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救我……”那個腐爛的透徹的屍體嘴巴上下咬合著,困難的說著話。


    這……破爛不堪的死屍,竟然是黑耀。


    他……他不是早就飛灰湮滅了嗎?


    不過看他略微腐爛的衣服的樣子,確實像是黑耀那具軀體曾經穿過的衣服。


    我駭然之下打開了大天眼,經不住駭然,“他的身體裏隻剩下一縷地魂碎片了,用不了多久,就會消散的。”


    “看來那條魚下手真狠,真的把你打的灰飛煙滅了,我的黑耀小美人。看到你如今的樣子,我都替你感到心疼呢。”清琁蹲了下來,語調中帶著輕浮的戲虐。


    每一字每一句看似關心,其實字字戳心。


    如果心髒不夠強大,能活活被他這句話給氣死。


    好在黑耀早就已經死了,頂多被這句話氣的活過來。


    “救……”黑耀執著的向清琁求救著。


    清琁卻無所謂的聳了聳肩,“怎麽又一個要我救的,我是降頭醫不假,可我不並不是什麽鬼都救。”


    “解……解殄蠱,我可以……”黑耀艱難的道。


    我想到村裏殄蠱的事情居然是這麽一副爛軀殼幹的,心中難免有些惱怒:“我們不需要你出手解殄蠱,隻要把你的最後的一縷地魂抹去,你下的殄蠱就會全部失效。”


    這個家夥放出了殄蠱,給村裏的人下蠱。


    居然還想拿這個來要挾我門,妄圖讓我和清琁救他。


    “他是想引起我們的注意,好讓我們發現他,你說我說的對不對啊,我可愛又可憐的小美人。”清琁纖細的手指伸出去一根,那隻紫金色的小殄蠱便乖乖的落在他的指尖。


    黑耀的軀殼上滿是中了降頭之後的後遺症,千穿百孔的樣子令人發指。


    可是求生的意誌,卻十分的旺盛。


    腐肉中白骨若隱若現的手臂艱難的抬起來,張嘴用力的說出聲音,“救……救……”


    “救你又沒有好處,反倒是殺你,可以救我一個中了殄蠱的學生。”清琁抄起鋤頭,絕情的把土埋回去了。


    隔著一層薄薄的泥土,都能感覺到黑耀的絕望。


    黑耀隻剩下最後一縷破碎的地魂了,卻操縱著殘破不堪的軀殼撥開了泥,“求你了。”


    “你在求我,我沒有聽錯吧,你把我逼得往輪回裏躲的時候,想不到自己有今天吧。”清琁放下鋤頭,踢了踢黑耀的身體。


    黑耀借機一把抱住了他的腳踝,“幫我!”


    “滾開。”清琁甩開他,就好像甩開身上的口香糖一樣惡心。


    黑耀快要散架的身子被一腳踹進了蘆葦群中,他卻還是頑強的爬動了過來,“他打散了我的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你要我跟你做朋友啊?”清琁眯了眯眼睛,問他。


    他點頭,“生生世世……永不背叛。”


    “對不起啊,我實在是高攀不起。”清琁低頭拍掉了褲腳上沾上的蛆蟲,拉著我轉頭就走。


    可我知道他不是真的要走,而是在跟黑耀談條件。


    如果真的與黑耀的關係不可調和,那邊是要當場將他的靈魂碎片掐滅。


    讓所有中蠱之人,全都不藥而愈。


    如今留有餘地,大概是想要更高的價碼。


    黑耀低吼了出來,“我……我知道……破解讖語的辦法……”


    “你真的有辦法?”清琁動心了,轉過頭去問他。


    黑耀靜靜的躺著,一動不動的。


    似是因為剛才說了太多話,耗盡了魂魄裏的力量。


    起風了。


    微風吹亂了清琁額前的碎發,吹的蘆葦在風中輕輕的搖曳。


    我張口說了一句話,“他身上的力量耗盡了,魂魄碎片怕是要消散了。”


    “不急。”清琁從口袋裏抽出了一隻短小的骨笛,放在唇邊吹奏。


    骨笛奏響的時候,調聲淒美幽怨。


    就好像無數聲音如天籟的女鬼,在幽寂的夜裏唱著歌。


    河麵上的白霧,慢慢的散開了。


    從林間、中飄出了數個半透明的靈體,它們受骨笛感召而飛來。


    毫無防備的被吸引,圍繞著清琁飛舞。


    忽然,笛聲急轉直下。


    變得快速而又凶猛,像是地獄深處血腥殺戮的惡鬼。


    錚錚殺伐之下,它們慘烈的尖叫。


    完全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直接朝黑耀的屍骨俯衝過去。


    在那一瞬間,似有一匕首破開黑耀的身子。


    無數墨汁一樣的黑色,填充了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清琁伸手捂住了我的眼,輕聲道:“這種辣眼睛的東西,還是少看為妙。”


    一時間那些靈魂的慘嚎聲,到了最極致。


    少頃,才開始慢慢的消失了。


    “琁,發生什麽了?”我等到聲音消失了,才問了一句。


    清琁歎了口氣,“手賤救了他一命。”


    再去看黑耀的屍體的時候,可以發現他即將消散的靈魂碎片有些許的凝結,不似方才那麽脆弱無力了。


    “就因為他說能改變讖語?他很可能是在騙人的。”我是不相信黑耀的話,更不相信他有改變命運的辦法。


    不管我們怎樣努力掙脫,都離不開既定的軌道。


    曾經讖語中所發生的一切都在一次又一次的發生著,猶如既定軌道的恒星一般,亙古不變的遵循著宇宙的法則。


    清琁眼神一厲,道:“說的對,黑耀你要是不解釋個一二三四五的話,我可能又要把你給弄死了。”


    “你肯定聽說過命運之樹吧。”黑耀剛才吸收了那麽多骨笛招來的女鬼魂魄,此刻說話倒是不困難了。


    清琁淡淡道:“聽說過,做生死簿的原料似乎就是用它的枝幹做出來的,可是根本沒人知道它在哪裏。”


    “我知道命運之樹在哪裏,隻有我……能帶你們找到它!”黑耀緊張而又激動的說道。


    清琁冷冷一笑,“你能知道它在哪兒?”


    “我問過葬鬼經,它在你手上的時候,你可曾……可曾問過它這個問題?”黑耀大聲的問他。


    激動之下身子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像個爛布娃娃。


    清琁眼神更加的冷酷,就好像被臣下欺騙的帝王一般睨著他,“這書就是我寫的,我何須去問。”


    “我當然知道是你寫的,可是我還會這樣說,就說明……其中有了你不知道的變故。”黑耀眼窩的眼球已經徹底爛沒了,空空的一片的眼窩注視著清琁。


    清琁沒說話,等著黑耀開口。


    黑耀跟他對視了一會兒,甩掉了身上纏人的蛆蟲,有些僵硬的嘴巴骨上下咬合了幾下,才說出話來,“在將臣把你寫的三本書,分給三個不同的家族的時候。你的葬鬼經上在幾經輾轉之下,早就有了比你更強的人留下的墨跡。”


    “有人續寫了我書?”清琁向來都是足智多謀運籌帷幄,在此事上卻是後知後覺了一些。


    黑耀大概是極有信心清琁會救他,也發出了冷笑,“現在才發下嘛?你知道的東西我也知道,你也不用腦子想想,我為什麽費盡心力的搶這本書。”


    “我確實好奇你為什麽平白搶我寫的這本破書,想過了很多種可能,唯獨沒想到……還有人會續寫我這本破書。”清琁蹙眉道,好像很不高興有人幫他續寫那本書一樣。


    黑耀的手突然抓住了清琁的衣袖,“你的那本書,是神續寫的。”


    “放屁!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神。”清琁厭惡的看著黑耀那隻腐爛到了透徹的手。


    黑耀緩緩的一字一頓道:“如果沒有神的話,命運之樹又是誰種下的?總不能是自己長出來,或者野生的話,萬物皆是有始有終,沒有平白出現的道理。”


    “我哪兒知道。”清琁沒好氣道。


    黑耀把他的衣服抓的更緊了,“都說我們生活的世界,其實就是神創造的一個遊戲,他的命運之樹是改變遊戲規則的代碼。”


    “你一個死了幾千年的古魂,還知道代碼這種東西。”清琁不耐煩的拂開了黑耀的手,對黑耀道。


    黑耀咧開嘴笑了,因為身體腐爛的厲害,所以這個笑容要多可怕有多可怕,“陽間雖然日新月異變化莫測,可是我偶爾也會接觸這些,不然怎麽守株待兔的等你的輪回出現。”


    “你還真是執著,我要是女人的話,早讓你追上手了。”清琁煩躁的掐住了他的脖子,冷怒的看著他,“不想死的,就告訴我命運之樹在哪兒。”


    “我……還不能告訴你。”黑耀現在手裏頭掌握著秘密,底氣強了不少。


    清琁表情囧了,“你不說就是想死。”


    “說了才會死,我太了解你了,你過河拆橋的本事一流的。”黑耀現在魂魄都散了,身體又中了很嚴重的降頭術。


    反正都是死豬不怕開水燙,跟清琁較勁起來。


    饒是清琁再是腹黑,也沒法跟這種毫無顧忌的人鬥智鬥勇。


    清琁平複了一下情緒,忍著想要捏死他的衝動,緩緩道:“你要怎樣才能說?還是說你在追逐我的這些日子愛上了我,想讓我娶你。”


    “呸,誰要你娶我,老子喜歡的是女人。我……隻要你幫我把魂魄聚合了,隻要我魂魄能聚合,我馬上告訴你……命運之樹的所在。”黑耀被清琁調戲了之後,不忿之下,滿嘴的屍水屍氣噴了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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