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童橋~陽子的信~』


    to:開天辟地醫療所(太難了啦)(注:陽子在原文中是以假名來寫這七個字的。)的醫生


    我是陽子。


    嗯~我是陽子喔!


    雖然寫字很困難,但是因為你叫我寫,所以我就寫了這封報告?


    嗯~我現在人在橋下。


    告訴你喔,在我和啟太一起打倒死神後,就變得很不幸房子毀了、錢包不見了,所以隻好住在一個叫做河童橋(字有寫對嗎?)的地方!


    社會上好像叫我們這種情況為落魄啦、與社會脫節啦、無家可歸啦


    我雖然覺得這樣也好,可是啟太好像想趕快住進新家。


    如果是大房子,我也會想住,不過,這裏的生活也很快樂


    因為有河童在。


    河童常常從河裏爬上來,過來找我們。


    現在留吉也來了,啟太正在做早餐給他們吃。留吉惶恐地坐在木箱前麵;河童一邊用筷子叩叩地敲著碗,一邊催著:「飯還沒好嗎~?」


    啟太則生氣地罵回去:


    「好吵~!」


    啟太仍然很有精神。他從垃圾場把壞掉的床啦、木板啦、矮桌啦之類的東西搬回來,在橋下蓋了一間房子


    房子的外圍是膠合板和瓦楞紙箱。


    相當舒適喔!


    啟太真是個天才~


    在我幫這個房子命名為「啟太之家」後,他卻露出相當厭惡的表情(嘻嘻)。


    對了,前陣子阪名先生有來過


    我嚇了一跳。


    是叫做呆然嗎?


    他和那隻奇怪的木雕雞好像一直一起在尋找某樣東西。到底在找什麽?會是什麽東西呢?


    他還小小地取笑了啟太:


    「你有容易被妖怪親近的特質喔!」


    啊,啟太現在正在叫我,所以就先寫到這裏囉!雖然寫字很困難,不過還算快樂,因此我會再寫信給你。


    我的報告這樣就可以了吧?


    謝謝!


    托你的福,我和啟太從今以後


    嗯~


    從今以後也請你多多指教囉~


    「隊長由棟來當的確還不錯,畢竟她有能力、通達事理、血統又好嗯,雖然有點自以為是,可是排名第一是絕對沒問題的!」


    另一人在點點頭嗯嗯兩聲之後──


    「撫子嗯,她是情況特殊啦!」


    「情況特殊啊!」


    原本的發言人再次重複說道,聲音中好像還有一點害怕:


    「她是因為情況特殊,所以排名第二。到目前為止還可以接受排名第三的是藺草,我想大家對她應該並沒有那麽多的抱怨吧?因為對薰大人來說,她可以算是最有直接幫助的人,而我們也因此有飯可以吃不是嗎?這都是托那孩子的福。」


    ──雖然那孩子是最弱的。


    「嗬嘻嘻~」的笑聲持續著。


    「至於排名第四的妙音這個也沒有辦法吧?因為她最強嘛!」


    另一人馬上插話說:


    「雖然她有點呆」


    「呆呆的這種個性還滿討人喜歡的啦!因為她的血統優良,大家也很期待她今後的成長,所以,讓她排名第四也ok!沒問題!隻是啊」


    「沒錯~沒錯~!」


    另一人也異口同聲地說:


    「我們兩人──衣麻裏和沙世加,對於自己排名在第八和第九感覺有點不太滿意耶!」


    「無法認同啦~」


    重複的句子持續著。


    不知何時,主講人突然換人了──


    「因為這樣的話,我的排名不就隻有贏過智羽而已了嗎?我明明就有栽培花朵呀!」


    「為什麽我的排名跟小孩子緊接在一起呢?我明明就有培育水果呀!」


    兩人的聲音有如唱歌一般。這時,有個和她們語氣相反的溫和聲音插話進來:


    「這麽說來智羽她人呢?」


    「啊!薰大人!」


    「嗯~她去找啟太大人玩了喔!」


    兩個聲音突然有禮貌又恭敬地回答。「這樣啊」少年點頭微笑著。


    「那麽,剛剛那個是衣麻裏和沙世加的主張。護久夜」


    「是!」


    「天宗!」


    「是。」


    「芙拉諾!」


    「是~」


    「那你們的意見呢?護久夜!」


    「嗯~我對現狀很滿足。老實說,在山裏是另當別論,單就在棟一人的管治之下來說,排名順序幾乎沒有意義,畢竟,就算地位高也不能強迫別人做什麽而我很滿意自己能完成薰大人賦予的使命,也對得以進行研究的每一天感到自豪,所以即使自己的排名是最後一名,也不會抱怨有什麽不公平。」


    這時穿著白袍的少女大大地吸了一口氣:


    「可是,我絕對不要排名在衣麻裏和沙世加的下麵。」


    「哈哈!」


    少年笑了。


    「那麽,天宗。」


    「和右邊一樣。」


    「嗯?也就是說?」


    「雖然排名第幾都無所謂」


    「嗯?」


    「隻是排名在那兩人下麵就」


    「不行?」


    「對。」


    「哈哈!」


    少年又笑了。纖弱的高個子少女急忙點頭行了一個禮。


    「那麽,最後是芙拉諾。」


    穿著朱紅色和服褲裙的少女被呼喚名字後,就笑著說:


    「是的是的~芙拉諾也和護久夜以及天宗有同樣的意見~」


    「你也不要?」


    「是的。因為如果排名在衣麻裏和沙世加下麵,她們絕對、絕對會仗勢欺人和提出不合理的要求~」


    「哈哈哈!」


    雙胞胎突然模仿少年的聲音笑了出來。


    「討厭啦~我們才不會這樣那樣」


    「你們認為如果我們排名變到前麵,就會變更打掃的值日生、任意指使你們去倒茶,或是要你們幫忙跑腿嗎?」


    「原來真的打算這麽做啊!」


    纖弱的高個子少女喃喃地說出她的感想。白袍少女也點點頭:


    「你們的計謀顯而易見。」


    接著,穿和服的少女用銀鈴般的笑聲說道:


    「所以,我才會反對的呀~」


    兩位少女緊緊抱住少年。


    「啊~薰大人!那些人居然說那種話呢!」


    「請罵罵她們!請罵罵她們!」


    其他的少女用信賴的眼神直直地凝視著少年。


    少年點頭說道:


    「我知道了。你們想要由我來決定正式的排名順序?」


    少女們一致點頭:


    「是的!」


    少年微笑:


    「這樣的話,剛好智羽已經過去了」


    他說出令人難以理解的話:


    「我有一個不錯的決勝負方法喔!」


    少女們在那之後發出了類似慘叫的驚呼


    位在吉日市的西北地區,有一座全長二十公尺左右,用來聯係吉日市和效區,建在被稱為籾川的尚稱清澈之溪流上的石造橋。欄杆上的柱頭呈現酸橙的形狀、橋下不知為什麽還整過地,並設置長椅,從這幾個特色看來還蠻怪異的。


    現在有兩位奇妙的居民正住在這座橋下──


    其中一位是有著一頭棕色頭發、戴著犬用項圈、大約高中生年紀的男孩子;另一位則是擁有苗條肢體、令人驚為天人的少女。


    他們是犬神主人川平啟太和他所支使的犬神陽子。


    那兩人因為打敗了一名以擁有強大靈力而為人所懼的死神,因而受到死神的臨終詛咒,導致他們陷入極度貧窮的狀態。


    主要是沒有錢──


    一開始口袋裏隻剩下五十二元。在那之後,雖然啟太時常做除靈的兼差工作,但不知道是死神的詛咒確實靈驗,還是因為天生帶衰,財務狀況一點都沒有改善。


    由於原本的家具都破損了,因此這裏的家具全部都是從垃圾場裏所撿回來的回收品。即使如此,擁有巧手的啟太還是發揮出他那有點半自暴自棄的生命力,慢慢地在橋下開始製作出日常生活空間中該有的東西──


    用厚重的水泥片作為地基,再於膠合板和膠合板之間夾著瓦楞紙箱,做成房屋外圍的牆壁,接下來蓋上防塵布當作遮雨篷,最後,再以精湛的技巧安裝好從某處撿回來的門和窗框,就具備了房屋的外觀。


    他在地板上鋪上木製的涼席,以鋸子裁鋸撿回來的木材,用以製作桌子和椅子。幸運的是回收大型垃圾那天剛好有張連床墊都還完好的床被丟出來,於是陽子就用縮地把它整套偷了回來。


    乍看之下是一座通風良好的亞洲風格涼亭式小屋(陽子命名為「啟太之家」)。晚上兩人在那裏過夜,白天啟太去學校上課,陽子則打掃房間,在眼前流動的溪裏捕魚和煮飯。


    他們持續過著平靜的每一天。


    原本居住在此處的居民──河童,還有他們認識的留吉今天又來玩了。啟太招待他們吃菜渣和放有魚骨的味噌湯,雖然啟太常常惡言傷人,卻還是很照顧他們。


    雙尾貓妖留吉誠惶誠恐地拿到早餐,還頻頻點頭致謝邊登上地基。河童因為吃太飽,手裏還握著筷子就發出香甜的鼾聲睡著了。啟太半眯著眼睛抽出了筷子,再抓住河童的後頸往溪邊走去,砰地把他丟到溪裏放水流。


    河童就在睡眠的狀態下,載浮載沉地被衝到下遊處。


    啟太目送河童走後,又回到啟太之家。用力地躺到床上,並大聲喊叫:


    「啊~可惡!我的人生到底是怎樣啊!」


    「你辛苦了。」


    陽子說完後,抱住啟太的頭,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真是辛苦!高中生居然要住在橋下,還要喂河童和貓吃東西,我的人生到底哪裏出錯了?」


    「啊哈哈哈哈!啟太討厭這樣的生活?」


    「該怎麽說呢」


    「不要緊的!過幾天絕對會有好事發生的喔~」


    「會有嗎~」


    啟太鬧情緒似地把身體縮成圓形,好像真的累了的樣子。陽子說:


    「有的、有的。然後總有一天一起住進大房子吧~好嗎?」


    接著她溫柔地撫摸啟太的頭發。


    「我絕對會讓啟太幸福的~」


    啟太因為躺在陽子柔軟的大腿上而覺得心情很好,似睡非睡地緩緩閉上眼睛。突然,他翻了一個身:


    「喔~謝啦!」


    他小聲地喃喃自語。無意識地撫摸著她的膝蓋。


    「努力嗎是啊~我想要不輸給薰家的大房子呀!」


    各種疲勞迅速地消失,好舒服。突然想起以前的事情對了,記得自己小時候也曾經像這樣把頭擺在柔軟的、溫暖的東西上。他閉上眼睛


    奇怪?那個到底是什麽?


    當啟太訝異地皺起眉頭的時候──


    「啊~~~~~!」


    陽子突然站了起來。


    「喔、喔哇啊~~~!」


    啟太滾落床下。


    他半帶抗議似地抬起臉時,因為陽子剛好站在啟太的頭旁邊,所以他把她裙子裏麵──特別是從赤腳直直地延伸上去的白皙腿部曲線從小腿肚到大腿還有最重要的,連裙子裏麵的藍白條紋內褲都看得一清二楚。


    啊!


    陽子臉紅了。


    她在啟太解釋之前,用手按住裙子的下擺,微微挪動她的屁股。


    「討厭~啟太是色鬼~」


    她害羞地笑著,略低著頭瞪著啟太,作勢要打他。


    「笨、笨蛋!因為你自己突然站起來才會這樣!」


    啟太一邊爬上床,一邊堅持自己的意見。不知為何,比起看到陽子的內褲,她害羞的模樣更令他慌張。不過,陽子沒有察覺到啟太內心的動搖,把他扶起後,她靠近他的鼻尖大聲喊叫:


    「討厭~現在不是做那種事情的時候糟了啦!那個啊,啟太!我現在要去一下『開天辟地醫療所』!」


    「『開天辟地醫療所』?」


    啟太露出訝異的表情,然後馬上點頭:


    「啊~我想起來了。就是你上次跟撫子去過的那間專門為妖怪而設的醫院嘛!」


    「是的,今天有複診。還好有撫子提醒我,我完全忘記了啦!」


    「好啊,那你就去一趟吧!」


    「嗯,因為很急,所以不好意思喔!等我回來再煮飯給你吃。」


    陽子咚地跳下床後,雙手在麵前合掌,難為情地笑了起來。


    「不,其實你不用擔心這件事。」


    啟太站起來,看了一下陽子──她非常驚慌地做著各種出發前的準備。啟太從很久以前就一直介意一件事


    應該說,有一件事讓他感到相當不安。


    「那個啊」


    「嗯?」


    陽子維持著危險的單腳穿襪姿勢,輕輕地轉一圈後回頭看向啟太。


    「你好像常跟撫子一起去那裏喔你們兩人到底都在做些什麽檢查呀?」


    然後,陽子微微害羞地笑了起來:


    「啟太是色鬼。」


    她低下頭,眼睛卻偷偷上望,在喃喃自語完這句話後,「哇哈」一聲開心地笑了出來。但她並沒有回答那個問題,隻是快步跑開,砰地一聲飛向天花板並消失了蹤影。


    「喂喂喂喂喂喂喂喂!」


    啟太不知為何非常驚慌地喊叫著,想要追趕上去。抬頭看向被防塵布蓋住的天花板,不禁不安地冒冷汗:


    「到底是什麽檢查呢?」


    最近陽子真的變得會乖乖聽啟太的話了


    即使沒有綁馬尾的日子,她也會自動地煮飯和打掃。特別從進入這種生活後,令他常有看錯人的感覺。如果是以前的陽子,別說是內褲,連全裸被看見也無所謂吧!但是現在的她就跟一般的女孩子一樣會害羞,甚至比一般女生更謹言慎行。


    她以前總是毫不在乎地把穿在身上的內衣褲脫下丟到旁邊,現在卻是連啟太的衣服在內全都自己洗。


    值得高興。這或許是相當值得高興的成長。


    但啟太的心卻怎麽也平靜不下來。有種宛如不知不覺中被某人抓住,而被捆綁起來的感覺。腦海裏突然出現似曾相識的、兩隻長著毛茸茸尾巴的生物(大概是犬科),讓啟太突然沒來由地開始到處滾動──


    「哇啊啊啊啊!!我不要當妖怪的爸爸~~~~~!」


    他慌慌張張地站了起來:


    「不會這樣的,不會這樣的!」


    幻覺裏的他穿著上衣,正想出門。兩隻野獸正在玩耍,他不理會它們詢問:「爸爸~你要去哪裏呢~?」的問題,隻是大聲喊叫道:


    「我不是你們的爸爸啊啊────!」


    這時──


    「啊!對了、對了,啟太!」陽子突然回來了。


    「哇啊啊啊啊啊!!!你、你從哪裏冒出來的啊!?」


    她從天花板垂下上半身,擋住啟太的前進方向,眯起眼睛笑道:


    「那個啊,雖然我覺得應該不太可能會再發生但我不在家的期間,你不會做出像之前一樣的事情吧?」


    啟太心驚


    膽跳,表情僵硬。


    之前的事情是指陽子出門去健康檢查的期間,房間裏擠滿穿泳衣的女孩子那件事。陽子維持倒吊的姿勢悄悄地把白皙的手貼上啟太的臉頰,一邊慢慢地來回撫摸,一邊看著啟太的眼睛。


    宛如看穿等一下想要去搭訕女孩子的啟太內心似地,陽子溫柔地挖苦他。啟太用痙攣的笑臉一直點著頭,陽子則露出比生氣更加恐怖、令人嚇到腿軟的甜美笑容:


    「對啊怎麽可能會嘛!啟太也學到教訓了,知道做了那種事情會有什麽後果對吧?」


    她平靜地抑製感情說道:


    「你不會這樣做的。啟太,沒錯吧?」


    啟太全身微微顫抖著。他有一種不管怎麽做,都已經無法逃跑的感覺。


    「嗯,算了。」


    這個時候,陽子恢複原本的開朗表情。


    「總之,那孩子會過來代替我喔!智羽!」


    她喊道:「eon!」


    一個比陽子還小的人影咚地從天花板降落到地板上。


    「啟太大人,我來找你玩了~」


    綁著雙馬尾發型的犬神智羽快步地跑近,開心地抱住啟太。


    「那麽,之後就拜托你啦~」


    陽子像換班似地,迅速拉起了上半身,消失在天花板中。啟太有如咒語被解開般當場無力地跌坐在地。


    「咦咦咦?發生了什麽事呢?」


    啟太對吃驚的智羽一邊抽抽咽咽地啜泣,一邊說:


    「好、好可怕!」


    「陽子變了耶~」


    智羽一邊抬頭看天花板,一邊佩服地喃喃自語:


    「她最近對我也很溫柔喔!而且除了撫子以外,連棟也開始誇獎她。雖然妙音還是老愛說她的壞話」


    這時她突然露出一臉燦爛的笑容,重新麵向啟太:


    「嗯,啟太大人,因為如此,今天將會是個非常快樂的星期天。我們不要浪費時間,好好地來玩吧!」


    「你還真有精神呀~」


    蹲下的啟太非常佩服地苦笑。智羽展開雙手,用滿臉的笑容極力主張:


    「我還想玩之前玩過的遊戲!」


    微微眺望窗外晴朗天空的啟太卻說:


    「欸~可是我想去街上」


    「不~行。」


    智羽緊緊抱住啟太的手腕,瞪著他:


    「啟太大人,我大致上和陽子持同樣的看法喔!因為啟太大人和薰大人都是繼承名門川平家直係血統的主人。應該適可而止,不要做出令家族蒙羞的事情,要謹言慎行才可以!我實在無法讚同你和很多女生一起玩耍!」


    「總、總覺得被你說教令我相當悲傷耶!」


    「來吧!」


    智羽馬上從口袋裏取出橡校球,塞給啟太後,就在地板上翻滾。啟太收下後,非常厭煩地說:


    「你如果玩這個遊戲,馬上就會變認真,我不喜歡玩這個遊戲啦!」


    「不要緊的。我會乖乖忍耐的!」


    然後兩人開始玩起了遊戲


    簡單來說,這個遊戲就是啟太拿著橡膠球,智羽則是要搶他的球。智羽用翻滾的姿勢,隻能使用手和嘴巴,啟太就靈巧地移動重心,抓準時機翻倒想要站起來的智羽。


    啟太輕輕地拿橡膠球靠在智羽的頭上和肩膀上來回移動,智羽的嬌小身體就像球似地輕輕旋轉著。啟太運用他自認拿手的中國拳法,化解智羽想站起來的力量並控製著她。當智羽在地板上滾動時,眼睛會突然閃閃發光,愈來愈拚命地想要猛撲上去抓住橡膠球。


    咬住!用手壓住!她的動作愈來愈像幼犬。前腳還在空中揮舞,極具氣勢地揮動咚一下冒出來的尾巴──她突然恢複了本性。


    「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啟太立刻發出慘叫聲。一看之下,發現智羽已經緊緊咬住啟太的上臂,一邊「嗚~嗚~」地發出聲音,一邊猛撲上去抓住他。


    「喂喂喂───!咬拿球的人是犯規的!犯規啦!」


    啟太拚命地拉開她。用手掌拍打智羽的頭。智羽突然張開嘴巴,興奮地喊叫:


    「啟太大人,我們現在去山上狩獵吧!」


    「不要恢複獸性!」


    「一定會很開心的喔~」


    智羽還不放棄地說著:


    「我知啟太大人兩個人一起去狩獵。帶著便當一直、一直追趕獵物,一定很有趣的,對吧?」


    「我不要做那麽累人的事情。」


    疲倦地盤腿坐下的啟太回答道。智羽好像在說「嗯,那就沒辦法了。」般地點了點頭,露出先休息一下吧的表情,一臉理所當然地輕輕坐上啟太的膝蓋,「呼~」地擦拭著額頭的汗水。


    啟太苦笑,微微玩弄著智羽的手。這兩人就像真正的兄妹,相當合得來。


    「對了,你最近常常來我家玩薰不陪你玩嗎?」


    「嗯~」


    智羽稍微歪著頭思索:


    「並不是這個原因。」


    她迷惘一會兒後才說:


    「因為薰大人最近和仮名大人一起工作,所以很忙也是事實。啊!但是」


    智羽抬頭看啟太的臉,並補充說明:


    「我來這邊是因為和啟太大人玩耍很開心喔!絕不是閑得無聊才過來找您的。」


    「那真是謝謝你了。」


    「還、還有,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不過薰大人很高興我來啟太大人這邊。」


    「很高興?薰嗎?」


    「是的,他意外地對這件事感到開心。其實薰大人好像是希望除了我以外,大家也能和啟太大人相處愉快。」


    「薰嗎?為什麽?」


    「我也不知道。」


    智羽歪著頭思索:


    「總之薰大人好像非常喜歡啟太大人。啊,我也是喔!」


    智羽說完後,不知為何微微地臉紅了。這對她而言是不可思議的經驗,特別是並沒有失敗或做錯事,卻非常地不好意思。智羽「嗯~」地沉思著,然後自己也很迷惑似地抬頭望著啟太:


    「咦?我臉紅了嗎?為什麽會臉紅呢?」


    「嗯我怎麽會知道!」


    啟太聳肩。然後突然想起什麽事情般,低頭看向智羽微微一笑:


    「對了。我記得仮名先生有送我仙貝。智羽,你要吃仙貝嗎?」


    「好!我要吃!」


    智羽舉起雙手表示讚成。這時──


    「啊,芙拉諾也非常想吃仙貝喔~」


    聲音從房間的一角傳來。


    「嗯?」


    啟太把頭轉過去,露出驚訝的表情:


    「喔喔!你什麽時候來的?」


    「咦?」


    智羽呆呆地說:


    「芙拉諾?」


    一個從陰影處逐漸現身的少女,在從窗戶射入的光線中緩慢地實體化。


    「是的、是的,我就是那個──大家的偶像、能給予妥善的心理關懷、不需要精神鑒定──但是排名第七的芙拉諾喔~啟太大人,再次請您多多指教喔~」


    啟太吃驚地凝視著少女,智羽也嚇得瞪大眼睛。少女則露出事不關己的燦爛微笑。


    她擁有極為活潑的容貌,並穿著巫女的日式和服。


    她擁有一頭黃土色的頭發和成熟的美貌,但是紫色的嘴唇和星形發飾卻帶著點瘋狂的氣氛。她一步一步地朝啟太走近後,抓住智羽的後頸,輕鬆地拉開她。


    「喂、喂!」


    她快速地看向正想說些什麽的啟太臉部──


    「什、什麽事啦?」


    啟太變得慌慌張張;芙拉諾則歪著頭思索。


    帶著不可思議色彩的眼睛移動了,她用認真的表情問道:


    「啟太大人您喜歡尿布嗎?」


    突然冒出奇怪的話題。


    「什麽?」


    啟太不由得回問。芙拉諾從容地笑道:


    「很抱歉我問了一個唐突的問題~可是,我能夠看到喔~啟太大人在不久的將來一定會被包上尿布~還會被女人無情地背叛喔~」


    「喂,這家夥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啟太覺得有點害怕地詢問身旁的智羽。


    智羽小聲地回答:


    「芙拉諾是我們之中最奇怪的人。」


    「我可以看見未來喔~芙拉諾常常可以看見未來~」


    「真的嗎?」


    啟太又問智羽。智羽一直點頭:


    「真的喔!那是芙拉諾的專長。每當她預言某件事情的時候,準確率幾乎是百分之百,相當靈驗呢。」


    「喂喂,所以說?我之後會穿尿布,再被女人背叛嗎?」


    「是的。還會被變態追求,全裸地被流放到下水道中~」


    「你是來找碴的嗎!」


    啟太喊叫。芙拉諾擺出把食指放在下巴的姿勢,歪著頭思索:


    「您不滿意嗎?」


    「當然不滿意!不管這件事情是否真的靈驗!」


    「那我會很傷腦筋欸!」


    芙拉諾因內心感到困擾而皺著眉頭。然後砰地拍了下手,一臉笑咪咪地說:


    「那麽,沒辦法。為了讓啟太大人開心既然這樣,芙拉諾就趕快開始脫衣服吧~」


    「什麽?」


    芙拉諾在瞪圓眼睛的啟太麵前「嘿咻、嘿咻~」地解開胸前的衣物,稍微露出裏頭紫色的華麗刺繡胸罩和令人意外的豐滿胸部。啟太慌慌張張地阻止她:


    「笨、笨蛋!你在做什麽啊!」


    「啊哈哈!不要緊的。」


    「不要緊個頭啦!應該說你的腦袋到底在想什麽!」


    「真的不要緊。因為芙拉諾和其他平胸的女孩們不一樣,我是一個成熟的大人,不介意給您刺激的服務,隻不過是一個服務而已嘛!我可是十八禁角色喔!」


    「角色個頭啦!總之不要脫衣服!不要突然脫衣服啦!」


    「咦?您不滿意嗎?」


    「不滿意不對,不是這個意思。」


    啟太著急地搔頭,總覺得像在和外星生物說話。他手指著呆呆地張大嘴巴的智羽喊叫道:


    「你瞧,還有小孩子在,這對她的教育不太好吧!雖然我不知道這算什麽服務」


    「哈哈!」


    芙拉諾佩服地點頭:


    「所以薰大人才會那樣說啊!原來如此。」


    「什麽?薰?」


    「沒事沒事~我在自言自語~」


    芙拉諾以溫文儒雅的手勢拉好和服的領口。然後並沒有那麽遺憾地喃喃自語:


    「不過,那樣的話務我會很傷腦筋。到底要怎麽做才能讓啟太大人喜歡我呢?」


    這時,另一個聲音傳來──


    「芙拉諾。時間到了,這次輪到我了。」


    啟太回頭看後不禁發出呻吟聲:


    「又有奇怪的人出現了」


    不知何時出現的高瘦女孩站在房間的入口處,用焦距模糊的目光一直凝視著這裏。


    「你是誰?」


    但是少女沒有回答他,仍然呆呆地歪著頭思索,然後「啊~」了一聲用緩慢的語調說:


    「天宗」


    「咦?」


    「薰大人的犬神中排名第六。我是天宗」


    她用認真的表情這樣喃喃自語:


    「今後請多多指教,啟太大人。」


    然後用把手放在膝蓋上的姿勢急忙點頭行一個禮。那段期間內,芙拉諾邊竊笑邊退後,接著端莊地坐在智羽的旁邊說:


    「很遺憾時間到了。本來還想再跟啟太大人多說一點話的~芙拉諾從現在開始,會在這裏老實地看著喔~」


    智羽訝異地詢問:


    「芙拉諾還有天宗。平常不太出來走動的你們到底來做什麽?」


    然而,芙拉諾用悠閑的聲音笑著,並沒有回答。之後才冒出一句話──


    「川平啟太大人的命運非常有趣喔~」


    「命運?」


    智羽歪著頭思索。芙拉諾愉快地舉起手指:


    「啊哈哈哈~連我也無法看清楚他的命運喔~除了穿尿布、被女性背叛、被變態追求、被流放到下水道以外」


    「囉嗦!」


    啟太隻能吐回這句話。芙拉諾又再度「啊哈、啊哈」地笑了起來:


    「智羽。啟太大人是非常有趣的人呢!」


    「嗯、嗯。是的。」


    智羽用有點想不透的表情點頭。她看向啟太那邊,發現他正因不知該如何和像裝飾品般、隻是呆呆站著的天宗應對而困擾。


    天宗是一個高個子的少女──


    實際上她隻比啟太稍微高一點,但是因為有一點駝背又細瘦的緣故,看起來好像特別高。


    「啟太大人,您喜歡肖像畫嗎?」


    她突然這樣詢問。沒有抑揚頓挫的語調呆呆地說:


    「我會盡量如您所願采用美化120%的方針。這樣不知是否能和您相處愉快呢?」


    「喂,這家夥到底在說什麽?」


    啟太傷腦筋地回頭看向智羽。不管是這個天宗也好,或是芙拉諾也好,都屬於難以溝通的類型,讓他相當困擾。她們的說話方式很無厘頭,讓他完全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


    智羽馬上解釋給他聽:


    「嗯,啟太大人!天宗很會畫畫,是個畫家喔!她一定是想畫張您的肖像畫來討好您。」


    「啊~原來如此。」


    啟太拍了一下手:


    「那麽,真是這樣嗎?」


    他向天宗確認後,她就像小孩子似地點頭。


    「雖然還稱不上是藝術家其實也還不到那種的程度」


    雖然她的說話語調和剛才同樣漫無邊際,但看來好像又有點害羞。規規矩矩地端坐的芙拉諾笑著說:


    「天宗,你真的是有仔細地思考過了呢~啟太大人!雖然天宗講話這麽謙虛,但其實她的技術相當好喔~」


    「肖像畫啊~」


    啟太陷入沉思:


    「不,雖然沒有特別想拜托你畫的理由」


    這句話讓天宗覺得不可思議地歪著頭思索。啟太一邊看她一邊說:


    「嗯,但是反過來說也沒有非拒絕不可的理由。雖然我不太了解原因,但如果是想和我相處愉快的話,可以啊!隨你高興!」


    接下來,天宗到剛剛為止的悠閑動作突然迅速得令人無法想像,在快速地揮舞一、兩次手後的瞬間,她的手上已經拿著大本的素描簿和繪畫用筆──宛如變魔術般的神速技藝。


    「那麽」


    啟太驚訝地詢問:


    「喂!你剛剛到底是從哪裏拿出那些東西的~~」


    「天宗總是這樣喔!」


    智羽明快地補充說明,啟太則還處於驚訝狀態中。天宗繞到他的正麵,歪了歪頭思索著。


    她又點了點頭才開口說:


    「那個,啟太大人」


    「咦?什麽事?」


    「如果方便的話,請坐在那張床上。」


    「這樣嗎?」


    「是的。光線的角度剛剛好構圖也相當好。」


    「嗯?這樣嗎?」


    「是的。」


    啟太依照她說的方式坐下。


    天宗輕輕地點頭。停頓一拍。


    接著下一瞬間,她的右手突然沒有任何預告地伸向空中──令人目不暇給的神速技藝,隻聽到畫筆在紙上移動的「啪啪啪啪啪」聲音。她露出和平常完全一樣的悠閑表情,隻有她的手有如另一個生物般順暢地動著。


    繪畫作業隻花費了三十秒的時間就結束了。


    「好了。您辛苦了」


    天宗深深地行了一個禮。啟太驚訝到說不出話來。


    「好快!什麽?已經結束了嗎!?」


    「是的。因為原本就沒有看著您作畫。」


    天宗好像在說一件沒什麽了不起的事情似的。啟太在重複看了幾次他所收下的素描簿後,驚訝地說:


    「喔喔!好厲害~喂!」


    那是一幅精湛的素描,從光線濃淡到背景都準確地畫下來,完全看不出是隻花了三十秒時間就畫出來的圖畫。畫中的啟太大膽無懼地笑著,還擺出他實際上並沒有做的勝利手勢。


    天宗精確地看穿了模特兒的本質。帶點粗魯、嘈雜、充滿馬上就要跑出去般的躍動感。而且畫作確實有被美化──比實際人物稍微帥一點,雪白的牙齒還閃閃發光。


    「啊~天宗的畫果然很棒耶~」


    「真不愧是天宗~」


    從啟太左右兩旁觀看的智羽和芙拉諾給予佩服的評語。啟太仔細地注視著自己的肖像畫,突然發覺到後麵還有幾張畫,於是若無其事地翻開素描簿──


    「噗!」


    忍不住噴了出來──那張圖中裸體的撫子以白淨的床單包裹住身體,呈現出自然的睡姿。


    因為技術超群卓越,所以看起來幾乎等於照片。連令人心兒噗通跳的亂發和大腿內側的黑痣等誘人的小細節都看得一清二楚。


    「啊!」


    天宗這時第一次表現出有點困擾的表情:


    「因為那張圖沒有經過模特兒的許可」


    她從啟太那裏意圖搶回素描薄,同時猛搖著頭:


    「不能看!」


    再下一頁好像是以月亮為背景,裸著上半身的薰站著撥動頭發的樣子。再接下來,不知為何寫著「藺草專用。啟太大人也?」的文字。讓啟太不可思議地覺得那裏似乎不能夠碰觸,因此決定乖乖地歸還素描薄。


    天宗非常抱歉地從素描簿中撕下一張圖拿給啟太。


    「可以用這張圖代替。」


    那張圖是仮名史郎穿著泳褲笑咪咪地擺著姿勢的樣子。


    「我才不要!」


    啟太喊叫著。這時──


    「天宗!時間到了,這次換我了。」


    另一個爽朗的聲音傳來──在場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向那裏。來人擁有嬌小的身材和翹翹的短發,這名五官端正的少女正快速地穿越牆壁她停下腳步後,把一隻手放在披在羊毛衫上的白袍胸口處,有禮貌地向啟太行禮:


    「抱歉屢次驚動您。我在薰大人的犬神中排名第五,名字叫做護久夜。啟太大人,今後還請多多關照。」


    這位少女恭敬且真摯,聲音響徹四方。


    「喔~又有一個不太眼熟的人來啦!」


    啟太有點苦笑地這樣回答。另一方麵,智羽也困惑地喃喃自語:


    「連護久夜都來了芙拉諾、天宗!你們來這裏到底要做什麽?」


    但是,端坐在她旁邊的芙拉諾隻是「啊哈哈」地笑著,並沒有回答;坐在芙拉諾旁邊的天宗則一直凝視著素描薄。智羽歎了口氣,在薰的犬神中,她們兩人也以特別難溝通而出名。


    隻好放棄詢問細節吧!智羽看向啟太那邊,發現他正在和新出現的護久夜麵對麵講話──


    「嗯~總覺得和你比較能溝通的樣子。你叫做護久夜嗎?」


    護久夜聽到他這麽說,微微地露出苦笑,稍微看了一下芙拉諾和天宗。


    「我想她們大概給您添麻煩了。這兩人雖然是有點脫離塵世,可是本性並不壞,還請見諒。」


    「不,她們並沒有添什麽麻煩不過你們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來這裏又要做什麽呢?」


    「非常抱歉,規定是不能說明這件事情。」


    「規定?」


    「是的,啟太大人!不過我們絕不是輕視您,如果您能暫時寬恕我們的舉動,那就太好了。」


    「總之,現在是怎麽一回事?讓我開心就能獲勝嗎?」


    護久夜沒有直接回答那個問題,而是稍微傷腦筋地移開視線。猶豫了一會兒後,她下定決心開口詢問:


    「啟太大人,您的身體有哪裏不舒服嗎?」


    「身體?」


    啟太愣住了。然後突然想到什麽,發出了聲音:


    「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知道了喔!那件白袍總之,你是『醫生』吧?」


    護久夜含糊地點頭:


    「是的,您真清楚。誠如您所言,我立誌於醫學方麵。特別是以中藥為重點,正在學習醫治我們同胞的方法。將來我應該會請求薰大人的允許,到開天辟地醫療所去留學才是」


    「啊~那裏啊!陽子現在正前往那裏那麽,你為了討好我,所以要診察我的身體嗎?」


    「是的。」


    護久夜點頭,並且奇妙地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啟太沒有察覺到她的情況,思考了一會兒:


    「嗯~因為我很健康,所以沒有特別需要讓你看診。但是」


    他停頓了一下──


    「我有一件事想問你。」


    「什麽事呢?」


    「你很清楚開天辟地醫療所的事情嗎?」


    「什麽?」


    護久夜歪著頭思索。啟太略微不安地說:


    「唉呀!我覺得如果你的目標是成為那種妖怪的醫生,應該會知道才對現在陽子和撫子正前往那邊不是嗎?那裏到底在做什麽檢查?如果你知道,可以告訴我嗎?」


    護久夜沉思了一陣子:


    「現在這個時期嗎?」


    「嗯。」


    「啊~這麽說來,應該就是那個第三科的轉生醫正在做的診察吧」


    她的臉突然紅了起來。


    「啟太大人!」


    「什、什麽事?」


    「您出乎意料地好色耶!」


    她低著頭,眼睛卻向上偷瞄,露出害羞的神色。表情比較冷酷的護久夜做出這種動作時,有著異常的破壞力。啟太「哇~」地抱住了頭:


    「到、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應該說為什麽說我好色?你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吧!」


    護久夜在那段期間內,像逃跑似地想退到旁邊去。然而,到剛剛為止一直沉默的芙拉諾卻發出悠閑的聲音:


    「啊~不行喔!護久夜~你想說的事情應該不是隻有這些吧?一定也要講講宗太郎大人的事情才對啊!」


    護久夜吃驚地張開嘴巴,慌張地揮手:


    「笨、笨蛋!那件事是!」


    痛苦得翻滾著的啟太同時停止動作,交互看著護久夜和芙拉諾的臉。


    「宗太郎?」


    護久夜不理睬他。芙拉諾則笑咪咪地說:


    「對啊!」


    「宗太郎是指我的父親嗎?」


    啟太再一次詢問。


    「是的。」護久夜仿佛認命了似地歎了口氣,交叉雙臂緊抱自己穿著白袍的上半身。猶豫了一會兒後,用悲傷的笑容凝視啟太:


    「我曾經是您父親的犬神喔!啟太大人。」


    啟太的父親宗太郎現在居住在歐洲。為了陪伴在當地大學任教的母親,而正在當家庭主夫。啟太已經大約兩年沒有和雙親見麵,偶爾才會打電話聯絡。


    倒並不是感情疏遠,或是親子關係鬧翻的緣故,見麵時也


    會像普通的親子般地相處。


    基本上川平一家都采取放任主義,而且不太怕寂寞。上至宗家──也就是啟太的祖母和全體親戚,下至啟太和薰,都帶有這種不可思議的氣質。


    他們將悲傷和難過之類的感情放在某處忘了拿回來。


    而宗太郎可以說是這些人之中,特別無憂無慮的一個人。


    隻是他有一個重大的弱點──相當迷戀妻子。說起他對啟太母親犧牲奉獻的情況,實在是相當了不起。從早到晚勤快地照顧她,為了取悅她,還親手拿湯匙喂她吃飯。


    看在旁人眼裏,這種舉動是非常礙眼的。


    再加上啟太的母親有那種學者常有的症狀,常常研究到物我兩忘;個性又古怪,同時還好勝和愛吃醋。當他們結婚時,她堅決要求把犬神(特別是女孩子的)統統趕出去。


    雖然宗太郎很疼愛犬神,但是他對她更唯命是從,因此沒有其他的選擇餘地,隻好哭哭啼啼地放棄做犬神主人的工作。


    那是啟太也知道的、雙親剛開始談戀愛的故事。


    「啊~」


    啟太佩服地凝視著護久夜。


    「所以你是那時候被老爸趕回山上的犬神其中之一囉?」


    「是的然後我下一個服侍的就是薰大人。」


    基本上,犬神具有人類無以匹敵的超長壽命,因此幾乎都有服侍好幾個犬神主人的情況。


    「雖然薰大人的犬神,包含棟在內都較少有這種情況,可是站在那裏的芙拉諾和天宗等人在薰大人之前,都有服侍過幾位川平家的人喔!」


    芙拉諾笑咪咪地揮手,天宗則呆呆地低著頭。啟太不由深深地歎氣:


    「總覺得現在第一次能夠真實感受到你們是非人類的事實」


    她們的外表雖然和啟太差不多年紀,卻比他多活了好幾倍的歲月。在那段時間、長時間的歲月流逝期間,一定經曆過很多事情吧!然而,她們還是選擇和川平家的人類一起生活。


    啟太感慨良深地說:


    「啊~總覺得」


    「是的?什麽事呢?」


    護久夜邊稍微後退邊詢問。啟太傷腦筋地笑著說:


    「或許不應該是由我來說這句話」


    「嗯?」


    但他卻自然而然地說出那句話:


    「對不起。」


    「咦?」


    「我老爸中途拋棄了你們」


    啟太自然地伸出手,咚地一下把手放在護久夜的頭上。他摸了摸她的頭,毫不做作地笑著,一臉抱歉地說:


    「對不起你很悲傷吧?很不甘心吧?」


    護久夜一時說不出話來,呆呆地看著啟太。接著突然臉紅:


    「啊!不會,怎、怎麽這樣說呢!」


    這樣的反應是好沒有料到的。啟太再次用平穩的聲音說:


    「我覺得老爸他也一定很煩惱。不過因為那個人──我母親是他非常重視的人」


    「是的。」


    護久夜悲傷地低下了頭。


    仿佛無法承受時間的沉重一般,良久她才徐徐呢喃:


    「但也是托她的福,我現在才能和薰大人這種非常優秀的主人相遇而且能這樣和繼承宗太郎大人血統的啟太大人見麵。」


    所以


    她下定決心般地抬起頭:


    「我應該更早一點和啟太大人打招呼才是!」


    當她說到一半時,房間突然變得非常吵。


    「嗬嗬嗬!」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傳來兩位少女有點惡作劇意味的吵鬧笑聲。智羽、芙拉諾和天宗東張西望地環視四周。


    「時間到了~」


    「護久夜,退後!輪到我們了喔~!」


    護久夜一瞬間想要抗議似地張大嘴巴。


    但是因為考慮到對手很難應付,不禁歎了口氣,什麽都沒有說出口。她在對啟太恭敬地點頭行禮後,就迅速地退後,坐在天宗的旁邊。智羽看著她的側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她記得當啟太第一次舉行契約儀式的時候,護久夜是唯一一個「不在現場的人」。


    每當薰的犬神們聊到啟太的話題時,她一定會露出困擾的表情,盡量不發表意見,絕不說他的好話或壞話。


    既然她曾經服侍過啟太的父親,而且還被那個自己喜歡的主人趕走那一定對他的兒子懷有複雜的心情吧!護久夜現在看著啟太的眼神,就好像丟掉某些重擔似的充滿懷念之情。


    智羽的心髒一直噗通噗通地跳著。


    另一方麵,那兩個女孩子就像要將啟太麵前那種沉寂的氣氛驅散似地,很有精神地現身了。


    她們從地麵輕飄飄地浮起,突然跳到矮桌上麵──


    「一號衣麻裏,若隱若現!」


    在頭的右側綁馬尾的少女稍微掀起衣服的下擺,露出大腿的側麵。她穿著鳳梨圖樣的中國風服裝。


    「二號沙世加,嗯哼~」


    接下來,在頭的左側綁馬尾的少女同樣在矮桌上,嘟起嘴唇,身體前彎,微微敞開胸口。她穿著木槿花圖樣的中國風服裝。


    兩人的外貌完全一模一樣。


    「」


    「」


    「」


    接下來是一陣很長很長的沉默。不久後,身體僵硬的啟太半眯起眼睛:


    「然後呢?」


    完全沒有任何感動的冰冷語調。兩位少女惶恐不安地退到後麵。


    「你、你說什麽?」


    「我們的招牌殺必死動作竟然失效?難道啟太大人失去了身為男性的能力嗎!?」


    「笨蛋!」


    啟太幹脆地吐出這句話。


    「或是這樣?」


    身穿木槿花樣的少女用力擠出胸部,露出略低著頭但眼神勾人的性感姿態。


    「還是這樣?」


    另一人則坐下,抬起苗條的一條腿,送出挑逗的飛吻。啟太無言地搖頭:


    「我不開心。一點都不開心。」


    「怎、怎麽可能!那麽,這個姿勢如何!」


    「不對、不對、不對,這個姿勢如何!」


    啟太大聲說:


    「不管你們怎麽做,結果都一樣!」


    兩人吃驚地停止動作。啟太稍微轉向旁邊說道:


    「該怎麽說呢?你們兩個這個說法可能不太好」


    他緩緩地說:


    「因為你們的外表跟智羽沒什麽兩樣。」


    芙拉諾、天宗和護久夜一致拍手鼓掌,智羽則翻起白眼。的確,衣麻裏和沙世加的身材都不怎麽圓潤,與其說是女人,倒不如說比較像小孩。以人類的標準來說,大概是十四、五歲的外表,比啟太的守備範圍稍微低了一點。


    衣麻裏出口道:


    「可~惡!」


    沙世加說:


    「怎、怎麽會這樣因為你是個極端好色的人,所以我們以為隻要稍微施展女色,你就應該會馬上纏住我們不放,讓我們的排名上升才對!」


    「應該是這樣才對!」


    「你們到底把我當作什麽啊!」


    衣麻裏和沙世加更靠近地粘在他身上。


    「怎麽這樣~啟太大人,我們拋棄自尊對你諂媚耶!」


    「你瞧?你瞧?很可愛吧?請指名我啦~」


    「欸~幹我屁事!話說回來,指名是怎麽一回事?」


    「指名就是」


    護久夜走到前麵,「咳咳」地清清嗓子:


    「應該可以說明了吧!啟太大人。雖然我認為啟太大人也已經知道了我們犬神是種在群體明確區分長幼尊卑的人形妖怪。可是在主張自由風氣的薰大人


    管理之下,一直沒有找出明確的排名方針,我們也一直很困擾,才請求薰大人來調停。但是薰大人他」


    「啊啊!原來如此。」


    啟太砰地拍手,突然半眯起眼睛:


    「他說由我決定?」


    「是的,正是如此。」


    護久夜非常認真地點了點頭。啟太嘖了一聲:


    「可惡!居然把自己的麻煩全部丟給別人處理真是個愛裝爽朗的家夥!」


    這時衣麻裏和沙世加互看了一眼,微笑著靠近他──


    「啟太大人~」


    「嗯~小啟太!基於這個原因!我們會為你做更多的服務,你就幹脆一點,承認我們是排名第五和第六吧!」


    「喂!」護久夜慌慌張張地從後麵抓住衣麻裏和沙世加的衣頸:


    「你們居然叫他小啟太!?就算沒禮貌也要有分寸!」


    「唉~呀!」


    「啟太大人,這個中年婦女欺負我們~」


    「誰是中年婦女!我和你們差不到一百歲!」


    正當護久夜和雙胞胎起爭執的時候,天宗悠閑地說:


    「護久夜說的沒錯沒禮貌是不好的。」


    「啊,什麽嘛!天宗裝乖孩子!」


    「好了~好了~開心點、開心點~」


    芙拉諾一邊發出銀鈴般的笑聲,一邊用壓饅頭(注:小孩子的互推遊戲,在固定身體的一處後兩人互推,倒地或出界者即為輸家)的要領壓住她們的身體;連沒有關聯的智羽也不禁躍躍欲試「嗚~~」地跳進擠成一團的少女圈圈中。少女們七嘴八舌地包圍著啟太,各自表述自己的意見。


    拚命擠過來的衣麻裏和沙世加、生氣的護久夜,呆望著天花板的天宗和笑咪咪的芙拉諾智羽爬到了啟太的頭上,衣麻裏和沙世加又跳到她身上;護久夜用力抓住那兩人,最後天宗終於失去重心


    芙拉諾又笑了起來。啟太喊叫道:


    「吵死人了!住────手!住────後!你們全部都給我住────手!」


    少女們總算停止了動作,全員維持著疊在一起的姿勢目不轉睛地看著啟太。


    啟太一一看著大家的臉:


    「我知道了。」


    然後大大地歎了口氣。


    「總之你們隻要我決定排名就滿足了吧?這樣就可以了吧?」


    少女們一齊點頭。啟太突然舉起一根手指。


    「很好。那麽,就這麽辦!」


    他在腦海中稍微思考,接著用輕快的聲音說:


    「從現在起找出特命靈的搜查官仮名史郎,讓那個人決定你們的排名不管用哪種手段。這樣就公平了吧?」


    全員靜默不語。


    她們納悶地想著:那個不就是啟太剛剛自己說的『把麻煩全部丟給別人』的意思嗎?


    啟太喊叫出聲:


    「啊~好了、好了、好了!先搶先贏!快點、快點、快點!」


    聽到那個暗示後,衣麻裏和沙世加突然從房間飛向天花板。這兩人是不管以哪種形式,隻要能贏得比賽就毫不猶豫的個性。


    「啊~」芙拉諾發出聲音:


    「我也要,我也要~」


    她繼繼續續地說道,突然對啟太回眸一笑:


    「啟太大人請再讓我看您的未來喔!」


    然後就消失不見。接著,天宗也說:


    「啟太大人托您的福,我才能畫出一幅好圖。謝謝。」


    她匆匆點頭致謝,然後穿過牆壁。最後,護久夜似乎欲言又止,隻是眯著眼睛說:


    「後會有期。」


    接著也突然消失無蹤。啟太唉聲歎氣,畢竟他經曆了像暴風雨般吵鬧的一個小時。智羽目不轉睛地看著啟太的背影;啟太回頭看看她,帶著一絲苦笑說:


    「嗯~雖然不是很清楚」


    他來回撫摸智羽的頭發。


    「但如果真的要選,我隻要讓你的排名順位提升就好了。因為我最喜歡的就是你呀!」


    智羽滿臉通紅。


    陽子在那之後過了一陣子才回來,她發現啟太躺成大字形,在床上睡覺,而小小的智羽則挨近他的旁邊,身體縮成一團,還緊緊地握住衣服的下擺。


    陽子「嗯~」了一聲皺了皺眉。但是


    「嗯,這家夥就算了。」


    她苦笑一下,愉快地伸了一個懶腰,把身體拋到床上,躺在啟太的旁邊,剛好中間夾著智羽。她閉上眼睛,露出滿足的笑容:


    「晚安。」


    題外話──後來衣麻裏、沙世加、芙拉諾、天宗和護久夜等五人找到了仮名史郎,結果還是沒能確定排名。聽說她們這次的競爭目標轉移到「尋找薰的臥室」之上


    『在河童橋~陽子的信~』


    to:開天辟地醫療所的醫生(這些字果然很難寫!)


    非常感謝你前陣子幫我做檢查。很有趣!


    那個啊,因為你叫我要寫報告,所以我又寫信來了。雖然字很難寫但我並沒有那麽討厭寫報告喔!


    嗯~在那之後,我和啟太還是住在河童橋。河童大概變厚臉皮了,現在正在啟太的膝蓋上打呼睡午覺,啟太因此而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嗬嗬!啟太一定可以成為好爸爸。


    在我說了這句話後,啟太露出非常慌張的表情。


    我看過那個表情。


    那是「我一定得外遇!」的表情。


    他非常想逃跑的樣子。不過,我才不會讓他逃走~


    我也學會了做家事和社交。


    因為我最喜歡啟太了嘛!嗬嗬!


    對了、對了!


    啟太找了很多地方,後來終於發現了一間幾乎免費的便宜房子。聽說打電話給房屋仲介也沒有被拒絕。


    那間房子好像被不好的東西纏住了


    但是如果是我和啟太,就不會有問題~


    希望趕快把那些家夥解決掉,住進那裏,然後飛黃騰達。啟太也說:「要和橋下的敗家犬生活說再見!」


    明天就要實地去看房子了。


    啊,可是這個河童該怎麽辦呢?


    因為很可愛,也把他帶去新住處好了!


    你覺得如何呢?


    犬神陽子


    in河童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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