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常鬼稍一遲疑,立時就跪在地上,“當然,不僅我是這樣的,陰間好多陰官都是這麽覺得的。”


    “好多是多少?”清琁問道。


    無常鬼道:“七成,不八成。”


    “也就是說,他們會歸順我咯?”清琁問道。


    無常鬼用力的點頭,“您是屍帝,還是冥童子之父,肯定會歸順您的。”


    “交給你個任務,讓那些想歸順我的,到油鍋場下麵的劉家村找我。”清琁吩咐無常鬼道。


    無常鬼眼珠子一轉,問道:“劉家村?劉家村沉入陰間了?”


    “嗯。”清琁應了一聲。


    無常鬼道:“沉下去多久了?”


    “一天吧。”清琁道。


    無常鬼主動替他排憂解難,“那他們可能還都能還陽,一定需要很多引路使者。您放心,我認識的朋友裏有不少熟悉路的。”


    “誰!!是什麽鬼在那裏說話。”從不遠處,傳來了一聲爆喝。


    無常鬼道:“你們快走,來鬼了。”


    “走。”清琁拉著我,立時跳入了金井中。


    白發少年後知後覺的,跟在我們身後,“等等我,屍帝大人。”


    “小豆丁,你不能不喊我屍帝大人。”清琁在井中問他,這口井很是奇怪。


    任何話在裏麵,都會變成很大聲的回音。


    白發少年輕輕的抓住了他的衣袂,有些依賴他,“那我喊你主人吧。”


    “這個稱呼還算低調,你真的打算當我的仆人?”清琁問他。


    他卻反問清琁,“您真的是閻王的父親嗎?”


    “算是吧。”清琁好像不太樂意一樣。


    他歎了口氣,說道:“您這麽不早說?”


    “早說有什麽用?”清琁反問他。


    他瞪大眼睛道:“早說的話,我早就發誓效忠你了。閻王陛下可是陰間最豐神俊朗的男子,風度翩翩,又英俊迷人,我可是他的粉絲,不全陰間的鬼都是他的粉絲。”


    “風度翩翩……英俊迷人?”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白發少年道:“有什麽不對嗎?”


    “閻王陛下不是個孩子麽?”我問道。


    白發少年一驚,“你見過閻王陛下是孩童的樣子?”


    “額……見過啊。”我對他的問題覺得有些奇怪。


    白發少年幽幽道:“自從他被暗算打傷之後,他的尊容就很少有人見過。也有傳言說他受了重傷,靈體恢複了本相。”


    原來我在閻王廟看到的那個孩子,其實是閻王受傷以後的樣子。


    “他手上之後,樣子還挺萌的。”我對白發少年道。


    這口井,格外的悠長。


    大概過了二十分鍾,才讓我們落了地。


    隻聽泉水泠泠,空氣寒冷異常。


    一條長長的石橋穿入黑色的霧氣裏,橋上寫著奈何川三個字。


    劉家村的老人們,對奈何橋充滿了敬畏。


    跟我說奈何橋上擠滿了要渡河投胎的鬼魂,一不小心就會掉落在橋下的苦海中。


    苦海中漩渦無數,普通的魂魄掉下去就永遠上不來了。


    隻能在苦海中不斷的掙紮,生生世世。


    眼下,卻鬼魂凋零。


    隻能看到三三兩兩,提著白燈籠的鬼魂經過。


    橋頭有個孟婆湯的攤子,攤子上擺滿了裝著黑色汁液的碗。


    隻要有鬼魂過去,就會自己拿去碗河上一口。


    攤子後麵,有口大鍋。


    一個身材矮小的老太婆,手裏拿著大木勺子在煮湯。


    我輕聲道:“清琁,好少人投胎啊。”


    明明從陽間被帶去陰曹司的鬼魂那麽多,可是到了奈何川卻這樣稀少。


    “充軍的鬼太多了唄。”清琁隻是淡掃一眼,便朝橋邊的一拍陰間走了過去。


    白發少年卻多加駐足,似乎有些不忍,“這樣搞下去,可是會陰陽失調的,真是造孽啊。”


    “陰陽失調是什麽意思啊?”我問他。


    他的眼神慢慢的才從奈何橋上移開,對我說道:“就是陽間和陰間失去平衡嘛,比如說,陽間每天都有很多新生兒出生對不對?”


    “對!”我道。


    他幽幽道:“可是如果投胎的魂魄不夠,會怎麽樣。”


    “新生兒沒有靈魂?”我心頭微微一顫,看向了清琁。


    清琁坐在了井口,雙手抱胸道:“你看我幹嘛?隨便抓魂魄充軍的,又不是本大爺。”


    “如果有太多死胎出生的話,肯定會產生社會恐慌的。”我道。


    他懶洋洋道:“不一定是死胎,也有可能是自卑症、植物人、智障……”


    “那不是一樣?”我蹙眉道。


    他摟住了我的腰,縱身往井裏跳,“隻有搞垮那個什麽親王,才能遏製這種情況。”


    原本,我們來找冥雲親王平叛。


    是為了我們自身的性命,所以是不得已而為之。


    可是麵對冥雲親王造的孽,讓我心中莫名多了一股使命感,覺得自己有必要盡全力和清琁一起把他給鬥誇。


    如果一個孩子降生,就是沒有靈魂的空殼。


    會給多少家庭帶來致命的打擊,又會讓多少人悲痛難過。


    殺人不過誅心,他這是誅心之舉。


    往下,我們連過十幾道浮島。


    後麵的那些浮島,多半是懲罰罪孽深重的魂魄。


    譬如,剜心司。


    那就是把鬼魂抓過去,剜走心髒。


    整個剜心司,到處都是帶血的心髒。


    還有躺在地上嗷嗷痛叫的鬼魂,剜心司的天空都是一片血紅的。


    再比如說,石磨司。


    是把人活活的放在石磨上,讓鬼差拉磨把人碾壓。


    直接碾壓成肉泥,看著就讓人覺得惡心。


    最後一道,就是油鍋場


    這才是對魂魄最慘烈的折磨,油鍋場裏特別的熱。


    到處都是夾起的大鍋,火燒到最烈。


    把魂魄丟進去油炸,隻能在滾油中不斷翻滾嘶吼著。


    從油鍋場下去,下麵是一片冰冷荒涼的村落。


    整個村落裏看不到黑白灰三種以外的任何一種色彩,房屋就好像皮影戲裏麵的剪影。


    安靜的,靠在一座黑山中。


    房子裏麵陰氣森森的,隻有很稀疏的熒光在閃爍在村裏。


    不遠處的孔雀山,高聳入雲。


    哪裏更是陰氣迷障之所在,遠遠的就能聽到極為大聲的嘶吼聲。


    一個古怪的黑影,在山間不斷的跳躍著。


    我盯著看,“那是什麽東西?”


    “那才是真正的飛僵。”清琁道。


    我一驚,看向了清琁,“就是你說的成仙的僵屍麽?”


    “嗯,一把能成為飛僵的,都是羽化升仙的。我猜……它就是苗王墓裏的屍首,現在是仙是魔,還不清楚。”清琁幽幽道。


    我問道:“那它跳來跳去在幹什麽?”


    “找出口。”清琁道。


    我看它沒頭沒腦的亂竄,很快就竄進山裏不見了,“它找不到井口出去麽?”


    “腦子太蠢。”清琁的目光凝視著村子,臉色染上了一層陰暗。


    我也站在村口,心情特別的沉重。


    來到劉家村的一路上,我們幾乎走過了整個陰間的浮島。


    陰間的陰氣很重,也沒有半點生機。


    陰氣會侵蝕人的身體,這裏沒有食物和水。


    更是讓活人,沒法在這裏生存。


    他們……


    因為納嘯穴沉下來。


    也不知道現在都怎麽樣了……


    白發少年見我們站在村口不動,說道:“這就是你們要找的村子吧?你們為什麽不進村啊?”


    “沒有勇氣進去。”我輕聲道。


    白發少年一臉頓悟,道:“這個村子裏住的都是你們的熟人嗎?”


    “嗯。”我應了一聲。


    白發少年拉住我的衣袂,把我往裏拉,“不用怕,你們進去看看唄,這個村子才沉下來沒多久,大家應該都沒事的。”


    村子裏,一片安靜。


    沒有往日的雞犬相聞,連風的聲音都沒有。


    “我們家在那個地方,你別走錯了。”我給白發少年指著路。


    他按照我指的方向走過去,剛走到院子旁邊。


    就能發現,透過窗子能看到裏頭閃著詭異的藍色的光亮。


    一聲一聲磨刀的聲音,在耳邊刺耳的響著。


    走上前一步,卻見滿院子銀蛇降的屍體。


    我嗓子眼堵的厲害,鼓足勇氣喚了一聲:“婆婆,你……你在家嗎?”


    磨刀的聲音,越來越重了。


    我慢慢的走了進去,卻聽一個老邁嘶啞的聲音問道:“是誰?”


    “婆婆,是我。”我道。


    裏頭忽然安靜了,就聽一個稚嫩的孩子的聲音傳入耳中,“奶奶,奶奶……是媽媽……媽媽來了。”


    走進了廚房,小玉胎從廚房的水缸裏冒出頭。


    一個老嫗背對著我們,蹲在地上磨刀磨了一半,“你們來這裏做什麽?這裏是陰間,鬼神聚集之地,都不要命了嗎?”


    “婆婆,我們回來救你們了。”我道。


    她緩緩的轉過來,眼窩深陷。


    黑眼圈重的就好像塗了一層煙熏妝,嘴唇也是可怕的青紫色,“我們這個樣子,還需要救嗎?”


    “你隻是被陰氣所感染,回去好好曬曬太陽,多喝點參湯會好起來的。”我看到她變成衰老的僵屍一樣的模樣,心中說不出的痛楚。


    不過是去陳家村幾日,她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她拿起菜刀揮舞著,要把我們趕走,“你和清琁快走,不要管我們。有鬼故意讓劉家村沉入陰間的,他們都不懷好意,故意想辦法要害死清琁。”


    “他們要害死的明明是閻……”我話還沒說完,就覺得有偶寫不對。


    我看向了清琁,清琁道:“他們不知道我的身份,你呢?什麽時候知道我身份的?”


    婆婆……


    她知道清琁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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