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他胳膊收緊,頭低了下來,緊緊將我圈在懷裏,身子微顫,有淚順著他的下巴,滴到我的額頭上。我感覺到他內心的悲傷,所以,本欲掙紮的我,停了下來,任憑他這樣抱著默默流淚。


    過了能有十幾分鍾,我才伸手拽了拽他的衣服,“鬆開我吧。我透不過氣了。”


    其實,我並沒有透不過氣,隻是他這樣抱著我,我很尷尬。


    他聞言,這才鬆開我。我得空,便趕緊手搭在他肩膀上,站起身。


    起來後,環顧四周,才發現,我還是在之前的林子裏,他剛才是抱著坐在一旁的樹根上。今晚月亮雖不如昨晚的圓,但依舊很亮。月光透過樹的縫隙,漏了下來,在他的身上留下斑駁的影子,看不清他的相貌,可臉上隨著月光閃爍的淚光,讓人心酸。


    默默的在月色下和他對視了一會,我冷靜下來,朝他道:“我先回去了,小雨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不過我在走之前,想問你一個問題,你必須誠實的回答我。”


    “如果是問我怎麽丟下你們母子去地窖的問題,我說了,暫時不能回答。你必須自己去弄明白。”他聲音裏帶著一點堅決道。


    “我知道你不會告訴我這個,否則,你在和我第一次見麵……不,在和我第一次在地窖見麵的話,就告訴我了。我想問的是另外一個問題。”我已經不奢求能從他或旭雲的口中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什麽問題?”他猛地站起身,頓時擋住了我麵前的一點月光,同樣給我一種壓抑的氣勢來。


    他的個頭比旭雲還高,至少有一米九。這讓我麵對他,更有壓迫感。


    我下意識的在他靠近的時候,退後了一步,和他保持距離,“我想問,你怎麽出地窖的?我記得,你曾經和我說過,這輩子都不會離開那裏。”


    我其實想問,是不是旭雲真的要殺了他,他逼不得已才逃出來的。可是,我話到嘴邊,問不出口了。因為我真的不願把旭雲想的那麽壞!


    不管我以前和阮青究竟發生了什麽,又是不是真愛,可現在的我,真的很愛旭雲……


    “如果他能給你幸福,我是不打算出來讓你難為。可是他不能……他比我想象中要殘忍。無論是大壯的死,還是他要殺我,這些都不是他的目的!我就算不為了自己,也要為了你們母子,和阮寨無辜的村民們活下去。所以,我出來了。”他說到這些話的時候,很平靜。就像說一件不關他的事情一樣。


    可我聽了,心慌不已,“什麽叫做殺大壯和你都不是他的目的?那他的目的,還有什麽?”


    “別問我。你現在,愛著他,我說出一些話,隻會讓你更加難受。你隻要做好心理準備,我和趙旭雲之間,必定會有場惡鬥,到時候,他即使敗了,我也不會傷他。我也尊重你的選擇。”阮青這話說的很認真。


    “那如果你敗了呢?”我這個時候,卻關注這一點。因為,不知不覺間,我已經很在乎他。


    他聞言,轉過身,不再看我,“我敗了的話。我會死。但趙旭雲會帶著你和小雨好好生活。某種意義上來說,我也是贏了。”


    他說他會死……


    我心痛了一下,強忍著心裏的不適,朝他認真道:“我不知道你們之間要鬥什麽,目的又是什麽,我隻在乎一點。你們誰也不許死!”


    丟下這句話,我不等他反應,就快步順著林間小道,離開了。


    我直到走出林子,來到後山的小山坡上,才感覺不到他注視我的目光了,我這時,才回過頭,朝林子那邊看去,心情卻不如之前那麽複雜了。


    他們有他們的選擇,我也有我的選擇。我不會再像之前那樣陷在旭雲編製的溫柔謊言中生活。我要搞清楚所有的謎團,重新選擇我和小雨的未來。


    當我回到家中時,旭雲還沒有回來,小雨也安安穩穩的睡在他的小床裏。我見狀,便為了求證阮青和朱洵說的話,拿著手電筒,去了地窖。


    我要看看,地窖裏究竟有沒有屍體!


    如果有的話,那麽說明朱洵沒說謊,阮青離開地窖,真的是因為旭雲要殺他,當然,阮青說他出地窖還因為我和小雨,和阮寨村民們。他雖然沒肯告訴我為什麽要為了我們出來,但肯定和旭雲有關。


    我來到柴房門口,被燒的隻剩下輪廓的柴房在夜風中搖曳,像是隨時要倒的樣子。我有些害怕,頓了步伐,可隨後想想朱洵說的那番話,我又突然鼓足了勇氣,往裏走去。


    他之前說我很傻,不會用腦袋想事情,永遠隻配活在旭雲的謊言中。我不要!我不要活在任何人的謊言中!


    柴房裏還有木柴燒焦的味道,但已經沒有了煙火。地窖的門被燒翹了角,已經合不上了。我知道就算是再厲害的蠱蟲子,大火之下,也不複存在了。所以,我放心大膽的用手打開了地窖門。沒有莽撞的下去,而是拿手電往裏麵照去……


    一開始沒有照到什麽,隻照到最後麵一圈時,我發現地窖很深,盡頭是熏黑的木頭櫃子,櫃子上放著很多食材。大米,麵粉之類的,還有一株長在牆壁上的白色植物,葉子很少,像是被人拽掉的。這裏,就是地窖的全貌了嗎?


    阮青就是在這樣的環境熬了兩年嗎?


    我想到他之前在這裏的畫麵,從那邊收回目光,心裏有些憋悶,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他進入地窖,能在這樣惡劣的環境裏住這麽久,足以證明他多麽堅毅了。


    裏麵看起來沒有屍體,我倒是鬆了口氣,這樣說來,旭雲恐怕並不是朱洵他們說的那樣吧?


    將手電筒準備收回來,可突然,電筒光線落在門下的位置,我一下就照到了一具腳上帶著腳鏈,身體燒的血肉模糊的男人屍體!


    我驚嚇的拿起手電筒,連滾帶爬的逃出柴房,可即使跑出來,我眼前還浮現出剛才看到的恐怖畫麵!


    同時,心裏一個聲音在說,真的有屍體,真的有!旭雲騙了我,騙了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跑進柴房時,碰到了哪裏,等我跑到前院的時候,燒的隻剩下框架的柴房,突然“哐當”幾聲,倒塌了。


    在寂靜的夜裏,分外唐突,我驚了一下,然後轉過身,默默的看著倒塌的柴房廢墟一眼,心越來越寒,我受不住抱住自己的胳膊,還是不能緩解這股寒氣。


    最後我不知道自己怎麽走回房間,隻知道回來後,我就像全身的力量瞬間被抽空一樣,癱倒在床上,再也起不來了。


    旭雲真的一直在騙我!和毛竹和阮寨和所有人串通一起騙我!


    我就是個傻瓜,一個被他玩弄於股掌間的傻瓜!


    好奇怪,這種時候,我反倒是沒哭。不像之前看到阮青相貌那一刻,哭的眼淚收都收不住。


    “趙旭雲,你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我閉上眼睛,緊緊抓住身旁的被子,顫抖著聲音問自己,“我究竟和什麽樣的人同床共枕了兩年呀?白荷呀白荷,你恐怕都不如白雪了解你的丈夫吧?”


    難受了很久,我才拽過被子,將自己整個人都裹進去,想要找到點暖意,來緩和身上的寒氣。可即使這樣熱的滿頭大汗,心裏的寒意也沒辦法退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屋外傳來開門聲,慢慢的是熟悉的腳步聲走進來,我身子一僵,整個人都清醒過來,旭雲回來了!


    我該怎麽麵對他?索性今晚裝睡,不去麵對他吧!


    “小荷,你睡了嗎?”他走到床邊後,小心翼翼的拉開我的裹身的被子,“怎麽把自己裹得這麽嚴實?都出汗了。”


    在我裝睡的時候,他伸手輕輕給我抹掉額頭和鬢角的汗水。然後又好像拿起床頭櫃他平時看的書,輕輕給我扇著風。


    這樣的舉動,讓我緊咬著牙齒,心裏憋悶到了極點。他是這麽愛我,為什麽還要把我當傻子一樣騙呢?


    “唔唔……”我到底沒忍住,哭了起來,喉嚨裏發出嗚咽聲。


    “小荷,你怎麽了?”他聞言,緊張的放下書,一把就將我抱起來,輕晃著我的身體。


    我能聽出他言語中的擔憂,睜開眼,複雜的看著他這張近在咫尺的熟悉臉龐,可心裏卻對他越來越陌生。


    “你哭什麽?”他得不到我回應,擔憂的眉頭緊擰,呼吸都不勻了。


    我知道,我要是再不回應他,他都好急的給我把脈了。所以,深吸一口氣,哽咽朝他道:“我……我做噩夢了。”


    “哦……”他聞言,瞬間舒了口氣,“嚇我一跳,還以為你怎麽了,原來隻是做了噩夢!究竟是什麽噩夢,把我老婆嚇哭成這醜模樣了?”


    “我夢見……”我因為他的欺騙而難受成這樣,他卻毫不知情的在這哄我,我心裏反倒是更難受了,哽咽了一下,哭著繼續道,“我夢見你騙我……旭雲,你為什麽要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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