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碴子我們這裏都不好找的,主要是政府怕我們傷人。小鳳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一個豁口的破碗。我一看就知道這是墳上的。


    通常 , 給鬼吃飯的碗都是豁口的。


    我也不管這是什麽地方的了,反正是我的腿癢得難以忍受 , 我必須要切開看看裏麵什麽他媽的情況。


    用小鳳的話說 , 我的這條腿敲起來就像是一塊木頭。好像已經不是我的腿了一樣。


    我把碗摔開之後 , 脫了褲子 , 用瓷片直接就割開了我的大腿 , 這腿一切割開,那種感覺就像是在切割輪胎一樣 , 特別的有韌性 , 還有一些彈性,但也很好切割。


    終於,從上到下切開了一條通長的口子,小鳳直著眼看著我說:“老陳,這腿是不是沒有了啊?”


    我說:“管不了那麽多了,癢死了。農場衛生院給的藥吃了也不管用。”


    “他們會看踏馬個比的病。”小鳳不屑地罵了句。


    我有一種衝動 , 就是要扒開這條腿看看裏麵到底有什麽東西在爬 , 在咬我。於是我雙手扒住這縫隙一用力 , 這腿就這樣扒開了 , 令我吃驚的是 , 這裏麵竟然有一層白色的皮膚,就像是嬰兒的皮膚那麽細嫩。


    小鳳看著我說:“怎麽了?”


    我說:“小鳳,你看。”


    小鳳伸著頭看了下,然後他抓住了我的腿用力掰開 , 一直掰開到了腳的位置。接著他抓住我的腳 , 用力往下一拉,就聽知啦一聲,就像是托棉褲一樣把那條大粗腿給脫了下去 , 而我並沒有殘廢,在這裏麵竟然長出來一條新腿。


    小鳳將手裏的那條腿扔到了地上 , 看著我說:“老陳,這是奇跡啊!”


    我用手不停地捏自己的那條腿,然後下了炕在地上來回走了起來 , 最後我激動地熱淚盈眶 , 看著小鳳說:“我沒事了 , 我沒有殘廢。”


    小鳳也激動地不行 , 一伸手就和我的手握在了一起。


    趁夜,我倆就把那褪下來的廢腿給埋了。


    一瘸一拐這麽久了,我走起路來還是覺得地不平,這需要適應一段時間才行。又過了一個月之後 , 我的手指竟然也長了出來,我恢複地和好人一個樣了。


    到了每個月的十五號就是探監的日子 , 這個月的十五號,林美嬌和老黑、練玥都來了。天氣冷了,他們也都開始貓冬了。在這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他們在鎮上租了一個房子。即便是鎮上,離著裏麵也有八十多公裏。


    小鳳一直惦記自己那輛高爾夫轎車,老黑這次也給弄回來了。來看我們就是開著小鳳的那輛車一起來的。並且還給管教大人帶了茅台酒和中華煙,還在煙裏麵塞了兩千塊錢。


    這樣一來,我和小鳳都能在勞改農場好過一些,並且小鳳還當上了犯人的隊長。


    我進了監獄這件事應該很多人都知道了 , 最讓我難過的是,於洋一直沒有來看望過我。倒是西苑大美女來了一趟 , 給我帶了件羽絨服和保暖內衣,讓我在裏麵好好改造 , 不要想太多。


    我也向她保證 , 不會給政府添麻煩。


    接下來的三個月裏 , 每個月的十五號我都盼著於洋能來看看我 , 但是我每次都很失望。最後我開始有點絕望了 , 心情非常的糟糕。


    天下了一場大雪,這凍手凍腳的幹活就不容易了 , 天還不停地刮著西北風。但越是這樣的天 , 磚廠越是加班,說是要燒一批出口到韓國的空心磚。


    我們是來勞改的,不是來這裏療養的,既然人家讓幹咱們就得帶頭幹,我和小鳳都希望能減刑個一年半載的 , 早點出去。說心裏話 , 陳世傑和法學寺的那禿驢 , 真的太不是東西了。出去第一件事就是要研究他們這兩個雜種。


    正當我推著小車往磚窯送土坯的時候 , 就聽後麵亂了起來。有人過來喊了句:“老陳 , 土崗子那邊挖到東西了。”


    不僅是我們犯人都放下了手裏的活兒,就連管教們也都拿著警棍跑了過去,我到了的時候一看,可不是怎麽的 , 挖掘機在土崗子上挖到了一個洞 , 在洞口外麵還散落著幾塊巨大的陶磚。這種磚頭有一米長,半米厚,二十五厘米高。看樣子應該是幾千年前的東西了吧。


    小鳳湊過來 , 在我耳邊說:“挖到史前大墓了。”


    “多少年了?”


    “三千年總有了吧,這種陶磚在戰國時候就不用了 , 起碼是戰國之前的東西。”小鳳看看我說:“這次又要上交給國家不少好東西了啊,真的太可惜了。這墓挖了這麽深 , 上麵壓了那麽多的黃土 , 說心裏話 , 要不是磚廠持續取土,誰能挖這麽深啊!”


    很快 , 監獄的領導來了,見到這個洞之後,拿著個擴音器對著大家喊:“大家誰也不要進去,馬上派人守著 , 我這就給局裏打電話,讓局裏聯係考古專家過來。”


    就這樣 , 我們就像是雞一樣被哄回了各自的崗位,但是土坯三天之後就用完了,那邊取土的地方停了,要找到新的取土地點可是不容易,所以磚廠也就暫時停了下來。


    有人議論,說這個磚廠可能要黃,沒有土了,沒辦法燒磚。


    這些天我們大家幹一些雜七雜八的活兒,大家沒事的時候就坐在一起聊天 , 說那土崗子下麵大墓的事情,我和小鳳都不說話 , 每天躲在我倆的屋子裏喝個小酒,抽個小煙什麽的。現在我倆最不想的就是沾上什麽事情。


    但是越怕這些 , 越有事情。


    很快 , 我們的小屋子裏進來一個老頭和一個年輕的姑娘 , 老頭是個什麽考古教授 , 姓洪。他讓我們叫他老洪。那個姑娘是他的孫女 , 叫洪燕,讀的是清華的曆史係 , 特別迷戀考古 , 就去了中央考古研究院,按理說,她的級別比她爺爺還要高。


    管教說:“這都是京城來的專家,來這裏是要問你們一些問題,你們要有一說一 , 有二說二,知道嗎?”


    我們趕忙從炕上下來 , 敬禮說:“請政府放心 , 我們一定老老實實改造,踏踏實實做人!”


    老洪說:“沒有那麽嚴重 , 我隻是有事來請教下兩位,你們誰是陸榮鳳?”


    小鳳說:“報告領導 , 我是。”


    洪燕看我們這麽正式,撲哧一聲笑了。


    管教說:“兩位大專家,你們談吧,我就先出去了。”


    他也知道 , 他在這裏 , 我們沒辦法談。


    管教一出去,我和小鳳就都坐到了炕上,拿出煙互相點上了,然後問老洪:“抽嗎?”


    老洪擺擺手說:“我不吸煙 , 你們也少吸煙吧,有害健康 , 你們看,盒子上都寫著呢。”


    我看看小鳳說:“好了 , 別抽了。人家北京來的專家 , 生命珍貴 , 吸我們二手煙不合適 , 我們這是在變相謀殺。”


    小鳳我倆撚滅了煙之後,都把煙塞到了耳朵上。


    老洪也不嫌棄我們這裏髒,笑著坐到了炕上,從懷裏摸出來一瓶扁二 , 說:“煙我不抽,酒我倒是會喝點 , 眼看到了晌午了,一起喝點?”


    我和小鳳互相看看,然後從被窩裏拿出來一瓶老黑帶來的洋河大曲,拿了一包花生米出來,就喝上了。


    其實我們也知道,這專家找我們可不是來喝酒的,是要談談那史前大墓的事情。


    我們很快都喝的迷迷糊糊的時候,老洪進入正題了,說道:“小陳啊,你是個風水師 , 小鳳呢,是個摸金師 , 你們這都是手藝人啊!你們應該知道那個土崗子大墓,你們怎麽看?”


    小鳳剛要說道,我趕忙說道:“這種事問我們就問錯人了 , 咱們民間不是有個宗教協會嗎?協會裏麵的會員那可是藏龍臥虎 , 高手如雲 , 我們不算什麽。”


    老洪笑著說:“看來這酒沒有喝透徹啊!”


    我說:“喝酒就是喝酒 , 老洪 , 我們不想惹事。這種事,你還是去問問別人吧。”


    洪燕這時候陰陽怪氣地說道:“勞改犯 , 架子還挺大的。”


    這個洪燕啊 , 有那種書卷氣息,但是也透著一種高傲。她就是那種目中無人的類型。她戴著一副黑框眼鏡,齊肩卷發,錐子臉,給人一種女王的既視感。


    我和小鳳確實都是勞改犯 , 但是我和小鳳都明白 , 我們可沒有幹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 甚至我們都沒有幹壞事。我們被抓進來,簡直就是一個字——冤!


    老洪這時候歎口氣 , 笑著下了炕 , 說:“既然這樣,我們改天再聊。你們休息吧,不打擾了。”


    這祖孫倆走了之後,小鳳從窗戶看著外麵說道:“這老頭脾氣還挺好的。”


    我說:“辦大事的人 , 脾氣都不錯 , 都是很有度量的。有氣不在臉上,刀子藏在心裏。”


    “指不定怎麽恨我們呢。”小鳳說。


    我這時候說道:“要不今晚我們過去看看吧。”


    “但是我的工具都被沒收了啊。”


    “隻是在外麵看看情況。”我說。


    小鳳猶豫了一下之後,也就答應了。


    吃了晚飯之後 , 我和小鳳就溜達了出去。這新疆動不動就刮大風,下大雪。這晚上又是風吹雪 , 吹在臉上和刀子一樣。我們戴了帽子,圍了圍脖 , 戴了風鏡 , 總是 , 全身上下包裹的嚴嚴實實 , 就像是兩個宇航員一樣。


    我們就這樣到了那大墓外麵的一個坯垛後麵,看到大墓的入口被支撐了起來,還蓋了一個門房,現在門房外麵掛著一個白熾燈在風中搖晃 , 而屋子裏麵也亮著燈,有幾個人影在那裏晃動著。


    我說:“我們去大墓後麵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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