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的眼神有些不確定,小聲的對我說道:“我雖然繼承了師父的衣缽,可是……我以前比較貪玩,師父教我的時候我沒好好學。”


    他才十一二歲的樣子,貪玩是肯定的。


    學藝不精,我也猜到了。


    我問他:“那你有沒有師兄或者師伯之類的,可以把他們請來幫忙。”


    “有是有,不過都在老家。”他咬住了唇。


    他跟我講,背屍匠都是很孤獨的。


    雖然老家有個背屍營,把所有的背屍匠都聯合起來。


    可是因為工作性質的原因,他們出門接活的時候。


    多半是獨來獨往,頂多再多帶個徒弟。


    這年頭已經沒人肯當背屍匠的學徒做活了,臘月還是他師父在撿回去當的徒弟。


    難怪他對那老頭唯唯諾諾的,原來這孩子是個孤兒。


    我認真對這孩子道:“臘月,你聽好了。我知道你手藝不如你師父,可是你師父的命,就掌握在你手裏。”


    “那我……我試試吧,如果我把……把你男人放了,你會救我師父的吧?”他很在意自己的師父,小手抓住了我的衣角。


    我摸了摸他紮著小辮兒的頭,說道:“姐姐說話算話,絕對不會騙你的。”


    “婷婷,你跟著一道去吧,這瓜娃子一個兒去我不放心。”阮杏芳冰冷的聲音,從另一間裏屋中傳了出來。


    我急忙回應了一聲:“是,婆婆。”


    答應了阮杏芳之後,我披了件外套就跟那孩子走了。


    村莊的後半夜,沒有任何光照。


    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夜路十分的難走。


    我手裏舉著煤油燈,走路磕磕絆絆的,“臘月,山路有點陡峭,你仔細著點。”


    “我走習慣了,不礙的,我扶你走吧。”他雖然年歲小,卻很貼心。


    看我不熟悉山路,小手拉住了我。


    我的手觸到了他冰涼的小手,就好像心髒被電到了一樣的。


    有股寒意透過肌膚,直衝進身體裏,“噫——你的手好涼啊!你是不是衣服穿少了?”


    這小子個頭小,絕對不超過六十斤。


    手上的勁很大,可以完全拉著我走山路。


    可是,手卻很涼。


    涼的好像沒有溫度,如同一具屍體。


    “是入殮丸,我們背屍匠背屍體之前都要吃的。”他被我捏住了小手,有些蒼白的臉蛋居然紅了。


    入殮丸?


    那是什麽東西?!


    我聽不明白,摸了摸他的額頭。


    這小東西的體溫,的確比一般人要低。


    我皺了眉頭,“入殮丸是什麽東西?”


    “師門祖傳的藥,能讓人心跳呼吸頻率都下降,很多屍體一接觸人身上的火氣,就會詐屍的。”葫蘆從懷裏,掏出一隻灰色的瓷瓶給我看,“屍體詐屍了以後,會吃人的,這可是我們背屍匠自保用的藥。”


    那瓷瓶很有意思,好像是燒製出來的漸變色。


    上麵還分布著雅致的冰裂紋,還有人專門提了一行很小的字。


    那字太小了,我看不清。


    但這瓷瓶的來曆,應該是不簡單的。


    我有些心疼的摸了摸這孩子的腦門,“你還這麽小就吃這樣的藥,對身體不好吧?你師父也舍得?!”


    “師父自己也吃的,應該對身體沒有害處。”他雖然嘴上這麽說,眼神還是介意這個藥的。


    隻是他作為背屍匠的徒弟,以前估計也沒少吃所謂的“入殮丸”。


    我有些心疼他,說道:“你早說嘛,我就提醒你不要吃這個藥了。我男人很溫順的,他應該不會詐屍傷你的。”


    反正我覺得,這種藥能少吃一次就少吃一次吧。


    劉家村祠堂的門,被人用鎖鏈鎖上了。


    門口,還有兩個值夜班的村民。


    不過人到了後半夜,忍不住的就要犯困。


    這倆人手裏的油燈都變有些暗了,正坐在長條板凳上打瞌睡。


    “門好像鎖了。”我不敢大聲說話,貓著腰躲在劉家村祠堂門前的一口石磨後麵。


    雖然降頭公同意放出臭僵屍,可是看門的那倆人未必知道。


    被他們發現,沒準會被抓住一頓胖揍。


    臘月看了一眼門前掛著的大鎖,小手摸上了我劉海上的長條形發夾,“姐姐,能借你的夾子用一下嗎?”


    “可以。”我有些不明白,他要我的夾子幹嘛。


    他的小手把我頭發上的發卡順了下來,躡手躡腳的走到上了鎖的門前。


    發夾子在上麵捅了捅,有些生鏽的鐵鎖就打開了。


    祠堂裏掛著好多很長的,從天花板上垂下來的苗繡錦緞。


    在夜裏飄飄忽忽的,顯得十分的淒涼。


    裏頭的供桌上,又大大小小的擺滿了劉家村的列祖列宗。


    大晚上看著,當真是瘮得慌。


    小家夥自己說自己學藝不精,手腳倒是挺麻利的。


    進去之後就拿出工具,用撬棍把石頭棺材的蓋子給撬起來。


    晚上,比較靜。


    做任何事情動靜都比較大,推開棺材蓋的摩擦聲實在太大。


    便隻能撬開蓋子,我們倆人合力搬到一邊。


    搬完以後,我倆都汗流浹背。


    就跟受了很大內傷一樣,捂著胸口在一旁休息。


    突然,耳邊傳來了一個女人的笑聲。


    這好像是從牆壁裏傳出來的,而且十分的尖銳。


    聽著很變態,讓人心裏發毛。


    我看了一眼臘月身後的那堵牆,就見牆壁裏伸出了一個白生生的東西。


    就著昏暗的月光,我眯著眼睛辨認。


    那好像是一隻染血的人手,正悄沒聲的朝他小小的肩膀伸去。


    手似纖纖柔荑,五指修長白皙如玉箸。


    看著像是個女人的手,食指上還戴著一枚翡翠戒指。


    戒指上雕著蘭花,還刻了字。


    因為它在緩慢的動著,讓人有些看不清楚上麵到底刻了什麽字。


    這特麽……


    八成是見鬼了吧?


    也對,這裏頭供奉的就是鬼。


    半夜三更的有人闖入,祠堂裏的鬼魂還不得出來溜達一下。


    我都要窒息了,“臘月,小心你身後……有……”


    “有……有什麽啊?”臘月似乎也感受到了身後不同尋常的寒意,害怕的問了我一句。


    我嘴唇哆嗦,差點咬到了自己的舌頭,“人……手!!!”


    話音才剛落下,那隻人手突然就扣住了臘月的肩胛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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