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納男爵就站在不遠處,神色恍惚,似乎還沒有從女兒的悲劇中回過神來。


    因此,當伊文把新的發現告訴他時,他還有些心不在焉——


    畢竟,這一切來的是那麽的突然,婚禮在不經意間成了葬禮,新娘在不經意間成了死者,這對於任何一個父親來說,都是難以接受的事實。


    “這是管家衣服上的紐扣,”伊文平靜地說道,“至於他的衣服,已經在大火中被燒成了灰燼。這充分證明,在歐也妮小姐去世之前,他曾經來過這間地下室。”


    當然,伊文這番話也可以當作是對康納男爵的試探。盡管父親謀害自己的親生女兒這種事情聽上去極為不可思議,但伊文並沒有排除康納男爵是幕後主使者的可能性。


    在這種可怕而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後,這座城堡中暫時沒有人是無辜的。


    聽到伊文的話,男爵的臉色麻木而僵硬,他的目光有些複雜,似乎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


    隨後,他的眼神落在弗洛爾身上,沉默片刻,緩緩開口道:“弗洛爾,告訴我,這件事情,真的和你有關係嗎?”


    從他的聲音中,伊文聽出了他藏在內心深處的深深的痛苦。


    康納男爵與弗洛爾是自由相識的發小,兩人一路走到今天,經曆了多少風風雨雨,是眾人有目共睹的。


    最親密的朋友背叛了自己,或許還嚐試謀害自己的女兒,這樣的事情,不論放在誰的身上,都是難以接受的。


    弗洛爾管家一動不動站在原地,臉色白得跟紙一樣,在昏暗燭火的照耀下,他似乎在盡力逃避男爵那痛苦卻咄咄逼人的目光,他的雙手垂在身體兩側,指尖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


    伊文退朝一邊,悄悄地避開了這劍拔弩張的氛圍。


    隻見管家猶豫了很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微弱的嗓音說道:“抱歉。”


    他的話聽上去顯然就像是沒有說完一樣。


    康納男爵眯起眼睛,耐心地等待著,等著他把後麵的半句話說出來。


    但弗洛爾管家卻固執地保持了沉默,仿佛為了保守秘密,不惜付出一切代價。


    “如果你有什麽難處,不妨直接跟我說,”男爵停頓了一會兒,接著說道,“你跟了我這麽多年,還有什麽是不能說的?”


    “對不起。”管家又把道歉的話說了一遍,但依舊答非所問。


    難道……他受到了什麽人的脅迫?


    或者……他根本就是在演戲?


    隨後則是令人恐慌的寂靜。


    康納男爵的臉上露出了玩味的微笑,完美地掩飾了憤怒的情緒。他的目光把管家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似乎希望能夠借此機會探查出管家的秘密。


    弗洛爾管家忽然咬緊嘴唇,仿佛終於下定了決心似的,痛苦與解脫的情緒浮現在他的眼睛裏,最終化作了決然無悔。


    驚人的變故就在此時發生——


    隻見弗洛爾管家的臉頰因痛苦而扭曲,盡管他牙關緊咬,依舊不可避免地發出痛苦的呻吟。他顫抖著,仿佛痙攣般地抽搐著,他那身樸素的亞麻布衣服,也伴隨著他身體的掙紮,一點一滴地被噴湧而出的鮮血所浸染,變得通紅,令人恐懼。


    “荊棘血!”伊文脫口而出。在目睹了歐也妮小姐的屍體之後,他已對這種毒藥可怕的毒性心有餘悸。


    此時此刻,盡管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但當一個人在他麵前,活生生地死於“荊棘血”的毒性時,他依舊不願正視這副殘忍的畫麵。


    就這樣,短短幾分鍾內,弗洛爾管家就在“荊棘血”的摧殘之下,成了一個血人。他的身體癱軟無力地倒在地上,極致痛苦的表情下,隱藏著一絲解脫的神色。


    除了一句無力的“對不起”,他什麽也沒有留下。


    康納男爵靠牆站著,似乎無動於衷地目睹著這一切,他的表情分外麻木,看不出絲毫喜怒哀樂,唯有深深的疲憊。


    確實,女兒與最忠實的管家在同一天內,因為同一種毒藥相繼死去,這不論對於誰來說,都是難以承受的現實。


    “他是自殺的,”伊文蹲下身,默默注視著弗洛爾管家的屍體,“在他說出‘對不起’的那一瞬間,他就把毒藥吞入了口中。或許,他真的有什麽難言之隱……”


    “……他不該瞞著我,”男爵打斷了伊文的話,“不論他遇到了什麽困難,或者是有什麽人在暗地裏威脅他,他都可以開口跟我說,我絕不會怪他,甚至……甚至會幫他想辦法……可他……可他不該……”


    這一瞬間,康納男爵仿佛蒼老了十歲。


    伊文瞥了他一眼,沉默地站起身,不再說話。


    當這一幕幕戲劇性的場景浮現在他的眼前時,他甚至覺得自己在做夢。


    “把他的屍體收起來吧,”不知過去了多久,康納男爵終於悠悠地開口道,“今天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或許這場婚禮不能繼續下去了。”


    “是。”侍衛們應聲道。


    所有人都能感覺得到,康納男爵那故作平靜的外表下,掩藏的是深深的絕望與恐懼。


    弗洛爾管家,或許隻是一個受人脅迫的幫凶。


    真正的凶手,應該還藏身於黑暗之中,暗暗策劃著自己的下一步行動。


    於是,恐慌的情緒伴著真凶無聲的冷笑,在男爵的城堡中蔓延。


    待伊文重新回到花園裏,他看到的是一副與當初截然不同的場景。


    在火災發生的那一瞬間,大部分賓客都已經從莊園撤離,城堡中剩下的,便是男爵的“自己人”。


    新郎官夏爾靠牆站著,臉色蒼白,神情落寞。當他看到伊文一行人的時候,他開始捂著臉,嗚嗚地流眼淚。


    他口中不住地念叨著,說父神對他是多麽的不公平,竟然在婚禮的當他,奪走了他愛和愛他的新娘。


    看到他這模樣,伊文暗暗冷笑了一聲。


    他心想:夏爾啊,你這麽愛你的妻子,為什麽當火災發生的時候,你卻不去救火,反而藏在暗處,巴不得離它越遠越好?


    你恐怕隻愛你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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