要花費多少歲月。
這也是封棋想要將劍寂徹底扼殺的原因。
如果不抹殺劍寂，往後這樣的情況還會在未來的時間線上重複上演。
最終換來的是一座座廢墟城市。
現在劍寂已經被張道文冰封，送往了猩紅研究院的秘密基地。
如果一切順利，待主時間線將劍寂殺死，劍寂將徹底此成為過去式。
贏得勝利本該喜悅，但封棋卻怎麽都開心不起來。
親眼看到沐晴戰死，他覺得心中仿佛壓著一塊沉重的石頭，感覺喘不過氣來。
慕暚死後能在太陽中孕育重生，但沐晴卻是真的離開了。
對未來的時間線而言，沐晴的命運能被改寫，一切都能重新來過。
但對他這條犧牲線而言，沒有重新來過的機會，消失的終將不再出現。
“咳咳……。”
情緒起伏間，封棋忍不住咳嗽。
就連呼吸都變得沙啞，好似有一把鈍刀伴隨著呼吸在喉管裏摩擦。
歎息間，封棋顫抖著手揉了揉趴在膝蓋上睡著的小幽腦袋。
小幽都囔了一句，拱了拱屁股後繼續沉睡。
封棋知道自己已經時日無多。
臨終之際，他不知該如何安排小幽的往後餘生。
他曾嚐試過讓小幽留在星城，以人類的方式在這裏定居。
就像是張道文那般，成為星城的一份子。
但麵對他的安排，小幽總會又哭又鬧，根本不願意離開他的身邊。
與劍寂一戰，他已經耗盡了所有，堅持不了多久了。
這條犧牲線他在登神曆練挑戰中多次突破生命極限，完成生命的蛻變。
百餘年的漫長旅途，往事曆曆在目。
曾走過黃沙漫天的沙漠禁地，跨過盛開綠植的植物樂園，也曾駐足於破敗的城門前，與強者一戰……記憶中有太多的精彩值得回味。
但此刻終究是褪去了繁華，以垂暮之姿回歸平凡。
遙望遠方的落日餘暉，生命好似這一輪落日，即將沉沒於山巒間。
晚霞漫天，風卷殘雲。
封棋的呼吸逐漸放緩，他微笑伸手撫摸小幽的腦袋。
小幽下意識地拱動屁股，不滿的都囔了幾句，似乎在責怪老大又打擾她睡覺。
生命好似風中殘燭，最終伴隨著落日就此熄滅。
封棋的手還放在小幽的腦袋上，隻是臉上的微笑就此定格。
許久後，小幽猛地抬起頭，目光炯炯地望向封棋道：
“老大。”
“誒，睡著了嗎？”
小幽伸手在封棋麵前搖晃：
“老大，小幽餓了，要吃烤肉。”
望著仍沒有動靜的老大，小幽腮幫子逐漸鼓起。
在小幽認知中，老大隻是在登神挑戰修煉中受到了嚴重傷勢，但傷勢終究會愈合，那個笑容燦爛的老大仍會歸來。
每次都是如此。
老大會死，這不存在於小幽的認知中。
“老大，老大，醒醒，小幽餓壞了！”小幽飛至封棋耳邊，大聲呼喊道。
“小幽，老大走了。”
這時破甲、雷霆等人的身影出現，喊住了還想繼續折騰封棋的小幽。
“走了？不是在這嗎？”小幽一臉疑惑道。
“老大……死了。”破甲歎息道。
聽到這番話的小幽當即雙手叉腰，神氣道：
“老大正在療傷……才不會……”
小幽想繼續反駁破甲說的話，但說著說著，小幽的眼淚止不住的滑落：
“老大不會死的……老大隻是在登神挑戰中受到了嚴重的傷勢，他還會像以前一樣回來的……你們不許和小幽開玩笑。”
破甲等人沒有回答，默默站在一旁，聽著小幽嗚咽。
“老大，醒醒……不要和小幽開玩笑了……小幽好害怕。”
“老大，小幽聽話好不好，小幽以後好好修煉，你能不能不要再嚇小幽了……嗚嗚嗚。”
……
望著已經失去生機的封棋，小幽不斷說著話，不斷發誓保證，期許著老大能夠忽然醒來嚇自己一跳。
但封棋沒有再醒來。
夜幕籠罩大地，寂靜的陵園中，小幽的哭聲逐漸放大。
即使破甲等人如何勸說，小幽仍不肯相信老大已經死了。
她還在堅持老大正在療傷，很快就會回來。
日升日落，小幽哭了三天，眼睛紅腫的快要睜不開。
可她仍緊緊抱著封棋的軀體，不願意鬆開。
她的內心早已被迷茫與悲傷填滿。
這些天，她的記憶中閃過無數和封棋在一起的畫麵。
在小幽的認知中，家從來不是一個固定的區域。
老大在哪，哪裏就是她的家。
漫長的旅途曆練中，即使再苦她都不覺得悲傷。
因為走在前麵的老大總能為她撐起一片天。
現在，天空塌了。
“老大，求求你醒來吧……小幽再也不調皮，再也不催你烤肉了……。”
伸手撫摸封棋已經冰涼的臉頰，小幽已經哭不出聲。
“老大，你說人類神話中有地獄……你在那裏沒有小幽陪伴會不會很孤獨，小幽來陪你好不好。”
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小幽的眼眸中已有死誌。
他的內心逐漸被冰封，麵對封棋的死亡，此時小幽眼中的生機正在褪去。
看到這一幕，破甲等人心中焦急，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些天的勸說，小幽根本不曾聽進去。
此時的小幽如同一朵即將凋零的花朵，能量編織線在體內一點點收緊，想要切斷自己的生機。
就在小幽氣息微弱之際，蔚薇的身影出現。
她邁步來到小幽身邊，試著將小幽從封棋身上拽離，卻發現小幽死死不鬆手。
蔚薇這時彎下腰，將嘴貼在小幽的耳邊輕聲道：
“小幽，老大沒有死，他會在千餘年後歸來……”
聽著蔚薇的講述，小幽眼中死氣逐漸褪去，她猛地回過頭望向蔚薇：
“真的嗎？”
蔚薇微笑伸手揉了揉小幽柔順的頭發：
“當然是真的，這個秘密魔刀也知道，不信等魔刀恢複後你問問。”
“你該做的就是努力成長，至少要活到老大回來的時候，要是等你老大回來發現你已經死了，到時候可就輪到你老大哭了。”
望著滿臉笑容的蔚薇，小幽抬頭望向已經“沉睡”的封棋，眼中燃起了一絲希望。
“魔刀……魔刀在哪！”
小幽忽然呼喊道。
“我給你帶來了。”蔚薇這時拿起手裏的木盒，打開後露出了碎成三截的魔刀碎塊：
“魔刀的意識還未消散，隻是恢複需要多久不得而知。”
伸手接過蔚薇遞來的木盒，小幽眼中泛出眼淚。
碎裂後的魔刀已經變換了造型，不再是她熟悉的模樣。
但她還是一眼認出，這是老大的貼身武器。
“活到老大歸來的時候……”
小幽嘴裏輕喃，眼神逐漸變得堅定：
“此後由我執刀！”
……
三日後，封棋的冰棺下葬。
這天，星城西門外。
小幽抱著木盒往西而行，身後跟著破甲、雷霆、太行。
望著小幽堅定的步伐，破甲等人心中不是滋味。
封棋的死讓小幽一夜成長，那個天真爛漫的擺爛幽消失了，現在的小幽完全變了模樣。
臉上沒有了笑容，也不再隨時隨地的大聲嚷嚷。
“小幽，我們接下來去哪？”
“重走老大的登神挑戰路，我要努力成長，活到能與老大再相見的那天。”
“你真的信嗎？”
“我信，老大無所不能！”
話音落下，小幽手裏的木盒崩碎，魔刀碎塊被能量絲線相連，被她緊緊握在了手中。
將魔刀舉過頭頂，朝霞透過魔刀裂痕印在臉上。
小幽的眼神無比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