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症沒什麽不好,李遊一直這麽覺得,與其拋棄自己的大腦做一個合群者,不如當一個孤獨者。


    但是,被包裹在密集的人群中時,人總是會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似乎是可以帶給自己底氣一般。


    社會性症候群,自然要在一群人之中尋找溫暖。


    蔣秋從李遊的辦公室走出來之後,似乎是心情放鬆了不少。


    可是,蔣秋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


    那個符號還在。


    也就是說,自己依舊是死期將至。


    就像是看著一隻無法抵禦的觸手,纏繞在自己的腰間,將自己不斷的向著更深的海底拉去。


    當死亡變成一個延續性的動詞,那麽便成為了世界上最冰冷的絕望。


    無法撕開的幕布,遮擋住了整片的天空,黑暗成為了底色,其他的雜色褪去。


    明明穿的不薄,車上空調也在開著,蔣秋依舊是覺得一股冷氣從自己的腳下升騰而起。


    他知道一個好地方可以解決這種感覺。


    李遊這麽有一步沒一步的跟在他的身後,像是他的影子一般。


    看著他走進了一家酒吧。


    這不是李遊經常去的嗨吧,而是一家清吧。


    一家,李遊沒有聽說過,但是頗是欣賞的清吧。


    畢竟,還真的很少見有人直接拿清吧兩個字當酒吧的名字的。


    這個酒吧的位置很有趣,是在一個公園裏麵。


    居所就在公園的竹林裏,被竹林環繞。


    前麵有一個小池,還有著一座窄橋。


    看起來頗是清幽,讓人不由得想起了古代時,文人墨客所喜歡的修築於竹,遠離城市的感覺。


    蔣秋已是常客,熟門熟路的從咯吱咯吱作響的竹製窄橋上走了進去。


    李遊倒是頗感興趣的在四周竹林裏打量了幾眼。


    酒吧裏,雖然不是周末,但是也是滿員。


    隻有吧台的邊上還有著幾個座位。


    穿著襦裙,畫著淡妝,身上滿是書卷氣的女老板就在吧台後,慵懶的調著雞尾酒。


    這裏就像是李遊的辦公室一樣,中西文化沒有交融在一起,而是變得愈發的涇渭分明。有著一種難以言明的不協調感覺。


    一般情況下,這種情況的出現,都是因為主人懶得專門設計。


    蔣秋坐在了桌子的邊上,老板看了他一眼,從桌下取出了一瓶酒,給他倒了一杯,加了兩塊冰塊。


    “又來了?”


    “是。”


    “喝什麽?”


    “隨便吧。”


    蔣秋隨口說道,手支在自己的下巴上。


    李遊此時也走了進來,場上的人沒有注意到他。


    “你心情不好?”


    “算不上好不好,隻是累了而已。”蔣秋端起眼前的酒,一飲而盡。


    “真的,很累。煩人的段子,煩人的演出。”


    “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麽。”


    “你的相聲其實蠻好笑的,我朋友他們都很喜歡。”許清說道。


    “是嗎,好笑嗎?”


    “好笑,也無聊。”


    “當然了,本來就是無聊的。”


    蔣秋自嘲道:“純粹的堆砌,沒有用心的東西,怎麽會不無聊?”


    “消磨時間還不錯,你不是說有錄像嗎?下一次搞一點給我,我在酒吧裏麵放。”許清問道。


    “在你的酒吧,放那種東西?別鬧,給人留個安靜點的喝酒地方不好嗎?”


    “沒事,來這裏大多都是閑著無聊來的。”


    蔣秋搖了搖頭,接過了許清遞來的調好的酒。


    一邊的座位上,人們似乎沒有注意到這裏,安靜的喝著酒。


    吧台的最右邊,一隻貓跳了上去。


    “咦?”蔣秋看著眼前的貓驚訝了一下。


    “你認識這隻貓?”


    “似乎是一個醫生家裏的,不過都是黑貓的原因,所以不是很好分其實。”蔣秋狐疑的說道。


    黑貓輕蔑的看了他一眼趴在了吧台上。


    許清順手拿出了一個空托盤,找了點調酒用的鮮奶倒給了它。


    貓沒有理她,依舊是自顧自的趴著。


    “不管是誰家的,它的主人絕對是一個冷淡的家夥。”許清撇了撇嘴說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


    “不過,確實是一個很奇怪的人。”蔣秋輕笑道。


    “對了,問你個事。”蔣秋突然說道。


    “問。”


    “如果,你還剩下三天生命,你會做什麽?”


    “三天?”


    “你是不是微信公共號的雞湯文看多了,說些有的沒的。”


    “無聊嗎,隨便看看。”


    許清,放下了手中的調酒杯,想了想。


    “第一天正常開店,全場看得順眼的免費,看不順眼的不賣。”


    “第二天找幾個朋友,把我釀的那些酒喝一半。”


    “第三天,挖個坑給自己,把剩下的酒倒進去,自己跳下去,買一個複古的火石,自己把自己點了。老娘釀的酒,我死後誰都特麽不準喝!”


    許清霸氣的說道。


    “你還是真的放的開。”蔣秋無奈的搖頭道。


    “不然呢,人都死了,不活的隨性一點。還演戲給誰看呢?”


    “你就沒什麽想做的嗎?”


    “想炸五角大樓,想吃隻克蘇魯,想漢服超過西裝,想我釀的酒把那些頂級酒莊按在地上摩擦,然後,沒用。”許清說道:“所以,做點小事打發打發時間,三天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但是,你馬上就要死了啊。”


    “死就死唄,好死不如賴活著。但是真要死了,與其哭唧唧的到處求神拜佛,還不如給自己留兩分薄麵,死的光彩一點。”


    “我要是得了絕症,臨死前拿一壇子燒白,對著老天說:老子是醉死的,不是叫你個傻缺弄死的。”


    一邊貓噗通一聲從桌麵上滑了下去。


    蔣秋突然笑了一聲,站了起來。


    “果然,你的腦回路依舊是異於常人。”


    “切,老娘一個學設計的,現在在賣酒。你一個學機械的,現在在講葷段子,究竟誰的腦回路異於常人一點?”


    “我吧,說好了追隨夢想而來的,不為世俗折腰的,現在隨波逐流比誰都歡實。”


    “乘興而來,總不能就這麽敗興而歸了。”


    “明天我有場表演,你想要來看看嗎?”


    “沒興趣。”許清毫不猶豫的說道。


    “那就算了吧,想來的話,晚上六點過來啊。”


    蔣秋沒有多做邀請,而是站起來喝光了自己的酒之後晃蕩著離開了酒屋。


    他的車子停在路邊,蔣秋把鑰匙塞在了車底,隨便的叫了一輛出租車離開了。


    李遊沒有跟過去,黑夜之中,一隻貓背對著月亮安靜的消失在了陰影裏。


    “似乎,會得到蠻有意思的東西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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