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睡的那麽香,我和清琁都沒有輕易打擾他。


    推開家門,一股竹筒飯的味道撲麵而來。


    竹葉的清香怡人,想來應該是差不多快煮熟了。


    走進了廚房,還有一股淡淡的蒸魚的味道。


    掀開鍋蓋,鍋裏的蒸魚才剛下鍋不久。


    上麵撒著一層紅色的剁椒,等到煮好的時候。


    辣子的味道會和魚肉混合在一起,那簡直是要讓人饞的流口水。


    洗淨的蔬菜就放在水缸邊,感覺等到魚蒸好便能下鍋了。


    奇怪,大早上就做這麽豐盛的吃食。


    平時的時候,阮杏芳做早飯都是以清淡為主。


    幾個小菜配上玉米粥,最多再多也隻會多煮幾個雞蛋。


    “婆婆,你在嗎?我和清琁回來了。”我在房中東張西望,尋找著阮杏芳的身影,卻都沒有見著她。


    這飯菜才燒一半,她應該就在附近。


    不然這竹筒飯鍋底的水燒幹了,竹筒可是會裂開的。


    我又去了裏屋和後門看了一眼,都沒見著,“奇怪,這飯做了一半能跑去哪裏,也不怕竹筒飯燒幹。”


    “竹筒飯真的會燒幹嗎?”他手執蒲扇,坐在小板凳上。


    倆眼盯著灶裏的火焰,聲音很輕。


    我認真的點點頭,道:“你不是燒過飯麽,鍋燒太久會幹的道理,你還能不知道。”


    “我們回來這麽久,鍋裏的飯菜有過變化嗎?”他突兀的問了一句,把我給問蒙了。


    什麽叫有過變化嗎?


    當然會有變化,灶中的火那樣旺盛。


    很快就會把竹筒飯下麵的水燒幹,蒸魚也很快會被煮熟。


    煮熟……


    我看向鍋裏的魚,心中一驚,“誒?這魚怎麽一點熟的跡象都沒有?”


    從剛才回來,到現在至少過了二十分鍾。


    鍋裏的蒸魚卻還是一副剛下鍋的樣子,仿佛怎麽加熱也煮不熟。


    半生不熟的樣子,現在瞧著有點惡心。


    以前我隻聽說過在高原上,因為氣壓的原因飯可能煮不熟。


    在這裏,從來就沒有飯菜煮不熟的時候。


    “你沒發現,灶裏的火不需要添柴麽。”他的一雙瞳孔中,印著灶裏燒的熱烈的火。


    對哦!!


    這灶中的火一直燒的很熱烈,卻一直都沒添過柴。


    所以的一切,都太過反常了。


    就好像突然之間定格在了某個時間點上,不會繼續在前進了。


    我嗓子眼有些發啞,“時間……時間靜止了。”


    在那一刻,我的瞳孔放大。


    腦子裏倒著回放著,在白楊鎮中燭姐給我遞紙條的那一幕。


    她……


    要提醒我們的是這些?


    “就算時間停止了,那人呢?村子裏的人呢?”他低垂著眼瞼,長長的睫毛遮了他的雙瞳。


    聲音低沉,給人一種陰晴不明的感覺。


    如果時間停止了,那阮杏芳要是在廚房裏。


    她應該會和這些定格住的東西一樣,繼續在廚房裏仿佛做同一個動作。


    可是家中裏裏外外,都見不到她。


    更可怕的是,這個村子裏的許多人好像都不見了。


    就好像在一瞬之間,全都蒸發了一樣。


    我幹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的指著門口,“至少……至少鐵柱還在。”


    他的身影如同電光一樣迅捷,轉瞬就到了門口。


    我追出去的時候,他已經抓著鐵柱的衣領。


    把他給提起來,眼神是一種吃人的表情。


    “老板,你回來了啊。”他睡眼惺忪的睜開眼睛。


    清琁一字一句冷冰的問道:“你婆婆人呢。”


    “不是……在廚房燒飯麽?”鐵柱被嚇到了,脖子一縮。


    清琁說道:“她不在家。”


    “那會不會是到上山去采藥了,她經常招呼都不打一聲,就上山采藥。”鐵柱十分認真的說道。


    清琁的眼神銳利,“采藥用的背簍和鐮刀都在家裏。”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從下午就一直睡。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一覺醒來就是早晨了。老板,你不會懷疑婆婆的失蹤跟我有關吧。”他無辜的小眼神,讓人看著心疼。


    我忍不住為他說話,“修路畢竟是大工程,村裏這些不在的人,會不會是去工程隊那邊送飯了?”


    是要解釋這麽多人會憑空消失,也隻有這個理由比較說的通。


    哪怕不是這樣,也要先這樣說安慰自己。


    “她陽壽所剩不多,又是一副老態。施工隊請誰去,都不應請她去。”清琁慢慢的放下了鐵柱,緩聲說道。


    阮杏芳因為強行練了降頭術,所以陽壽和容貌都受損。


    就算施工隊要找人幫忙,也會跳過這樣的老弱病殘。


    我沉思片刻,道:“與其這樣亂猜,不如去別人家問問看。說不定就有人在家,還知道這個事情。”


    “走。”清琁拉著我的手,走了出去。


    鐵柱連忙追上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婆婆為什麽會突然不見啊。”


    光棍楊家離的比較近,最先也是去他家敲門。


    敲了半天,也沒人來開門。


    以人力抬僵屍行走在山野間著實不易,現在靳靈估計還在運送的路上。


    光棍楊在家裏沒了念想,就算是平時也不大可能在家裏。


    不是去河裏抓值錢的銀錦魚,就是在山上采鬆茸。


    反正他為了給自己的婆娘和孩子,已經徹底的掉進錢眼裏了。


    我們隻好又去了劉燭男人家敲,畢竟他們家有兩個小孩。


    哪怕劉燭男人去工地裏幫忙,也會留下梧桐和她弟弟在家裏。


    一樣是敲了很久的門,都沒有人開門。


    “家裏沒人嗎?”我喚了一聲。


    突然,裏頭傳來了一聲木頭的摩擦聲。


    有人!!


    清琁透過藍色的玻璃窗看了一眼,道:“你不出來,我們可就走了。”


    “嚶嚶嚶——”裏頭居然傳來了一聲女孩細微的啜泣聲,從哭聲聽的出來她很害怕。


    我抓住了清琁的衣袖,脫口而出道:“是梧桐,清琁。”


    “嗯。”清琁微微一點頭,一腳踹開了門。


    門內,傳來了淡淡的香燭燃燒的味道。


    就見頭頂正上方的位置,放著燭姐的遺像和香爐。


    三根剛剛點燃的香,插在香爐中。


    這裏的習俗就是如此,遺像的黑白照片是放在大門兩邊的高處。


    遺像下麵釘著木板,木板上可放香爐貢品。


    舉頭可見親人,方便了祭拜,又不是很占地方。


    我在房間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梧桐,“梧桐,你在哪裏?快出來,不然我要擔心你了。”


    “我在這裏,婷婷姐。”從床底下慢慢爬出來一個哭成了小淚人的女孩,頭發亂糟糟的,身子抖的厲害。


    我急忙過去,把她的身子抱住了,“怎麽了?哭成這樣,爸爸和弟弟呢?”


    “他們不知道到哪裏去了,還有其他人,我出去以後,村子裏一個人都沒有。”她緊緊的抱住我,眼淚很快染濕了我肩膀。


    我盯著燭姐遺像下的香爐上,上麵的香火一直保持著剛剛點燃的樣子,“他們什麽時候不見的?”


    “昨天……昨天下午,我好害怕,婷婷姐姐。”梧桐是真的給嚇著了,身子根本不受控製的戰栗著。


    清琁突然道:“你家裏人不見以後,找過降頭公,或者村長叔叔了嗎?”


    “他們住的比較遠,晚上天太黑,我……我沒敢去。”梧桐偷偷的看了一眼清琁,大概是因為清琁在村裏的地位超然。


    和村長、降頭公差不多,小丫頭看到他之後身子已經抖的沒那麽厲害了。


    清琁眼神柔和了下來,對梧桐道:“先去村長家看看吧,如果他在家的話。可以讓他幫找找,你爸爸和弟弟。”


    “那……村長……會不會也消失了?我去過嬸婆家,也去過姨家,還去過外婆家。他們都不在了。”劉梧桐雖然童言無忌,卻正好說到我的心頭上。


    尤其是消失這個詞!!


    大家都去哪兒了,為什麽村子會突然變得這麽安靜。


    清琁單手插在褲子口袋裏,走到了外麵去,“既然你還在,說不定,還有人還會在。”


    雖然村裏大部分人,都暫時找不到了。


    可至少還有鐵柱和梧桐在,說不定繼續找下去還有別人。


    去村長家的路上,我們一路還拜訪過很多人家。


    幾乎家家戶戶都是一個狀態,時間靜止在了某個時刻。


    還有人家裏的碗裏,還有吃了半塊的酥肉。


    就感覺這個在吃酥肉吃一半,突然就消失不見了。


    來到村長家,門是半開著的。


    地上有一串鞭炮,不斷的炸響著。


    可是怎麽炸都炸不玩,嘈雜的聲音就不絕於耳。


    梧桐雙手捂著耳朵,躲在我們身後,“村長好像也不在家呢。”


    “不對,裏麵好像有人在唱歌。”我豎起耳朵仔細聆聽的時候,聽到了房間裏傳來十分微弱的歌聲。


    好像是一個男人在唱歌,歌聲磁性動聽。


    順著聲音走進去,卻看不到任何人。


    隻在廚房的灶台上看到一隻巴掌大的磁帶機,是李健唱的貝加爾湖畔。


    反複就隻唱著一句話,聽久了會讓人有種毛毛的感覺。


    就好像這個磁帶機停留在了昨天下午,正在放這首歌的時候。


    我禁不住,按了關閉鍵。


    歌聲停了下來,原來用外力是可以製止時間停留在某個時候了。


    再重新打開,那首歌便能完整的播放了。


    突然,梧桐捂著唇驚叫了一聲,“啊——”


    “怎麽了,梧桐?”我急忙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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