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這屋中隻有我們。


    姓王的神棍手裏,還握有雄黃粉。


    我隻能順著他的話說:“是有一些,王大師你看麵相,也能看出來這些?”


    “這些都是身中胎毒的症狀,我是看麵相發現你所中胎毒已深,才專程過來一趟提醒你。”王有仁一臉的誠懇,好像真是為我好一般。


    我對他的話尚有不明白的地方,“胎毒?”


    “你懷著一胎妖孽,能不中胎毒嘛。你有胎毒在身,隻會越換越辛苦,在生下小娃兒那天你還會暴斃身亡。”王有仁危言聳聽道。


    連降頭公都說,我這一胎懷的是冥童子。


    是命裏的造化,隻是福兮禍所依。


    所以,這一胎對我來說既是福分又是禍端。


    但我的孩子,絕不是他口中的妖孽。


    我眯著眼睛,眼神已經變得極冷,“那王大師以為,我應該怎麽辦?”


    “吃下這包雄黃粉,把肚裏頭的妖孽斬盡殺絕。”王有仁從口袋裏再次拿出了,拿包用牛皮紙包著的雄黃粉。


    這才是他來此的目的吧?


    不過,我肚子裏的孩子礙著他什麽了。


    盯著那包,隨時會要了我孩子命的藥粉。


    我十分緊張,卻要故作平靜,“王大師,我……能不能考慮一下子?”


    “這還考慮什麽?等到妖孽出生了,胎毒入了骨髓,你會暴斃而亡的。”王有仁一直都在強調,我會暴斃而亡的事情。


    我若是個愚昧的村婦,眼下大概就被他騙了。


    可我認定的事情,別人想要改變可不是這三言兩語就能撼動的。


    我紅了眼圈,對王有仁說道:“孩子是我肚裏頭的一塊肉,怎麽能說殺就殺。況且……況且你嗦他的是妖孽,你……有啥子證據嗎?”


    “哎,你還是不信任我。”他歎了一口氣,一臉的惋惜。


    我回嘴道:“這很奇怪嗎?我們……也沒認識多少天。”


    說著話的時候,我不知道王有仁會不會采取暴力。


    緊張之下,掌心都出了汗。


    心想著如果他想拿桌上拿包雄黃粉發難,我一定要比這神棍先拿到這包雄黃粉。


    “哎,你還太年輕,你遲早會為今天的事情後悔的。”他站起了身,卻沒有拿走桌上的雄黃粉。


    兀自,朝門口走去。


    我也站起了身,喊了一句,“王大師,你落了東西。”


    “這包雄黃粉就留給你,在你腹中的妖孽沒有長成的時候,都能用這個下胎。”他背對著我,沉聲道。


    我沉默了,沒說話。


    他卻轉過頭來,繼續對我說道:“我家住在白村河邊,第三棵杜鵑樹那裏。”


    白村河邊?


    白村我是去過的,但是河那邊有老式的堤壩。


    堤壩很深,所以從沒下去過。


    聽說那裏每年夏季,都會澇上一陣子。


    姓王的,就住那?


    這幾日正值汛期,他的房子還不得泡水了。


    腦子裏百思不得其解,就見他的身影已經慢慢走遠了。


    我整個人像是虛脫了一樣,緩緩的坐下。


    “小妞?那姓王的神棍過來做什麽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清琁的聲音突然在耳邊出現。


    他回來了!!


    這隻不辭而別的臭僵屍,終於回來了。


    剛才在王有仁麵前表現的所有的冷靜很堅硬,在他出現的一瞬間像是脆弱的蛋殼一樣被瞬間擊碎了。


    我在慌亂之下,摟住了他的腰,“你終於回來了。”


    “怎麽了?是那個姓王的給你委屈受了?”他一副護犢子的樣子。


    我緩緩抬起頭,“沒有,他說了幾句妖言惑眾的話,留下這包雄黃粉就走了。”


    “妖言惑眾的話?”他嘴角一咧,覺得好笑。


    我據實回答,“他隻是我肚子裏懷的是妖孽,等到孩子出生那一天,我就會暴斃而亡。”


    “你怕了?”他笑得有些玩味。


    我一臉無聊,“是啊,我覺得好怕啊。”


    “你這小妞對肚子裏的兩個小崽子有多上心,大爺我比誰都清楚。”他一隻手狠狠的捏我的臉,另一隻手夾起了桌上的牛皮紙藥包。


    藥包上還沾著一些雄黃粉,觸到臭僵屍的手之後。


    他晶瑩如玉的手指,立刻被灼出了黑斑。


    我怕他玩火自焚,皺了眉頭,“你不怕燒手嗎?”


    “我隻是想感受一下,剛才姓王的過來。你孤立無援之下,嚇的屁滾尿流的滋味。”他眯著眼睛,凝著自己的手指頭。


    明明是要和我感同身受,卻說的那麽自傲,來掩飾他對我的關心。


    廚房裏那股肉湯的味道還在,這件事必須告訴清琁。


    我幹咽了一口唾沫,仿佛用了莫大的勇氣才把接下來的話說出口,“婆婆走之前有在廚房煮東西嗎?鍋裏……鍋裏煮了……奇怪的東西。”


    “煮了什麽奇怪東西啊?”他壓根就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遛彎兒一樣走到廚房,“我聽她說,打算回來給你做早飯呢。誰知道你起的那麽早……”


    當他打開鍋蓋的時候,整張臉都僵掉了。


    盯著鍋裏的死老鼠看看了一會兒,他才緩緩的說了一句,“明月,你口味夠重啊。”


    我口味重?


    我也不知道這鍋死老鼠是從哪兒來的……


    “你說什麽?”我有些不明所以。


    他抓住了我的腕子,冰涼如玉珠的指腹劃過了我手指上的燎泡,“你燒柴的時候一定沒睡醒,這樣都能燙傷。”


    要不是他提醒,我都沒發現我的手上有燙傷的痕跡。


    不對啊。


    我自從懷孕,阮杏芳就沒讓我下過廚。


    所以,幾乎不可能燙傷手指。


    “你……你的意思該不會是,這一鍋死老鼠,是我煮的吧?”我看著那隻惡心的,已經煮的皮肉翻卷的死老鼠,心裏麵覺得莫名的委屈。


    他卻不顧我的感受,俊臉調笑般靠近我,“這個家除了你,還有誰有功夫做這個?這隻耗子,一看就是燉了五六個小時。”


    “你和婆婆昨晚上不在家嗎?”我算是聽出來了,隻有我在家呆了五六個鍾頭。


    手上還有燒柴時,燙傷留下的燎泡。


    最有可能,把那隻老鼠丟進鍋裏用烈火煮了的人是我。


    清琁找來了一張黑布,用黑布先把鍋裏那隻碩大的死老鼠給蓋上,“我們把劉燭和她女兒送回去了,本來想帶著你的。”


    “你為什麽不帶著我?!”我在他們不在家的時候,隻覺得遇上了這輩子所能遇到的最恐怖的事情。


    那個夢。


    現實中,鍋裏的死老鼠。


    所有的事情,都變成了一個個解不開的謎團。


    幽靈一般的糾纏著我。


    他對我嗤之以鼻,“你睡的那麽死,也要叫得醒你的才對。”


    “你……你們去燭姐家,怎麽去了那麽久?”我見一茬說不過他,便又說了一茬。


    他把整口鍋提著,放到了外麵的院子裏,“去布置一些陷阱,難道你不好奇每晚去劉燭家敲門的是誰嗎?”


    “好奇,原來你們是去做這個啊。”我一聽清琁是去辦正事,心裏的氣就消了大半。


    猶豫了一會兒,便把昨晚做的夢告訴了清琁。


    他問我:“你是夢裏把那隻老鼠推進鍋裏,結果醒過來,它還真被你煮了?”


    “是啊,我……我都分不清楚,昨晚上的到底是夢還是……別的什麽。”我仰頭凝著他,心裏麵有說不出的糾結。


    就見他,用水把地上的雄黃粉全都衝掉。


    登時,耳邊又響起了熟悉的銀蛇降吐信的聲音。


    一時間從周圍爬來了好多銀蛇降,一擁而上將那一口鍋團團圍住。


    清琁十分迅速的,用手捂住我的眼睛,“莊生曉夢迷蝴蝶,誰知道是真的是假。我隻知道,小妞兒,你慘咯。你被白村那群被趕出村子的耗子記恨上了……”


    耳邊盡是群蛇,啃咬肉食的聲音。


    雖然眼睛被清琁蒙上了,看不到任何畫麵。


    可光聽著聲音,我就不禁覺得頭皮發麻。


    “那……那群耗子怎麽不記恨你,偏偏來夢裏找我的麻煩。”我噘著嘴,有些委屈。


    難怪那老鼠在夢裏,喊著什麽鼠仙廟。


    估計它們是把義莊裏的閻王廟,當成了自己的老鼠窩。


    現在被蛇仙占了,心裏才這般不平衡吧。


    他的唇觸到了我的嘴,用帶著邪氣的口吻幸災樂禍道:“柿子當然找軟的捏,我可是一塊它們踢不動的鋼板。”


    “好你個臭僵屍,你敢說我是軟柿子。”


    “你難道不是軟柿子好捏嗎?好軟啊……”


    “臭流氓!!!”


    ……


    這夜,萬籟寂靜。


    村裏人到了這個點,基本上都進入了夢鄉。


    我卻和清琁躲在燭姐家門口,一處大樹的後麵偷看。


    那樹下一圈,都被撒了童子尿。


    雖然有一股尿騷味,不過任何邪祟都看不見樹下的我們。


    淒冷的月光,灑在燭姐家門前的青石板上。


    恍惚間,周圍傳來了“咚、咚、咚”的奇怪的聲音。


    豎起耳朵一聽,就聽出來了。


    這是鼓聲。


    鼓點還敲得特別的密集,隻是鼓聲敲的頗有幾分淒涼。


    每一下都清脆刺耳,仿佛砸在心上一樣的吊詭。


    我捂著胸口,隻覺得自己的意誌有些受控製。


    在慢慢的別鼓聲掐著鼻子走,胸口更如同壓了一塊大石頭一樣讓人喘不上來氣兒。


    門外,出現了一道黑影。


    那黑影敲著手中的一麵鼓,緩聲張口幽幽的喊了一句:“快把你女兒交出來,獻給我腹中陰胎,這樣還能保住你們一家三口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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