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表 石碑巡禮之旅·終點


    不知不覺中,雲被風吹散,雨也停了。漆黑的夜空中,出現了閃爍的星星。


    我撥開長至我的腰部的雜草,往山丘上走去。


    雜草愈來愈高,最後甚至把我整個人給蓋住。


    最後,我來到了山丘頂上。那裏有一個破舊的小祠堂。


    崩落的石壁上長滿了青苔,看似厚重的鐵門也已被鏽蝕成咖啡色。屋頂已經不複存在,隻有光柱從祠堂射向天空。


    石碑就在這裏麵。


    我踏進祠堂後,意外地發現裏麵竟是個漂亮的小房間。


    房間似乎受到某種魔法的保護,牆壁又白又有光澤,仿佛全新的一般。


    從沒有屋頂的房間裏,可以看見星空;小小的石碑正在房間正中央發光。


    「啊……啊啊……」


    一個令人意外的東西,非常令人意外的東西,映入了我的眼簾。


    一個小小的女孩子背著石碑,低頭站在那裏。


    她身上的衣服已經破舊不堪,頭發和臉也布滿了塵埃。


    她一察覺我的到來,便流著眼淚,將放在一旁的咖啡色圓環,費勁地拖過來。


    「哈嗚!哈嗚嗚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的眼淚一滴接著一滴地落在地麵。


    我趕緊跑向她,用雙手將她捧起。


    那是穿著已經髒掉的紅色洋裝的——優莉葉的草人。


    「嗚嗚,哇啊啊啊啊~~」


    草人緊抓著我的手,而從我眼中滴下的淚珠,像雨滴一般落在她的頭上。


    草人拚命地拖來給我的,是一個老舊的手環。


    手環上雖然都是刮痕,但刻在內側的文字,還是可以清楚地看出來。


    『l514年6月22日 優莉葉』


    我的眼淚不停地流下來。


    這個手環……這個草人……已經將一切都告訴我了。


    怎麽會……怎麽會有這種事……


    此時,石碑突然開始閃爍,魔法陣也隨之浮現。


    我趕緊讀著文章。


    你是否順利看到了這篇文章呢?


    我花了好久的時間,才想起這一切。


    對不起喔。


    我在你的世界裏,名字叫做「優莉葉」。


    但是我在這個世界,卻自稱「瑪爾」。


    我就是那個「紅發魔女」唷!你相信嗎?


    當我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我幾乎喪失了所有的記憶,但是隻有跟你在一起的快樂回憶,還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中。


    這些朦朧的記憶,成為了我最大的支柱。


    當我看見你真正的姿態時,雖然有點驚訝,但是我的心意一點都沒有改變。


    我這麽不中用,又不講理,又粗魯,真是對不起。


    我從來沒有說過一句體貼的話,真是封不起。


    謝謝你願意跟這樣的我在一起。


    我將在這塊大地沉眠。


    但是,你的旅行才剛開始而已。


    你要堅強地、好好地活下去唷!


    還要連我的份一起,過著幸福的生活喔!


    最後,請讓我告訴你這句話。


    不管多久,不管在哪裏,我都會一直愛著你。


    雙月曆545年 給一千年後的你 優莉葉


    「優……莉葉……」


    我的眼淚不停地順著臉頰滑落。我對她的心意,緊緊地揪著我的胸口。


    「優莉葉,優莉葉,優莉葉……」


    我靠著石碑,抱著膝蓋,不斷地喊著這個名字。


    我最敬愛的曉之賢者·瑪爾,竟然就是……優莉葉?


    瑪爾的幸福回憶……竟然是跟我一起旅行的記憶?


    曉之賢者·瑪爾。一千年前,在亞連希亞大陸四處旅行的偉大魔導師。


    她那殘酷的宿命,一定就是禁術阿爾巴達古所留下的副作用。


    優莉葉……你一定很痛苦吧,你一定很難受吧。


    對不起……這一切都是我害的。


    我應該死掉才對!


    不論我怎麽道歉,怎麽後悔,一切都無法改變了。


    我打從心底深愛的人,早在一千年前,就已經結束了她的旅程。


    明明剛才還在我身邊的。明明隻要我一伸出手,就能碰到她的。


    隔開我們兩人的牆壁,是如此高不可攀,宛如銅牆鐵壁。


    我已經無法再聽見她的聲音了


    我已經無法再感受到她的體溫了。


    就連「對不起」這一句簡單的話……也無法告訴她了。


    「優莉葉……優莉葉————……優——莉——葉————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仰望著天空,不斷哭泣。


    接著,我又再度靠著石碑,蹲坐了好一會兒。


    石碑的魔法陣裏,還靜靜地投射出優莉葉的文章。但是之前的魔法陣,總是在文章被讀完之後就消失了呀……


    頓時覺得好奇的我,如今才發現石碑的另一側,竟然還飄浮著另一個魔法陣。


    「啊……!」


    原來我還沒有把所有的文章看完啊!


    我趕緊將臉湊上前去。


    注


    這孩子一直吵著想和你的草人見麵,所以我就把她和注入這個石碑的瑪納連結在一起了。


    這孩子就是我。


    我相信,不管過了幾百年、幾千年……無論再久,她都會一直等著你。


    我們雖然無法結合,但我希望你能讓這個孩子得到幸福。


    請你實現我和這孩子的願望。


    優莉葉的草人抱住我的頭,不斷地流下眼淚。


    我趕緊到外麵去拔了一把草,然後回到祠堂,吟唱草人魔法。


    我的草人一出現,優莉葉的草人便哭著用力抱住我的草人。


    「你一直在等著我對吧。」


    兩個草人緊緊相擁,再也不分開。


    「我再也不會去別的地方了。我永遠永遠都會在這裏。


    讓你等了一千年,真是對不起,優莉葉。」


    石碑的光芒漸漸減弱,我再次倚著石碑。


    一千年前,或許她也曾像這樣坐在這裏。


    我靜靜地閉上眼睛,感受著優莉葉僅存的一絲絲氣息。


    隻剩下蟲鳴聲,溫柔地包圍著我。


    第十章·裏 瑪爾之旅·終點


    我那漫長的旅程,終於結束了。


    我想做的事,也都做完了。


    我能留下的,也都留下了。


    我無力地靠在石碑上。


    昆蟲的合奏曲,仿佛正在為我即將燃燒殆盡的生命獻上祝福。


    一千年後,或許他也會像這樣坐在這裏。


    想到這裏,我就能感受到一絲絲溫暖。


    忽然間,我感到肩頭有個輕輕的重量壓下。轉頭一看,原來是草人坐在那裏。


    這個草人一定能替我傳達我的思念。


    我用顫抖的手,輕輕地將銀色的手環從口袋中取出,放在地上。


    這是我剛來到這裏時發現的東西,而且它剛好掉落在我準備建造石碑的地方。


    『l514年6月22日 優莉葉』


    刻著這些文字的銀色手環。


    我追尋著我與卡納克的羈絆,追尋了數十年,沒想到那份羈絆一開始就在這裏。


    這個事實讓我不禁覺得好笑。


    忽然間,我的腦海中浮現了我拿到手環那一天的情景。


    「哇!有字被刻在裏麵!寫著『l514年6月22日 優莉葉』耶!」


    「嗯。我的是刻著『l514年6月22日 卡納克』。」


    在那之後,我忍不住說出的那句話,他一定沒聽到吧。


    「……簡直就像訂婚的證明一樣……」


    啊,卡納克……我愛你。


    即使變成了老太太……我還是一直一直地深愛著你唷。


    希望在遙遠的那個世界的你,能夠知道我的心意……


    於是,我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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