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夜半,風已漸涼,心也漸涼。


    世間事大抵如此,總有太多聚散離合,總有一些再見變成了永別。


    刀子在戴上麵具的那個刹那,是否也想過會像我這樣站在彼此的長眠處,默默的哀念。


    我又想起與刀子一起走過不多的經曆,他沉默寡言,性情冷淡,臉上的刀疤無聲的訴說著他的故事。


    刀子是個孤獨的人,但我想無論多孤獨的人,都有敞開心扉的時候;刀子也一定是個有故事的人,就像跟他埋在一起的同伴一樣,可惜我已經沒有機會再聽他講自己的故事的。


    唉,有道是我不殺伯仁,伯仁……


    “主人該走啦,您在這看什麽呢?”阿三聒噪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阿三是無法理解我此時的心情的,這一點我從他隻會流露出恐懼、饑餓、殘酷的眼神中看的出來,他的情緒在我的**之眼看來,更像有少許智慧的動物。


    “阿三,你有過朋友嗎?”我隨口問道。


    “朋友?什麽是朋友?”


    “朋友,就是有共同愛好,可以一起喝酒,一起玩耍……,就像我們這樣。”我想我對朋友的理解,還不夠深刻,說著說著竟卡殼了。


    “像我們這樣?一方為了獲得另一方的效忠,請來幫手給他下套?一方請另一方幫忙,會順道戧走他卡裏的錢?一方什麽都不幹看著另一方累的像狗一樣?”阿三睜大眼睛越說越是激動。


    “阿三,你這話就過分了啊,我們本來就有主仆名分在先,是你桀驁不馴,不知尊卑,我才請夜叉來教你做人的;至於銀行卡的事兒,我已經再三保證不會戧你的錢,你還是要翻來翻去的嚷嚷,你到底幾個意思?”


    我開始問阿三說這話就是多餘,僵屍如果有朋友,太陽就打西邊出來了,可你沒朋友就說沒朋友的事兒吧,幹嘛要罵閑街。


    “主人,我不是嚷嚷,是你自己說的像我們這樣,我隻是順著您的話往下說罷了。”阿三見我麵色陰沉,嘴巴適時的刹住了車:“要按你說的,想當年,我在千霞山混的時候,真有這麽一個朋友,那時候我們總是無憂無慮,一起捕獵過往的行人,一起在月夜下唱歌……”


    “好了,好了!以後在有人的地方,你以前幹過的那些齷齪事兒千萬別再提起了,免得有人拿木頭橛子釘你。”阿三還真會美化自己,月夜下唱歌?我幾乎可以想到兩個僵屍在月亮下鬼嚎的情景。


    “主人,你生來就是人,我生來就是屍,這些事總不是你我能決定的。其實我覺得,我與我那幾個兄弟是不一樣的,我的骨子裏有著難以掩飾的優雅和高貴,我一直認為牛排和紅酒才是更適合我的。”阿三學著我的樣子歎了口氣,那少有表情的臉怎麽看都像無病呻吟。


    “你的骨子裏會有優雅高貴?阿三,以後有機會你回去問問你爸,你媽是不是從歐洲偷渡到陰間的,否則你跟優雅高貴扯不上半毛錢的關係。”我相信阿三骨子裏渴望著不平凡,他那一臉自以為是的賤笑大抵也是從什麽《黑夜傳說》《暮光之城》的電影裏學來的。


    “主人,你說的是西方那些吸血鬼吧!他們不過是一群隨時隨地亂交,隻會玩弄權術的燕巴虎子,最肮髒齷齪的垃圾非他們莫屬,優雅高貴是屬於我們戰屍一族的。”阿三不忿發反駁道。


    “阿三,你剛才說吸血鬼是什麽?”沒想到這阿三一急眼,連方言都出來了。


    “肮髒齷齪的家夥!”


    “不是這句。”


    “隨時隨地亂交,隻會玩弄權術的燕巴虎子。”


    “燕巴虎子?阿三哪,這方言你是從哪裏學來的?”我強忍著沒笑出來。


    “想當年我在千霞山混的時候,當地人都是這麽說的。”阿三見我憋得難受,登時不高興了:“主人,你那是什麽表情?算了,不說了,你還走不走,不走我要走了啊。”


    “好好,走,走。”阿三似乎對自己的血統很有優越感,我也不想再打擊他,時候不早了,荒山野嶺也不是侃大山的地方,誰知道我抬起腳剛邁了一步,腳掌心就傳來又疼又癢的不適。


    之前不是忙於逃命就是被巨額的財富衝昏了頭腦,現在神經完全鬆弛下來,肉裏的小尖刺就跑出來做怪了。


    我嚐試著走了幾步,那種酸爽實在難以忍受,隻得又叫來阿三,哪知道狡猾的阿三竟然以自己修為被封印為由,要我將他那條銀色的小褲衩化解掉。


    別說我不會解除化形索的咒語,就算是會,我也不會上他當的。


    “阿三,你看這月色蒙蒙,星光閃爍,此情此景,我是不是該高歌一曲!”


    就這樣,在我提出夜朗星稀,不如高歌一曲的提議後,阿三老老實實地將我背在背上,下山去了。


    “大晚上的,不好好的在床上躺著,跑到山上角鬥,都是吃飽撐著了”


    “阿三,你在嘟囔什麽!”


    “我又沒說你。”


    “說誰都不行,看好路,要是把我磕著碰著,我可還是要念咒的。”


    “念咒,念咒,你早晚要變成唐僧的。”


    ……


    “主人,主人,醒醒!”朦朧中聽到有人在喊我,我揉揉眼睛,發現不遠處的山路上停著一輛打閃的商務車。


    “我怎麽睡著了,現在到哪兒?”我伸了伸懶腰。


    “主人,我們已經到山下了,你也真能睡,口水都流了我一脖子。”阿三看到有人迎了過來,便將我放了下來。


    “前麵是三哥和思堯兄弟嗎?”阿彪聽到這邊響動,拿著手電筒照了照。


    “別特麽鬼叫了,快把主……你思堯兄弟背過去,可累死我了。”


    “阿三,聽你這話風兒,好像是對我有意見啊!”


    “主人,你這話說的,我哪敢對您有意見啊,外人麵前給我留點麵子行不行,求求你了。”阿三目光閃爍,小聲說道。


    我詫異地瞅了阿三一樣,卻沒有揭穿他,有些事兒就我們兩個知道就好了。


    阿彪舉著手電筒三步並做兩步走了過來,彎腰將我背起來:“兄弟,你的腳受傷了?”


    “不礙事,輕傷,輕傷。”我不好意思的回了一句。


    “要不要去醫院?”阿彪走的很慢,想必是怕我顛的難受,可他哪知道我是紮了一腳底板子尖刺啊。


    “醫院就不用了,你給思堯兄弟找個洗腳店就好了。”阿三這貨還算有點眼力勁,至少窩囊主人不再提了。


    “去洗腳店?”阿彪一頭霧水的問。


    “額,阿……三哥說的是,方便的話還是找個洗腳店吧。”我尷尬的回道。


    阿彪用怪異的眼神看了看我,卻沒有再問。


    回到車上,我意外的看到竇娥也在,上車的時候,她一臉寒霜的瞪著我,眼睛裏是掩飾不住的怒意,嚇得我脖子一縮,忙把頭扭向窗外。


    “兄弟,忠哥昨天晚上打電話來了,他說讓你無論如何給他回個電話。”阿彪一邊開車,一邊說。


    “忠哥醒了?”


    “嗯,聽聲音恢複的不錯。”


    “他有沒有說什麽事兒?”


    “沒有,還是你自己打給他吧。”阿彪說著吧他的手機遞給我。


    我接過手機按下回撥,電話響了一會兒,接通了:“忠哥?”


    “哈哈,思堯兄弟你可想死我了,什麽時候回來啊!”電話那頭的攪屎棍兒似乎格外的興奮。


    “快了吧,應該就這兩天,忠哥你醒了就好,我剛才聽彪哥說你找我,什麽事兒啊這麽急?”


    “嘿嘿,也不是什麽急事,就是聽阿勇說你跟陳三金賭上了,我想加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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