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寧,裴玉霜兄妹也沒想到一次離家竟有此奇遇,即使暨陽裴氏出過飛仙,但兩人隻是小輩,還沒資格去接觸家族核心功法。


    手捧萬劫秘典,兩人心神激蕩,有種不真實的幻夢感。


    片晌之後,二人定了定神,將精力投入到功法之中,揣摩精義,時而冥思苦想,時而喜上眉梢,時而大惑不解,臉上神情變化不定。


    裴遠拈著玉杯瞧著二人,一口飲盡杯中酒,笑了笑:“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問我!”


    此話一出,再次為裴遠斟酒的嚴薇眼中露出羨慕之色。


    她可是親眼目睹,親自承受過裴遠的威勢,連一根手指都未動,隻憑氣勢就壓迫得她往日尊崇的師父匍匐跪倒,此刻甘為車夫,任憑驅使。


    能得到裴遠的點撥,堪稱絕大造化了!


    隨之嚴薇精神專注起來,豎起了耳朵,作聆聽狀。


    “多謝公子!”裴玉寧一絲不苟的致謝,對待裴遠的態度愈發恭謹,恍如麵對師長前輩。


    雖然在心底,他還是覺得這位公子有些不正經。


    接下來裴家兄妹將功法中的疑難一一講出,裴遠隨口解答,甚而引申精義,開釋法訣,所講訣竅無不玄奧精深,偏偏他字句淺白,深入淺出,讓得裴家兄妹理解起來並不艱難。


    裴家兄妹就覺得有一雙無形大手,探入他們腦海之中,為他們撥開迷霧,梳理紛亂,眼前再無迷惑,觸目所及,一片坦途!


    兄妹二人麵露欣喜。


    同時又有困惑浮出,似乎這位公子對他們太好了些?


    裴玉寧有些踟躕的看向裴遠,還是忍不住問道:“不知公子與我暨陽裴氏……”


    “不要多想,我跟你們家族沒什麽關係。”裴遠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


    “是!”裴玉寧深吸口氣,將疑惑壓在心頭,與裴玉霜又沉浸入功法之中。


    其實裴遠指點二人不過是一時興起,打發閑情,加之他神意感應之下,這對兄妹資質心性都算不俗,隨手指點迷津罷了。


    裴遠講解萬劫秘典並未壓低聲響,除了車廂內的裴家兄妹,嚴薇聽見了,前室駕車的誌真道人和他兩個徒弟也聽得入神。


    誌真道人起初還是滿腔歡喜,隻覺諸多疑難迎刃而解,隨著裴遠的講法深入,他臉色漸漸凝重起來,血色一點點退去,到了最後額頭冷汗涔涔滾落。


    誌真道人脊背都被冷汗滲透,他驀地醒悟自己在萬劫秘典的修行上走上了歧路。


    沿著現下的路子走下去,根本無法成仙了道,且他積重難返,連重修都沒有可能。


    “怎麽會這樣?”誌真道人喃喃自語,心底充滿了不甘,驟聞大道,自己的路卻早已斷了,他心中之憋悶鬱結難舒。


    叮!


    便在此時,車廂內一聲清脆鳴動,宛似清泉流水,鍾罄之聲,極具穿透力。


    誌真道人心頭一震,恢複了清明,一拍腦袋:“我真是昏了頭了,仙人哪是那麽好成就的?聽這一席話,起碼晉入大宗師的把握又多了三分!”


    誌真道人歎息一聲,向著車廂內恭聲道:“多謝公子相救。”


    他知曉自己先前陷入了迷障,若無那一道清音打破,險些走火入魔。


    車廂內裴家兄妹,嚴薇瞧著裴遠一指彈動酒杯,隨即聽得誌真道人感謝之語,都是有些驚詫。


    車隊行進速度不慢,即使路過城鎮也不停留,隻是更換了馬匹,晝夜行進,沿途又遭遇了幾批盜寇,都被輕鬆解決。


    越是接近金頂山,路上撞見的武林中人便越多,武林幫派,世家門閥,邪道高手絡繹不絕的湧現。


    誌真道人論地位,乃是八大派真一道掌教,論武功則是風雲譜前十,不管怎麽看都是江湖拔尖的人物,他的知名度自是極高,許多人都將他認了出來。


    卻又不敢確認。


    誌真道人給人當車夫?


    試問天下間何人有這樣的資格?


    諸多武林中人不敢相信,但沸沸揚揚的流言卻已如風吹雲卷,飛快傳了出去。


    裴遠當然不可能一直待在車廂內,他途經一些名山寶地,繁華城鎮時也要出來閑遊一番,很多勢力都瞧見了他的模樣,猜測紛紜。


    而一些能量極大的勢力,已然打探到裴遠最早出現在龍門派,其後誌真道人上門,卻被他反掌之間鎮壓。


    消息來源自是留在龍門派的一些高層。


    但這些人吐露的信息太過驚人,讓那些自詡見多識廣的大勢力都不敢相信。


    八月十五,晌午。


    和風煦日,天朗氣清。


    車隊行進三日,終於是抵達了金頂山數十裏外,到得此時,前方道路不平,坑窪遍地,雜草叢生,於是裴遠等人離了車廂,邁步而行。


    裴玉寧,裴玉霜兄妹隨在裴遠身前,裴玉霜打量著道旁不斷穿行而過的人影,有人大步流星,有人腳踏實地,不疾不徐,也有人施展輕功,踏著草叢枝葉飛快掠過。


    她眼花繚亂,不禁感歎道:“來了好多人啊!”


    “哈哈!”驀地一聲大笑自旁邊傳出,響起一把豪邁大氣的嗓音:“這是自然,燕行空一身武功已經到了登峰造極之境,進無可進,退一步是萬丈深淵,粉身碎骨,是以隻有朝前邁出那一步。”


    “這一步踏出,無論成敗,都是江湖中百年未有之盛事。”


    “天下習武之人,自然是趨之若鶩。”


    裴玉霜抬眸瞧去,隻見那是個一身粗布麻衣,足踏芒鞋,背後斜插著一口厚背刀,容貌粗獷的大漢。


    這大漢一步邁出,便是七八丈,眨眼之間到了近前。


    “雄伯伯!”裴玉霜瞧見大漢,甜甜叫了一聲。


    眼前這大漢乃是八大派之一,風火堂的魁首,人稱‘刀狂’雄頂天,其人位列風雲譜第六,僅次於前五位大宗師。


    “裴家的小姑娘,好久不見了,已經長這麽大了啊!”雄頂天看向裴玉霜,笑著點了點頭。


    “雄伯伯!”裴玉寧也向著雄頂天施禮。


    雄頂天亦是點頭,隨即又朝青鬆,綠竹打了個招呼,最後目光瞥向了誌真道人,語帶笑意道:“誌真牛鼻子,咱們有幾年沒交手了吧,不如趁著此次金頂論道,再較量一番,也好讓雄某瞧一瞧你這幾年有沒有長進。”


    誌真道人神色不變,說道:“雄兄既然願意指教,貧道自當奉陪。”


    “哈哈,那說定了!”


    雄頂天大笑一聲,目光閃動之間,落到裴遠身上,瞳孔中亮起晶芒,似是要瞧一瞧裴遠的底細。


    誌真道人對此洞若觀火,並不阻止,心頭冷笑,反而抱著看好戲的心態。


    “咦!”


    雄頂天窺探之下,隻覺對方恍如清風明月,疏淡縹緲,難以捉摸,明明對方就站在眼前,卻給他一種非在人間的錯覺,似乎原地不過是一道幻影。


    雄頂天功力再凝聚幾分,目中如光火。


    下一霎。


    轟隆!


    雄頂天腦海劇震,如同被大錘轟擊,靈魂都像是被敲散了,一下子要離體飛走,他眼中浮現出巨大的恐懼,卻不知道自己在恐懼著什麽。


    似乎在那一眼之間,窺探到了極其可怕的真實,緊跟著又迅速遺忘,無法記起,唯一留下的就是那讓他魂靈都驚懼的顫栗。


    雄頂天雙目刺疼,像是要炸裂開來一般,流出兩道血淚。


    裴玉寧,裴玉霜不知發生了什麽事,但見雄頂天突然臉孔扭曲,麵露驚懼,而這一切都是在看向裴遠之後,也知應該與裴遠有關,心中駭然的同時,裴玉霜到了裴遠身前,拉了拉他袖子,仰起小臉祈求道:“裴大哥……”


    三日功夫,雙方關係拉近了許多。


    裴遠神意收攝。


    雄頂天戰栗的軀體漸漸停止,隻是望著裴遠的眼神像是見了鬼神一般,深吸口氣,抹掉流出的血淚,以前所未有的恭敬姿態施禮道:“多謝公子手下留情。”


    他有‘刀狂’之名,說的是他為人桀驁囂狂,自然不是會輕易服軟的人,可想到了那股莫名恐懼,禁不住就是心頭發寒。


    “魔宗燕行空,威震天下三十年,未逢敵手,但是這次,恐怕真有對手了!”


    雄頂天心下感歎。


    一行人很快到了金頂山腳下。


    金頂山高兩千餘丈,山道崎嶇險峻,蜿蜒如蛇,到了半山腰處已是白雪皚皚,積雪極深,冷風刺骨!


    即便是習武之人,若是火候不深,稍微不慎也難免失足,摔得粉身碎骨。


    許多不遠千裏趕來瞧熱鬧的江湖人,被阻在了山腳下,望著高不可攀的山峰,頹然歎息。


    同樣也有不少人腳步不停,施展輕功,攀爬而上。


    裴玉寧,裴玉霜兄妹就望著那似是插入雲層之中的山峰,驚歎不已,若非得了裴遠傳授萬劫秘典,他們兩人這三日進境神速,隻怕就算到了山下,也未必有攀登的本事。


    此刻卻是躍躍欲試,想要一展身手。


    裴遠看了裴家兄妹一眼,拋下一句:“我先上去了!”


    沒去管誌真道人,身形倏然消失,仿佛融入風中一般,沒了蹤影。


    “啊?裴大哥?”裴家兄妹有些傻眼。


    嚴薇望向了自家師父,誌真道人臉色變幻不定,終究還是沒有選擇離開。


    畢竟三天來,裴遠要下手殺他早就做了,現在離去了,怎麽都有些不甘心。


    這樣一場武林盛會,百年也未必能見一次,一旦錯過,必將抱憾終生。


    雄頂天鬆了口氣,環顧四周,似乎想要確定裴遠已經離開,這才轉向誌真道人,傳音道:“誌真牛鼻子,這一位究竟是何方神聖?如此修為,簡直聞所未聞!”


    誌真道人沒有回答。


    這也是他的疑問。


    不過,或許答案會在金頂之會上揭開。


    冷風如刃,在群峰之間呼呼刮過,裴遠踩著飛揚的雪花,身若無物,輕飄飄而上,直往最熱鬧的一座峰頂落去。


    那處峰頂已然聚集了兩三百人,其中絕大多數都有著一身不俗的武功,縱然武功弱一些的,身邊也有著高手護衛,一個個氣魄非凡。


    兩三百人分散成一個個勢力,各踞一地,目光投向峰頂中央,其中正有人影閃爍,勁氣轟鳴,赫然是有人正在搏殺。


    隻是這些人一麵觀戰,一麵卻又時不時的將目光瞟向五個人!


    這五個人分散開來,盤坐於高高的青石之上,閉目凝神,對於場中的爭戰似是毫不在意。


    五人形貌各異,有一僧一道一儒,還有一煞氣充盈,威嚴深沉,好似殺神般的中年男子!


    裴遠探查過誌真道人記憶,知曉這四人便是大燕武林,除燕行空之外,其餘的四位大宗師。


    金鍾寺弘法和尚,也是當今武林位份最尊的人物,而今已是到了一百二十歲,但他容貌一眼瞧去,絲毫不見老態,宛如三十許人!


    最關鍵的是,上一位成仙者靈台大師正是弘法和尚的老師。


    在燕行空未出江湖之前,弘法和尚便是武林第一人。


    道門清虛觀元嘉真人。


    儒門大宗師司空玨以及當朝一品大將軍,獲封靖安侯的關侃!


    至於那第五人,身著服飾迥異於大燕之人,臉龐上有著蛇紋刺青,兩隻眼睛呈現青碧之色,乃是北蠻大宗師!


    除了這五大宗師,峰頂聚集著正邪兩道高手,武林八大派,魔宗,世家之人都來了不少,在燕行空未曾抵達之前,已然展開了論道之會。


    武林中人的道,靠嘴皮子是說服不了人的,終究還得落於刀劍拳腳上。


    眼下還是各方勢力小輩之間的爭鬥,裴遠瞥了幾眼,便沒了興趣。


    “楊掌門,我對貴派的鏡裏觀影劍法仰慕已久,請賜教!”一場爭鬥落下,一位左道高手躍身而出,落到中央,向著八大派掌門人邀戰。


    “哈哈,自無不可!”那楊掌門長身而起,腰間一縷寒芒飛出。


    “江前輩,當初我師父與你三次交手,皆是不分勝負,自此引以為憾,不知小女子能否有幸得前輩指點一二。”魔宗之內,一個紅裙女子飄然而出,向著另一位八大派掌門人邀戰。


    裴遠搖了搖頭,屈指一彈,擊向了虛空。


    勁氣掀起,一道道漣漪擴散,“嘩啦啦”狂風大作,吹散了山巔雲霧,高空之上,一輪旭日照破雲層,萬千輝光飄灑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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