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表 白夢【妮娃】
妮娃、阿爾瑪和兩名草人，來到了傑諾亞?瑪爾聖神殿前。這座城市的聖神殿果然充滿森林精靈的氛圍，位在一個貫穿巨樹的樹洞之中。“呼——……好緊張喔——……”妮娃不停地深呼吸，躊躇著不知該不該推開聖神殿大門。“反正不管怎樣都要去，就快點走吧!”阿爾瑪朝妮娃的背推了一把。“哇，等、等一……好痛！”
大門發出低沉的聲響。妮娃被地麵上些微的突起給絆倒，一臉撞上了堅硬的木門。
“好痛痛痛!撞到額頭了啦——!”
妮娃眼眶含淚地對阿爾瑪抱怨。
“喔，抱歉抱歉。我忘記你有笨蛋病。”
“那又不是病!”
曉得是不是因為發現了打鬧的兩人，聖神殿的門開了一道縫，一位長發、戴著頭環的森林精靈便探出頭來。真不愧是森林精靈的聖神官，長得非常美麗。
“呃：……請問你們有什麽事嗎?”
那沉靜穩重的聲音，和妮娃截然不同。
“啊，你好。我們是有些事情想請教，所以才過來的。請問你有時間嗎?—一
阿爾瑪回應道。妮娃一邊揉著自己的額頭，同時朝阿爾瑪的左腳踢了一下。
“喔，是的，我有時間……”
阿爾瑪默默地蹲了下來，取而代之地由妮娃大聲說道：
“幸、幸幸、幸會!人家，啊，不，我是可爾歇亞王國瑪爾村的聖神官，我叫做妮娃!今天有事想要拜托此地的聖神宮大人，因此便與隨從阿爾瑪一同前來此地!”
也許是聽見聖神官之後就安心了吧，女性將門整個打開。
她穿著美麗的鮮黃色長袍，外麵罩著一件綠色的鬥篷。和一般的森林精靈一樣，身高並不高，和妮娃差不多，但是身材卻和妮娃截然不同。
“瑪爾村的?唉呀……幸會，妮娃神官。我是這個傑諾亞?瑪爾聖神殿的聖神官，我叫做塔妮亞。”
妮娃和塔妮亞右手撫胸，微微彎下膝蓋。
這是曉之信徒互相打招呼的方式。
“能見到同為聖神官的你，我感到很開心。來，請進。”
塔妮亞引領妮娃和阿爾瑪進入聖神殿。
聖神殿裏充滿了樹木的香氣，非常清爽。空間雖然稱不上寬敞，但卻非常整潔。乾淨的祭壇設置在最裏麵，祭壇前則放著四張兩人座的椅子，排成兩排。
“很小的禮拜堂吧?”
塔妮亞聖神官似乎看穿了妮娃的心嗯，輕輕笑著說。
“啊，不，絕對不是——”
“沒關係的。因為傑諾亞是建造在樹木平台上的獨特城市，很少有可以容納多人的場所唷。”
妮娃恍然大悟。聖神殿可能把更好的位置，讓給了旅館或酒吧吧。
“那麽，今天兩位是為了什麽事情來到這裏的呢?”
塔妮亞神官非常沉穩，就像是一朵凜然綻放在黑暗森林中的花——妮娃心想。
“我們今天造訪此地的目的無他。現在，亞連希亞因為夢魔王及其手下夢魔的關係，陷入一片混亂。而想要打破現狀，就隻能透過位於傑諾亞的白夢之泉，前往精靈界翡耶利亞——好痛!”
正當阿爾瑪推開妮娃，流暢地說明狀況時，妮娃用膝蓋用力頂了阿爾瑪的屁股!
“你在幹麽啦!這一下真的很痛耶!”
妮娃站到眼眶帶淚地抱怨的阿爾瑪前，對塔妮亞聖神官說：
“我無論如何都想去白夢之泉。雖然瑪納也可以壓製黑夢，但是真正能夠消滅黑夢的，隻有白夢——這是我在密斯堤卡查到的資料。所以我想前往白夢之泉——呀哇啊！？”
這次換阿爾瑪抓住妮娃的裙子，整個掀起，讓妮娃的內褲完全露了出來。這已經超過掀裙子的尺度了。
“你、你你、你這個色狼阿爾瑪!”
“這是回禮！你這個臭家夥!”
塔妮亞眯起眼睛嗬嗬地笑起來，望著打打鬧鬧的兩人。
“你們感情真好呢。”
“啊！？” “什麽！？”
本以為會被罵的兩人，互相捏著彼此的臉頰，驚訝不已。
塔妮亞神宮真是位具有器量的人物。
“最近來到這裏的旅人，都帶著陰沉的表情。可是我們森林精靈，卻是個喜歡熱鬧歡樂的種族。你說對吧，妮娃聖神官?”
“唔……是、是的。”
妮娃瞬時語塞。其實妮娃與她非但不是同種族，更是敵視的黑暗精靈。妮娃對自己隱瞞了這個事實的行為感到愧疚。
“可是，比我們森林精靈更活潑、更喜歡惡作劇、好奇心更旺盛的，正是亞連希亞的稀少種族，也是精靈族的始祖——仙女精靈。”
塔妮亞這麽說，同時走向聖神殿的門口。
“我帶你們去白夢之泉吧。請下定決心，跟我來。”
塔妮亞雖然麵帶微笑，但是眼神卻流露出認真。
接著，三人便搭乘城中央的魔法升降台下降至地麵，一路南行。
走到半途便沒有道路，於是三人踏過滿滿覆蓋著不知是葉還是苔的植物的地麵，繼續前進。城裏的燈火愈來愈遠，最後被繁盛的枝葉所掩蓋而消失了。放眼望去，視野中隻剩下由深綠色與褐色構成的樹木、藤蔓與草。
塔妮亞是閉著眼睛前行的。有時停下腳步，側耳傾聽，再繼續往前走。
“塔妮亞小姐，請問你為什麽要閉上眼睛?”
跟在塔妮亞身後的阿爾瑪，一邊注意著腳下的狀況，一邊問道。
“白夢之泉並不是一座普通的泉，它的位置會改變。我閉上眼睛，是在向草木詢問它的所
在位置。”
“啊?”
阿爾瑪聽不懂塔妮亞的話，於是做出奇怪的表情。
“等、等一下……嗚啊噗!”
阿爾瑪身後的妮娃跌倒了。妮娃每跌倒一次，肩上的兩個草人就會俐落地跳下避開，以免被妮娃的身體壓扁。
二晅裏的路的確不好走，可是你已經跌倒六次了耶。再不收斂一點，我真的不理你囉。”
“嗚——……”
妮娃已經盡她所能地努力了，但是卻完全沒有成果。
“嗬嗬。兩位真是奇妙呢。我想你們應該還有很多事情瞞著我，但你們的感情看來不是假
的。”
阿爾瑪和妮娃大吃一驚。
“啊，這、這話是什麽意嗯?”
妮娃拚命地跟上走在前方的塔妮亞和阿爾瑪，同時問道。
“你們忘了嗎?傑諾亞雖是森林精靈的自治區，但仍屬於可爾歇亞的一部分。身為可爾歇亞聖神官的我，怎麽可能不知道瑪爾村的聖神官妮娃，是一位黑暗精靈呢?”
原來塔妮亞打從一開始就知道妮娃這號人物。妮娃倒抽了一口氣，阿爾瑪也察覺到了危險，暗中握住了短劍的劍柄。
塔妮亞停下腳步，緊張的氣氛在三人之間擴散。不過，先將表情放鬆的，是塔妮亞。
“我很難相信像你這樣的人會是黑暗精靈。不過，你不愧是奧麗維亞女王陛下所認可的人，雖然有些笨拙，但卻非常純真。”
塔妮亞再次閉上雙眼，邁開步伐。
“你真的會帶我們去白夢之泉嗎?”
阿爾瑪的態度依然處於備戰狀態。
“我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瑪爾村的聖神官，原本不是卡納克先生嗎?”
突然間，一股宛如千斤重擔的感覺落在妮娃的雙肩。
“塔、塔妮亞小姐，你認識卡納克先生！？”
“是的，我認識他
。還有優莉葉小姐。另外，那位盜賊先生，我並沒有加害你們的意嗯，所以請你不用那麽警戒，好嗎?”
沒想到自己是盜賊的事實竟然也被看穿，令阿爾瑪大為震驚。阿爾瑪聳聳肩，放開了短劍。
塔妮亞…邊探尋白夢之泉的位置，一邊訴說卡納克與優莉葉因為進行石碑巡禮而造訪傑諾亞時的事情。當天是一年一度的傑諾亞感謝祭。依照慣例，祭典一開始都會演出瑪爾的短劇，而那一年便邀請了難得造訪此地的石碑巡禮者來扮演。
那正是卡納克與優莉葉。
“卡納克先生扮演一個穿著破爛衣裳，快要倒下的人，而優莉葉小姐則扮演正巧經過的瑪爾。兩人在短劇的最後還真的接吻，為祭典帶來了高潮呢。”
傑諾亞感謝祭是連在可爾歇亞都很有名的祭典。而卡納克和優莉葉竟然有參加過，令妮娃難掩驚訝。
“之後，我又得知卡納克先生在可爾歇亞的深山裏打造了一個村落，並在村裏擔任聖神宮。隻是，他為什麽要特地在那種地方建造村落——”
塔妮亞說到這裏，突然臉色一變。
“奇怪了，平常不會出現在這麽淺的地方呀。”
塔妮亞這麽說，同時把草撥開，於是阿爾瑪、妮娃以及兩個草人，都不約而同地瞪大了眼睛。妮娃等人所站的岩石下方，出現了一座宛如發出微光的牛奶般不可嗯議的泉水。
“這、這就是白夢之泉……嗎?”
阿爾瑪語帶驚歎地說。
“是的。隻要跳進這裏，就能前往精靈界翡耶利亞。要是運氣好的話。”
塔妮亞站在泉邊，這麽說道。
“那麽，要是運氣不好的話，又會怎麽樣呢?”
聽見阿爾瑪的問題，塔妮亞搖搖頭。
“我們沒辦法從沒回來的人身上得到答案。”
妮娃頓時倒抽一口氣。
“妮娃神官，你真的要進去嗎?你為什麽寧願做到這種地步，也要借助白夢的力量?”
塔妮亞用嚴峻的表情對妮娃說。
妮娃站在塔妮亞麵前，摘下了施有陰陽變換魔法的瑪爾麵具。與森林精靈不同的黑色肌膚、漆黑的頭發、略尖的耳朵……這正是不敵欲望而墮落至黑暗中的精靈族——黑暗精靈的模樣。
塔妮亞見到妮娃的真麵目，不禁瞠目結舌。
“……真令人驚訝。雖然早就聽說過謠傳了，沒想到你真的是黑暗精靈呢。”
“是的。我之所以能夠成為聖神宮，全都是因為長期在卡納克先生指導下修行的關係。”
妮娃握緊可作為聖神官證明的項鏈。
“詳情請你問阿爾瑪。現在已經沒時間了……我要進入白夢之泉。”
妮娃“咕嚕”地咽下口水，冷汗從額頭流至臉頰。
“等一下。”
塔妮亞搭上轉向泉水的妮娃的肩膀。
“以往從來沒有黑暗精靈進入這座泉後，還能平安回來的例子。你雖是聖神官，但究竟會發生什麽事，沒有人知道唷?”
“我遇到什麽事都沒關係。隻要能借助白夢的力量，拯救變成魔王的卡納克先生，不管我的身體被千刀萬剮還是粉身碎骨，我都願意!”
妮娃這麽說，輕輕地撥開塔妮亞的手。
“你剛才說什麽?卡納克先生變成魔王?”
妮娃不理會這麽低語的塔妮亞，走向阿爾瑪。
“阿爾瑪，卡納和小優就拜托你了。”
妮娃敲了敲自己兜帽。這是他們一直以來的暗號。
兜帽裏的兩名草人跳到阿爾瑪的肩上。阿爾瑪走近妮娃，凝視著她。阿爾瑪與妮娃透過彼此的雙眼，傳達彼此的心意。
“我相信你一定會回來的。你一定要回來喔。”
阿爾瑪說，同時伸出右手。
“嗯，謝謝。”
妮娃緊緊地握住他的手。
阿爾瑪溫暖的手，為妮娃的心注入了勇氣。妮娃舉起過去優莉葉曾使用過的魔杖，瞪著泉水。
“白夢呀，請引導我……”
妮娃下定決心，轉過身，躍入了泉中。白夢之泉覆蓋住妮娃的身體，瞬問將她吞沒。
阿爾瑪坐在將妮娃完全吞噬的泉畔，歎了口氣。
“唉——她真的去了。”
塔妮亞走向阿爾瑪身邊。
“你也是個很特別的人呢。”
阿爾瑪的視線沒有從泉水栘開，隻是噗哧笑了出來，答道“沒錯”。
“我們是由四個人組成的隊伍，每個人都很特別呢。除了黑暗精靈聖神官之外，還有賽連迪亞好色男以及小不點吟遊詩人。”
塔妮亞嗬嗬地笑了出來，對阿爾瑪說：
“還有，愛著那個黑暗精靈聖神官的盜賊，對吧?”
阿爾瑪閉上雙眼，沒有開口。
兩個草人在阿爾瑪的肩上窺探他的表情。
“我也搞不清楚。不過，隻要是那家夥想做的，我就會想陪她去做。就隻是這樣而已。”
阿爾瑪睜開雙眼，瞪著乎靜的水麵。
令人感到不可嗯議的是，在泉水中竟然可以正常呼吸，沒有任何痛苦。妮娃放鬆身體，隨著包覆全身的舒適泉水，慢慢地沉向底部。
妮娃一心隻想著卡納克。
在傑德的初次見麵。在瑪爾村的重逢。
一起生活的日子。與列尼伍斯和莉莉露的邂逅。
莉潔和阿爾瑪的出現。以及……成為了魔王的卡納克。
（能壓製黑夢的是瑪納。而能夠驅除黑夢的，則是白夢——）
妮娃把一切都寄托在“世界之理”中所寫的這一句。如果這次無法抵達白夢世界——精靈界翡耶利亞，那麽卡納克將以黑夢魔王之姿，遭受全亞連希亞的軍隊攻擊……說不定會因此而喪命。
（我一定會救卡納克先生的！）
此時，妮娃的耳邊傳來某種聲音。
足來自許多人的清澈笑聲。那是真正發自內心地感到開心時，才會發出的聲音。
不斷下沉的妮娃，最後被吸進一道白光中，意識漸漸遠離。
當妮娃清醒時，才發現自己倒在一條不知通往何處的街道上。一顆正好可以用來坐的光滑石頭後麵，聳立著一棵樹。
街道被美麗的花圃所包圍。許多從未見過的花朵朝向銀白色的天空，爭奇鬥豔地綻放著。
妮娃起身環顧四周。周圍沒有人煙，柔和的風拂上花辦，發出沙沙的聲音。
“這裏是！？”
此時，一個聲音隨風傳來。
“歡迎來到精靈界翡耶利亞，墜人黑暗的精靈呀。”
那是一個女性的聲音。妮娃握起魔杖——這是她身上僅有的物品——並四處張望。但是，妮娃的身邊沒有半個人。
“你、你、你是誰！？”
妮娃試著喊道，但是沒有回應。不過，那個聲音確實說了“歡迎來到精靈界翡耶利亞”。妮娃鬆了一口氣，坐了下來。
這時，聲音又傳人了妮娃的耳中。
“翡耶利亞是白夢和瑪納的世界。你能透過白夢之泉來到這裏，就足以證明你擁有一顆純潔的心。隻是沒想到你竟然會是一名黑暗精靈。”
妮娃站起來，緊握住魔杖，對著天空喊道：
“我不知道你是誰，可是，黑夢魔王已經在現實世界亞連希亞誕生，並且派出叫做夢魔的怪物侵襲大家。再這樣下去，全亞連希亞就會聯合起來，奪定魔王的性命了！”
忽然間，一陣風揚起了妮娃的頭發。
“我知道黑夢魔王出現的事，不過，如果亞連希亞人能夠打倒魔王，那不是一
件好事嗎?”
“那樣不行!”
妮娃搖頭，奮力地呐喊。
“成為魔王的，是引導我走上正途，對我非常重要的人。他隻是受到一個名叫莉潔的魔女教唆，被她利用了而已!”
風停了下來，四周被一片寂靜包圍。
妮娃喘著氣，對著沒有形體的聲音說：
“我想要從莉潔的魔掌中，救出那原本擁有一顆溫柔的心，如今卻變成黑夢魔王的卡納克先生。因此，我想要借助白夢的力量!”
“那麽我問你，魔王本身希望你這麽做嗎?”
妮娃無法立刻回答。
“魔王希望你救他嗎?”
恐怕沒有。
卡納克的希望隻有一個——那就是前往優莉葉的身邊。
由於卡納克正是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才自願變成魔王的，因此妮娃現在想做的事，對他來說或許隻是種困擾吧。
“我要你回到亞連希亞，再仔細考慮清楚，你想做的事究竟正不正確。”
“不要!”
妮娃不知道該望向何方，隻好朝天空大喊。
“我已經充分考慮，也煩惱、哭泣過了。現在已經沒有繼續考慮的時間了!我很清楚卡納克先生想要去優莉葉小姐的身邊。我也知道，對卡納克先生來說，我想做的事隻會對他造成困擾!”
妮娃用盡全力大喊。
“可是，那是不對的。為了達成那樣的目的，亞連希亞的人們不知流了多少眼淚……想要倚賴黑夢的力量，絕對是錯誤的!”
這時，突如其來的風，環住了妮娃的身體。
“啊嗚嗚。”
妮娃的身體幾乎要被吹走，但她仍然努力撐著。
“卡納克、黑夢、魔王、瑪爾、一千年、莉潔、伊斯特利亞、世界之理、優莉葉、夢魔、
世界會議……”
沒有形體的聲音，透過妮娃的記憶，探索亞連希亞發生的事情。
“原來如此，你是下定了決心之後，才啟程旅行的啊。你發現白夢的存在，得知白夢能夠驅逐黑夢，於是才來到這裏。”
妮娃凜然地頷首。
“請讓我問一個問題。莉潔說隻要使用黑夢，就能回到過去，請問是真的嗎?”
“應該可以吧。”
聲音立刻回答。
“那個叫做莉潔的人並沒有說謊。不過，她到底有什麽意圖，就不得而知了。”
但內容卻有些模糊之處。
“你真的想要獲得白夢的力量嗎?”
“是!”
妮娃也立刻回答。
“就算這麽做，會被那個叫做卡納克的男子討感?”
“……是。隻要卡納克先生舍棄魔王的身分，恢複成原本溫柔善良的聖神官，就算討感我、憎恨我……都沒有關係!”
雖然很令人難過，但隻要卡納克能在亞連希亞繼續活下去，那就夠了。隻要他永遠記得優莉葉以曉之賢者瑪爾的身分留下的東西，好好地朝著未來活下去，那就夠了。妮娃緊緊地抓住自己的胸口。這麽一點點痛苦，我一定可以忍受的——她對自己說。
“我知道了。那麽，我現在要對你進行測驗。我會依照測驗的結果，決定是否借你白夢的力量。”
妮娃屏住氣息，仔細聆聽著。
“你在那裏等一下。”
說完這句，沒有形體的聲音便消失了。不論妮娃怎麽叫、怎麽問，都沒有回應。
（測試……？她要讓我做什麽呢?）
妮娃倚靠在附近的石頭上，望著沒有一片浮雲，純白的天空。
漸漸地天色變得昏暗，花田中繽紛綻放的花朵也收起花辦，垂下了頭，以渡過夜晚。空氣中混雜著濕氣，氣溫也變低了。
妮娃繼續在那兒等待著。她摩擦著冰冷的身體，口中吐出的白色霧氣消散在空氣中。
想拯救變成魔王的卡納克，就必須倚賴翡耶利亞的白夢力量。
無論如何，都必須把白夢的力量帶回亞連希亞。
如果不能做到這點，那麽就算回到亞連希亞，也沒有任何意義。
幸好，在這裏不會感到困倦、也不會覺得餓。所以隻要對方要妮娃等，不管等幾個小時、甚至是好幾天，妮娃都會繼續等下去。
四周的景色漸漸由藍轉黑。
形單影隻的妮娃緊握著魔杖，佇立在原地。
心中想著深愛的卡納克。
第九章 裏 大悟【卡納克】
卡納克為了索恩的事情而抱著悲傷的心情離開房間，走向位於廣場最內側的營舍。這裏是讓前來挑戰魔王卻失敗，而變成沉眠者的冒險者們沉睡的地方。將優莉葉的肖像畫燒毀的冒險者，也沉眠於此。
卡納克雖是黑夢魔王，但也像莉潔一樣，並沒有那麽墮落。如果可以的話，他不希望讓任何一個人死去。
卡納克撫摸著妮娃為他縫製的神宮衣，發現了一件事。
過去他曾經聽身為黑暗精靈的妮娃說過——陽族人對待合族的態度，以及在暗族國度內，暗族人對陽族的態度。住在亞連希亞的人們，隻是有著些許的不同罷了，隻要有什麽契機，大家一定就能過得幸福。
亞連希亞團結起來攻打魔王——這正是一個很大的契機。
身為黑夢魔王的自己，的確很適合成為這個契機。
既然要做，那我就為了你們，成為一個強敵吧。我就成為一個無法單靠陽族或暗族打倒的敵人吧。
就在卡納克這麽想的時候，他的心中似乎湧起了什麽。
數十日後。
卡納克的身邊站著擁有優莉葉外表的夢魔，麵前跪著莉潔。
原本令他深感威脅的這個女人，現在就算不用變成銀獸人，也隻覺得她弱得可愛。兩人的力量已經有著如此巨大的差距了。
“莉潔，夢魔呢?”
卡納克問道。莉潔老實地回答：
“是。亞連希亞各地的夢魔，現在都已經集結完成，並配置在這座城的四周了。”
卡納克站起來，走向窗邊。城牆外的荒野，彷佛一片黑色的海。
“我方的兵力如何?”
“若是聚集全部的夢魔，應該有十萬左右吧。”
聽見這個數字，卡納克大為驚訝。
“十萬?我並沒有製造出那麽多夢魔啊?”
莉潔站到卡納克的身後，麵不改色地回答：
“高級夢魔具有聚集黑夢的能力，是他們在各地製造低級夢魔的。”
“原來如此。”卡納克低聲道。
在莉潔的建議下，一直以來卡納克都隻製造高級夢魔，但卻沒想到有這種效果。
“既然有這麽多黑夢，我應該也可以去伊斯特利亞了吧?”
從前的卡納克，根本不敢這麽堂而皇之地詢問莉潔。
但是在莉潔已經不足為懼的此刻，他也沒有什麽好顧忌的了。
“您說的沒錯。但是接下來的問題，並不是隻有黑夢就好。”
卡納克回過頭來，走近莉潔。
“你也差不多該告訴我了吧。到底要怎麽樣，才能去伊斯特利亞呢?”
強烈的殺氣頓時彌漫整個謁見廳。莉潔立刻跪下，用呻吟般的聲音說：
“我在魔王陛下您剛來這座城堡的時候，就已經稟告過您了啊。”
卡納克抱著懷疑的心情反芻這段話。
莉潔到目前為止對卡納克說過的話——
伊斯特利亞。黑夢。夢魔。路易?索恩。
……優莉葉。
這時，卡納克的身體宛如有一道電流竄過，
使他立刻明白了一切。
莉潔確實早就把答案告訴卡納克了。
卡納克任自己的怒氣宣泄，掐住莉潔的脖子，把她給提起來。
“咕……嗚嗚……”
莉潔本想化為沙子逃走，但從卡納克的手掌溢出的黑夢，卻讓她全身僵硬，無法動彈。
“你為什麽不早說!”
貌似痛苦的莉潔，好不容易擠出聲音：
“隻有這一點，我不能先給你答案。因為要是告訴你方法了，就算黑夢不夠，你也會試圖前往伊斯特利亞!”
卡納克粗暴地放開莉潔。莉潔踩到地麵後，按著自己脖子，憤恨地瞪著魔王。
但卡納克的視線卻不是落在莉潔身上，而是有著優莉葉外表的夢魔。
從那天起，魔王城裏便少了一隻夢魔。
妮娃、阿爾瑪和兩名草人，來到了傑諾亞?瑪爾聖神殿前。這座城市的聖神殿果然充滿森林精靈的氛圍，位在一個貫穿巨樹的樹洞之中。“呼——……好緊張喔——……”妮娃不停地深呼吸，躊躇著不知該不該推開聖神殿大門。“反正不管怎樣都要去，就快點走吧!”阿爾瑪朝妮娃的背推了一把。“哇，等、等一……好痛！”
大門發出低沉的聲響。妮娃被地麵上些微的突起給絆倒，一臉撞上了堅硬的木門。
“好痛痛痛!撞到額頭了啦——!”
妮娃眼眶含淚地對阿爾瑪抱怨。
“喔，抱歉抱歉。我忘記你有笨蛋病。”
“那又不是病!”
曉得是不是因為發現了打鬧的兩人，聖神殿的門開了一道縫，一位長發、戴著頭環的森林精靈便探出頭來。真不愧是森林精靈的聖神官，長得非常美麗。
“呃：……請問你們有什麽事嗎?”
那沉靜穩重的聲音，和妮娃截然不同。
“啊，你好。我們是有些事情想請教，所以才過來的。請問你有時間嗎?—一
阿爾瑪回應道。妮娃一邊揉著自己的額頭，同時朝阿爾瑪的左腳踢了一下。
“喔，是的，我有時間……”
阿爾瑪默默地蹲了下來，取而代之地由妮娃大聲說道：
“幸、幸幸、幸會!人家，啊，不，我是可爾歇亞王國瑪爾村的聖神官，我叫做妮娃!今天有事想要拜托此地的聖神宮大人，因此便與隨從阿爾瑪一同前來此地!”
也許是聽見聖神官之後就安心了吧，女性將門整個打開。
她穿著美麗的鮮黃色長袍，外麵罩著一件綠色的鬥篷。和一般的森林精靈一樣，身高並不高，和妮娃差不多，但是身材卻和妮娃截然不同。
“瑪爾村的?唉呀……幸會，妮娃神官。我是這個傑諾亞?瑪爾聖神殿的聖神官，我叫做塔妮亞。”
妮娃和塔妮亞右手撫胸，微微彎下膝蓋。
這是曉之信徒互相打招呼的方式。
“能見到同為聖神官的你，我感到很開心。來，請進。”
塔妮亞引領妮娃和阿爾瑪進入聖神殿。
聖神殿裏充滿了樹木的香氣，非常清爽。空間雖然稱不上寬敞，但卻非常整潔。乾淨的祭壇設置在最裏麵，祭壇前則放著四張兩人座的椅子，排成兩排。
“很小的禮拜堂吧?”
塔妮亞聖神官似乎看穿了妮娃的心嗯，輕輕笑著說。
“啊，不，絕對不是——”
“沒關係的。因為傑諾亞是建造在樹木平台上的獨特城市，很少有可以容納多人的場所唷。”
妮娃恍然大悟。聖神殿可能把更好的位置，讓給了旅館或酒吧吧。
“那麽，今天兩位是為了什麽事情來到這裏的呢?”
塔妮亞神官非常沉穩，就像是一朵凜然綻放在黑暗森林中的花——妮娃心想。
“我們今天造訪此地的目的無他。現在，亞連希亞因為夢魔王及其手下夢魔的關係，陷入一片混亂。而想要打破現狀，就隻能透過位於傑諾亞的白夢之泉，前往精靈界翡耶利亞——好痛!”
正當阿爾瑪推開妮娃，流暢地說明狀況時，妮娃用膝蓋用力頂了阿爾瑪的屁股!
“你在幹麽啦!這一下真的很痛耶!”
妮娃站到眼眶帶淚地抱怨的阿爾瑪前，對塔妮亞聖神官說：
“我無論如何都想去白夢之泉。雖然瑪納也可以壓製黑夢，但是真正能夠消滅黑夢的，隻有白夢——這是我在密斯堤卡查到的資料。所以我想前往白夢之泉——呀哇啊！？”
這次換阿爾瑪抓住妮娃的裙子，整個掀起，讓妮娃的內褲完全露了出來。這已經超過掀裙子的尺度了。
“你、你你、你這個色狼阿爾瑪!”
“這是回禮！你這個臭家夥!”
塔妮亞眯起眼睛嗬嗬地笑起來，望著打打鬧鬧的兩人。
“你們感情真好呢。”
“啊！？” “什麽！？”
本以為會被罵的兩人，互相捏著彼此的臉頰，驚訝不已。
塔妮亞神宮真是位具有器量的人物。
“最近來到這裏的旅人，都帶著陰沉的表情。可是我們森林精靈，卻是個喜歡熱鬧歡樂的種族。你說對吧，妮娃聖神官?”
“唔……是、是的。”
妮娃瞬時語塞。其實妮娃與她非但不是同種族，更是敵視的黑暗精靈。妮娃對自己隱瞞了這個事實的行為感到愧疚。
“可是，比我們森林精靈更活潑、更喜歡惡作劇、好奇心更旺盛的，正是亞連希亞的稀少種族，也是精靈族的始祖——仙女精靈。”
塔妮亞這麽說，同時走向聖神殿的門口。
“我帶你們去白夢之泉吧。請下定決心，跟我來。”
塔妮亞雖然麵帶微笑，但是眼神卻流露出認真。
接著，三人便搭乘城中央的魔法升降台下降至地麵，一路南行。
走到半途便沒有道路，於是三人踏過滿滿覆蓋著不知是葉還是苔的植物的地麵，繼續前進。城裏的燈火愈來愈遠，最後被繁盛的枝葉所掩蓋而消失了。放眼望去，視野中隻剩下由深綠色與褐色構成的樹木、藤蔓與草。
塔妮亞是閉著眼睛前行的。有時停下腳步，側耳傾聽，再繼續往前走。
“塔妮亞小姐，請問你為什麽要閉上眼睛?”
跟在塔妮亞身後的阿爾瑪，一邊注意著腳下的狀況，一邊問道。
“白夢之泉並不是一座普通的泉，它的位置會改變。我閉上眼睛，是在向草木詢問它的所
在位置。”
“啊?”
阿爾瑪聽不懂塔妮亞的話，於是做出奇怪的表情。
“等、等一下……嗚啊噗!”
阿爾瑪身後的妮娃跌倒了。妮娃每跌倒一次，肩上的兩個草人就會俐落地跳下避開，以免被妮娃的身體壓扁。
二晅裏的路的確不好走，可是你已經跌倒六次了耶。再不收斂一點，我真的不理你囉。”
“嗚——……”
妮娃已經盡她所能地努力了，但是卻完全沒有成果。
“嗬嗬。兩位真是奇妙呢。我想你們應該還有很多事情瞞著我，但你們的感情看來不是假
的。”
阿爾瑪和妮娃大吃一驚。
“啊，這、這話是什麽意嗯?”
妮娃拚命地跟上走在前方的塔妮亞和阿爾瑪，同時問道。
“你們忘了嗎?傑諾亞雖是森林精靈的自治區，但仍屬於可爾歇亞的一部分。身為可爾歇亞聖神官的我，怎麽可能不知道瑪爾村的聖神官妮娃，是一位黑暗精靈呢?”
原來塔妮亞打從一開始就知道妮娃這號人物。妮娃倒抽了一口氣，阿爾瑪也察覺到了危險，暗中握住了短劍的劍柄。
塔妮亞停下腳步，緊張的氣氛在三人之間擴散。不過，先將表情放鬆的，是塔妮亞。
“我很難相信像你這樣的人會是黑暗精靈。不過，你不愧是奧麗維亞女王陛下所認可的人，雖然有些笨拙，但卻非常純真。”
塔妮亞再次閉上雙眼，邁開步伐。
“你真的會帶我們去白夢之泉嗎?”
阿爾瑪的態度依然處於備戰狀態。
“我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瑪爾村的聖神官，原本不是卡納克先生嗎?”
突然間，一股宛如千斤重擔的感覺落在妮娃的雙肩。
“塔、塔妮亞小姐，你認識卡納克先生！？”
“是的，我認識他
。還有優莉葉小姐。另外，那位盜賊先生，我並沒有加害你們的意嗯，所以請你不用那麽警戒，好嗎?”
沒想到自己是盜賊的事實竟然也被看穿，令阿爾瑪大為震驚。阿爾瑪聳聳肩，放開了短劍。
塔妮亞…邊探尋白夢之泉的位置，一邊訴說卡納克與優莉葉因為進行石碑巡禮而造訪傑諾亞時的事情。當天是一年一度的傑諾亞感謝祭。依照慣例，祭典一開始都會演出瑪爾的短劇，而那一年便邀請了難得造訪此地的石碑巡禮者來扮演。
那正是卡納克與優莉葉。
“卡納克先生扮演一個穿著破爛衣裳，快要倒下的人，而優莉葉小姐則扮演正巧經過的瑪爾。兩人在短劇的最後還真的接吻，為祭典帶來了高潮呢。”
傑諾亞感謝祭是連在可爾歇亞都很有名的祭典。而卡納克和優莉葉竟然有參加過，令妮娃難掩驚訝。
“之後，我又得知卡納克先生在可爾歇亞的深山裏打造了一個村落，並在村裏擔任聖神宮。隻是，他為什麽要特地在那種地方建造村落——”
塔妮亞說到這裏，突然臉色一變。
“奇怪了，平常不會出現在這麽淺的地方呀。”
塔妮亞這麽說，同時把草撥開，於是阿爾瑪、妮娃以及兩個草人，都不約而同地瞪大了眼睛。妮娃等人所站的岩石下方，出現了一座宛如發出微光的牛奶般不可嗯議的泉水。
“這、這就是白夢之泉……嗎?”
阿爾瑪語帶驚歎地說。
“是的。隻要跳進這裏，就能前往精靈界翡耶利亞。要是運氣好的話。”
塔妮亞站在泉邊，這麽說道。
“那麽，要是運氣不好的話，又會怎麽樣呢?”
聽見阿爾瑪的問題，塔妮亞搖搖頭。
“我們沒辦法從沒回來的人身上得到答案。”
妮娃頓時倒抽一口氣。
“妮娃神官，你真的要進去嗎?你為什麽寧願做到這種地步，也要借助白夢的力量?”
塔妮亞用嚴峻的表情對妮娃說。
妮娃站在塔妮亞麵前，摘下了施有陰陽變換魔法的瑪爾麵具。與森林精靈不同的黑色肌膚、漆黑的頭發、略尖的耳朵……這正是不敵欲望而墮落至黑暗中的精靈族——黑暗精靈的模樣。
塔妮亞見到妮娃的真麵目，不禁瞠目結舌。
“……真令人驚訝。雖然早就聽說過謠傳了，沒想到你真的是黑暗精靈呢。”
“是的。我之所以能夠成為聖神宮，全都是因為長期在卡納克先生指導下修行的關係。”
妮娃握緊可作為聖神官證明的項鏈。
“詳情請你問阿爾瑪。現在已經沒時間了……我要進入白夢之泉。”
妮娃“咕嚕”地咽下口水，冷汗從額頭流至臉頰。
“等一下。”
塔妮亞搭上轉向泉水的妮娃的肩膀。
“以往從來沒有黑暗精靈進入這座泉後，還能平安回來的例子。你雖是聖神官，但究竟會發生什麽事，沒有人知道唷?”
“我遇到什麽事都沒關係。隻要能借助白夢的力量，拯救變成魔王的卡納克先生，不管我的身體被千刀萬剮還是粉身碎骨，我都願意!”
妮娃這麽說，輕輕地撥開塔妮亞的手。
“你剛才說什麽?卡納克先生變成魔王?”
妮娃不理會這麽低語的塔妮亞，走向阿爾瑪。
“阿爾瑪，卡納和小優就拜托你了。”
妮娃敲了敲自己兜帽。這是他們一直以來的暗號。
兜帽裏的兩名草人跳到阿爾瑪的肩上。阿爾瑪走近妮娃，凝視著她。阿爾瑪與妮娃透過彼此的雙眼，傳達彼此的心意。
“我相信你一定會回來的。你一定要回來喔。”
阿爾瑪說，同時伸出右手。
“嗯，謝謝。”
妮娃緊緊地握住他的手。
阿爾瑪溫暖的手，為妮娃的心注入了勇氣。妮娃舉起過去優莉葉曾使用過的魔杖，瞪著泉水。
“白夢呀，請引導我……”
妮娃下定決心，轉過身，躍入了泉中。白夢之泉覆蓋住妮娃的身體，瞬問將她吞沒。
阿爾瑪坐在將妮娃完全吞噬的泉畔，歎了口氣。
“唉——她真的去了。”
塔妮亞走向阿爾瑪身邊。
“你也是個很特別的人呢。”
阿爾瑪的視線沒有從泉水栘開，隻是噗哧笑了出來，答道“沒錯”。
“我們是由四個人組成的隊伍，每個人都很特別呢。除了黑暗精靈聖神官之外，還有賽連迪亞好色男以及小不點吟遊詩人。”
塔妮亞嗬嗬地笑了出來，對阿爾瑪說：
“還有，愛著那個黑暗精靈聖神官的盜賊，對吧?”
阿爾瑪閉上雙眼，沒有開口。
兩個草人在阿爾瑪的肩上窺探他的表情。
“我也搞不清楚。不過，隻要是那家夥想做的，我就會想陪她去做。就隻是這樣而已。”
阿爾瑪睜開雙眼，瞪著乎靜的水麵。
令人感到不可嗯議的是，在泉水中竟然可以正常呼吸，沒有任何痛苦。妮娃放鬆身體，隨著包覆全身的舒適泉水，慢慢地沉向底部。
妮娃一心隻想著卡納克。
在傑德的初次見麵。在瑪爾村的重逢。
一起生活的日子。與列尼伍斯和莉莉露的邂逅。
莉潔和阿爾瑪的出現。以及……成為了魔王的卡納克。
（能壓製黑夢的是瑪納。而能夠驅除黑夢的，則是白夢——）
妮娃把一切都寄托在“世界之理”中所寫的這一句。如果這次無法抵達白夢世界——精靈界翡耶利亞，那麽卡納克將以黑夢魔王之姿，遭受全亞連希亞的軍隊攻擊……說不定會因此而喪命。
（我一定會救卡納克先生的！）
此時，妮娃的耳邊傳來某種聲音。
足來自許多人的清澈笑聲。那是真正發自內心地感到開心時，才會發出的聲音。
不斷下沉的妮娃，最後被吸進一道白光中，意識漸漸遠離。
當妮娃清醒時，才發現自己倒在一條不知通往何處的街道上。一顆正好可以用來坐的光滑石頭後麵，聳立著一棵樹。
街道被美麗的花圃所包圍。許多從未見過的花朵朝向銀白色的天空，爭奇鬥豔地綻放著。
妮娃起身環顧四周。周圍沒有人煙，柔和的風拂上花辦，發出沙沙的聲音。
“這裏是！？”
此時，一個聲音隨風傳來。
“歡迎來到精靈界翡耶利亞，墜人黑暗的精靈呀。”
那是一個女性的聲音。妮娃握起魔杖——這是她身上僅有的物品——並四處張望。但是，妮娃的身邊沒有半個人。
“你、你、你是誰！？”
妮娃試著喊道，但是沒有回應。不過，那個聲音確實說了“歡迎來到精靈界翡耶利亞”。妮娃鬆了一口氣，坐了下來。
這時，聲音又傳人了妮娃的耳中。
“翡耶利亞是白夢和瑪納的世界。你能透過白夢之泉來到這裏，就足以證明你擁有一顆純潔的心。隻是沒想到你竟然會是一名黑暗精靈。”
妮娃站起來，緊握住魔杖，對著天空喊道：
“我不知道你是誰，可是，黑夢魔王已經在現實世界亞連希亞誕生，並且派出叫做夢魔的怪物侵襲大家。再這樣下去，全亞連希亞就會聯合起來，奪定魔王的性命了！”
忽然間，一陣風揚起了妮娃的頭發。
“我知道黑夢魔王出現的事，不過，如果亞連希亞人能夠打倒魔王，那不是一
件好事嗎?”
“那樣不行!”
妮娃搖頭，奮力地呐喊。
“成為魔王的，是引導我走上正途，對我非常重要的人。他隻是受到一個名叫莉潔的魔女教唆，被她利用了而已!”
風停了下來，四周被一片寂靜包圍。
妮娃喘著氣，對著沒有形體的聲音說：
“我想要從莉潔的魔掌中，救出那原本擁有一顆溫柔的心，如今卻變成黑夢魔王的卡納克先生。因此，我想要借助白夢的力量!”
“那麽我問你，魔王本身希望你這麽做嗎?”
妮娃無法立刻回答。
“魔王希望你救他嗎?”
恐怕沒有。
卡納克的希望隻有一個——那就是前往優莉葉的身邊。
由於卡納克正是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才自願變成魔王的，因此妮娃現在想做的事，對他來說或許隻是種困擾吧。
“我要你回到亞連希亞，再仔細考慮清楚，你想做的事究竟正不正確。”
“不要!”
妮娃不知道該望向何方，隻好朝天空大喊。
“我已經充分考慮，也煩惱、哭泣過了。現在已經沒有繼續考慮的時間了!我很清楚卡納克先生想要去優莉葉小姐的身邊。我也知道，對卡納克先生來說，我想做的事隻會對他造成困擾!”
妮娃用盡全力大喊。
“可是，那是不對的。為了達成那樣的目的，亞連希亞的人們不知流了多少眼淚……想要倚賴黑夢的力量，絕對是錯誤的!”
這時，突如其來的風，環住了妮娃的身體。
“啊嗚嗚。”
妮娃的身體幾乎要被吹走，但她仍然努力撐著。
“卡納克、黑夢、魔王、瑪爾、一千年、莉潔、伊斯特利亞、世界之理、優莉葉、夢魔、
世界會議……”
沒有形體的聲音，透過妮娃的記憶，探索亞連希亞發生的事情。
“原來如此，你是下定了決心之後，才啟程旅行的啊。你發現白夢的存在，得知白夢能夠驅逐黑夢，於是才來到這裏。”
妮娃凜然地頷首。
“請讓我問一個問題。莉潔說隻要使用黑夢，就能回到過去，請問是真的嗎?”
“應該可以吧。”
聲音立刻回答。
“那個叫做莉潔的人並沒有說謊。不過，她到底有什麽意圖，就不得而知了。”
但內容卻有些模糊之處。
“你真的想要獲得白夢的力量嗎?”
“是!”
妮娃也立刻回答。
“就算這麽做，會被那個叫做卡納克的男子討感?”
“……是。隻要卡納克先生舍棄魔王的身分，恢複成原本溫柔善良的聖神官，就算討感我、憎恨我……都沒有關係!”
雖然很令人難過，但隻要卡納克能在亞連希亞繼續活下去，那就夠了。隻要他永遠記得優莉葉以曉之賢者瑪爾的身分留下的東西，好好地朝著未來活下去，那就夠了。妮娃緊緊地抓住自己的胸口。這麽一點點痛苦，我一定可以忍受的——她對自己說。
“我知道了。那麽，我現在要對你進行測驗。我會依照測驗的結果，決定是否借你白夢的力量。”
妮娃屏住氣息，仔細聆聽著。
“你在那裏等一下。”
說完這句，沒有形體的聲音便消失了。不論妮娃怎麽叫、怎麽問，都沒有回應。
（測試……？她要讓我做什麽呢?）
妮娃倚靠在附近的石頭上，望著沒有一片浮雲，純白的天空。
漸漸地天色變得昏暗，花田中繽紛綻放的花朵也收起花辦，垂下了頭，以渡過夜晚。空氣中混雜著濕氣，氣溫也變低了。
妮娃繼續在那兒等待著。她摩擦著冰冷的身體，口中吐出的白色霧氣消散在空氣中。
想拯救變成魔王的卡納克，就必須倚賴翡耶利亞的白夢力量。
無論如何，都必須把白夢的力量帶回亞連希亞。
如果不能做到這點，那麽就算回到亞連希亞，也沒有任何意義。
幸好，在這裏不會感到困倦、也不會覺得餓。所以隻要對方要妮娃等，不管等幾個小時、甚至是好幾天，妮娃都會繼續等下去。
四周的景色漸漸由藍轉黑。
形單影隻的妮娃緊握著魔杖，佇立在原地。
心中想著深愛的卡納克。
第九章 裏 大悟【卡納克】
卡納克為了索恩的事情而抱著悲傷的心情離開房間，走向位於廣場最內側的營舍。這裏是讓前來挑戰魔王卻失敗，而變成沉眠者的冒險者們沉睡的地方。將優莉葉的肖像畫燒毀的冒險者，也沉眠於此。
卡納克雖是黑夢魔王，但也像莉潔一樣，並沒有那麽墮落。如果可以的話，他不希望讓任何一個人死去。
卡納克撫摸著妮娃為他縫製的神宮衣，發現了一件事。
過去他曾經聽身為黑暗精靈的妮娃說過——陽族人對待合族的態度，以及在暗族國度內，暗族人對陽族的態度。住在亞連希亞的人們，隻是有著些許的不同罷了，隻要有什麽契機，大家一定就能過得幸福。
亞連希亞團結起來攻打魔王——這正是一個很大的契機。
身為黑夢魔王的自己，的確很適合成為這個契機。
既然要做，那我就為了你們，成為一個強敵吧。我就成為一個無法單靠陽族或暗族打倒的敵人吧。
就在卡納克這麽想的時候，他的心中似乎湧起了什麽。
數十日後。
卡納克的身邊站著擁有優莉葉外表的夢魔，麵前跪著莉潔。
原本令他深感威脅的這個女人，現在就算不用變成銀獸人，也隻覺得她弱得可愛。兩人的力量已經有著如此巨大的差距了。
“莉潔，夢魔呢?”
卡納克問道。莉潔老實地回答：
“是。亞連希亞各地的夢魔，現在都已經集結完成，並配置在這座城的四周了。”
卡納克站起來，走向窗邊。城牆外的荒野，彷佛一片黑色的海。
“我方的兵力如何?”
“若是聚集全部的夢魔，應該有十萬左右吧。”
聽見這個數字，卡納克大為驚訝。
“十萬?我並沒有製造出那麽多夢魔啊?”
莉潔站到卡納克的身後，麵不改色地回答：
“高級夢魔具有聚集黑夢的能力，是他們在各地製造低級夢魔的。”
“原來如此。”卡納克低聲道。
在莉潔的建議下，一直以來卡納克都隻製造高級夢魔，但卻沒想到有這種效果。
“既然有這麽多黑夢，我應該也可以去伊斯特利亞了吧?”
從前的卡納克，根本不敢這麽堂而皇之地詢問莉潔。
但是在莉潔已經不足為懼的此刻，他也沒有什麽好顧忌的了。
“您說的沒錯。但是接下來的問題，並不是隻有黑夢就好。”
卡納克回過頭來，走近莉潔。
“你也差不多該告訴我了吧。到底要怎麽樣，才能去伊斯特利亞呢?”
強烈的殺氣頓時彌漫整個謁見廳。莉潔立刻跪下，用呻吟般的聲音說：
“我在魔王陛下您剛來這座城堡的時候，就已經稟告過您了啊。”
卡納克抱著懷疑的心情反芻這段話。
莉潔到目前為止對卡納克說過的話——
伊斯特利亞。黑夢。夢魔。路易?索恩。
……優莉葉。
這時，卡納克的身體宛如有一道電流竄過，
使他立刻明白了一切。
莉潔確實早就把答案告訴卡納克了。
卡納克任自己的怒氣宣泄，掐住莉潔的脖子，把她給提起來。
“咕……嗚嗚……”
莉潔本想化為沙子逃走，但從卡納克的手掌溢出的黑夢，卻讓她全身僵硬，無法動彈。
“你為什麽不早說!”
貌似痛苦的莉潔，好不容易擠出聲音：
“隻有這一點，我不能先給你答案。因為要是告訴你方法了，就算黑夢不夠，你也會試圖前往伊斯特利亞!”
卡納克粗暴地放開莉潔。莉潔踩到地麵後，按著自己脖子，憤恨地瞪著魔王。
但卡納克的視線卻不是落在莉潔身上，而是有著優莉葉外表的夢魔。
從那天起，魔王城裏便少了一隻夢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