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中的學生們靜如修行僧。


    我環視著這幅風景,再一次感到有點驚訝。


    並不是因為統統打瞌睡而安靜。換作之前的我一定無法相信:大家是因為以教人毛骨悚然的態度專心上課而安靜的。仿佛學生一個個都中了菅原道真的怨念一樣。


    他們已經知道最下層的人類會遭遇人間地獄。‘這樣下去不妙’的危機感,與‘自己之前都在幹什麽’的自責念頭,產生了這般連準考生都會光著腳丫逃走的緊張感。


    教師一邊懼怕這些學生的詭異氣氛,一邊照學園獨自的課程表授課。這也是定期集會決定的事。相對於學生的幹勁,授課內容卻是國中一年級的初級課程,是有點超現實……不過一想到前陣子還在教鶴龜算(雞兔同籠),這已算是值得稱讚的進步了。


    那麽,隻要認真上課順便複習的話,這對我來說也是能夠重新確認基礎的有意義時間……不過,有件事我實在很在意,意識因此不小心飛到課業外了。


    貝絲知道權田原組的存在了。


    既然貝絲知道了,就表示這件事會立刻傳進父親耳裏。


    事出突然,我完全無法辯解或解釋,但是對於我和流氓來往的事實,他們究竟做何感想呢?


    ……想也知道不會是好印象。


    一個不好他們或許會動手毀掉權田原組。父親是在這種鄉下地方擁有巨大影響力的大企業老板,這種連地方公共團體都棄之不管的小小公立高中跟“有個屁用”沒兩樣。(譯注:金肉人的台詞。)


    我冷汗直冒。事態說不定變得有些棘手,與其說今晚就得找藉口搪塞父親,不如說我必須向他解釋清楚這所學校的流氓不是壞蛋才行。


    但是,該怎麽解釋才好……這所學園的原理原則——即〈仁義〉,我一點也不覺得能夠用言語說明。


    我煩惱地思考這些事,上課時間就這麽流逝……


    ……下課的同時,教室的門猛然被打開了。


    是阿菊,這倒是老樣子。


    她一發現我,立刻彈開直線上所有障礙物,“隆隆隆隆!”衝了過來。


    然後抓住我的肩膀,近乎大叫地說:


    “真太郎,聽我說,給我聽好!”


    她在我耳邊嚷嚷,要我不聽都難。


    “小弟昨天也去參加試鏡了!”


    “哦,結果呢?”


    “我展現特技表演了溜溜球,結果評審全部起立拍手喝采!不過,最後落選了!”


    我想也是。


    她抓著我的肩膀,就這麽像隻無尾熊一樣爬到我身上。她的字典裏麵沒有矜持這個詞。


    她就這麽像隻無尾熊一樣,用雙手雙腳抱住我的臉,雪白的腿纏住我的脖子。我感覺到一股甚至聞得到味道的※nukumolity(溫暖)。(譯注:源自2ch的造語。)


    就我來說這已經超越黏人的次元,到了“這是幹嘛?”的境地。


    得到〈偶像候補生〉頭銜的她順利化解了心結,進化成開朗、有朝氣、充滿行動力的女孩子,管都管不了。


    該怎麽說呢,就算現在這一瞬間世界陷入核子火海,四周化為焦土,她仿佛都能無視一切,毫發無傷地到處跑。


    “不過,總有一天,小弟會成為廣跨世界的超級偶像的!”


    她在橫跨世界之前,就先跨著我這麽說了。看得見內褲,那是近得私處都快若隱若現的大特寫。


    “總有一天,小弟會遇到願意理解溜溜球魅力的評審的!”


    “……會有人理解嗎?我覺得那個概念太搞怪了。”


    我理解到內褲果然還是白色的好。


    “才沒那回事!溜溜球是普遍的藝術,所以沒問題的!小弟是偶像,更是藝術家!”


    她夾著我的臉晃來晃去。


    ……我的脖子好像隨時會骨折。


    “普遍嗎……感覺好尼采……”


    “是ubiquitous!”


    〈ubiquitous=無所不在〉 (拉丁語)


    最好是溜溜球終於到達了這世界神的次元,


    倒是她居然知道這麽艱深的詞匯。是從哪兒學到的?


    “阿菊。”——忽然有人出聲了。


    雖然我的視野完全被阿菊的水手服擋住,不過光聽聲音就能判斷出是誰。


    他是一朗·桑田·古力克森。


    下一瞬間,阿菊就像撕膠帶一樣跟我的臉分開了,隻見一朗健壯的運動員手臂抓住阿菊的領子將她拎了起來。


    “啊——嗚——”阿菊擺動手腳掙紮,看起來好像黃金鼠或那類的小動物。


    “巡邏不可以偷懶。走了!”


    意外的是,最積極認真協助權田原組的四天王,就是曾是番長副手的他。


    “那、那麽我們告辭了,老師。”


    一朗不知為何以畏懼的口氣向我告辭……這是為什麽?


    他把擺動手腳嚷著“討——厭——”的阿菊拖走了。


    學園有時會有欲求不滿的學生鬧事,於是我們請四天王在下課時間巡邏,以應付那些學生。到現在依然深受學生恐懼的他們,可以說是最強的風紀委員。


    話說回來,先不提這個,我偷偷擦了把冷汗。因為阿菊應該隻是天真地嬉鬧而已,所以我必須很紳士地當作“沒什麽大不了的”應對……盡管她太過天真爛漫以致於感覺不到什麽性感魅力,但她黏我黏成這樣,諒我也無法不焦急。


    不過,話說回來,阿菊來了,小凜卻沒來我們班。她在教職員辦公室和權田原組間來回奔波,忙得要命。


    現在幾乎都是我在照顧流氓。


    昨天放學後小凜請我到她家是非常寶貴的時光。


    總覺得有點寂寞……


    “……欸,老師。”


    我麵向聲音來源,這次換鈴音來了。


    總覺得她一臉心事重重的表情。我收斂心神,換了一個態度麵對她。這麽說來,她從剛剛開會時就怪怪的。


    “關於新任教師那件事,老師你覺得呢?”


    她劈頭就這麽問了。


    “……這個嘛——”


    盡管派出四天王巡邏,不過學園到現在仍然還沒完全統合起來。


    其實現在還有少數學生不服權田原組的作法,也就是所謂番長派太保的殘黨。當然我們不能使用暴力逼他們屈服,因此一直想設法找機會對話……雖然已經要負責巡邏的人找了,卻還找不到他們潛伏在哪裏。


    也就是說,剛曆經革命的這所學園還處在鞏固基盤的階段。


    毒蝮學園與權田原組提出的方針——意即使太保變成流氓的不良少年更生教育(?)很容易造成誤解。乍看之下,隻是把不良少年拉進更深的惡途而已。像我最初也是這麽認為。


    找第三者進入這種狀態下的學園……


    “從外麵找人來,時間還太早了吧。雖然我們的確也希望能盡快找到像樣的老師……”


    但是,聽了小凜的敘述,就不由得懷疑那個老師到底行不行。


    我感覺到小凜似乎有些焦慮。


    她好像在急什麽,於是把本來已經夠忙碌的自己弄得更加操勞。雖然嘴上絕對不說,但是……


    鈴音苦著一張臉。


    “其實,那個叫阪本鐵子的女教師……”


    對了,她之所以變得不對勁,就是從聽到那個女教師的名字時開始的。


    我朝她探身。就在這瞬間,鍾聲響了。


    鈴音無可奈何地閉嘴。她離開我的座位,一副舍不得走的樣子。我們身為幹部,不可以打破學園的規矩。


    *


    五


    十嵐伊莉莎白看著鏡中的自己,滿意地歎息了。


    金發碧眼的貝絲一穿上女仆服,怎麽看都像是來自發源地英國的英式女仆。


    但是一脫下女仆裝,換上水手服以後又如何呢?


    金發雙馬尾的水手服女高中生……個性肯定是傲嬌。好像隨時會從轉學第一天起就跟主角吵架,一邊互罵一邊墜入剪不斷理還亂的戀情。


    肯定比女主角受歡迎。


    從禦宅文化學會日文的貝絲非常滿意自己的cosy扮相。雖然女仆不錯,不過傲嬌女高中生也不賴。


    然後她自覺到胸口因緊張興奮而高漲的心跳——她從以前就很向往日本的學園生活。


    貝絲接到主人某項命令——潛入學園的任務。


    因此,她到車站前的‘cosy專門店田代’弄到水手服,變裝成這樣。她不單是為了興趣而扮,當然也有一部分是為了興趣。田代老板的衣服依然是極品,不僅布料佳,縫製技術更是高超。貝絲是常客。


    腦子裏忠實地反芻主人下達的命令:


    〈汝,潛入毒蝮學園,揭開權田原組此學生暴力集團的真麵目!〉


    〈然後——要是那對吾子有害的話,就動手摧毀它!〉


    貝絲不是普通的女仆。主人到國外出差時,保鑣也包含在她的職務內,她是世上少見的武鬥派女仆。從日本漫畫學會女仆作風的她,認為身為女仆會拿雙槍是理所當然的。


    “主人!貝絲……貝絲願意做!貝絲會做掉他們!”


    貝絲一手拿著從網路上列印下來的地圖,走在鄉間小路上。


    基於潛入調查的緊張感,她小心謹慎地東張西望。


    鄉間小路四周是蓊鬱的樹林,貝絲有個毛病,一看到盎然綠意就不自覺提防是不是潛藏著遊擊隊。這是她年輕時的職業後遺症。


    她忽然發現前方有可疑人物。那個人看起來實在太可疑了,貝絲不自覺躲進扔在路邊的瓦楞紙箱裏。通稱女仆·※蛇叔模式。(編注:出自遊戲〈潛龍諜影〉。)


    那是個身穿水手服的女人。


    很可疑。要說哪裏可疑呢,就是雖然她大白天就穿著水手服,但怎麽看都不像是十幾歲的人。


    以女生來說個子很高,體格也很好,而且胸部“凸!”屁股“翹!”。腦海不知為何浮現〈好萊塢〉這個名詞。那種大魄力身材塞在清純的水手服裏麵,感覺超級不協調。


    前凸後翹女在路中央停下腳步,張望四周。


    女人采取了更加可疑的行動。她離開道路走進樹林,慢條斯理地隨便找棵樹使出逆水平劈擊,然後探頭察看折毀的斷麵,喃喃自語:“……原來那邊是南邊……”她不僅可疑,還是地球的敵人。


    順便一提,在這種地方,年輪不見得能指示正確方向。因為鄰接的樹木枝葉複雜地遮住陽光,所以南側不見得日照最好。由於貝絲不是普通的女仆,因此她也具備豐富的野外求生知識。


    不過,既然已經知道危險人物在做什麽,於是貝絲從紙箱裏溜了出來。


    “您迷路了嗎?”


    。


    “嗯?喔,是的……”


    轉過頭來的那張臉長得很美,嚇了貝絲一跳。那是個隨便把長發紮起來,五官清秀的美女。眼神雖然有點恐怖,倒也給人美得恐怖的感覺。


    “……我不知道要怎麽去毒蝮學園,能不能告訴我呢?其實,我從明天起就要轉學去那裏。”


    前凸後翹女這麽說了。這個人從近距離一看更驚人,水手服的胸口隨時會裂開,感覺衣服好可憐。


    “原來是這樣。好巧喔,我也要轉學去那裏。”


    然後,近距離麵對麵的兩人“啊!?”驚訝地大叫。


    因為兩人的水手服一模一樣——都是‘cosy專門店田代’的商品,真正的轉學生不可能會穿cosy專門店的水手服。


    就在兩人站在鄉間小路正中央,彼此都啞口無言時,有個穿水手服的女生從旁邊走過。


    女生若無其事地通過以後,忽然發覺某件事,赫然回頭。


    貝絲和前凸後翹女也赫然發覺,看了那個女生。


    “啊啊啊!?”三人同時大叫。


    因為那個女生穿的水手服也是made in田代。


    “你是什麽人?”


    貝絲緊張地吞口水,這麽問女生。


    “我是……從明天起就讀毒蝮學園的轉學生,今天先來看看情況。”


    三人小心謹慎地注視彼此,不發一語。


    顯然所有人都在說謊。


    但是,指摘這點就等於承認自己說謊。


    “既然目的一樣——”沉默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後,前凸後翹女——本名阪本鐵子開口了:“要不要一起走呢?”


    “像這樣萍水相逢也是有緣,所謂出外靠朋友。”


    第三個cosy水手女——誌津點頭了 。


    “……是啊,既然我們都是轉學生,就鶯聲燕語好好聊聊吧!”


    貝絲也同意了。


    ……三人各自為了不同的原因要潛入毒蝮學園。


    貝絲接到主人的命令,要潛入毒蝮學園刺探權田原組的真實麵貌。


    誌津要潛入毒蝮學園找出權田原凜子身邊的異性朋友,教訓他們。


    然後賭命訓導學生的女教師阪本鐵子則是——


    (以日本第一太保學校聞名的毒蝮學園……既然確定要到那所學園上任,那正是我人生最大的關卡!有些事情站在教師的立場是看不見的,無論如何我都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做好事前調查……)


    為了達成各自的目的,三人成為共犯。


    三個cosy女感情融洽地齊步前往毒蝮學園。


    她們還不知道在那裏等待她們的是什麽。


    *


    一下課,我就放心不下鈴音要說關於阪本鐵子的事,從位子上站了起來。剛剛下課被鍾聲打斷,這次非問清楚不可。


    但是,當我從位子站起來的瞬間——腳下的地板應聲打開了。


    咦?當我冒出這個念頭時,已經被吸入地獄深淵。


    我完全不曉得發生了什麽事。我就像溜滑水道一樣滑過狹窄陰暗的地道往下掉。不時左彎右拐,有時還翻跟鬥,有如輸送帶的滾輪使我的身體猛烈加速。


    ……這很不妙。


    好不容易腳下看到光終於抵達終點,我才這麽想,整個人就“唰——”一聲滑落在不知名空間的床上了。


    “歡迎來到我的研究所。”


    有人說話了。但我無法理會出聲的人,順著湧上的衝動在油氈地板上狂吐。


    “啊,你看你做了什麽。”


    我朝不怎麽慌張的說話聲抬起頭,眼前是穿著白實驗衣的江碕同學。


    她看了我的嘔吐物,當場皺眉。


    “我討厭會臭的有機物。”


    “……我也不喜歡好嗎!”


    在毫無心理準備的狀態下,突然碰到了有如坐雲霄飛車的遭遇,不管是誰肯定都會把胃裏的東西吐個一、兩公升出來。


    我環視四周,想要搞清楚自己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這是一間不管是牆壁、天花板還是地板都是整片白色的冷清房間。


    空間雖然還算寬敞,卻放置了大量不知名機械,變得擁擠不堪。屋內充滿不知名的熒幕和儀表,簡直是sf小說的世界。


    牆壁一角掛著用衣架吊起來的紅豆麵包裝。因為質感逼真,所以看起來好像把人皮剝下來晾幹一樣……


    至於我則是整個人摔


    在一張怎麽看都像是實驗台的鐵管床上。原來如此,我掌握大致的狀況了……


    “這裏……就是昨天你說的研究所……”


    看來似乎是江碕同學用她準備的不知名裝置或設施把我叫到這裏來的。


    “對,正是如此。我想見你的時候,一個按鈕就能把你叫到這裏來。”


    她八成是在改造校舍、將研究所遷到地下之際,一並安裝了這個裝置吧……我和她之間彌


    漫著酸臭的味道。


    “……我認為從最短距離直接滑下來應該很無趣,於是特地左彎右拐地兜圈子……不過,看來你並不喜歡。”


    “那還用說!”


    我一邊忍受著口腔深處殘留的酸溜溜餘味的折磨,一邊怒吼。


    “一切按照計算。”


    “原來隻是惡意作弄嗎!?”


    “不過,你吐出發臭的有機物實在不可取。在消化途中吐出來太浪費了,為了成為你的營養源而遭到屠殺的豬太可憐了。揮霍生命是不應該的,※凱撒的,歸凱撒,食肉化作糞便。”(譯注:馬太福音22:21。)


    江碕同學滔滔不絕地說著。她的思考速度很快,我一點也跟不上。連吐槽的空隙也沒有。她再瞥了我的嘔吐物一眼。


    “我已經看穿你的早餐是豬肉,從質感就能分析出這點。”


    “不要從別人的嘔吐物發揮想像力!”


    我終於有辦法吐槽了。


    她被我吐槽,露出大受打擊的表情。


    “怎麽這樣?想知道喜歡的人的一切不是人之常情嗎?”


    “咦!?”


    出乎意料的告白弄得我緊張了一下,難道說……怎麽會……?


    “想也知道是開玩笑嘛。嗚哇,有人當真。有~笨~蛋~”


    她擺出奇妙的姿勢扭動身體,指著我嘲笑。


    不妙,這個人看了就火大。我居然被人玩弄了……


    說起來我本來就排斥這個人。


    像那種頭腦比自己聰明的家夥,感覺最差了。


    “居然因為我比你聰明就排斥,請不要說那麽殘酷的話。”


    “我才沒說!”


    心思被她看穿了!?


    “其實我不是天才!這隻是塑造出來的角色特色!我隻是罹患中二病而已!請不要抱持‘排斥我’這麽過分的想法!嗚哇——!”


    總是浮現遊刃有餘笑容的她,這時突然拋開笑容抓著我不放。她緊緊抓住我的腰——我慌張了。


    “天啊……你怎麽突然這麽拚命!?”


    “抱我——!”


    頭腦一片混亂的我不自覺用力戳了她的頭甩開她。“呀啊!”她發出慘叫倒下,一邊打滾一邊嚷著:“腦細胞——!我的腦細胞——!”


    她滾了一段時間以後,站起來歎氣說“哎呀哎呀”,再度浮現遊刃有餘的笑容。


    “失禮了。嗚嗚嗚,我有點興奮過頭了。”


    “……真不知道你到底有幾分是認真的。”


    應該說真不知道她想做什麽。“嗬嗬嗬……”她笑了。


    “總之,不管你怎麽想避開我,我隻要像這樣一個按鈕就能把你叫過來。嗬嗬嗬,你不知道嗎?……你休想逃出天才的手掌心。”


    雖然她的發言像大魔王,但其實隻是個給人添麻煩怕寂寞的女孩。


    “難道說每當江碕同學想找人說話,我就得吐一次嗎……”


    “但願你總是心神不寧,擔心不知道地板什麽時候會打開。”


    “惡質!”


    “順便一提,我也準備了最短路徑,不過你大概會因為過度加速而死。”


    “既然你是天才就想辦法調整一下!”


    “雖然你這麽說,但這是準備用來殺人的路徑……”


    “請不要殺我!拜托你!”


    啊啊,夠了!配合天才的步調就會扯一堆廢話!


    “那麽這次是什麽要事?……該不會隻是又想到什麽奇怪的笑話而已吧?”


    我明明想跟鈴音講話……


    “哦,對了,要事。我找你來當然是有要事。”


    她敲了一下掌心。


    “雖然大部分的理由是因為覺得有一點點寂寞,不過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總之請你看看這個。”


    她果然很寂寞的樣子。求求你去認識其他朋友。


    她一指裝設在牆上的液晶熒幕,熒幕就發出嗶的一聲,播放某種影像。這種科技在找不到遙控器時似乎很方便。


    熒幕映著學園的操場……一名男子躺在操場正中央擺動手腳。


    “……這是什麽?偷拍?”


    “二年四班的下島康介,通稱〈飛魚康介〉。他是毒蝮學園唯一的遊泳社社員,因為沒有遊泳池,所以總是在走廊或操場上遊泳。”


    “這麽說來我曾經看過他在走廊遊泳,但是操場上不能遊泳吧?”


    “最近練到會遊了,這是最新的影像。”


    她再度指向熒幕,畫麵就發出嗶的一聲切換了。


    在最新影像中,康介以蝶式在操場上來去自如地“蹦——蹦——”到處跳。


    “好惡心!?好像巨大的蚱蜢怪!?”


    “順便一提,他在上課時間練習遊泳。因為他遊得太快了,就連巡邏員也逮不到他。我打算之後用機車捕捉他。”


    “你說什麽””


    “他既不理解學園的方針,對〈不得不上課的自己〉也充滿疑惑,於是將累積的鬱悶發泄在遊泳上而失控。他是感到不滿。身為學生,不上課當然是問題,不過既然有心要讓他這樣的人發揮所長,比起強迫他接受填鴨式課程,還有其他更應該思考的事情吧!”


    “雖然我們並不是完全沒有思考過這些事……”


    讓社會認可學生的手段不光是學力而已,當然那毫無疑問是王道沒錯……


    但是,如果要采取偏離主流的方法的話,就需要非比尋常的勞力了。


    “雖然就經費來說不可能為了他一個人興建遊泳池。隻是像這樣的學生不光是他而已。不理解學園方針的人,或是對學力這項指標感到不滿的人,在學園相當多。而他們大半擁有古怪的個性,我們需要更柔軟的思考,因為這所學園是遠比其他學校更加沒有束縛的自由學校。”


    話是這麽說沒錯……不過會變得更累人吧!現在就已經相當累人了……


    因為小凜忙著跟教職員辦公室打交道,所以思考這類事情就完全變成我的工作。不過,老實說我很怕再繼續增加工作量了。


    然而,話說回來……我佩服地凝視江碕同學。


    “請不要用那種‘這女人好棒,好想強暴’的眼神看我。”


    “不,我並沒有想那種事情。不過,江碕同學,原來你有認真思考學園的事啊!”


    “哪有,隻是打發時間罷了。本來太保和流氓就是我感興趣的對象、研究材料呀!”


    “……你大可以來開會時說。既然你偷拍這種影像,就表示你也看著我們的行動吧?你今天告訴我的這些話,要是在會議上說出來,就能夠直接傳達給大家知道了。”


    原本話多的她不吭聲了。


    雖然,我之前好像誤會她了,不過既然她也關心這所學園的話,不加入我們的行列實在很遺憾。


    “你就不要一個人窩在這種地方,下次也來會議室吧!拜托你助我們一臂之力。”


    “……既然你都低聲下氣求我了,我當然不吝參加,但是我還有其他顧慮。畢竟之前我一直欺騙大家。”


    所謂的欺騙,是指穿那件紅豆麵包裝嗎?


    “那種小事大家都沒放在心上啦!你願意


    來的話,我想大家會很歡迎的。”


    “這樣呀……”


    她突然打了自己的臉頰。


    “……我會考慮的。”


    她的臉紅得像蘋果一樣。


    嗯,雖然我不太懂她的意思,不過她願意考慮就好。


    希望她會來,這樣我也沒有白吐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些嘔吐物該怎麽辦?沒有清掃機器人嗎?”


    “我才不做那種沒意義的東西。特地要機械做人類自己動手就能做的事情是愚蠢的。我之後再清理,就當作是害你嘔吐的賠禮。”


    “那是天才的發言嗎?”


    “雖然什麽都交給機械做很容易,不過那樣不是會變胖嗎!?”


    “你這個天才在意的事情還真俗氣。”


    她握拳主張了:


    “我是想對現代人的本末倒置敲警鍾,先是運用科技的力量使萬事變得輕鬆省力,等到周末才打著慢跑的名義,無意義地在中央公園繞啊繞啊兜圈子跑。多麽迂回的※entropy!” (譯注:熱力學名詞。借喻某種狀態的失序程度。)


    “喔,是嗎?”


    我瞥了一眼手表,又錯失跟鈴音講話的機會了。


    “不過,話說回來,我要怎麽回教室?有沒有電梯之類的……”


    “當然要請你走樓梯了。”


    我想也是。


    在路上停下腳步的三個cosy女決定先自我介紹。


    “我是阪本鐵子,不過希望你們不要在意我的本名,叫我金八就好。”


    鐵子一抬頭挺胸這麽說,貝絲和誌津就不以為然地暗自想“這個人怎麽這麽厚臉皮”,不管是稱呼還是服裝都很亂來。


    “我叫伊莉莎白。”


    貝絲接著自我介紹。誌津正色暗自想:“好像在哪聽過這個名字……”,鐵子歡呼說:“哦。是外國人”。


    “我的名字叫做誌津。”


    貝絲正色暗自想:“好像在哪聽過這個名字呢……”,鐵子歡呼說:“哦,是和風美女”。


    “好,那麽我們就三個人一起攜手參觀學園吧!”


    鐵子展現年長者的風範,率先邁步引導兩人。


    “是,鐵子同學。” “是,阪本同學”兩人異口同聲回應。


    “叫我金八。”


    阪本鐵子今年二十五歲,以教師來說很年輕,卻已經不是適合水手服的年紀。


    她是美女,但就算是美女,也不代表她就適合穿水手服。她成熟的肉體甚至快撐破水手服,特別是她豐滿的胸部,繃得水手服的領口隨時會發出劈哩啪啦的悲鳴。


    水手服之所以耐得住這種折騰,應該是拜‘cosy專門店田代’的田代老板對布料的講究與熟練的縫製技術之賜。


    當初她到站前那家店,想買最基本又不顯眼的女生製服,於是田代老板說“這是現在最暢銷的款式”,建議她買那款水手服。


    “雖然我不清楚是怎麽回事,不過這款接連賣出好幾套。”


    不用說也知道,隻是因為貝絲和誌津相繼買了這款而已。於是鐵子就穿上了這款跟兩人同款的水手服。


    貝絲和誌津穿起水手服都很協調,鐵子卻是不協調的化身。但是,當事人認為“我不久前還是女大學生,所以隻要穿上水手服,要化身為女高中生應該很簡單吧。畢竟女高中生和女大學生都差不多。”她對自己發育成熟的火爆身材完全沒有自覺。


    鐵子的男性化個性導致她沒有戀愛經驗,徹底缺乏身為女人的自覺。


    所以她表現得堂而皇之,她的堂而皇之讓貝絲和誌津有點不敢恭維。


    必須在決戰前勘查戰場——她不惜cosy潛入毒蝮學園的理由就是這麽回事。


    畢竟毒蝮學園是知名的太保聖地,賭命訓導學生的她到毒蝮學園上任,就好比棒球少年前往甲子園一樣。


    堂而皇之走在前麵的鐵子後方,貝絲和誌津正在對話:


    “因為一些緣故,我就沒繼續念高中了,所以我很向往高中校園生活。”


    “好巧喔,我也一樣。哎呀,有點期待校園是什麽樣子。”


    奇妙的對話引起鐵子的興趣……後麵兩人是什麽來頭?


    可以確定她們在說謊,但她們不像是“心虛說謊”,而是“為了正當理由說謊”。


    既然這樣,或許沒有必要追究內情。


    自己和她們都是為了自己相信是正確的事而來到毒蝮學園。


    鐵子就算麵對人稱不良少年的學生,對於為了自己的信念而表現坦蕩的人,她也不會單純責罰,而是先試著相信對方的人生觀,因為他們有他們自己的一套道理。那套道理或許無法全麵肯定,但是如果不先試著理解的話,對方就不會對自己敞開心房。


    而且自稱沒念高中的兩人會穿著cosy專門店買來的水手服潛入毒蝮學園,讓她感覺到似乎有什麽非常令人同情的原因。


    一定是有苦衷吧——而且兩個人都給人內在比外表年齡成熟的感覺。


    不管是什麽理由都無所謂,自己要站在同伴的立場聲援這兩個人。


    走在前頭的鐵子無預警地停下來轉頭麵向兩人。因為事出突然,貝絲和誌津畏懼地顫抖了一下。


    “我們好好相處吧!”


    鐵子突然把手放在兩人的肩膀上這麽說。


    “唔、喔……”“……好。”


    貝絲和誌津不敢領教。


    不久三人抵達了毒蝮學園。


    一進校門,她們就目睹了奇怪的景象,不自覺停下了腳步。


    “練就了!我練就了!”


    隻見一名隻穿一條海灘褲的男子一邊發出怪聲,一邊在操場上遊蝶式。


    本人說自己“練就了”,而那的確超乎人類所能。雖然是在操場的沙子上,他卻能夠遊得跟在遊泳池一模一樣。驚人的是他的確有前進,以蝶式“蹦——蹦——”跳向前方的身影,仿佛巨大的蚱蜢怪一樣,感覺很惡心。


    “肯定是拜剃掉龐克頭之賜減少了阻力!”


    雖然他這麽大喊,但是在陸地上遊泳最好是有阻力。


    就在三人震驚得僵住時,一輛機車從校舍內掀起沙塵駛了過來。


    機車筆直衝向海灘褲男,不顧一切、不減速,就維持這種速度,仿佛沒有發覺海灘褲男的存在一樣——輾過海灘褲男的背。


    “○x△口!”


    海灘褲男發出令人驚駭的慘叫,昏厥過去。


    “蹺、蹺課是不行的……”


    隻見跨坐在巨大如怪物的改造機車上,同樣巨大如怪物的男子一把拎著男子的海灘褲,拖向校舍。


    三人愣怔地目送男子的海灘褲深深陷進屁股遠去的模樣。


    來到一間不得了的學校了——三人一律這麽想。


    *


    一下課進入午休時間,某樣東西就伴隨著風切聲飛到我的位子。


    我倉皇接住一看,那是硬球。以不擅長運動的我來說,這球算接得好——那顆球附了一封信。原來不是飛箭傳書,而是飛球傳書。


    這應該是一朗幹的。為什麽就連傳個話都不能用普通的方式傳呢……我看向教室門口,隻見一朗從稍微打開的門縫間忸忸怩怩地窺看這邊。他居然等著看我的反應!?


    盡管我不小心和他對上眼,但我別過眼去當作沒看到,逕自打開信……信上寫著小凜被叫去出席教職員會議,所以午休時間的定期集會取消了。


    我因為大受打擊,眼前一陣發黑。集會取消這件事本身並不衝擊,但是中午的定期集會是我能夠和小凜一起吃便當的寶貴時間。當然不


    是兩個人獨處就是了……虧我今天還特別努力準備了便當,務必想請她吃吃看的……


    我實在大受打擊,於是把球狠狠扔還給一朗。然後被他幹淨俐落地接住了,就連一朗回以爽快的笑容都恨得我牙癢癢。


    “唔嗯——”我一邊從書包取出便當一邊煩惱著。


    好了,這下我該到哪兒去跟誰吃呢?事先提醒一下,我之所以拿著便當傷腦筋是因為規律被打亂,並不是因為朋友很少的關係。這種時候,學生在午休時間必須在被人貼上〈朋友很少〉的標簽前迅速找到對象才行。


    雖然這所學園沒人會在意那種小事。


    不過,畢竟我以往都是就讀普通國中,肉體染上的習慣是不會那麽容易就消失的。沒有一起吃便當的對象——一想到這種狀況,就會全身發熱焦躁不已!


    ……就在我這麽想時,穿著特攻服的鈴音從我眼前經過,於是我發揮田徑選手般的瞬間爆發力撲向她。


    這種時候率先投奔女生懷抱可以嗎?


    這樣或許很軟派,或者該說是男生之恥。


    但又有什麽辦法?我實在不願想像自己和流一或一朗吃便當的樣子。


    雖然自己都覺得這種想法很強詞奪理,不過我還是邊喊邊撲了過去。


    “鈴音!我們一起吃便當吧!現在馬上!!”


    這瞬間,我相信世上存在著跨越性別的友情。


    而鈴音嚇壞了,是不是太唐突了一點呢?


    不過,困惑的鈴音很難得一見,我倒是有點快感。


    “啊——不是啦,就是……”她含糊其詞以後,視線開始遊移。


    就在我心想我們之間會有什麽礙事者時,百合地獄團的成員從走廊探出頭了。


    “我已經答應跟她們一起吃了。”


    哦,所以是特攻服啊——她會因應狀況不停地換衣服。


    仔細想想,對百合地獄團來說,這是難得的機會,能夠抓到平常因為定期集會而不能一起吃午飯的鈴音。


    ……這種情況,照理說或許應該讓給她們才說得過去。因為我和鈴音在定期集會總是一起吃飯,隻是不是單獨兩個人而已。


    但百合地獄團一進教室,就突然在我們旁邊組成圓陣。看那個樣子仿佛會來個史萊姆王式的合體一樣,不過她們就這麽維持※司克蘭狀態,交頭接耳地討論起來。(譯注:scrum,橄欖球名詞,一種爭球方式。文中敘述的情況,簡單說就是所有人緊密圍成一圈,手搭著隔壁的人的肩膀。)


    幾十秒後,她們解除圓陣麵向鈴音。


    看似代表的女生深情地說了:


    “姊姊……這次我們退出。”


    “咦?”鈴音似乎感到很意外。


    “請你好好珍惜……你和這位男士的因緣!!”


    她們閃著淚光,以少女漫畫風跑走了。


    意義不明。這可以視為超越性別的友情獲勝喂?


    “哎,算了,那就一起吃吧!”鈴音不在意地說了。


    然後她笑我說:“真遺憾不能跟權一起吃飯啊——”


    這我可不能不澄清了。


    “我也不是滿腦子都是小凜小凜小凜。我自認一樣很看重、珍惜鈴音和我的友情。”


    我比手畫腳,熱情地主張。


    “友情嗎——嗯,友情很重要。”


    鈴音正色地點頭了。


    “嗯,友情,很重要。”


    “真太郎!!”


    冷不防一聲大叫重擊我的耳膜。


    接著,腰到胸部一帶受到衝擊。振動使得視野搖晃,便當差點掉落。


    “真太郎!既然定期集會不開了,就一起吃便當吧!!”


    從走廊一直線衝進教室擊中我的人,不用確認也知道是阿菊。她雙手拿著大量甜麵包,就這麽撲過來抱住我。


    那麽,雖然狀況唐突,還是來冷靜分析看看吧:因為她的身材很平,所以被她抱住的觸感相當硬。很痛。她使出全力緊緊抱住我,明明個頭嬌小瘦弱,腕力卻格外強。好痛。


    呣……我的背好像會骨折。


    看來這並不是養眼鏡頭……


    冷靜思考的同時,啪嘰啵嘰劈嘰的破碎聲響徹我的腦袋。“ouch!”雖然這是腦內配音,但是這樣下去真的會折斷。


    感覺像撕膠帶一樣,阿菊被拉開了。


    “喂,老師要跟我吃便當,你少來礙事!”


    一把抓住阿菊的領口拉開她的人,是鈴音。阿菊的表情有些不滿。


    “為什麽啦——真太郎要跟小弟一起吃啦——!”阿菊揮舞手腳抗議。


    “是老師先主動說要跟我一起吃的。”


    “那是因為鈴音碰巧在場吧——!不過是‘既然在附近就選她好了’嘛——!”


    “總之,是我先到。”


    “什麽先到,又不是大拍賣!”


    麵對嘟嘴的阿菊,鈴音似乎換了一個態度,口氣強硬地怒吼:


    “我從之前就跟老師約好要交換便當菜了!”


    難道那不是開玩笑嗎!?


    “那、那算什麽——!跟小弟一起邊吃邊討論溜溜球還比較開心!!”


    ……跟鈴音一起吃好像比較開心。


    就在我這麽想時,阿菊眼眶泛淚,“嗚~!”快哭出來了。這下鈴音也慌了手腳,忍不住說:“你、你好詐喔!”


    這是在做什麽!?怎麽快吵起來了?


    “三個人一起吃不就好了嗎?”


    我一喃喃地主張,兩人立刻停止了爭吵。


    “這個嘛,是沒錯,可是事到如今,該怎麽說呢……”鈴音尷尬地支吾其辭——


    “……唔——”阿菊點頭了。


    鈴音戳了一下自己的頭。


    “真是的,我幹嘛那麽激動……”


    “話說你們兩個人都是自己做便當嗎?”


    阿菊一手拿著巧克力螺旋麵包邊啃邊說。


    附帶一提,她另一隻手拎著菠蘿麵包,看在旁人眼裏,實在很想針對營養不均衡訓話。


    我和鈴音一同時點頭,阿菊就說“給我吃一口!”朝鈴音的便當伸手。


    鈴音的便當是非常平凡的漢堡肉便當,附上馬鈴薯沙拉及奶油燉胡蘿卜等配菜。


    阿菊從鈴音手上搶過筷子,毫不留情地吃了主菜漢堡肉。


    “好吃!”


    “誰準你吃了!”


    但阿菊吃了一口還不夠,接連對其他配菜出手。


    “這是什麽,好好吃!這個也好好吃!!”


    “你這家夥也吃太多了吧!”


    阿菊悄悄地把巧克力螺旋麵包的尾巴放進鈴音的便當盒裏。


    “這給你……”


    “才不要咧!!”


    我見狀也對鈴音的便當起了好奇心。


    不過,再怎麽樣也不可能比我做的料理還好吃吧……


    熊熊燃燒的心情,或許已經超越了好奇的範疇。


    “鈴音,也給我吃一口。”


    “再被你挾走的話,我就沒得吃了啦——!”


    鈴音淚眼汪汪地回答。


    “我的菜給你,就當作是交換便當菜。’


    “好吧,既然你這麽說了……”


    她害羞地搔了搔臉頰,而我眼紅地俯視她的便當。呣……果然都是些不稀罕的菜色。


    “噢,好吃——”


    無視於我的對抗心,鈴音吃了我的〈正統法式料理三層便當〉,悠哉地發表感想。阿菊也擅自吃起我的便當,不過我不理她。雖然便當是我做的,不過三層實在吃不完。隻是希望阿菊不要把菠蘿麵包的碎屑塞進便當裏麵


    代替吃掉的份。


    我胸懷熊熊火焰,緩緩地夾起鈴音的漢堡肉。肉煎得恰到好處,就算放進便當裏麵隔了一段時間依然柔軟鮮嫩。盡管已經冷掉,醬汁依然香氣十足。但我看出肉質偏白,看來豬肉的比例比牛肉多。我確信勝券在握而流露笑容。


    然後,我懷著緊張的心情,緩緩地將料理送入口中。


    “好吃嗎?”


    筷子從我手裏掉落了。調味、火候,統統都拿捏得非常完美。就連我敏銳的舌頭都嚐不出究竟放了什麽提味……她的廚藝卓越。其中沒有任何一絲想炫耀材料或調理法的驕矜,謙虛而芳醇。年僅十六歲就已經到達了媽媽味道的領域……!


    我感覺仿佛被人透過料理糾正了做人的態度,頹喪地垂下頭認輸了:“好吃!”


    “是嗎——?那就好。”


    “我輸了……”


    “會嗎——?老師的這個跟這個很好吃喔,雖然我不知道那是什麽料理啦——”


    “那是鯷魚醬漬炙鰹魚與長茄子佐※balseto風味半熟蛋醬汁。” (譯注:一種風味類似義大利陳年葡萄醋balsamiegar的白酒醋。)


    “就算你說了菜名我也聽不懂啦,不過那些菜或許不適合帶便當。”


    原來我沉溺於高級料理而迷失了便當的本質……


    “不過,鈴音為什麽廚藝這麽好?超越了外行人的領域喔!”


    我不理會阿菊狼吞虎咽地拚命吃我的便當,這麽問鈴音。


    “哪有,我倒覺得老師的料理更不像外行人……因為我現在寄人籬下,所以至少得下廚才行,而且我打工的地方是小飯館。”


    “喔,原來你有打工……寄人籬下?”


    “啊——嗯,一言難盡啦!”


    因為鈴音別過臉去一副不是很想講的樣子,所以我也不便追問。


    “啊,對了,你早上下課時是不是有話想說?”


    雖然之前徹底忘了這件事,不過感覺應該很要緊才對。


    “啊、喔,是沒錯,不過現在不方便……”


    她瞥了阿菊一眼。那件事似乎隻想告訴我。


    然後我不經意地發現,我的便當盒已被菠蘿麵包淹沒了。


    *


    “那麽誌津同學、鐵子同學,要不要到處參觀一下?”


    “好,就這麽辦。哇啊,我好像期待起來了。”


    “叫我金八。”


    水手服三人組走向上課中的校舍。


    在那裏等待她們的是出乎預想的寂靜——走廊上不見人影,四處也不見不良少年搞怪。加上新建校舍的清潔,簡直有如神殿般莊嚴寂靜。


    三人靠近上課中的教室,提心吊膽地偷看了——


    “那麽就像黑板圖解的金字塔這樣,生物群落的捕食者與被捕食者的關係俗稱什麽,請用四個漢字回答。”


    這堂課的主題似乎是食物鏈。


    “二號,安藤同學。”


    “弱肉強食。”


    “雖然很想幹脆算你答對,不過很可惜不對。三號,石垣同學。”


    “燒肉定食。”


    “老師也期待你會這麽回答。不對。四號,古力克森同學。”


    “讀賣巨人。”


    “老師也討厭那個球團靠財力網羅明星選手的作風。”


    ——這幅授課風景,三人看了麵麵相覷。貝絲發出興奮的聲音說:


    “啊,我在輕小說看過類似的對話喲!原作比較有趣就是了。看來這堂課是壯大的x戲仿呢!補充一下原作名稱是笨蛋,測驗……” (編注:指引用他人作品,以嘲諷的方式模仿。)


    貝絲眉飛色舞地敘述作品,誌津迅速捂住她的嘴。


    “你的聲音太大了——就各種意義來說。”


    “……不過這是國中程度的內容喔!這裏是高中對吧?”


    鐵子懷疑地觀察班級,發現那裏竟然是三年級的教室。


    ——不過,其實這已算是大有進步了。三人不會知道短短幾個星期前他們的學力還隻有小學程度。


    程度雖然低,不過學生都很認真,感覺反而是教師不敵學生的熱情。


    ——不管怎樣都要回答老師的問題,燃起不屈不撓決心的學生舉手了。


    “老師,我要賭※超級仁君。” (譯注:仁君是益智問答節目‘世界·不思議發現!’中以主持人草野仁為藍本設計的人偶,答題時需花費人偶作賭注。用超級仁君當賭注答對的話可以獲得三個仁君。)


    不過,話說回來……為什麽大家都穿著類似古早流氓的和服便裝呢?


    三人組離開教室,接著偷看教職員辦公室。盡管已經是第五堂課的時間,那裏卻還在開教職員會議。看樣子是午休時間的會議討論得太熱烈而延長,隻有要上課的老師先行離開。


    不過,會議的中心人物不是教師,而是一名學生。穿和服的美麗女學生不光是美,更散發出凜然活力,壓過其他大人。老師們麵對她的意見,無不張口結舌。


    但是,明明是上課時間卻不上課,而是參加教職員會議,她究竟是什麽立場呢?


    “這學校感覺好奇怪。”貝絲歎氣了。


    “不過,似乎是所意外正經的學校。”


    聽到誌津這麽說,“不不不,等一下。”鐵子搖頭了。


    “學校的好壞要看過屋頂才能說。”


    ““屋頂?””貝絲和誌津異口同聲。


    “對,屋頂。屋頂是不良學生的聖地。沒看過那裏就下結論,未免操之過急。”


    鐵子朝屋頂比了拇指。


    然後三人組這次的目標是四層樓高的校舍屋頂——現在是第五堂上課時間,要是那裏有學生的話,就表示他們蹺課。


    通往屋頂的鐵門仿佛發出某種不祥的氣息。不知道前方等待自己的是吉是凶,三人合力推開了那道沉重的門。門沒鎖。仔細一看,鎖有被破壞的痕跡。


    推門時的強烈抵抗是因為風壓的關係。


    一推開門,風隨同明亮的陽光灌了進來。


    三人組按住飛舞的頭發,同時看見了——在寬敞的屋頂上,卻嫌窄地擺出懷舊蹲馬桶姿勢的成群太保!他們都留著聳入雲霄的龐克頭,披著肩膀布滿尖刺的皮外套!


    鐵子說得沒錯——那裏就是跟不上學園新方針的番長派太保殘黨聚集的貧民窟!


    充滿陰暗、凝滯色彩的眼睛同時轉向站在屋頂出入口的三人組。


    “原來是娘兒們。”


    “還以為是巡邏員咧,竟敢嚇唬我們。”


    “……喂,可是不覺得這些家夥很靚嗎?’


    “是啊,有夠靚!!”


    貝絲歪頭了。


    “我自認從動畫和漫畫學了不少日語,卻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


    “喔,因為那是相當冷僻的方言。倒是你們兩個都退下,這些家夥散發著一般不良少年無法匹敵的氣場。”


    “氣場?”


    “像我這種程度的專家,光看就知道不良少年的等級……這些家夥換作是在別的學校,個個都是從轉學第一天就會被其他混混找上的太保。日本最大的太保學園可不是浪得虛名!!”


    “嘿嘿嘿,小姐你嘴巴真甜嘛!”


    其中一個太保搖擺身軀湊近鐵子。


    “我可不是在稱讚你,混帳東西!”


    “唔!?”


    鐵子漂亮地打趴了湊近的太保。


    “……居然在這種地方浪費青春。其實你一直等待有人罵你吧?等待有人揍你吧?今後有我揍你了。”


    鐵子俯視著趴在地上的太保,欣喜地說了。


    “……並沒有,我才沒等待那種事。”


    “你還不肯坦白嗎?老師好傷心!”


    鐵子有如猛獸般跳到倒下的太保身上,抓住他的雙腳,伸出右腳抵住太保的胯下。


    “難、難道那家夥想!?”周圍的太保傳出蘊含畏懼的聲音。


    “這是……愛之鞭!”


    隻見鐵子的右腳劇烈振動,猛烈刺激太保的垮下。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2”


    那是宛如鑽岩機的電氣按摩。慘叫聲響徹屋頂。


    “感覺如何啊?哦呀哦呀這裏就是前列腺嗎?混帳東西!”


    “嘎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好痛好爽————!”


    “你終於想坦白了嗎?混帳東西!我會持續到你坦白為止!”


    “互(不)行、互行————!胯、胯下好熱噢噢噢噢噢!要被削掉了,寶貝命根子要被削掉了——————!再這樣下去,我真的會坦白————————!唔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有心要過清新端正的青春了嗎?是的話就跟老師發誓!!我會錄下來的!!’


    “我發誓、我發誓———————!我不會違逆老師————!嗯……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要來了,big wave要來了————!!”


    太保昏厥過去了。


    “更生完畢。”鐵子緩慢地站了起來,那張臉莫名水亮光澤。


    “她、她是何方神聖……”


    “被、被那種健美的美女姐姐那、那麽做的話……(吞口水)”


    “感覺就像是窺見了天國般的地獄……!”


    “對那個女人出手很危險!從兩邊比較年輕的解決起!”


    太保們這次殺向貝絲和誌津。


    “啊,你們太卑鄙了!兩位快離開屋頂!!再說我也還年輕!!”


    但是,貝絲和誌津逃也不逃。


    她們沒表現出絲毫怯意,直接迎擊了。


    隻見貝絲從懷裏掏出攜帶型掃把。隻有掃把頭的輕便設計,貝絲單手一揮就伸出長長的鐵柄,擺出劍術架式。


    “maid sh(女仆斬)!”


    說明一下:maid sh是掃地偷懶的女仆獨自揮舞掃把玩砍人遊戲時領悟劍理的必殺技。


    挨了必殺技的太保飛了出去。


    “這個女人也不妙!攻擊這邊這個看起來比較文靜的!”


    “髒東西就要消毒!”


    太保轉換方向,往誌津這邊衝了過來。


    但誌津從懷裏取出一升瓶。


    當著一麵逼近一麵疑惑對方想幹嘛的太保麵前,她直接就著瓶口灌酒。


    然後將打火機的火焰放在臉前。


    隻見她從嘴裏噴出猛烈的酒霧,酒霧便化為凶猛的火焰了。


    “伊賀忍法fire breath(炎之吐息)!”


    說明一下:伊賀忍法fire breath是絕對不可以對著人做的宴會餘興才藝。


    太保們被火焰漩渦包圍,一舉消毒了數人。


    那些太保發現本來以為是弱女子的三人都是不好惹的對手,於是退縮了。


    “伊莉莎白……這麽說來我曾經聽過這個人。”


    誌津和貝絲背靠背,低聲這麽說了。


    “你知道我?”


    “在女仆業界沒有人不知道你。被商社社長·五十嵐龍拳到中東出差時在當地雇用後,直接帶回日本當女仆兼保鑣的前傭兵。擅長操作各種重火器及武器格鬥術的人肉凶器,宛如從漫畫走出來的女仆。”


    “……這樣啊,我也聽過你的傳聞。被權田原家當家權田原藤三雇用為女管家的伊賀忍者後裔,為了主人,不用說家事了,連諜報活動都一並包辦,宛如市原悅子的女管家……居然雇用忍者當女管家,鄉下有錢人的思考真是可怕。”


    “你沒資格說我,而且市原悅子不是忍者。”


    “今天你來……是接獲權田原家主人的命令,以監護人代理的身分參觀教學嗎?”


    “這個嘛,就是這樣。”


    鐵子一臉“咦?咦?你們說什麽?”的表情交互看了看兩人。


    “……你們曉得我嗎?阪本鐵子。在教育界沒有人不知道二十一世紀的金八這個名號。”


    “咦?不曉得。” “沒聽過。”


    鐵子垂頭喪氣了。


    “不過,看樣子似乎不需要擔心兩位了。”


    “不能戰鬥的女仆在日本是二流的。”


    “我有同感……隔!”


    誌津醉了。


    *


    第五堂課結束了。我再也無法忍受了。


    我要去見小凜。要是她很忙的話,隻看她一眼也無所謂。


    就連我自己都不大明白為什麽我會像毒癮發作一樣這麽苦惱,不過我本來就是追著小凜轉學到這所學園的男人。跟小凜在一起已經可以說是我的自我認同也不為過。


    這股盡管不大明白卻崇高的心情,跟男生沒出息地追著女生屁股跑的軟派癡戀截然不同,請不要誤解了。


    因此,我順著崇高的心情所驅,奮力從位子上站起來。


    但一名軟派男子擋住我的去路。


    “等一下,五十嵐,我有事找你!”


    才見門發出喀啦一聲猛烈打開,那名男子就高高躍上半空中,一邊旋轉一邊以蹲馬桶的姿勢降落在我桌上。


    桌子發出了破滅的聲響。這是怎麽回事?無關緊要的男子無關緊要的登場表演竟然使我的桌子瀕臨危機……


    站,不對,坐著擋在我麵前的人是神風流一。


    “怎樣啦,我很忙耶。”


    “你打算去哪裏?”


    “去見小凜。”


    我索性表現得像個男子漢一樣宣告,但他生氣了:“你想找我打架嗎?”


    “打架?什麽意思?你憑什麽生氣?”


    “好了、好了,你先坐下。”


    流一拍了拍我的桌子,於是我隻好坐回原位。


    “聽好,我當然有資格生氣。聽著,你知道我迷戀凜子吧?”


    我點頭。不過,被人以蹲馬桶姿勢從桌上俯視還真是異樣的風景。心境不禁變得非常謙虛……


    “但我放棄凜子了。因為你的關係,害我不得不死心……”


    “咦?是我害的嗎?”


    “沒錯,就是你害的!”


    “為什麽?”


    “你居然要我親口說出來!忍無可忍!你想找我打架嗎!!”


    簡直莫名其妙……


    “我是因為你的關係才不得不放棄凜子的!”


    流一激烈地拍打我的桌子。那張桌子……差不多快壞掉了。


    “所以你必須對我負責!懂嗎!?”


    我屈服於他的氣勢而點頭了。


    流一對小凜是一片癡心。既然因為我的關係害他不得不放棄心意的話,我還是多少會有罪惡感。雖然我不清楚他死心的理由。


    “很好,你終於明白了。”


    流一滿意地噴出鼻息。


    “因此,我要請你協助我的新戀情。”


    “協助戀情?”


    “沒錯。聽好,就像你看到的,我是帥哥,而且很強。換句話說,就是無可挑剔。”


    流一在我桌上擺出定格姿勢(m字開腳)。


    啊啊,夠了,這張桌子怎麽不幹脆壞掉……


    “然而,奇妙的是,我的無女友經曆=年齡,這是為什麽?”


    “誰知道啊?”


    “是我的作法不對!既然我本身沒問題,那麽就是追求方式有問


    題。因此,我想請你協助。你今後就當我的戀愛參謀吧!”


    “參謀……?”


    聽起來有點帥不是嗎?冷靜的頭腦派,在容易激動、不能放著不管的某人遇到危機時漂亮解救的角色。原來如此,很適合我。


    “全靠你了。”


    “哼,包在我身上。”我很酷地抹抹鼻子下麵。


    “以後我就叫你愛的軍師☆孔明了。”


    “好土!?你的品味爛斃了!”


    “☆很炫吧!?”※gyaki!(譯注:替台詞搭配的腦內音效。動畫‘超能奇兵’的漫畫版‘叛逆野郎’中完美人型的台詞及音效。)


    “就是這點最要命!”


    “女人就喜歡這套。”


    “感覺反而是把女生當傻瓜吧!?”


    “少囉唆。”


    “那是最不該對參謀說的話!”


    “冷靜點,孔明,我要回歸正題了。”


    被笨蛋勸冷靜為什麽這麽令人火大?


    “既然要回歸正題……那麽你想要展開新戀情的對象是誰?”


    該不會是鈴音、阿菊或江碕同學吧!


    “我還沒決定。”流一直截了當地說了。


    然後他環視教室,“選誰好呢……”


    “啊啊,這麽說來你的確是這種人……”


    幾星期前的那起事件後,這個男人踏上旅程尋求新愛。


    但是,校方不可能允許那種莫名其妙的長期缺席,而且也想請四天王協助建設新學園,因此我和小凜去追他了。


    要追蹤他不是件難事。


    因為他穿著那套銀色西裝,一路上看到女性就搭訕。


    最後,我們和他在派出所重逢。在漫長旅程的尾聲,他被警察抓去輔導了。於是我和小凜說服他回學園。


    流一很幹脆地順從,也允諾成為權田原組的幹部。


    說到他為什麽會很幹脆地同意——自從學園恢複和平後,以往不上學的一般學生都回來上學了。因此,女同學的數量飛躍性地增加,而小凜把這個事實告訴了他。


    這個男人對小凜的確是一片癡心,然而那隻是因為小凜是學園第一美少女的關係,隻要長得好看,倒是誰都無所謂。


    為什麽我得幫這種人談戀愛呢……


    “你喜歡怎樣的女生?趕快鎖定對象結束你的戀愛吧!”


    “這意見很有建設性,孔明。不過,不是結束而是開始才對……呣,我想想。”


    流一突然低頭,雙手抱住頭。


    “呣、呣——來了,降臨了!是影像!電波!”


    “你沒事嗎?”


    “看到了!……雖然外表文靜,卻跟文靜的外表不相稱地就著瓶口喝酒的和服美少女。”


    “也未免太具體了……總之這就當作第一候補,其他呢?”


    “呣,靈感湧現了。個性活潑淘氣的動漫宅,拿著掃把打遍天下無敵手的金發女仆服蘿莉係少女。”


    “……這我倒不是想不到人選,其他呢?”


    “擁有前凸後翹的火辣身材,穿著白衣有點s傾向,擅長電氣按摩的大姊姊。”


    我敲了流一的頭,“太具體了反而難找好不好!!”


    正當我們如此這般時,“老師、流一哥,不好了!”有同學衝了過來。


    那是比較資深的流氓。雖然我不記得所有人的長相,不過看頭發長短就知道了——新人全都剛剃掉龐克頭,一律是光溜溜的光頭。


    “怎麽了?其他學校的暴走族終於來砸場了嗎?” ˊ


    我就覺得總有一天會出現這種發展,北關東番長聯盟之類的來找碴。


    “不,不是那樣……屋頂似乎有人打架。有報告說傳來奇妙的聲響。”


    “打架?”我看向流一。


    “巡邏時有任何異常嗎?”


    “不知道。”


    “‘不知道’……為什麽?”


    “因為屋頂不是禁止進入嗎?”


    “你是笨蛋嗎?就是因為這樣才容易聚眾滋事不是嗎?”


    “你罵我笨蛋是什麽意思?那邊禁止進入,當然就是禁上進入吧!我們也一樣不可以進去,又有什麽辦法!”


    “巡邏的人可以進去好不好!畢竟我們也負責管理鑰匙!要不要緊啊,鎖有沒有被弄壞呢?”


    “我沒巡邏所以不知道。”


    “啊啊,夠了!總之,我們去看看!!這下男人的對話場麵終於可以結束了!篇幅實在太長了。”


    我們慌忙衝出教室,流氓揮揮手帕說“慢走”。


    *


    成群太保包圍三名女子,杵著不動。大意衝過去的人,轉眼間不是自己摔倒就是被擊倒或燒成黑炭。


    太保們想起了某部太保最愛的少年漫畫雜誌的人氣漫畫中敘述的理論——隻要能同時打倒四方的敵人,就算和全世界六十億人打也不會輸,因為就算人數再多,一次頂多隻能四個人上而已。雖然這理論完全沒有考慮到疲勞或耐力等因素,不過希望大家不要在意這點。因為※那部漫畫就是這樣……(譯注:‘周刊少年champion’連載的漫畫‘刃牙’。)


    但他們已經從四方進攻卻輕易挫敗,也就是說,這三人組跟他們之間的實力差距無法以人數彌補。


    “請等一下!”


    一名男子從太保群中跳了出來。


    那名男子眼晴細長往上吊,嘴巴尖如鳥喙。他是個像狐狸的男子,氣質跟充滿暴戾之氣的太保有點不一樣。


    “你是什麽人?”鐵子問了。


    “是,我是統合這個集團的黑川骨夫。因為目睹三位的過人實力,於是慌忙跳出來。之所以這麽做,是希望三位務必聽我道來。這些太保所以在這種屋頂浪費青春,是有著聞者淚下、言者也淚下的理由的。三位知道權田原組這個集團嗎?”


    骨夫一邊哭哭啼啼,一邊擺出格外引人憐憫的姿態這麽說了。


    “不知道,怎樣?”鐵子回答,三人中隻有貝絲知道這個名字。


    “權田原組是把這所學園搞得亂七八糟的流氓集團。”


    “流氓!?”“你說流氓!?”鐵子和誌津驚訝地大叫。


    “是的,他們以首領權田原凜子為中心,在學園立下自作主張的規矩,迫害不遵守的人。而我們也被他們的暴力趕到屋頂!其實我們也想過正常的學校生活!!”


    “竟有這種事!”鐵子發出義憤之聲。“我也看過各種學校、跟各種太保集團戰鬥過,但我可是第一次聽到學校有流氓!?”


    這倒也是。


    “我聽過權田原組這個名字,他們是邪惡集團嗎?”


    這麽問的人是貝絲,骨夫哭哭啼啼地回答:


    “惡,當然惡,臭名昭彰的惡,他們是惡之軸心!目前世界陷入經濟蕭條,也是因為他們透過內線交易混亂股票市場所致;本性極其殘虐,看到小孩子舔棒棒糖就非搶過來弄哭不可,※看到冷血船長ii世的父親走在路上,不使出駱駝鉗(camel clutch)將他的軀幹折成兩半,再將屍體又揉又捏做成拉麵吃掉就不罷休;最喜歡淩虐弱小中飽私囊,隻要沒有他們,世界的吉尼係數(評估社會不平等的指標)就會大幅改善,世界將不再有貧困,得以完全和平吧!” (譯注:‘金肉人’的劇情。)


    “我明白了!”鐵子突然大聲喊了,她的眼睛浮現淚水。


    “你想說的是這樣吧:要我們率領你們擊潰權田原組!”


    “就如您的推斷!拜托三位,拜托三位助我們一臂之力!!”


    “我會協助你們的!我一定會讓學園恢複和平,更生你們!”


    鐵子用力擦了擦眼眶的淚水。她這個人非常單純,不過也常常因此受到不良少年信賴就是了……貝絲和誌津在後麵互看。


    “權田原家的女管家有什麽看法?”


    “嗝,凜子小姐不是那種人。不過……我奉命處決凜子小姐身旁所有的異性朋友,看來隻要擊潰權田原組,就必然會達到那個目的。嗝。”


    “有道理……這就表示這樣對你來說正好。”


    “五十嵐家的女仆打算怎麽辦?雖然我不是很清楚你的立場。”


    “這個呀……小真看樣子似乎跟權田原組有來往,而主人命令我查明那個組織的真麵目……”


    貝絲皺眉頭了,這個女人平常與煩惱的表情無緣。


    她想起真太郎最近似乎疏於用功。雖然坐在書桌前的時間沒變,卻在做別的事情的樣子。


    “……好像在玩〈扮流氓遊戲〉,這點教人不愉快,要去東大的小真應該沒有閑工夫做這種事才對。”


    “那麽要擊潰嗎?”


    “就這麽辦。那麽小隊名稱就取作反叛組織‘※迪拉茲艦隊’。” (譯注:出自鋼彈0083。)


    就在這時,屋頂的門後傳來了令人惶惶不安的說話聲。


    “哇,鎖真的被弄壞了啦!而且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為什麽你們會一直放著不管!?”


    “那當然是因為屋頂禁止進入啊!我們從來沒進去嘛!”


    “‘嘛’個頭啦,笨蛋。這下肯定變成問題學生的聚集場所了。”


    “好了,你快開門吧,孔明。”


    “不是啦,畢竟會有點緊張不是嗎?嗚哇,好可怕。還是你走前麵啦!”


    聽到這個聲音,太保們噪動起來了。


    “是巡邏的人!巡邏的人來了!!” “終於來了嗎!……一般都會先來這裏才對吧!” “那些家夥意外地笨。”“不說這個了,得逃走才行!” “要逃也無路可逃啦,這裏是屋頂好嗎!”“而且那個聲音是四天王的神風!?”


    四天王來了!這個事實讓太保們個個渾身發抖。


    看到他們的過度反應,貝絲歪著頭——四天王?有厲害到需要怕成這樣的家夥在嗎?


    鐵門發出沉重的聲響打開了。站在那裏的人,是五十嵐真太郎和神風流一。兩人目睹成群太保而瞪大眼睛。


    至於太保們也臉色蒼白……貝絲不懂,為什麽對手才兩個人而已,他們卻那麽恐懼。因為小真不是戰力,所以問題就在於那名打扮招搖的男子。


    “那麽,隻要打倒這名打扮招搖的男子開出一條生路就行了吧!”


    貝絲這麽說完,從一行人之中站了出來。


    下一瞬間,貝絲就已經拉近兩者間的距離。


    真太郎和流一之所以愣了一下,是因為完全看不到她的動作。


    那不是快到看不清楚,也不單是被對方攻其不備。


    而是完全從視野中消失了。


    就好像一流的女仆或仆人在沒事時完全消除氣息那樣。


    “maid aaash!”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但是,我不會對美少女出手!”


    “maid sh!maid sh!maid sh!”


    “嘎啊啊啊啊啊啊!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流一的慘叫響徹屋頂。


    “看啊,那個神風的hp已經歸零了!”


    “趁現在撤退!!”


    神風一倒下,成群太保就一齊湧向屋頂的出入口。


    真太郎被太保們撞飛了。在動亂中,真太郎一屁股跌坐在地,終於發覺了——因為對方穿水手服,因此花了點時間才發覺。


    “你是……貝絲!?呸噗!”


    對方沒有回應,取而代之的是一小包東西飛過來直接擊中了真太郎的臉——等到真太郎揮開那包東西再度環視屋頂時,太保和女子三人組早就離開了。


    那包東西裏麵是摺得小小的學生服。


    *


    “流一、流一!你沒事吧!?”


    我想起趴在地上的流一,倉皇衝過去。


    “孔……孔明……蒼天已死……”


    “怎麽了,流一,是遺言嗎!?我聽你說!”


    “孔明……迷上了……”


    “嗄?”


    “新的戀愛對象……在此確定!!”


    原本應該精疲力竭的流一就像彈簧玩具一樣猛烈地站了起來。


    “你迷上了……那三個裏麵的誰?”


    “所有人!!”


    流一大呼“呀——!”,在屋頂蹦地跳了起來,我看情況變得更加棘手而抱頭煩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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