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爾格曼王國。


    大部分的人在聽見這個國家的名字時,都會皺起眉頭或是別過頭去。


    那是一個位於北歐某個角落的小小小小國家──無論是在世界史或是世界地理的課本上都找不到的國家。除了隔壁國家的人之外,這世界上不知道這個國家、或是根本就沒聽過這個國名的人應該是很正常的吧。


    至少相對日本這樣不論在地理位置上、政治上、文化上各方和貝爾格曼相去甚遠的國家而言,貝爾格曼隻不過是一個幾乎被人所遺忘的『鄉下』小國罷了。


    不過現在。


    「第十三防衛線被突破了!」


    這個世界上的鄉下小小小小國家被卷入了一場動亂。


    「蘭巴路特將軍戰死沙場近衛師團近乎全滅,守衛東門及西門的第二、第四防衛隊稍早便已失去聯係──」


    跪在王座前的士兵如此報告。


    士兵的聲音裏滿是苦澀、表情灰暗,看得出來他的心裏溢滿了慚愧。


    現在的狀況不需要報告也很清楚。


    槍聲和爆炸聲從剛剛開始就不斷地傳進謁見廳,而且還越來越大聲──這表示敵軍已逐漸逼近謁見廳了。


    「」


    原本像是沉睡一般閉上眼睛,一臉平靜地聽著士兵報告的國王──睜開了雙眼環視謁見廳。


    這是一個十分壯麗的大廳。


    大理石鋪設的地板、亮白石柱並排撐起天花板,上麵掛了一個直徑約有三公尺的豪奢吊燈。牆壁上掛滿了曆代國王的肖像畫及彷佛出自名家之手的繪畫及雕刻作品。


    可稱得上是典型的──王宮一景。


    隻是


    「敵軍要攻進這裏隻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現在謁見廳裏隻有王座上的國王和前來報告戰況的士兵,僅此兩人。


    原本是容納上百名臣下的廣大空間,如今徒留轟隆雷響的爆炸──及毫無生氣的空虛。


    「一直以來,辛苦你了。」


    忽然國王像是想到什麽似的說道。


    「陛下?」


    「這是我最後的命令。」


    士兵倏地抬起頭,看著王座上國王的微笑──一個隻有做出覺悟的人才能擁有的透明微笑。


    「全員立刻停止戰鬥,然後盡快逃離王宮。」


    「陛下──這」


    「這是命令。請你複誦。」


    「」


    士兵咬著雙唇低下頭。


    這場戰爭是不可能被逆轉的──每個人都心知肚明。也許國王有他的想法才會下達這個命令──


    「遵遵命!」


    在稍作片刻猶豫後,士兵呻吟般的說道。


    「全員立刻停止戰鬥其後,盡可能迅速地逃離王宮」


    「去吧!」


    「是的。」


    士兵踉蹌地離開謁見廳。


    國王目送那個被鮮血和煤煙染髒的背景離去後──他悠悠地站了起來,翻開天鵝絨的座墊。


    「」


    國王在王座上彎下身,用手指在手把部分的雕刻中摸索著被巧妙藏匿的開關。


    唰唰石頭和石頭間摩擦的聲音響起,王座隨著地板滑向一旁,下方出現了一個四方形的洞穴。


    洞穴裏有一段朝下的階梯。


    階梯不斷朝下延伸,彼端消失在淡淡的暗闇中。國王毫不猶豫的踏上階梯。


    「反正我就是個外人原本就注定有一天會這樣的」


    國王自嘲,慢慢步下階梯。


    在淡淡的暗闇中──大概走了五十階之後,視野突然變得寬廣。


    被白光點亮的空間。


    這裏是一個沒有任何氣味、十分幹燥的房間。裏麵的裝潢都有其特殊功能,沒有任何裝飾性的多餘東西。牆壁和地板上的水泥外露,天花板上則布滿了空調和電源用的管線,燈光來自放出扁平光芒的熒光燈。


    而且


    「哎呀──」


    一道聲音從國王背後傳出。


    「已經不行了嗎?」


    國王轉過身──一個帶著嘲弄笑容的男人站在眼前。


    這個男人已經上了年紀,可以算是老年人了。濃密的胡子和長長的頭發裏都摻雜著些許白色,整體看起來像是灰色。


    他身上穿著白衣,鼻梁上掛著銀框眼鏡。讓他的臉看起來像個學者一樣很難相處──而且還特別是那種誤入岐途、走火入魔的學者。


    他身後並排的東西更讓人確信這種印象。


    膽小的人可能早就昏倒了。


    腦髓、脊髓、內髒、手腳、眼球──無數個裝著各式各樣人體部位的玻璃罐並排在熒光燈下。


    沒有人會在王座下的暗門後麵藏了一個解剖學的數據室。


    那麽這裏又是怎樣的房間呢?


    「革命軍很快就會攻進來了。」


    國王淡淡的說。


    他是已經看開了呢──還是已經全盤放棄了呢。他的聲音裏沒有任何害怕、後悔抑或是動搖的情緒。他隻是把事實全盤說出來而已。


    「意外地,沒辦法撐下去呢。」


    「我想大概是其它國家提供他們武器和戰術指導吧。也或許這場戰爭本身就是被人誘導而引發的。」


    「原來如此。」


    老人聳了聳肩。


    看不出有任何悲壯的感覺,反倒像是很享受這個絕望的狀況般無禮。


    「所以──你才這麽快就要用啊。」


    「我以為可以不用就把事情解決。」


    國王的語氣還是一樣平靜──老人從某處掏出了一個小盒子遞給國王。


    是一個似乎上麵有特殊紅按鈕的機械。


    按鈕上麵覆有一個塑料蓋,旁邊附上黃黑交雜的警戒的圖示。這麽一來那是什麽東西似乎就一清二楚了。


    「抱歉。」


    國王一邊用手彈開塑料蓋一邊說道。


    「您還是很在意啊。」


    老人搖了搖頭。


    「就一個研究者的身分、或是一個朋友的身分而言,您都讓我有了非常愉快的回憶。」


    「是嗎。」


    國王點了點頭。


    接著──


    「多爾夫提利璐巴洛爾貝爾格曼!」


    急促的腳步聲隨著身著野戰服的男人們一齊踏入室內。自動手槍的槍口全部對準了國王和老人。


    「我們將逮捕你──」


    「我拒絕。」


    國王對著正準備高傲宣言的革命軍說完後──毫不遲疑地按下了盒子上的紅色按鈕。


    然後。


    毀滅性的閃光及爆炸聲──下一瞬間便炸毀了整間房間。


    四個小時後。


    早被革命軍攻占的貝爾格曼國營電視台(bnb)向國民宣告革命成功──緊急播出千年來支配這個小國的王族已死,專製君主製已然崩壞。


    『國民們!我們勝利了!』


    敲響了一個時代終結的鍾聲。


    不過


    『以舊有獨裁政治統治我們的王室已不複存在!我們今日將在此宣誓嶄新的自由民主國家就此成立!』


    不過就世界整體來看,這不過是邊境的角落裏所發生的一件小小小小事。


    表麵上是這樣。


    匡平眺望著窗外。


    窗外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東西,他也沒有把視線焦點對在任何東西上,他隻是透過眼鏡鏡片,呆呆地對著早已看習慣的街景發呆。


    今天很和平。


    今天和昨天一樣,街景還是不變地平凡,還愧是治安大國日本。沒有槍聲或爆炸聲轟然作響,也沒有火焰和煙爆掠過視野


    ,沒有任何特色的街景就這麽普通地不斷延伸。


    「」


    呼匡平滿足地呼了一口氣。


    這明明就是普通高中生看不到五分鍾就會膩、忍不住把頭轉開的街景但匡平卻已經看了將近二十分鍾。他的神情裏甚至還帶著一絲恍惚簡直就像是個坐在走廊邊,膝頭上抱著貓在打瞌睡的老人一樣。


    已經下課了。


    他身旁的同學們已經開始準備回家或是準備去社團活動了,還過匡平卻一個人眺望著窗外,獨自享受心中的喜悅。


    「」


    今天的課也過得很和平。


    沒有發生什麽特別引人注目的事,也沒有被卷入不必要的爭執,更沒有碰到什麽異常的事態。相安無事非常普通地消化完上課內容後,到了放學時間!


    神啊,實在太感謝你了!


    南部匡平。


    十七歲,高中生。


    他喜歡『平凡』。


    這個『平凡』也可以代換成『普通』反正他的主義和信仰就是『不引人注目』、『不悖離常理』、『絕不突出』。這也可以算是一種強迫症吧。所以呢他總是以普遍及平均為準則地過著生活。


    雖說以自我意識常常一不小心就過剩的高中生而言,這種想法本身根本是一種異常不過匡平本人卻毫無知覺。


    所以說,隻要是像今天這樣沒發生任何異常或奇妙之事,便安穩過完學校生活的太平日子,匡平總是會眺望著窗外的風景,一邊讚歎著『啊啊,平凡真是太美好了。』一邊享受著這份喜悅。


    不過


    「回家啦匡平!」


    一隻手伸過來拍了拍匡平的後腦勺。


    匡平皺起臉轉過頭去,眼前是個其存在本身就足以破壞匡平安穩、平凡、普通生活的侵略者。


    紅色的頭發、綠色的眼睛、深色的皮膚。


    看起來就是一個讓人很想去問他到底是哪一國人的人可是這個人卻是個純種日本人,而且是匡平的同學。


    對轉學來這間學校未滿一年的匡平而言,他到目前還沒交到幾個算是朋友的朋友不過在數量尚少的朋友中,跟他來往最密切的,便是這位像是從超誇張國家前來開拓誇張事業的少年。


    他的名字叫響瑞人。


    過分地喜歡引人注目,所作所為深怕別人看不到。


    其實這樣就已經把響瑞人這個人解說完畢了。基本上他的外表和行為模式都是遵循以上方針執行的。


    他是輕音樂社的社員,玩的樂器是吉他隻是因為彈吉他這件事很引人注目而已。最誇張的是他平常還會毫無意義背著吉他到處閑來晃去。


    當然,他的發色和瞳孔顏色也還是天生的。他是為了突顯與眾不同才噴上染發劑普配戴有色隱形眼鏡刻意改變顏色的。此外,他的手指和脖子上戴滿了多到令人生厭的銀飾,眉毛經過特地修剪,指甲用指甲油塗得黑漆漆,臉頰上還留有個像是刺青的花紋。不過這應該不是真的刺青,而是紋身貼紙才對。


    他身上的製服雖說是學校指定製服,不過上麵的大洞小洞卻讓他的製服和別人的製服間產生了異常巨大的落差,變得更加顯眼。


    隻在成績維持一定水準,學生的服裝限製就非常寬鬆在這間盛行自由放任主義的真行寺學園裏,老師們也隻會對他苦笑說『不要太過分啊』。不過要是他到了普通的高中,風紀委員和生教組長一碰到他,必定會立刻血壓上升而昏過去吧。


    他就是這樣一個和匡平完全相反的人。


    以『平凡』及『普通』作為學校生活基本方針的匡平身上,沒有佩戴任何首飾,頭發既沒有留長也沒有染。皮膚沒有曬黑,更沒有改造製服,人畜無害的外表從頭到腳貫徹始終。


    所以


    「你今天不去社團嗎?」


    匡平說完後歎了一口氣,重新轉向瑞人。


    「不用。不,應該說是我翹了社團才對,我等一下要去打工。」


    這個男人還是隻有打扮才走搖滾風,他體內的半吊子搖滾靈魂讓人無話可說。


    「啊啊是喔辛苦了。拜拜。」


    「嗚哇?好冷淡喔!匡平寶貝啊,我們一起回家嘛」


    「不要叫我匡平寶貝!不要抱住我!」


    「跟你一起走才能引人注目啊!一起回家吧」


    的確就像瑞人所說的,平凡到不行的匡平走在這種誇張男人的身邊,更能襯托出瑞人有多麽顯眼,顯眼到不行啊。


    不過


    「我啊!」


    匡平把瑞人抱住他的手拍開後說道:


    「你要我說幾次說幾次說幾次啊!普通最好啦!我跟你不一樣,我不喜歡引人注目!平凡!普通!和平!凡庸!沒個性!一般大眾!這才是我的理想啊!」


    「你真是個奇怪的家夥啊。」


    「我可不想被你指責!」


    匡平對著語調裏帶著深刻感慨的朋友大叫。


    「啊啊夠了你要是那麽想要別人看的話,你就去跳脫衣舞吧!」


    「嗯脫衣舞?」


    瑞人歪過頭。他持續以三十度角歪著頭,思考了一會兒後


    「原來如此,原來還有這種方法啊!」


    「你不要接納這個說法啦!」


    匡平對著把手插在褲子裏的瑞人怒吼一番後歎了長長的一口大氣。


    「啊啊夠了為什麽我的身邊總是沒什麽正常人啊」


    不知道為什麽,匡平總有被某些奇特人種喜歡上的傾向。其結果就是,他的身邊聚集愈來愈多和他渴望平凡的心願背道而馳的人類。


    「匡平。」


    瑞人抓著匡平的雙肩說道。


    「你知道『親友』這個詞嗎?」


    「吵死了!反正你給我一個人滾回家就是了。我要好好享受這段平凡時光後再回家。不管別人怎麽說,我就是要享受,要好好享受。」


    「什麽?匡平同學好壞心喔」


    「我壞心?你說我壞心?你的意思是說我不對嗎?」


    匡平一邊踹著用臉蹭著自己的手的瑞人,一邊呻吟著。瑞人輕輕一縮身,一邊躲開鞋子攻擊一邊說道:


    「你真是個奇怪的家夥,人生就隻有一次,要引人注目才有意思吧?」


    「我不需要!」


    「你不覺得引人注目很有快感嗎?大家都會隻看著你喔!你可以獨占別人的時間,你感受不到亮超讚的優越感嗎?」


    「感受不到!」


    對這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感到煩躁的匡平拍桌大叫。


    「我已經受夠這種事了!」


    「受夠了?」


    「你以為我從小轉過幾次學啊?轉學生是很引人注目的。毫無意義的引人注目!而且語言文化不同,更讓我在教室裏、在街上都很顯眼啊!」


    「啊啊是因為你爸爸工作的關係對吧?」


    「沒錯。」


    匡平呻吟般地說。


    基本上,他身邊的奇人第一名就是他父親。


    匡平之所以會有『普通至上』這種不像高中生該有的幹涸誌向,主要就是因為他父親這個反麵教材所致。


    「基本上我在連我媽是誰都搞不清楚的情形下,就已經得到夠特別的人生了!」


    不過其實匡平是到了國中,才正確把握到『母親』和『妻子』這些辭藻的概念。不過如果要說從有記憶開始,就跟著他爸爸這種走到哪裏都有當地老婆的人在地球上亂逛的話,那會變成這樣也是理所當然的。


    因此,匡平到現在都還不知道母親是誰。


    向父親詢問的時候,他爸也隻丟了一句『我回過神的時候,你就被塞在我旁邊了。』


    真的是非常過分。


    「基本上我八成的不幸,都來自那個全方位白癡老爸。他不知道是把常識和規矩忘在哪裏了,害我過得這麽痛苦」


    「嗯可是我覺得那種爸爸比較好耶。我老爸就隻是個普通的上班族而已。我真不想象他那樣變老畢竟人生隻有一次嘛。」


    「你在說什麽啊!和平第一!平凡最棒!隻要一次就好,你跟著我爸一起出國試試看。包準你再也不敢亂叫。」


    說到這裏


    「」


    突然感到一陣惡寒的匡平縮了縮身子。


    「嗯?怎麽了?」


    「呃有一陣惡寒。」


    「你昨天也這麽說呢。是老毛病犯了嗎?」


    「誰會染上那種隻有時代劇裏才會出現的病啊!那根本就隻是肚子痛啊!」


    「那是怎樣?」


    「我也不太清楚。」


    匡平一邊摸著脖子,一邊皺起眉頭說道。


    匡平一邊摸著脖子一邊皺起眉頭。


    有個人


    「」


    有個女學生偷偷躲在教室門後,從門縫裏望著匡平。


    用一句話來形容她給人的第一印象便是『俗氣』。


    她的黑發整齊地剪到領邊,戴著又大又厚的眼鏡鏡片,臉上的妝也是非常簡單的自然妝。


    五官仔細看的話是很可愛沒錯可是她的外表就完完全全沒有任何自我主張,看起來有點畏縮的神情,加上一臉快要哭出來的軟弱表情,讓她那種沒有自我主張的印象更為深刻。嘴巴比較壞的人可能會就用一句『灰暗』來打發她也說不定。


    「學長南部學長」


    她的臉上泛起微微的粉紅色,一臉不舍地低語。看起來這個少女像是對匡平有意思的樣子


    「學長」


    她一邊低聲念著,右手上則握著一個顯怪異的東西說實在的,那是個百分百隻能拿來釘五寸釘的草人,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才會有這樣的結果啊?


    「南部學長」


    少女白晳的手緊緊握住草人,此時視線裏的匡平抖了一下身體。


    在她身旁


    「我說早苗你啊」


    一個像是同學的另一名少女一臉不可置信地說。


    這個少女和那個被叫作早苗的少女完全相反像貓一般往上吊的雙眼,讓旁人覺得這個少女似乎頗為好強。


    長長的秀發綁成馬尾,看起來非常活潑。如果以「靜」來形容早苗,那「動」絕對可以拿來形容這個少女看起來很適合打籃球的樣子。


    「我是不知道俗成那樣的家夥有哪裏好啦。可你要那麽喜歡他的話,就趕快去告白不就好了嗎?」


    「嗯啊不行啦那樣太不好意思了」


    早苗的臉愈發赤紅,她搖了搖頭。


    「光是這樣從遠方看著學長,我的心髒就快要炸裂了」


    「是喔。」


    綁著馬尾的少女心裏抱著怎樣都好的想法,毫無熱忱地應和。


    「我現在能做到的事就是譬如說用我深切的感情用盡全力地詛咒學長」


    「你為什麽要詛咒你喜歡的人啊?」


    「不、不可以嗎?」


    「大概不可以吧。」


    「」


    「」


    莫名其妙的沉默滿溢在兩個女生之間。


    先忍不住的是那個早苗的同學。


    「不管了啦,要跟蹤要偷拍要綁架監禁全部隨便你。我要回家了。五點開始有『軌道戰史葛雷鋼』的回放說。」


    「啊啊、等我、等我啊、蓉子!啊啊、不要拋下我啊啊啊、等我你不等我的話那我就那我就那我就詛咒你」


    「不準詛咒我!」


    綁著馬尾的少女蓉子邊說邊離開,早苗則像是一隻追著主人的小狗一樣急忙跟上。


    呃事情就是這樣。


    以『平凡』為誌願的高中生,南部匡平身邊聚集了許多像是嘲笑他亮小小心願般、跟『普通』或『平凡』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奇人異事。


    唉,世界就是這麽一回事啊。


    「基本上」


    匡平一邊碎碎念,一邊獨自走在海邊的倉庫街上。


    「如果老爸是個更有常識、更明辯是非的正常人的話,我就不用過得這麽辛苦了」


    數座巨大冰冷的水泥箱般的建築物矗立在淡淡的潮香裏,到處停著被非法遺棄後生鏽的車子,從遠方傳來船隻的汽笛聲和起重機卸下貨物的驅動聲。


    看起來是個與高中生格格不入的場所但匡平沒有繞路,也沒有迷路。


    這是他的上學路。


    他家就在沿著這條倉庫街直直走下去的地方。


    不過倉庫街深處並沒有一般住宅。


    「」


    匡平要回去的『家』終於出現在眼前。


    外觀非常簡潔,沒有另外塗漆的水泥牆,有著代替大門用的鐵卷門,上頭沒有個象樣的屋頂,外形就隻是個盒子而已。


    沒錯。


    這個地方隻是被南部家以家之名使用的無須多加懷疑的倉庫。


    匡平站在倉庫前麵,照順序按著設置在鐵卷門旁邊的數字鍵盤。


    『確認密碼。』


    『解除一至七號防範措施。』


    『接下來進行指紋及靜脈數據比對。』


    匡平依照裝置的指示把食指塞進數字鍵盤上的洞等了三秒鍾。


    最後鐵卷門終於發出了嘰嘰的短促不安定聲音,開始自動往上收起。


    這是什麽秘密基地啊這是個會讓第一次見到這個裝置的人,忍不住想吐嘈的防範裝置。順便一提,隻要跳過一個步驟或是搞錯任何一個步驟,這個了不起的裝置就會毫無預警地放出電擊。以前匡平從學校回來的時候,就曾經看過痙攣的小偷倒在鐵卷門玄關前。


    不過先不提這個。


    匡平呼地吐了一口覺悟的氣,鑽進鐵卷門。


    瞬間灰塵的臭味刺進鼻腔。


    匡平一邊皺著臉,一邊打開已經開始放下的鐵卷門邊的開關。


    熒光燈的青白色光芒一口氣亮起。


    在燈光的下方接著盈滿匡平視線範圍的是無數的箱子。


    那些箱子或堆成一座塔、或排成一麵牆,在廣大的倉庫中建起一座迷宮。


    不是十個也不是二十個。不是一百個也不是兩百個。


    箱子的總數恐怕有上千個沒有人數過。因為箱子的總數總是不斷在增加或減少。


    裏麵有木箱也有紙箱。另外還有貨櫃。


    許多箱子的側邊都寫著英文和其它語言的文字,匡平盡可能不去看上麵到底寫了什麽,因為上麵有很多是一個不小心看到之後就會讓人昏過去的內容譬如說像這個『ak74typeassaultrifle50』。


    這一堆箱子全部都是匡平父親工作上買賣的商品。


    匡平的父親南部周平號稱國際商人,是個什麽生意都接的商人。


    不問國內國外也就是什麽都買、什麽都賣,而且對象完全不拘。


    簡直是沒節操到讓人感動的地步。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他還曾經把舊型家用遊戲和仿真戰略軟件冠上『最新銳軍事戰略計算機』的名義,以七個零並列的金額而且單位還是美金賣給非洲某兩個對戰中的國家。另外還有一次把不知道從哪裏搞來的熊貓賣給罐頭業者,結果被中國的警察和軍隊通輯了好久……


    不過也是當然的做這種生意,自然會被卷進很多紛爭中。


    被父親拖著繞地球跑的匡平,當然也過得很淒慘。


    當他在食人族的部落裏被吊在煮沸的湯鍋上時,他幼小的心


    靈已經做好了一死的覺悟;他也曾經在某國注明『area51』的沙漠裏,被搭載強大火力的坦克車四處追趕,和父親一起逃命。(編注:美國51區,傳說中羅斯威爾飛碟墜落事件的地點。)


    不過,這些事就先放在一旁


    「啊啊夠了煩死了」


    很多地板上放不下的東西被塞進一旁的袋子裏,四處散亂原本應該十分寬廣的地板如今連立足之地都沒有。


    匡平的生活空間在二樓。


    正確來說,是在倉庫內牆裏相對較寬的窄小通道裏,放進必要家具和其它雜物作為居住空間,而且爬上那段通道的樓梯還在倉庫最深處。


    也就是說想要放書包、換衣服、躺下來休息都必須先穿越這個混亂的倉庫才行。


    「真是夠了,那個放蕩老爸,盡買一堆有的沒的」


    匡平一邊拚死壓抑想把眼前所有東西都踢到外麵去的衝動一邊開始在倉庫中前進。


    而且,匡平之所以覺得再煩也不碰這些『庫存商品』,並不是因為他不想打擾父親的工作。


    他隻是單純地保護自己。


    如果他一個不小心整理了、或是丟了某些東西,到最後不知道會有什麽下場。匡平的經驗告訴他,如果他想知道這些東西是什麽,必定會在這堆東西裏發現很多危險到不行的東西譬如說像是某種葉子、某種花、某種粉末之類的。


    所以匡平對父親的工作是,絕對不看、不聽、不聞、不問。


    「他到底在幹嘛啊?我是不知道國際商人到底是怎樣的工作啦~但他遲早有一天會被逮捕的吧。」


    匡平低語。突然他的腳尖有種不協調的感覺。


    看來他好像踢到了什麽東西。


    雖然地上躺著什麽東西都不足為奇


    「啊嘎?」


    在地板上滾來滾去的怎麽看都像一把槍。而且周平的『庫存商品』裏,絕對不可能會有人畜無害的玩具槍。


    可是


    巨大的聲響。


    「嗚哇?」


    匡平下意識抱住了頭。


    看來這把保險已經被拉開的便宜偷渡手槍在撞到一個箱子後爆炸了。彈出來的子彈鏗鏗鏗鏘到處亂彈亂跳,最後卡在匡平身旁的箱裏停了下來。


    而且


    「好危險嗄嗄啊啊啊啊啊?」


    某一種堆得像佛壇的商品山劇烈搖晃了起來。


    應該是剛剛那把槍的子彈把這個微妙的均衡給打垮了。下一個瞬間,箱子堆成的塔在臉色非常難看的匡平麵前傾斜成無法回複垂直狀態的角度然後將周圍的箱子一起拖下水,如土石流一般崩壞。


    「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匡平痛得大叫。


    而且這個滿是灰塵臭味的室內這個男子獨居、一個月都不知道有沒有掃除過一次的地板上,到處撒滿了東西,灰塵如煙幕般四處飄散。


    匡平幾乎是完全憑著直覺在躲避這些有著殺人級重量的箱子攻擊。萬一被打到的話,輕者瘀血骨折,慘一點的話就是頭蓋骨凹陷當場斃命。穿越地雷區的生存機率搞不好還比這高一點。


    不過


    「」


    十數秒後喘著大氣的匡平以瑜伽的姿勢出現在散亂的箱子之間。


    「活著真好」


    匡平一邊低聲說著諸如此類的話,一邊坐起身子。


    他環視著灰塵煙幕逐漸落下的倉庫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我也該好好考慮一下和那個白癡老頭斷絕父子關係自立生活了,不然我的小命遲早不保嗯?」


    『庫存商品』之山豪邁地散落著。


    在那正中央有個奇妙地強調著自我存在感的物體。


    長型、而且還是黑色的長方體。


    「是什麽?」


    眨著眼的匡平凝視著它。


    那就像是一個


    「棺材?」


    不過蓋子上倒沒有刻著辭世語或十字架就是了。


    『我可以裝進一個躺著的人』的尺寸,總讓人不禁聯想到棺材。


    「不會吧老爸你不會是想開始做這種生意吧」


    光是做個國際商人還不夠,現在開始想插手殯葬業了嗎?


    匡平說不出『不可能』這三個字。


    基本上匡平的父親沒有『常識』或是『普通』這種概念。即便有,他也不會、不能應用在這社會上。


    讓匡平來說的話,周平絕對不會做的就隻有自殺、出家和慈善事業這幾件事。除此之外不論他做什麽都不奇怪。南部周平就是這樣的人。


    「唉不不過這樣的話這、這裏麵總不會放著死人吧沒有這種事吧。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匡平對著自己低語。


    如果是空的未拆封品就算了,周平總不可能會把裏麵『有東西』的棺材放在倉庫裏保管。八成、一定、大概


    「」


    棺材匡平決定這麽稱呼它看來是個機械裝置。仔細一看,就會發現側麵附有幾根細細的管子和一些小小的機械裝置。


    「這是」


    其中一個裝置上附著一個別有用意的紅色開關。


    上麵特別注明『caution!』的字樣和塑料套。看來是不能按的樣子可是造型典型到這種地步,反而會讓人有種它在催促著『按我吧!』的感覺,真是不可思議。


    「哈哈,是這樣嗎」


    匡平露出一個抽筋似的笑容。


    不管裏麵有沒有東西,反正不要開就是了。隻要像以前一樣當作沒看見就好。這樣就沒有問題了。就和其它不祥的東西一樣。


    沒錯。普通的高中生看到這種不斷散發出『這個不太妙喔!』氣氛的危險物品,是不會出手、也不可能出手的。所以他不會出手。不過並不隻是這樣。他不看,所以他不知道。他不知道所以他不會出手


    「」


    匡平一邊在腦袋裏對自己這麽說,一邊向後退開,跟棺材拉開距離。


    可是


    他的心裏還是有點動搖他的背後撞到了另一座箱子山。


    此時


    喀鏘!


    從箱子山頂上掉下來的招財貓為什麽是招財貓?匡平很久以前就已經放棄這種對著混亂之海吐槽的無意義行為像是刻意瞄準般打壞了塑料套按下那個紅色的按扭。


    「嗄?」


    匡平發出哀嚎般的聲音。


    不祥的預感頓時如爆炸般湧出。


    機械音就像是要給匡平致使一擊般響起接著水蒸氣般的白煙也從棺材裏噴出。


    「不不好了!!」


    匡平下意識戴起掉在一旁、上麵寫著『borntokill』的安全帽,躲到一旁的箱子山後麵。


    「等它、它不會真的爆炸吧?」


    就算他這麽說,他身邊也沒有人會跟他說『沒事的』。不過就算他老爸在旁,他也不會相信他所說的『沒事的』就是了。


    接連而起的是滋嘰嗞嘰吧起來就很不好的金屬音響起,棺材的蓋子掀動,像門片一樣向左右打開。


    然後


    「啥?」


    一個奇妙的、又白又細的物體掛在敞開的棺材邊。


    匡平花了一瞬間才發現那是手指。那是因為除了角度和突如其來的狀況以外那手指就像雪花一般又白皙又纖細,完全沒有人類特有的味道也是原因之一。


    接著


    「」


    指尖到手掌,手掌到手腕,手腕到手肘。


    細長白皙的那是手。


    那隻手也如同手指一般,跟個假人一樣讓人感覺不到人類的溫暖和柔軟。不過就是因為如此,那隻手沒有任何睱疵,


    是隻維持絕妙均衡的美手。


    指頭抓住棺材邊邊。


    手肘以上的部分慢慢露出來肩膀和其後應有的胴體悠悠地從棺材底出現。


    可是


    「!」


    正打算安心的匡平被另一道驚愕襲擊,當場凍結。


    棺材裏的東西。


    悠悠回首轉向匡平的是


    「死死」


    一個以初生嬰兒姿態,也就是不著一縷、全身赤祼的少女。


    「死老頭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匡平用足以讓人工衛星墜落的聲音,對著不在現場的父親怒吼。


    「那那那那個死老頭!!」


    匡平以戰栗的表情呻吟。


    「我知道你是個白癡兼變態而且沒有節操,可是我沒有想到你居然會插手買賣人口的事業不,等一下。這不一定是買賣人口!冷靜、冷靜、南部匡平。我要往正麵思考!盡往最壞一步想的話,是什麽都沒辦法做的!沒、沒錯。就算一個祼女被密封在棺材裏也不一定就是買賣人口!沒錯譬如說也有可能是買賣器官啊!等一下,這不是更糟嗎!」


    衝擊過大,讓匡平吐起了自己的槽。


    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因為那是個全祼的少女。


    她如果是在玄關有禮貌地對著自己打招呼,就已經夠驚人了。從棺材裏爬出來的話,那任誰都會被嚇死吧。


    而且


    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這個少女是個大美人。


    她的眼睛和鼻子明顯不像日本人,她的眼睛輪廓深遂、陰影明顯,是對線條分明的大眼。鼻梁涏立,還有金發碧眼,白雪般的白皙肌膚,從她的眼睛和鼻子來判斷她八成是北歐係的人種。


    「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


    不管怎麽說,這下事情可大條了。


    雖然不知道她是被綁架監禁、還是偷渡入國、還是人體實驗不過這件事不管怎麽看都是頭條。


    匡平想著這些事


    「hm,werbistdu?」


    「嗄?」


    突然意義不明的外國語飛進匡平耳裏。


    匡平轉過頭去,從棺材裏坐起身的少女麵無表情地望著匡平。


    「werbistdu?」


    她大概以為匡平沒聽懂吧。少女再次慢慢地發音念道。


    「啊這個嘛」


    「hm,dergesichtistjapaner,dann」


    少女短暫的在腦袋裏搜尋著什麽似的皺起眉頭,帶著稚氣的眼和唇微微扭曲最後,她像是想到什麽似的,把閃耀著光輝的眼光轉向匡平。


    「」


    匡平感覺到自己的臉頰下意識地紅了起來。


    好可愛。


    剛才的異常狀況讓他無心留意,可是這名少女五官非常可愛。


    而且還是全祼。


    少女並沒有特別害羞,反倒是毫不吝惜地把白皙肌膚曝露出來。


    突然想起自己正肆無忌憚地望著少女祼體的匡平,慌慌張張地移開視線。


    接著


    「汝是日本人嗎?」


    「嗄?」


    少女的唇裏突然吐出了流暢的日文。


    匡平驚訝地回過頭。


    完全不在意匡平羞恥及動搖心情的金髪碧眼少女,從棺材裏踏出來,挺起胸部雖然講過很多次了,她是全祼如此傲然地站在那裏。


    「我名為帕咪兒!是貝爾格曼王家第十三代多爾夫提得璐巴洛爾貝爾格曼的長女,擁有第一王位繼承權的帕咪兒提利璐卡露露貝爾格曼公主!你這大膽刁民!」


    「嗄?」


    匡平的嘴巴大張。


    他覺得他好像一口氣聽到了一連串不能聽過就算的單字。


    「」


    「」


    匡平和少女對視。


    最後


    「那裏的年輕人。你為何不尊敬地跪地磕頭?」


    「啥?啊、你、你在說我?」


    少女一臉不滿地看著眼睛瞪大、身體僵直的匡平說。


    「還是說我的演技很奇怪?不像嗎?不像個公主嗎?我明明就照著說明書上的做了說」


    「公主?」


    「嗯,被創造成替身的我,必須完全演出帕咪兒公主。」


    「不那個?」


    「不過這是我第一次啟動,說我有所不安也是事實。所以,那裏的年輕人啊,我在問汝怎樣?我看起來像個真正的『公主』嗎?不像的話就說哪裏不像。」


    金髪美少女在匡平麵前轉了一圈。


    留到腰部的波浪金髪在細白美麗的背上飛舞。怎麽說呢那個,應該說是有點那個說白一點就是匡平的心跳無意識地加快了嗎。


    「啊不、那個你到底是怎樣?你的名字叫做帕咪兒嗎?你是哪個國家的人?」


    「所以我不是說過了嗎」


    少女說。


    「我是替身。」


    「替身?」


    「說成『替代品』或是『影武者』的話,或許會比較好懂吧。」


    「」


    「我的正式名稱是fr-mc09『帕咪兒i』。和世間所謂的『機器人』這個概念最為相近。」


    「機機器人?robot?」


    匡平重新注視著眼前的少女。


    臉長得很可愛。


    那張臉怎麽看都不像是做出來的東西。白皙而且還染著淡淡一抹粉紅的肌膚,怎麽看都像是真人。這樣的形容或許有點拘謹,不過她胸前形狀完美的隆起,看起來就很柔(以下略)


    「不基本上」


    這個少女雖然自己主張她是個機器人,不過匡平從來沒聽過有人能把機器人做得如此傳神。如果工業技術進步到這種地步,匡平也該在報紙或是電視新聞上看過才對。


    不過正所謂科技日新月異,哪天這種機器人會被創造出來也不奇怪吧


    「我覺得你看起來就像個真人一樣」


    「那是當然!不像真人的話我要怎麽當替身!」


    少女得意地宣示。


    「啊」


    讓人似懂非懂的理由。


    不過


    「原來如此。」


    斂起表情的匡平輕輕點了點頭。


    重點就是這個女生腦袋裏有一顆螺絲鬆了,然後不知道是接收了天鵝座還是仙女座哪裏來的電波。而且她不止聲稱自己是『某處的公主』還有不必要的『公主的替身機器人』這種多餘的設定不過常識和規矩對神經病來說都是沒有用的。


    匡平想著這些事


    「那到底怎樣?」


    機器人美少女倏地把自己的臉逼近到匡平麵前。


    「唔」


    匡平自覺心跳急速加快。


    這個距離不太妙。要說什麽不太妙的話,那就是具體描寫會被指定為十八禁的不太妙。而且基本上她的胸(以下略)。


    「你還是沒回答我最初的問題。怎樣?為何你不尊敬地下跪?我看起來不像個公主嗎?」


    「」


    大小姐,公主殿下是不會全祼出現在這種悶熱的倉庫裏的喔匡平打算這麽吐槽她,不過想到對方是個神經病,就覺得這種無心的意見異常危險。


    所以他隻能選擇沉默。


    不過少女似乎擅自作出了結論的樣子。


    「果然看起來還是不像個公主嗎嗯,不行,這事關係著被造成帕咪兒公主替身機器人的我之存在理由啊!年輕人啊,你就說吧,到底哪裏不像?」


    少女更往前一步,用雙手抓住匡平的衣領。兩人間的距離原本就已經近到讓匡平有


    危機感,現在她再逼近一步已經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了。


    「不那個」


    「到底是哪裏不行!氣質?外表?還是行為舉止?遣詞用字?拜托,快告訴我吧~年輕人!」


    「這個嘛那個」


    匡平一邊被前後搖晃一邊說道。


    「我、我會、告、告、告訴你的所以、在那、之前、我有、一件事、要、麻煩你。」


    「唔交換條件嗎?好啊,是什麽?」


    少女砰地一聲放開手歪過頭。


    匡平努力集中所有的意誌力背對少女說道:


    「你先把衣服穿上,在那邊隨便找一件穿上就好。」


    呃事情就是這樣。


    熱愛平凡與和平的高中生,南部匡平和貝爾格曼王家第十三代多爾夫提利璐巴洛爾貝爾格曼的長女暨擁有第一王位繼承權的帕咪兒提利璐卡露露貝爾格曼公主的替身機器人fr-mc09『帕咪兒i』(自稱)的邂逅大概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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