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呀呀~純先生,這一回也表現得很棒呢!」


    「沒有啦,這次都是托關野同學的福。」


    「喔~!?是帆乃佳小姐啊?」


    「她可是表現得十分優秀呢,真希望你也能夠看到那一幕。」


    「啊~別那麽介意,有空的話,再慢慢地說給我聽吧。」


    「不過,要是再見到你好像也不太好耶!」


    純苦笑地回答。


    可以的話,他直一的不希望自己身邊有人意外死亡。


    警報聲停止之後,即使在廁所,也隱約可以聽到船外的汽笛聲。


    他們四個人將麻彌搬到船外,當地的急救人員跟消防隊部來了,但這裏畢竟距離市中心很遠,附近又是快要沒落的溫泉鄉,要是船上真的發生大火災的話,以這樣的救援能力真不知該怎麽辦才好呢。


    盡管如此,當他們將麻彌交給急救人員後,看來生命是沒有大礙。因此,純也鬆了一口氣。當他放下心中的大石後,接下來在意的就是廁所裏的情形了。


    他算好時機,偷偷地回到船內。


    而現在,他正是在沒有人的廁所裏,跟兩隻腳踩在馬桶裏漂浮的田中先生對話。


    「對了,麻彌她」


    「嗯嗯,順利地回歸於『無』了。」


    「是嗎?說得也是嘛,哈哈!」


    腦袋裏充滿了複雜的念頭,純笑得有點不盡興。


    他早就知道結果會如此,要是成功拯救了麻彌的話,那就代表麻彌(幽靈)會消失,這是他很清楚的事。


    盡管如此,他的心裏還是十分複雜。


    (這大概沒有辦法去習慣吧。)


    純這麽想。


    「那麽我也差不多該告辭了。」


    「嗯,路上小心!」


    回去那個世界,有必要要小心嗎?雖然心裏這麽想,但純還是說了。田中先生也說了聲謝謝你的提醒之後,便點頭行禮,看來,這也未必是錯誤的說法。


    田中先生咻,地開始飄浮。


    不過,當他半透明的腳離開馬桶的那一瞬間,他突然停住。


    大概是發現到純的心情還是一樣很複雜這點吧。


    「麻彌小姐,是帶著很棒的笑容回歸於『無』的喔!」


    田中先生調整好眼鏡。那麽,告辭了。說完之後,頭便被廁所的天花板吸了進去。純一直看著他,直到他的腳也被吸進去為止。


    帆乃佳(幽靈)也是笑著回歸於『無』的嗎?


    純一邊想著,心情變得輕鬆了起來。


    離開廁所之後,純又再度走向船外。


    腳步,也變得輕盈多了。


    *


    船外還是一片騷動,純走出去的時候,正好看到似曾相識的、幾個穿著特攝裝扮的男子跟警察一起坐上警車。會知道他們是男的,是因為他們隻有身上穿著角色扮演的衣服,而臉上卻是滿臉大汗的中年歐吉桑。


    (那些人是)


    絕對就是非常熱門的特攝攤位工作人員。純想起跟麻彌一起經過他們攤位的時候,麻彌還喃喃地說「該不會把frp帶來,打算在這裏『成型』吧」。照之後聽來的消息,看來麻彌所說的「該不會」真的成真了,而那個倉庫房間就是犯罪現場。


    話說回來,雖然產生了有毒瓦斯,但頂多隻釀成了小火災。隻是當事者因為害怕,所以才自己跑去向來到現場的警察自首。


    (一開始不要做壞事不就好了?)


    純這麽想著,覺得實在是夠了!


    載著麻彌的救護車正好經過。


    「小純。」


    茂吉看到純,向他招手。


    「真是的,你去哪兒了啊?」


    「啊、呃~我去了一下廁所。」


    「不得了羅!」


    「咦?」


    純呆住時,穿著水手服的亞須未突然出現,眼神中有著從未見過的認真,看起來甚至好像還有點生氣的樣子。


    「真的很不得了耶!小彌彌其實很嚴重呢。」


    「咦呀、可是,剛剛急救隊的人說,她沒有生命危險啊!!」


    純嚇得臉色都變了,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


    「真是的,小亞,不要這樣啦。」


    帆乃佳看不過去搶著插話。


    「放心吧,秋吉同學,還好發現得早,急救隊員也佩服說,把人找出來真是太好了呢。」


    「嗯?」


    純張大嘴巴看著亞須未,她一臉不關己事地吹著口哨。正覺得奇怪,才發現她一臉惡作劇的表情,故意看著純跟帆乃佳說道。


    「小彌彌很生氣唷,說秋吉同學都沒有來送她。要是好了的話,一定要跟你約會,她可是用很嚴厲的眼神說的喔,」


    純一時間不知該怎麽反應,顯得有些困惑,隻好擺出一副不安的表情。看來麻彌以嚴厲的眼神說了這些話是真的,帆乃佳的態度也表達了一切。


    「喂喂、小帆帆,為什麽連你也一副不安的樣子啊?」


    看著困惑的純跟帆乃佳,亞須未嘿嘿嘿地壞壞笑著,然後講完之後


    「好啦好啦,茂吉同學,我們去收拾攤位吧!」


    就挽著茂吉的手臂。


    雖然現場被波及的情況沒有非常嚴重,但還是出動了警方前來,因此「海灣祭典」的第二天,已經發出了緊急中止的通告。


    「掰掰羅,秋吉同學,小帆帆。」


    亞須未揮揮手。


    她身旁的茂吉一副有話想說的模樣。大概是發現到這一點,亞須未突然放開茂吉的手,茂吉便定到純的身邊。


    「小純,這個給你。」


    那是茂吉攤位上所準備好的急救箱。


    「啊,我又沒有」


    純喃喃說道。不是啦,茂吉輕聲地說,還跟純使了個眼神。純悄悄地轉過頭,才發現帆乃佳手放在背後,嗬嗬笑地看著他們。


    純沒有漏看任何一個小細節。


    在一轉頭的時候,帆乃佳正看著自己的雙手,臉上表情有點扭曲。


    「等你們弄好之後再來幫忙整理就可以了。」


    一說完,茂吉就回到亞須未身邊,兩個人一起前往會場。


    純看著他們兩人的背影。


    等到發現他們沒有打算回頭,純便轉身看向帆乃佳。


    「關野同學,你的手」


    帆乃佳羞紅了臉,一副果然還是被發現了的表情。


    「嗯,有點紅。」


    她不好意思地伸出雙手。


    這不隻是有點紅而已,握緊住黃銅手杖用力敲打的結果,就是讓她小小的手掌都磨破了,到處滲著鮮血。


    「關野同學,到這裏來。」


    離開人群,純讓帆乃佳坐在附近湖邊的一張長椅上。


    自己則是保持跪在她麵前的姿勢,然後,拿出茂吉給他的急救箱,找出消毒液跟繃帶。


    「來,給我看看。」


    當然,他盡量不碰觸到傷口,若無其事地拿起帆乃佳的手。


    「啊!!」


    帆乃佳吃驚地抽了一下手,純馬上感受到她的體溫。


    臉變熱了,純的嘴唇也僵硬了。帆乃佳很害羞地沉默著,因此兩人之問沒有出現對話。遙遠的喧鬧跟湖上的寧靜波音,乘著風,飄散在兩人的空白之間。


    純以不熟練的姿勢,幫帆乃佳處理著傷口。他用夾子夾起泡過消毒藥水的紗布,在帆乃佳手上輕輕碰了幾下,帆乃佳「啊!」地叫了一聲。


    「抱歉,會痛嗎?」


    「不會,沒關係。」


    純又繼續默默地處理著傷口。


    最後,終於隻剩下包紮


    繃帶這個步驟。


    在處理傷口的同時,純意識到了帆乃佳的體溫。


    帆乃佳(幽靈)不但睡在純的床上,還會跟著他到浴室,甚王利用騷靈現象幫純洗背。就連捏臉的行為也做了,帆乃佳(幽靈)天真地碰觸著純,當然,他對這些行為本身則是慌張以對。


    (但是)


    幽靈的悲哀,就是沒有體溫。


    不管帆乃佳(幽靈)多努力地想要碰觸純,但實際上她就是沒有體溫.當然,她擁有不輸給體溫的絕佳魅力,但是,依然沒有所謂的人體溫度這種東西。


    心中無限遺憾,卻又如此地無可奈何。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純忘不了帆乃佳(幽靈)的回憶。


    難道,有沒有體溫並不重要嗎?


    (關野同學,好溫暖啊。)


    純心中有非常真實的感覺。


    剛剛帆乃佳緊握著的手杖上,所殘留下來的體溫。


    那種溫暖的感覺。


    想著帆乃佳;想著帆乃佳(幽靈)。


    對純來說,兩者之間或許可以被認定為是同一件事。但相反的,對純來說,也有可能帆乃佳就是帆乃佳,而帆乃佳(幽靈)則是帆乃佳(幽靈)。


    喜歡帆乃佳(幽靈)跟喜歡帆乃佳這兩件事,難道是不一樣的嗎?


    他依然無法回答得出來。


    這不是喜歡哪一個,或是討厭哪一個就可以簡單回答的問題。


    隻不過,現在帆乃佳的體溫讓人覺得很舒服,很溫暖。


    「秋吉同學~」


    帆乃佳開口,純抬起頭。


    「謝謝你。」


    謝謝。


    跟帆乃佳(幽靈)消失前在電腦裏留下的「謝謝」重疊在一起,純的心裏有著一種像是高興又像是痛苦、懷念的感覺。


    不過,純像是想起什麽似的開口說道:


    「沒想到關野同學會那樣做呢。」


    「嚇到你了嗎?」


    帆乃佳簡單回了這麽一句,很高興似的羞紅了臉。


    在門出現裂縫的同時,在她心底的某個深處,往好的方向來說,好像也產生了一種掙脫束縛的裂縫。她的嬌羞,正是因為自己也感覺到了這點。那份嬌羞緩和了凝重的空氣。


    繃帶已經包好了。


    兩個人的手還是握在一起。


    「對了,關野同學。」


    雖然還叫不出「帆乃佳」,但純的口氣卻很自然。


    「下次我們一起看『葛雷鋼』的錄影帶吧!」


    他很快地說著。


    「嗯」


    帆乃佳點點頭,還是一樣笑得很溫柔。


    「不要是『z』係列的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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