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啊。”黑色的男性半跪在地上,聲稍微停頓,“你知道我的手裏,為什麽總是持著劍嗎?”


    隱約能感覺到,那是一把精雕的,銀色的長劍,寬厚的劍身與超長的劍柄,那是一件罕有的特製兵器。


    誰管你啊,隻有神經病才會天天耍刀子不是嗎?現在都什麽時代了,誰還耍刀?


    “我以為這樣就能保護你了。”男聲補充,“永遠。”


    疲憊的聲音聽起來好惡心,難道這個拿劍的瘋子是禁忌愛情的狂熱愛好者?這種念頭讓人後頸一涼。


    “我要是能永遠的守在你身邊就好了。”


    龍膽感覺自己像是被那團身影擁抱了,那是一隻很有力,很溫暖的影子,就像是大樹罩著自己腳邊的小草,他的身軀罩在自己身上,是那樣安穩,結實到就像一堵牆。


    一堵足以橫在二人之間的厚牆。


    忽然那影子開始顫抖,龐大的身軀無力地軟下來,那人很重,龍膽不得不用力把他推開,卻發現自己竟然閑不出手來,那人影呻吟著,痛苦的倒下去,至始至終,他的目光都沒有離開龍膽的雙手。


    那是一把鋒利的尖刀,上麵帶著猩紅的血色。


    模糊的身影艱難的抬起頭,雖然看不清五官,但是龍膽知道,他在望著自己。


    “對不起。”龍膽忽然覺得心髒像是被一隻大手狠狠地攥住,擠壓,揉捏,幾乎要爆掉。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龍膽淡淡地睜開眼,他好久沒有做過這種奇怪的夢了,他能感到心髒“咚咚”跳的飛快,帶著腦子都痛了起來,全身又悶又熱。


    伸手在額頭上一抹,濕漉漉的,像是沾滿水汽的澡堂鏡子,鼻腔的酸味還沒過去,他打了個酒嗝,兩行液體從眼角溢出來。


    就這樣靜靜的僵住幾秒鍾,他輕罵一聲見鬼,抓起衣領在臉上擦了擦,順手在身邊的醉鬼背上連拍幾個巴掌,清脆響亮。


    時間過得很快,他和胖子中午巡視時偷偷跑出來喝酒,結果一下睡到晚上,兩個身影踉蹌地出了酒館,老板在身後搖搖手說再來哦,龍膽也隨意的擺擺手,頭也不回,清冷的風迎麵吹過來,讓他稍微清醒。


    他又成功的虛度一日。


    可就算他想去其他的事情上努力,他又能做些什麽呢?家族裏的大事不需要他來參與,城裏的小事他也無需摻和,世界沒了他不會停止出錯,他能做出些什麽貢獻來呢?幫老婆婆去撿垃圾?


    他也不是沒想過,之前他看見眼熟的老太太用鐵鉤翻著垃圾桶,就湊過去想搭把手什麽的,結果老太太警覺的把麻袋往身後藏了藏,他就尷尬的在邊上看了半天,也沒能說出話來,最後抓抓腦袋,尷尬的走掉了。


    既然做不出太大貢獻那麽不給社會添加負擔應該也是極好的,雖然幫不上什麽忙,但是不犯錯,不惹麻煩,總不會是錯的,順便能幫這快要倒閉的小酒館增加一點營業額,也算是促進消費增長,為家族出一份力。


    平時他雖然泡酒吧但是沒有亂勾搭妹子,雖然喝悶酒但是沒耍過酒瘋,這麽說來也是個文明的酒鬼,想到這裏龍膽突然笑了笑,還帶出幾分自豪來。


    【菲洛嘉】真的是個好地方,有富麗堂皇的宮殿建築,有五顏六色的燈火夜空,還好“天譴”的總部設立在這種地方,試想換做在荒郊野嶺,豈不是連喝酒的地方都沒有了?這麽想來也是天賜良機,不知不覺他又回憶起十年前的【曼穀】,號稱大陸最高的觀星纜車【向星】首次發生意外事故,兩人遇難,兩人幸存。


    事後的龍膽滿心惡毒與仇恨,抓著他叔叔的褲腿說請把您所會的一切都交給我吧,我要找出幕後凶手,我要報仇!因為在現場斷裂的鋼絲上有人發現了彈痕,謀殺的可能性極高,所以少年堅韌的想要揭開這一切秘密。不過時間真是個神奇的東西,它真的能衝淡一切,那種情緒持續了幾年後就煙消雲散了,倒是不言不語的妹妹有了不小的成績,但大多都與那次事件無關。


    他真的嚐試過想要去揭開一切,不過到頭來都隻是個忿忿的空有一腔熱情的小狗崽,他又弱小又無力,麵對著複仇的願望卻無從下手,隻能在一邊汪汪地亂叫,可又無人回應,他們最多會伸手來在你的頭上拍一拍,摸一摸,然後說沒事的終有一天會水落石出,再好一點的會溫柔的扔給你幾塊狗糧,小狗崽就傻傻的等啊等啊,直到小狗崽變成了大狗,他再也不可愛了卻也凶不起來,或許現在的“汪嗚”比以前更加有力,但“汪”終究是“汪”,唯一的區別就是人們現在不會再來摸你的頭而是煩躁的把你踢到一邊。


    這麽想想還真是挺悲傷的,現在的龍膽甚至更願意相信當年的【向星】是一場意外事故,死於意外的人是沒有辦法複仇的,你隻需要去簡單的悼念他,就能顯得你還記得這個人,他還活在某人的心裏。


    龍膽輕輕的“呃”了一會,他忽然想再回去喝兩杯,或許大醉一場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就能拋到腦後去了。


    天上的烏雲悄悄地流動著,龍膽越走越慢,忽然站住腳來,感覺剛才好像看見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身後的胖子睡眼稀鬆地跟在後麵,一下撞在他的背上,用手抓抓臉,迷迷糊糊的問咋了,咋不走了?


    龍膽的喉嚨滾了下,向後倒退幾步,輕輕把頭探進小巷。


    紅黃藍綠的彩燈在這裏隻剩下朦朧的一點光鮮輪廓,兩個彩色頭發,身披夾克的男人正在小巷裏把一個女人圍起來,他們一個人用刀子扳著女人的下巴讓她閉嘴,另一個用力的想從她的手上奪下那肩包。


    女人看見龍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扭動著腦袋發出“嗚嗚”的聲音,兩個五彩頭罵著劫財不劫色,也往這邊看了一眼,終於,八目相對,月光忽然明朗了下,小巷裏短暫的明亮,那女人的雙眼緊緊盯住龍膽,透明的液體順著他的眼角往外淌,眼睛都擠在一起,張開的嘴型醜的要命。


    曾經也有一個這樣表情的女人,她在纜車裏用力得抱住了龍膽和妹妹,雖然沒有發出聲音,但通過那緊繃的身體,龍膽能感覺到她的絕望,不禁能從身體裏溢出來的絕望,他和妹妹都在這種氣氛下驚悚地伸出小手,緊緊抱在一起,似乎再也不要分開。眼前的女人雖然沒有那種潮水一樣溢出的感覺,卻也叫人不忍,這或許是她有生以來做出的最恐懼的表情了吧?


    “看毛啊看!給你眼珠子摳出來啊!”


    綠毛揮起刀子,明晃晃的指向龍膽,各種粗俗的恐嚇都從他的嘴裏冒出來,黃毛不知道從哪裏掏出根拇指粗細的鐵棍,一邊指著龍膽一邊更用力的扯著肩包,終於那扣鎖斷掉了,兩人一見得手,立馬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起來,黃毛邊跑邊對龍膽吼著滾,見這傻子一臉茫然地不讓開,隻好埋起身體,偏著用肩膀撞過去。


    在龍膽的腦海裏,這兩個流氓已經倒下了無數遍,他靈活的閃身,繞過對方的攻擊並揮動拳頭,先擊中那黃毛的鼻梁,再反肘幹翻綠毛,兩個流氓當然不能這樣倒下,他們會大吼著然後撲過來,這時龍膽就側身微蹲,一個漂亮的後旋踢把兩個人都踢飛出去,小流氓意識到打不過對方,隻好縮在角落裏高喊大爺饒命,他就能優雅的撿起女人的包,然後拍拍塵土還給她,並說女士半夜走路要小心,當她問起聯係方式時他已經瀟灑的走掉,不留任何痕跡,就像沒出現過一般。


    夠帥夠拽!


    滿腦子幻想讓龍膽被撞飛的一瞬間都是滿臉幸福,同行的胖子看的滿臉臥槽,眼珠子都要從眼眶飛出來,他實在無法想象為什麽有人會在挨揍的時候那麽開心。


    不過這種笑臉一瞬間就消失了,龍膽的腦袋先著地,忽然亂七八糟的顏色都不見了,隻感覺有很劇烈的腳步聲,全世界都是黑的,白花花的東西在黑暗裏晃來晃去,他終於知道為什麽人暈的時候要說冒星星了,這些白花花的東西真的跟星星一樣,就像是黑色夜空的啟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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