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錯了呢,小妞。”他轉身過來的時候,單手背在身後,似乎是藏了什麽。


    剛才那笛聲幽咽婉囀,似奈何川裏潺潺流過的陰泉。


    有別於世間任何一種樂器,我聽的十分真切,不可能會聽錯的。


    我知他若是對我撒謊,便很難問出實話,溫聲道:“把麵具戴上吧,被人撞見了就不好了。”


    “撞見了就直接滅口唄。”他逍遙的轉身離去,順道把什麽東西插在了腰間。


    那東西雖然被他高大的身影遮蔽住,但應該是個又細又長的東西。他騰出了手,才摘下掛在腰間的麵具,戴回到臉上去。


    忽然,河裏有什麽拉了一下我的腳踝。


    我心中“咯噔”了一下,卻發現自己隻是被摸了一下。


    並沒有任何力道,把我往下拉。


    低頭往河底深處看去,頭皮一下發麻了。


    河泥當中不知道埋了多少屍體,此刻那些屍體全都伸出了白生生的手臂,手臂如同水藻一樣在水裏搖曳著。


    這些手臂乍一看,像是都是絕色女子的柔荑。


    可是仔細端詳才發現這些手臂表麵滑膩,手指頭縫當中有一層很薄很薄的肉膜,不自信看是看不見的。


    手腕的下麵部分,也有鱗片被刮去的痕跡。


    這是……是淡水鮫的鮫屍埋骨處嗎?


    可是大部分的淡水鮫不都死於幾天嗎?


    降頭公說的秘密會不會在這片淤泥裏呢……我對淤泥埋了這麽多不朽的屍體,充滿了好奇心。


    深吸一口氣,紮入了水中。


    因為我身上的護體陰氣重,才稍微有些靠近那片伸出無處纖纖玉手的水域附近,那些手就跟被觸碰了肉質的貝殼一樣,反應迅速的縮回泥裏。


    當我貼近的時候,它們已經變得一隻不勝。


    手指頭摸了摸水裏的河泥,河泥表麵帶著怨氣。


    輕輕觸摸之下,仿佛能聽見無數哭泣聲。


    似有著百轉愁腸一般的哀怨,充滿了對生命的不舍。


    也有一種想衝破牢籠的憤怒,不想要再呆在這個冰冷而又黑暗的地方了。


    哎……迷信害人啊。


    我心中輕歎了一聲,卻聽到了哭泣聲中似乎還夾雜著一聲呼喚,“明月,明月……過來,月兒。”


    河底居然有認識我的亡靈,還在叫我的名字。


    此刻,我大天眼全開。


    盡全力搜尋那個聲音的來源,四顧下卻怎麽也找不到聲音的來源。


    “是誰?誰在叫我?”我才發現自己能在水利說話,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唇,更發現自己好像能在水中呆很久。


    剛才我在水下靠著大天眼閉氣,頂多呆了十分鍾多。


    眼下,怕是二十分鍾都嫌少。


    那聲甜美又磁性,“過來,月兒。”


    “我……我該不會死了吧?還是幻覺……”我一邊摸著自己的身體,一邊朝著那個聲音慢慢的遊過去。


    身體是真實可以觸摸的,並且三魂七魄都還在體內。


    氣也在正常運行,一切都剛剛好。


    我沒有死,也沒有產生幻覺。


    這時,水底鋪蓋著厚厚河泥的和床上起了一股很洶湧的暗流。


    暗流離我很近,卻不牽涉於我。


    隻是把蓋在河床上的河泥席卷而走,河泥走後地上多了一排排整齊的青銅棺材。


    棺材上雕刻著無數浮雕,還有十分古老的楔形文字。


    那些文字我看不懂,可是浮雕上繪畫著的一看就不是人,倒是和我所知道的鮫人的樣子有幾分相似。


    還有一些繪畫出上古神獸,還有羲皇大帝的樣子。


    隻不過是生活在海裏,手裏還拿著魚叉。


    “羲夏族。”我不由的脫口而出蛟藍所在的最大的鮫人族部落,這個部落就是信奉伏羲大帝。


    於鮫人族上古的先民來說的話,羲皇大帝本就應該生活在水裏。


    所以……這裏還是羲夏族的遺址嗎?


    想的出神的時候,身體因為浮力飄上去了一些。


    再低眸看一眼水中景象,棺材的數量起碼有上百多具。


    並且呈現圓形,包裹著一個圓心。


    密密麻麻的青銅棺材,看的人頭皮發麻。


    圓心的正中央,是一個巨大的黑色的洞窟。


    洞窟裏也不知道有什麽,不停的在往外麵冒著氣泡。


    被這麽多棺材眾星拱月一樣的包圍,也許最該查探的就是這個洞,可是眼下我沒有帶氧氣瓶。


    現下在水中雖然不覺得難受,可要是到了洞裏麵開始覺得呼吸困難。


    那洞也不知道多深,就跑到時候上浮上來呼吸的時間都不夠。


    況且在深水區裏潛水太久,還沒有潛水服保暖。


    是很容易患上潛水病的,到時候的下場可就難看了。


    我掙紮了猶豫了小半會兒之後,決定上浮跟清琁交代一下水底下的情況,再問問他的意見。


    不管是直接帶氧氣瓶下來,還是改日在繼續搜尋都比現在穩妥的多。


    才上浮了一會兒,就上不去了。


    腦袋好像撞到了一個透明的玻璃蓋,頭無法從水麵冒出。


    明明還能透過清澈的水麵,看到今晚的明月和繁星。


    還真是邪門了!


    該不會是那些死去的鮫人的魂魄在作祟吧?


    我摸了一下額頭上,清琁留下的屍血符。


    別說我有屍血符護身了,就算是沒有遇到幾個亡靈害怕對付不聊嗎?


    我心下發狠,“別裝神弄鬼了,出來,我是香港第一風水大師的關門弟子,不想得罪我的話,就趕緊放我出去。”


    “我……我沒有惡意的。”這個聲音傳出之後,我便立刻警惕的又張望了一下。


    那個喊我名字的聲音不是我的錯覺,是一個有意識的存在故意把我引到這片水域來,並且把我給困在了水中。


    我冷道:“若無惡意,你怎麽會把一個在水裏呆久了就容易溺亡的人困在這裏?”


    “對……對不起……”她柔弱的道歉。


    我咄咄逼人,厲聲道:“既然知道錯了,還不快放我出去。”


    那聲音忽然消失了一般,許久的沒有搭理我。


    我心中惱火,想試試看用血破開頭頂的那一層無形中的結界。


    心中卻還是有幾分猶豫,因為在水裏血是會散開的。


    最可怕的是河裏有很多微生物,這裏是農村,一旦感染可就麻煩了。


    正自有些糾結,從不遠處的黑暗中飄來一件物事。


    那東西通體帶著淡淡的藍光,感覺是一塊半透明的水晶掛在一條青銅打造的鏈子上,水晶似乎雕琢成了特殊的形狀。


    像是一個剛出生的嬰兒,眼睛都還沒睜開蜷縮著。


    知道它飄到我手邊,我順勢抓住它。


    我才感覺到它身上曾經生命逝去的涼意,以及沉寂了千年的哀怨,一時間就好像丟掉燙手山芋一樣鬆手,“什麽玩意。”


    那東西被我鬆開以後,緩緩的沉入了棺群中。


    它下沉的很慢,讓我能仔細看清它。


    一開始我以為它是雕刻的惟妙惟肖的嬰孩兒,後來才發現它根本就是人體內的胎兒,隻是沒有出生就被從母體中帶出來。


    它有人一樣的特征,卻又幾分鮫人的樣子。


    是……鮫人的嬰胎嗎?


    這麽小的孩子為什麽要被做成項鏈啊。


    作為兩個孩子,卻不得見自己孩子的母親。


    看到這種喪心病狂的飾品,我心中是有說不出的難受跟憤慨的。


    我朝那根墜落下去的項鏈追上去,想把它撈住,卻查了一些,讓它落在了青銅棺材上麵。它和青銅棺材接觸的一瞬間,整個青銅棺材都冒出了藍光。


    被一個半透明的水泡,包裹在了裏麵。


    水泡裏麵好像是真空的一樣,把河水隔絕到了外麵。


    失去了河水的壓力,那青銅棺材裏葬著的屍體不安分起來,讓棺材顫動了起來,棺材裏還傳出了抓撓金屬的聲音。


    這裏還真是個邪門的地方,每一個棺材裏都逸散出邪氣。


    那些東西不像是水葬在這裏的,反倒是像是故意利用河水把它們全都壓製住,隻要離開河水的壓力就會產生屍變。


    我猶豫了一下,抓起了項鏈。


    包裹在青銅棺材上的水泡瞬間消失了,然後在我的周身裹了起來。


    然我徹底和水隔絕開來,並且能夠如同在陸地上行走一樣,踩著棺材或者河底的河泥前進。


    水泡裏仿佛有吸不完的,幹淨清新的空氣。


    腳下的棺材,停止了顫動。


    裏麵的東西因為河水的包裹,再次的安靜下來。


    我握著那隻項鏈,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問道:“這項鏈……是你給我嗎?”


    “這是亡兒的饋贈,會守護每一個母親。”那個甜美的聲音有些憂愁的說話了,聲音如果我沒聽錯的話是來自於群棺的正中央那個洞窟裏傳出來的。


    亡兒的饋贈……心好像被蜜蜂蟄了一下,有種又痛又麻的感覺。


    因為吊墜是半透明的,可以看到它身體裏還未長成的內髒,以及細小的毛細血管,所有的一切都這樣赤果果的展現在眼前。


    觸摸著項鏈上胎兒吊墜的身體,隱隱的能聽見嬰兒的啼哭聲。


    它一開始哭的很是淒慘,可是大概是感覺到我是一個母親的原因,哭聲慢慢的沒那麽淒慘和緣分了,似還有個奶聲奶氣的孩子在輕聲的喚我,“媽媽……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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