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則2:玩家保護措施


    <遊戲>中破壞的物件,造成的傷害,甚至喪生的情況,隨著<遊戲>結束的同時倒帶,變成「沒發生過」。


    往死裏撕咬烤肉,


    洗了個熱得不行的澡,


    洗完澡後把冰激淩吃到撐,而後喝掉咖啡。


    糟糕透頂的心情多少得到緩解,恢複到能和前輩家養的狗嬉耍的我們,時而望見前輩那規整到令人作嘔的h遊,時而討論著下一期的動畫。


    鬧完一堆蠢事之後,我們在前輩家安然入眠,等到早上七點自然醒的時候,心情完全平複了下來。


    吃完前輩親自操刀的三明治,我呼了口氣。


    這一晚,大家(包括tutorial在內)就好像打過商量似的,沒有觸及<遊戲>的話題。


    不過——對這個現狀也不能一直置之不理。


    前輩將餐後紅茶一飲而盡,語氣凝重地說道


    「——我想拯救世界」


    我和綴麵麵相覷,隨後又看了看前輩。


    「這冷不防地說什麽啊」


    綴會一臉吃驚地說出這種話也無可厚非。


    舉個例子,要是舉出認識的人中有誰最不會拯救世界的話,前輩的名字定當成為代表。


    就我所知,所謂勇者應該都是些大男人。然而前輩怎麽看都不是什麽大男人,隻是一個描繪出瘦弱與平凡的男子。這就是前輩。


    看到前輩鮮明的黑眼圈就能知道,想必他和我們不一樣,一宿沒睡吧。


    「我花了一晚上讀了<指南>……這個<指南>真厲害啊。記錄了人類今後發展的八千年的曆史」


    八千年。我讚歎不已。


    「而且啊,我查過之後得知……不遠的未來,似乎會掀起核戰爭」


    噗地一下,我和綴幾乎同時將茶噴了出來。


    「你白癡啊」


    「……姆。不瞞你說,我承認這話從自己嘴裏出來,也沒有絲毫現實的感覺」


    前輩輕揉著太陽穴。


    「看這個」


    說完,前輩把<指南>放在我們麵前。


    裏麵顯示的概史,的確大筆寫著明年發生的事件。


    沒有寫幾月幾日發生。不過,有三四個世界規模的事件扼要地寫在上麵。雖然隻有這麽少,可畢竟有八千年,原文的量想必相當龐大。先不管這些,我看了看明年發生的事件後,發現這一年的三個大事件似乎都是能寫成新聞。


    西曆二〇一五年……


    一、第三次世界大戰


    二、全球性的漢堡包熱潮


    三、癌症的完全治療藥物得到發明


    隻有這麽多。


    這三條事件好像不值一提似的,用網上也能經常看到的粗體字寫在上麵。


    我一時就要像被吸進去一般死盯著<指南>。


    越看越不敢相信。


    如此戲劇性的現實,我覺得應該在恰當的場合獲悉才對。


    至少不該在這種清爽的早茶時間。


    「可是……」綴小聲打算反駁,又停了下來。


    隨後,就好像尋求依靠一般看向我。


    我舉起雙手,幹脆投降。


    前輩深謀遠慮。


    我臨時想到的辯解,他一定已經充分研究過了。


    傍徨的視線,自然而然地落在了tutorial身上。


    「麽、麽、麽、麽、麽、麽、」


    這讓人感覺是奇怪動物的叫聲,是tutorial咀嚼三明治的聲音。


    這個未來人,我們討論深刻問題的氣氛簡直沒入她的法眼。


    「……喂」


    「麽、麽、麽、麽、麽!」


    「……說說話啊」


    tutorial總算意識到自己匯集了眾人的視線


    「號哼(抱歉)」


    回應之後,她慢慢將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


    「這個三明治真不錯呢。我很喜歡。這麵包裏夾著的,是什麽動物的屍體?」


    tutorial一邊指著火腿一邊提問。


    「沒錯。這是將豬的遺骸切下來,擠幹血,殘忍的撒上鹽醃製之後,煙熏製成的加工食品」


    我歎著氣給出解釋。已經熟悉如何應付這個怪人了。


    tutorial「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不停地佩服。


    在她提出更具體的問題之前,還是先下手為強。


    「……話說,剛才的事情你聽到了?」


    「聽到了。大家最初的願望就是——『防止戰爭』對吧」


    tutorial回複事務性的語氣說道


    「佑希大人,昨天的戰鬥中贏到了多少<賞錢>?」


    一瞬間,我沒能領會tutorial話裏的意思,不過經她這麽一說,我想起了昨天戰鬥之後從天而降的硬幣。


    「——竟然贏得三枚麽?是因為處女戰卻旗開得勝吧。這真的很厲害」


    「怎麽厲害了?」


    「根據情況,就算獲勝也許連一枚也贏不到」


    是這麽回事麽。


    我一邊佩服著,一邊將硬幣在桌上一字排開。


    「這是<daydreamers struggle>的代用貨幣。根據<遊戲>的精彩程度,作為<賞錢>的硬幣應該會從未來送到諸位手上」


    我注視著樣子不太靠譜的硬幣,上麵沒有「兒童銀行」字樣真是不可思議,反正是個不值錢的硬幣。


    「——這次隻要在收集六枚硬幣,就足夠實現大家的願望了吧」


    「真夠便宜的呢」


    「對我們來講,這種事情基本一文不值。當今時代的戰爭火種不過是點小火星罷了。隻要向這邊澆點水就能了事」


    「是這樣麽」


    「就是這樣」tutorial有些自豪地挺起胸膛。


    「……話雖如此,改變這個世界的物理法則,必須修改很多人的記憶,所以需要與之相應的硬幣」


    tutorial隨隨便便地說完後,又開始了將三明治放入口中的作業。


    稍微說說超出我理解的事情吧。


    當然,因為事情屬於我無法理解的範疇,所以隻能說個大概。


    我可以對著我平均水平的大腦發誓,大體的部分是錯不了的。不過,細致的地方也許會存在錯誤。比方說,他們的正式名稱究竟是“未來人”,“永遠人”還是“永久人”沒有具體定義。tutorial也說過,她會根據情況改變自己的稱呼。


    不過,還希望不要深究這種地方。因為tutorial這名“未來人”的話,我大半都沒去聽,複雜的事情會去問前輩或者問綴。


    據tutorial透露,這個<遊戲>的運營者似乎是遙遠未來的住人。


    28652世紀,人類似乎進化成為了名曰“無限體”或是“永恒體”的超級生命體,與永劫的無聊為友。


    並沒有深邃的理由。


    也沒有調侃的意思。


    隻是作為一種消遣的手段開發出了<daydreamers struggle>這款遊戲。


    擁有著等同於萬能神力的他們,不存在所謂的物欲。


    在他們的眼裏“戰鬥”這一體裁顯得格外新鮮。


    隻是,他們不可能親力親為地參加<遊戲>。畢竟對於他們,“爭奪某東西”的概念很難理解。


    而這裏,他們選擇了我們這個時代。


    時間似乎擁有著返璞歸真的作用。


    充滿可能性的初期文明,保有著最低限度的火器知識,擁有某種倫理觀


    念的國家。


    這就是對二十一世紀日本的解釋。


    根據tutorial所言——假定就算這個時代的人類99%全都死絕,對二萬八千……多少多少世紀的人類所造成影響,不過是要不要將咖啡杯的平均直徑增加幾毫米這種程度的問題。


    「人類文明無限進步,達到了難以置信的時代。這種sf的類型略陳舊呢」


    前輩的評價裏雖然帶著諷刺,但他完全收起了笑意。


    說起我,隻想立刻逃出這個地方。


    可即便如此……隻要知道過了這種事情,我就無法置之不理。


    「我想大家已經很清楚這個狀況了」


    前輩確認了我們的反應後


    「有言在先。……要罷手的就趁現在」


    如此說道。


    「沒事,感覺挺有意思的」


    綴淺淺地笑著,明確地表示首肯。


    「我也想拯救一次世界試試」


    你是這種理由麽。


    我歎了口氣。


    「……佑希呢?」


    前輩朝我看來。


    我痛苦地點了點頭。


    「……嘛、就陪陪你們了」


    發生戰亂的話,下一期的動畫可能就要延期了。


    而且如今也不好再和同伴唱反調。之前也說過,除了他們,我沒有朋友了。


    「我知道了。世界,就由我們來拯救吧」


    於是星期一。


    我們在稍許的緊張感中走在早已看慣的上學路上。


    原因是就在幾分鍾前,映入眼簾的就竟是些陌生的東西。


    「啊、有了」


    身旁的綴小聲叫道,用手一指。


    「啊、又來了」


    綴到處東張西望著。坦白的說,這種事情相當丟人,不過我也沒有責怪他的意思。


    因為我也驚訝不已。


    一個人提著一把大得荒唐的劍,悠然地行走著。


    還有一個人背著身高兩倍的長槍。


    看到身披金光閃耀的鎧甲的初中生樣子的少女,下意識的快要笑噴出來。


    拿著那個惡魔常拿的三叉戟的那個人,不就是教古典的三橋老師麽?


    方才路過的一副工薪族打扮的男人,背著樣子好像散彈槍一樣的槍,平靜的從警務室門口穿過。


    這幅情景簡直就跟吐槽漫畫一樣。


    哎呀,人生真是深奧啊。


    剝下名為嚐試的薄衣,匪夷所思的東西將會出現。


    ——比方說,武裝過的同校學生。


    「好嘞,已經吃驚夠了」


    我重重的說道。


    「那個,tutorial?不好意思,可以拜托你給出能夠讓我們接受的解釋麽?」


    「好的」tutorial點點頭。


    「那是sep」


    tutorial唇齒清晰的作出回應。


    「嗯。……嗯?」


    我也想不假思索的接受這個說法,不過這反倒令我平添多餘的混亂。


    「誒死、一、劈?」


    「<somebody else problem(不關我事)>的簡稱」


    「嗬。……是這樣啊」


    這次我接受了……不過,果然還是停了一會兒才注意到我沒明白其中含義。


    「那個,事不關己怎麽了?」


    「<sep效應>,您不知道麽?」


    「那個,意義是?」


    「您真的不知道麽?」


    倒是tutorial倍感意外的看著我。


    「教練教過我,這個效應已經在這個時代被發現了……。記得語源應該出自sf小說」


    「……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我一點也不知道」


    tutorial微微地斜著腦袋。


    「……那麽,這不是這個時代的一般常識?」


    「不是」


    tutorial的小臉有些上色,「我又失禮了」拘謹地道過歉。


    「那個。<sep>是指讓人看不見的技術。可以用大腦的盲點來解釋吧」


    「……主要意思是,一般人看不到武器?」


    「看不見是不對的。隻是覺得<不關我事>」


    「哪裏錯了啊」


    「因為是別人的事情,會覺得跟自己沒有關係。人類習慣於對不想看到的事物以及無法解釋的事物在腦內自行否定然後消除」


    與其說她口中所說的有一半沒能理解,不如說想對能夠理解將近一半的自己表揚一番。


    她主要是說,不管<daydreamers struggle>的玩家鬧出怎樣的騷亂,周圍的人也不會感到驚嚇或是去報警。嘛、就是這麽回事吧。


    「這樣更方便<遊戲>的順利運營。<遊戲>之中有第三者介入的話會很掃興的」


    經她這麽一說,我想起上星期和漫研部員們戰鬥的時候,就算電車整個切斷也沒有一個人上前圍觀。


    也就是說,<遊戲>進行中是無法呼救的麽。


    我試著在腦中提取幾個科學性的問題,但都沒能說出口。


    越問越覺得是在暴露自己的愚蠢,我如此確信。


    宣告午休結束的鈴聲響起。


    我獨自一人在屋頂上做著<蟲擊>的練習。


    朝著三個並排的管子,就像西部劇中的牛仔一樣,把槍頂在腰上三連射。


    空罐晃了一晃就不動了,取而代之,地麵染上了黑色的小黑點。


    不得要領啊。


    我調整好心態,這次飛快地進行瞄準,指向空罐。


    這次的三連發之後,有一發擦到了空罐。


    周末練習過<蟲擊>之後我明白了一件絕望的事,那就是我沒有半點射擊天賦。


    和本來運動神經就好的前輩與綴比起來,我的射擊動作明顯不是那麽回事。而且隻要稍微有點距離就射不中。有一次明明打算瞄準前麵的,卻燒了身旁綴的腳邊。


    tutorial指導的基礎多少起了點作用,不過坦白的說,就連女生都不至於差到這個地步,簡直曠世未聞。


    我也知道自己很沒幹勁,不過還是積極地想讓自己比別人做的更好。


    所以就這樣,我光榮地翹課做著射擊練習。至少要達到不會成為累贅的實力。


    盡可能的去領會。


    這是星期天的晚上,我們所決定的今後方針。


    總之必須經曆幾次<遊戲>。


    輸掉也沒關係。不如說,初來乍到當然會輸吧。


    不過現階段,包括敗北在內都是重要的情報。沒準還能獲得與其他玩家交流的機會。真正的情報獲取,便是在那之後。


    我們手上什麽也沒有,在抓到什麽東西之前,隻能親曆求索,不作他想。


    前輩嚐試過將tutorial所知道的情報全都套出來,但成果並不顯著。


    「不是所有款項都能問tutorial的,至於無法回答的款項,還請諸位自行解決。您們的時代裏,說明書上也不會記載隱藏款項吧?我也是一樣」


    眼神稍稍漂移著,tutorial說出再正確不過的話。


    這是她的真心話麽,還是隻因為自己知識不夠想要打諢?


    從她身上得到的情報,隻有關於<遊戲>的基礎知識。


    比方說——“新武器的獲得渠道”她就不知道。


    我們手上隻有三把名叫<蟲擊>的槍。漫研部員們擁有別的武器。那是怎樣到手的?從敵人手中奪取?還是說,在我們所不知道的某處存在道具店裏


    ,用<賞錢>換購的?


    哪個都有可能,哪個又都無法保證。


    至少,沒能得到令人信服的答案。


    ——第一是收集情報。


    當然,情報也是一種交易資本。我不覺得哪一天會巧到冒出一個人,毫無所求毫無保留的把情報給你。


    哎呀哎呀。


    麻煩事隻增無減。想要保持幹勁和毅力還真不好辦。


    上個星期天——給借來的h遊一條條寫出不滿意的地方還在人生中占有很大比重,那種日子真叫人懷念。


    雖然不至於找個地洞躲進去,可世界卻已向不可思議的國度改頭換麵。


    現在,我身處本側的夢幻之中,如果對pc遊戲投入興趣的時光是現實,我又該對此投入多少呢。


    說起來,由於一大早就一直進行著練習,完美的錯過了午飯。我嚼著儲備在口袋裏的口香糖,應付著空腹感。


    「……休息吧,嗯」


    對著空無一人的樓頂嘟嚷著,在一角坐了下去。


    「佑希大人,您翹課了?」


    tutorial不知不覺地坐在了我的身邊。


    「……至少發出點動靜再登場啊」


    「——啊,這是這個時代的常識麽?非常抱歉,我是用精神感應移動過來的」


    「啊——這樣啊。瞬間移動呢。嗯,這種叫人捉摸不透的東西,未來是存在的啊」


    「是的。以後我會注意的。登場前的提示音就定為『藍色多瑙河』吧」


    「嗯,其實無所謂的。還是希望你能試試正常地發出腳步聲再登場的方法」


    「知道了。伴著『藍色多瑙河』再配上踢踏舞登場。今後就這麽辦了」


    「嗯」


    感覺似乎有什麽地方搞錯了,不過我還是心滿意足,再次眺望屋頂的風景。


    「那個……那個」


    tutorial的表情有些陰鬱。


    「剛才是開玩笑」


    「啊,是這樣啊。……抱歉,我完全沒注意到」


    你這是為什麽?


    我向tutorial投去疑問的視線。


    「沒有、那個。即將赴死的人大多喜歡有人開玩笑。教練教過我」


    「這——也是笑話?」


    「不。我認真的」


    發現剛才那些對話根本驢唇不對馬嘴的,隻有我一個吧。


    「……然後呢?你想表達什麽?」


    tutorial就等著這個提問,簡介地給出回答。


    「大家還是主動發出挑戰比較好」


    「是麽?」


    tutorial點點頭。


    「現在?」


    又點點頭。


    「突然就?」


    第三次點頭。


    「不能再做做心理準備麽」


    此時,tutorial終於搖頭了。


    「很遺憾,在<daydreamers struggle>中,提出的戰鬥基本是不能夠拒絕的」


    「啊……是這樣啊」


    嘛、能夠輕易拒絕的話,應該也能避免和漫研部員們的戰鬥了。


    「然後……我們該怎麽辦?」


    「敵人準備把佑希大人交出去。前輩大人和綴大人已經完成部署,請抓緊」


    「作為參考問一下,對方是什麽家夥?」


    「這次的敵人似乎是學校的老師……記得負責的是『現代國語』這個科目」


    「……啊。上水流老師麽。這樣啊……哼。……嗬……」


    「而且……是位相當上位的玩家。似乎在這一帶也名動一方。……說句不該說的,從大家的實力來判斷,獲勝的希望相當渺茫」


    是麽。


    剛一小聲說完,感覺有什麽冰冷的東西在背後悄悄撫動著。


    你說即將赴死?


    見鬼,真不是玩笑。


    「你是我班上的呢。請回教室,在那裏等著」


    原來如此。看來神明一心要把我以前重視的、堅守的「常識」這一概念拆得四分五裂呢。


    我發出今天已經不知是第幾次的歎息,將手搭在了屋頂的門把手上。


    突然,我感到衣服被人拉扯,轉過頭去。


    tutorial用那依舊張麵無表情的臉,凝視著我。


    「什麽事?我現在還得被班主任老師殺掉,很忙的」


    我努力開起玩笑。tutorial給人一種戰戰兢兢的感覺,嘴巴不停地一張一合。


    「那個……佑希大人」


    「嗯?」


    我被她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天生不擅長與人四目相交我的,無意垂下視線。


    「其實那個,教練教過我如何施展令人打起精神的魔咒」


    總感覺有種不好的預感。


    未來人的魔咒究竟是怎樣的東西?——多半與把盒式磁帶插進腦袋裏有著什麽關聯。


    「請閉上眼睛,伸出舌頭」


    「不,說真的,你還是放過我吧」


    「別再說了」


    就她來說,這份強硬令人吃驚。我對強硬的女生沒有抵抗力。


    懷著後悔的心情,我依她所言地閉上眼睛。


    「請把舌頭伸出來」


    「……至少告訴我會不會痛吧」


    說著,我伸出舌頭,就像朝tutorial做著鬼臉一樣。


    「我刷過牙,不會不衛生的」


    這啥意思?


    黑暗之中,聽到tutorial的數步足音之後,突然脖子被手環了上來。


    「哈姆」


    某種軟綿綿的東西觸到了我的舌頭。


    既柔軟,又溫暖。


    我驚異地睜開眼睛,眼前是緊貼在一起的tutorial的臉龐。


    含著我舌頭的tutorial麵龐微現紅潮,短暫地貪婪了我的舌頭之後,放了開來。


    「……哈」


    我全身僵直,隻得呆呆的杵在原地。


    「佑希大人」


    「什……什麽事」


    「請愛我吧」


    「是……是的」


    「我也會愛你的」


    我就像少女漫畫裏的女主角一樣,恬靜地點點頭。


    短暫的四目相接之後,tutorial小聲地歎了口氣,說


    「感覺如何?」


    「……誒?」


    「和心愛之人接吻。據說,這是獻給身赴戰場的士兵,令其鬥誌昂揚的最好禮物」


    那個,步驟錯太多了。


    腦中萌生出這樣的吐槽……結果還是什麽也沒說。


    我感覺渾身輕飄飄的


    「非……非常感謝」


    不知對什麽東西低聲感謝。


    「怎麽樣。打起精神了麽」


    「嗯……一般吧」


    我對著頭頂的天空回答道,這次總算打開了門。


    「請加油」


    tutorial緊緊地握住我的雙手。


    好可愛。


    至少此時此刻我會這麽覺得。


    順便一說,這是我的初吻。


    現代國語的上水流雷花是就任還不滿一年的嫩頭教師。


    關於老師的問題,曾和前輩多次議論過。


    前輩每當提到她時,眉心總是不爽地皺到一起。


    「啊,你說那個令人不悅的肉氣球啊」


    雖然不知道他對老師存在怎樣的偏見,怎樣瞧不起老師,總之前輩對上水流老師做出過這樣的評價。之後關於叫做“巨乳”的概念正確與否,展開了極為


    深入而漫長地議論,這裏就先不多說了。


    上水流老師一點也不比男人差,很照顧學生,而且還波濤洶湧。


    我所了解的上水流老師也就這些,不多不少。至少在我看來,她是個正經人。


    沒想到的是,這樣的老師竟然參加了<遊戲>。


    我打開熟悉的教室門。


    然後——一看。


    我就這麽放著打開的教室門,當場凍住了足足十秒。


    在教室裏,上水流雷花老師正上著國語課。


    班上的所有人在這狂氣四溢的環境中鎮定自若,在筆記本上專心地寫著。


    「神園同學也到了麽」


    上水流雷花老師說著,莞爾一笑。


    我的呼吸完全停止了。


    完全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站在園地一動也不能動,任憑思考空轉。


    是哪裏搞錯了麽,或者是我的錯覺麽?


    認可自己難得想出的理由。


    姑且關上教室的門。……嘶、哈,做了次深呼吸——再次將門打開。


    果然,現實還是沒有改變。


    上水流雷花老師——全裸著。


    換種說法,她全身上下光禿禿的,赤身裸體,脫得精光,身上沒有任何衣物的狀態。


    殊不知,屁股坐在神聖講桌之上的老師,用前所未見的妖嬈表情俯視著我。她充滿挑逗的翹著腿,擺向最前排的男生桌子。


    ——完全就是h漫中的世界。


    我無法直視老師的裸身,兀自立在原地。


    忽然,我注意到悄然坐在視線的一隅的天宮綴。


    在這異常的空間中,熟識的友人身影給我了奇妙的安心感。


    沒想到他的存在竟能讓我平靜下來。


    綴垂著他那通紅的小臉,在桌上的筆記上麵寫下了「ぷりーずへるぷみー かみぞのゆうき(please help me 神園佑希)」。又加上了一句「はりーあっぷ(hurry up)」


    「抱歉,我來晚了」


    實際上,我會道歉的情況少得可憐,而我這次發自內心地感到對不起他。


    「一定嚇壞了吧」


    「嗯。……很難受」


    他側眼看著我,吐出小小的抱怨。


    「啊哈哈。好像嚇到你們了呢」


    雷花老師歡快地笑了起來。


    「……可以提個很簡單的問題麽?」


    我畢恭畢敬的說道


    「沒問題」


    老師向我投來更甚於平時的繪聲繪色的笑容。


    「……為什麽脫光?」


    「我願意」


    原來如此,是興趣麽。


    感覺這段簡短的問答讓我老了好幾十歲。


    「老師——那個……這個……怎麽說呢……莫非你是……變態?」


    「不是變態。——是裸體主義者」


    簡直把「裸體主義者」這個詞當做地球上最重要的詞匯一樣說了出來。


    「開放是好事哦。你也來?」


    「絕對免了」


    「我想你們兩個都很美型,一定很上鏡」


    嘎哩,臼齒發出磨牙聲。我很不喜歡自己的相貌。


    「好嘞。這個星期六三個人一起去遠足吧。我有一幢不錯的別墅,就在那裏一絲不掛的度過兩天吧。——世界觀會改變的哦」


    「很遺憾,老師。我很珍惜現在的世界觀」


    話音剛落,老師代替回答,哈哈大笑起來。


    「這可不行哦。你們一定會參加遠足」


    「憑什麽這麽說?」


    「沒從tutorial那裏聽說麽?我是說<勝者命令>。<daydreamers struggle>的勝者能夠對敗者發號僅隻一次的命令」


    經她這麽說,感覺好像什麽時候tutorial是說過這樣的事情。


    「……一般來說,<勝者命令>是奪取對方的武器,為<遊戲>能夠朝有利方向推進奠定基石。……不過現在這會兒,我不想要你們的武器,也不需要你們的幫助」


    不過<勝者命令>也有諸多禁止,好像不能強製加害敗者。


    不過,一起全裸遠足似乎不在禁止之列。


    「我就直說了。——我不太原意你們參加這個<遊戲>。又危險,又不健康」


    的確,不健康的代名詞的老師這麽說,太有說服力了。


    「不過<daydreamers struggle>是一款非常帶感的<遊戲>。不是簡簡單單就能罷手的」


    「——是這樣麽?」


    「也不完全就是了。任誰都不想自己大腦裏的記憶被擺弄吧,雖然不排除會有那麽一部人就是了」


    的確,也許這沒錯。


    就算是我,如今也不想失去這幾天裏的奇妙體驗。


    「……而這一點,正是有機可乘的地方。——玩家被限定在10~25歲的年輕人這一點也是。奮戰到25歲的話,似乎會覺得留下這段記憶邁向後邊的人生是件好事。既然設下的了時間限製,至少希望能在規定時限內能夠投入<遊戲>之中」


    說著,上水流老師保持著坐姿,拿出一把槍。


    ——<牛仔左輪>


    適用年齡8歲以上。射程6米。總彈量6發。柯爾特ass的改裝槍。


    戰爭從地球上消失之後,作為代用品的殺人工具得到盛行。和古今四海叫做武器的西東沒有本質上的改變。


    為了在殺人中追求某種娛樂性,法律規定,地球上存在的一切左輪手槍但都必須是百發百中的,擊中之後的子彈必須全都要從心髒取出來。<牛仔左輪>是根據多種單純而又富有條理性的概率變動理論發明出來的手槍之一,這把手槍被設計為,隻要子彈從槍口發射出來就會確實的地擊中心髒。


    「給個提示吧。公平的較量才對未來人的胃口。對他們胃口的話,<賞錢>也會暴增」


    老師如同向<牛仔左輪>祈福一般,把它舉了起來。


    「正如說明中所說,這把<牛仔左輪>一定會射中六米以內的人的心髒。可謂百發百中。是一擊必殺之槍」


    這算怎麽回事,不是開掛麽?


    「話雖如此,可也有一些弱點。想聽麽」


    「是的,想聽」


    「嗬,真坦率。……這把槍開出一槍後就必須拔起擊鐵。這個擊鐵在開槍之後的一分鍾內是掰不起來的」


    主要是說不能連射麽。


    不管是我還是綴,如今都因為遲來的緊張感張不開嘴。


    因為被老師的全裸吸引了注意力,這件事被完全拋在了腦後。


    從現在開始,我們不得不和上水流雷花老師相互廝殺。


    「話說回來,這間教室的麵積是12x10m的呢」


    老師裝模作樣地用指頭「一、二、三」開始數數。


    「……嗯。你們兩個的座位在第五排,基本在中心偏後的位置」


    上水流老師優雅地用手掰起<牛仔左輪>的擊鐵。


    「結果,你們與我之間的距離在六米之內麽?還是說遠了一點?——答案是〇還是x,來試試看吧」


    我的背脊傳來一陣寒意。


    老師扣下扳機的時候,就是我或者綴要被幹掉之時。


    我堅信這一點。


    連被絕望驅策的閑工夫都沒有


    ——<遊戲>開始


    『雷鳴之音』vs『名稱未設定』


    戰幕拉開。


    與此同時,老師的頭上冒出一個兔子麵具。是張藍色的,相當花哨的彩花麵具。


    我們也戴上了木質麵具。


    老師架起<牛仔左輪>,露出無謂的笑容。


    「佑希!到我後麵去!」


    綴叫喊著,從他纖細的身體中迸發出想象不到的角力將自己的桌子踢飛,阻絕上水流老師的視線。


    現在應該暫且退避。我本如此認為。——可是,天宮綴的想法似乎與我截然相反。


    綴就像追蹤著踢飛的桌子一般,直接潛入到上水流老師的下段。


    就連依舊坐在講桌上的老師似乎也露出些許的驚色,嘴唇抿成一字。


    幾乎同時,響起了兩發槍聲。


    我看到天宮綴的身體搖搖晃晃地弓了起來,當即倒了下去。


    綴保持著凝望天花板的姿勢,一動不動了。


    隻見他的胸口開出了一個幾厘米的洞。


    血漸漸的在地板上擴散開來。


    ——死了。


    「首先幹掉一個」


    老師如此嚴正宣告。她的背後應該是綴的<蟲擊>造成的彈痕,發出茲茲的聲音騰起黑煙。


    我完全停止呼吸,死死盯著老師。


    轉瞬之後,我架起<蟲擊>,開槍。我想這一下,多半會揚起我所不知道的叫喊聲吧。


    「太天真了」


    可是,大概托上位者的威嚴所賜,老師的語氣毫不動搖。


    <蟲擊>的子彈完全打偏了。


    「什……!」


    我驚愕了。


    就算我如何拙計,這種程度的連射也不應該打不中。


    「再給個提示。<蟲擊>有被人誘導的性質。——主要是說,在人多的地方射擊,是射不中對方的」


    說完,老師又笑了起來


    「來吧,再多開幾槍。這樣下去可是很不妙的哦?來,加油加油」


    簡直就是嘲笑的語氣。


    老實說,我那時有點哭出來了。實在太可怕了。


    一個人能夠如此冷酷麽?能如此若無其事的殺人麽?


    「怎麽了?心跳數在上升哦」


    「——庫」


    我在喉嚨深處發出呻吟,以間不容發的動作從綁在腰上的槍帶中拉出<蟲擊>的預備彈夾。


    就在此時。


    老師掰起了<牛仔左輪>的擊鐵。


    接下來似乎隻需扣動扳機這個步驟,鉛彈便會打進我的心髒。


    我忘記了裝填子彈,顫抖起來退開半步。


    要被殺了。明明就要被殺了,我卻束手無策。


    而後,一瞬間。真的隻有一瞬間,但老師的表情扭曲了。


    明明扣下了扳機,子彈卻沒從槍口裏射出來。


    她猶豫了。雖然不知道她在迷茫著什麽,但我再怎麽漫不經心也不是這種空隙的蠢蛋。


    戰略性撤退。


    我在心中如此低喃,隨之一個翻身遁走了。


    實際上,我也隻有這一條出路。——被蛇盯上的青蛙,哪兒還有什麽選擇。


    我拚命地在走廊上奔跑著。現在正值上課期間,走廊上一個人也沒有。


    逃跑的途中,想過就這樣跑回家算了。


    想過回家玩玩遊戲然後睡覺。


    不過這樣的感情馬上就被打散。


    天宮綴死了。


    此時我頭一次注意到我並不討厭那個家夥,不如說我喜歡他。這半年裏,我總和他呆在一起。正確來說,用「這半年裏都被他纏著」來表述更為恰當,可連我自己都發現了我並沒有打從心底裏討厭他。


    真是個不爭氣的家夥。


    益智係的遊戲明明難以置信的拿手,動作類遊戲為什麽就這麽廢啊。綴說過,他不管怎樣也不願意殺害敵人。去你妹的願不願意殺,這就是這樣的遊戲,不殺不行。我和前輩明明這麽說過,你還是那麽頑固。本來是躲在暗處把敵人打的稀巴爛才叫爽快的遊戲,你卻隻是場景的一頭避開敵人的縮敵範圍胡亂揮劍,結果把神作玩成垃圾遊戲,這樣就感到滿足。


    與綴度過的半年猶如洪水一般流進腦袋,等我回過神來,疾馳的雙腿已經停了下來。


    我試著轉過身去,沒有老師追來的氣息。


    我藏到遮掩物後,靜靜地調整呼吸。或許是全力奔跑後的關係,氣息出奇的亂。


    我也很清楚自己被激動的情緒所驅策,腦袋變得亂七八糟。


    天宮綴的死相烙印在腦中趕都趕不走。


    我有生以來頭一次產生這種感情。


    大概應該稱作「義憤」吧。


    似乎在<daydreamers struggle>中死掉,也能在<遊戲>結束後複活。


    似乎<遊戲>中進行過一切事情都會在重置之後,變成什麽也沒發生過。


    我知道,天宮綴不是真的死了。可即便如此


    我還是無法原諒上水流雷花。


    我咬緊牙關。


    讓那種能夠平心靜氣的讓學生心髒開洞的家夥披上老師的皮,日本的教育界算是完蛋了。


    我立刻站了起來,至少必須對她頂上一句。


    「我再也不要認真聽那家夥的課了」


    在我急忙下定決心之後,我注意到<指南>傳出走氣的來電鈴聲,接通了來自前輩的通信,這兩件事幾乎同時發生。


    『……原來如此。綴君被幹掉了麽?』


    在此之前我都不知道<指南>還有代替手機的功能。


    我一邊在學校一頭設置的教室中掩去氣息,將事情的梗概給前輩說明完畢之後,痛恨自己在之前戰鬥中的無能,心情有幾分失落。


    『留你你一個沒事已經夠不錯了』


    前輩溫柔的言語,刺著我的胸口。


    「話說回來,前輩在做什麽?」


    『我麽?我在和其他玩家戰鬥。……對手是教古典的三橋老師哦』


    看來上水流老師和三橋老師是一隊的。


    <daydreamers struggle>中,團隊戰是基本。我們在和上水流老師對峙的期間內,前輩也在和三橋老師戰鬥。


    「……然後,情況怎樣?」


    『算是打倒了』


    我吃驚地縮回舌頭。


    「……難不成,你是個很厲害的家夥?」


    我由衷的誇讚之後,前輩也有些害羞似的笑了。


    『別太誇我,……會愛上你的』


    「現在是說這種傻話的時候麽,總之先匯合吧」


    『對不起,恕我辦不到』


    「辦不到?辦不到是怎麽回事。請用淺顯易懂的語言解釋」


    『其實,雖然好不容打倒了三橋老師。……可相當對的,我腳被廢了』


    「……腳,那個,走路的腳?」


    『嗯。是雙腳。雖然做過應急處理,但失血過多。老實說,光是躺著就夠難受了』


    這時候我終於意識到前輩的語氣比往常要怪很多。


    一邊發出像是馬上就會睡去的人發出的,有氣無力的聲音。


    我猶如墜入絕望的最底層,隻能呆呆的站著。


    「我叫救護車」


    『很遺憾,已經沒救了。神園佑希,剩下的就拜托你了』


    「辦不到的」


    我再拿不出更多的自信了。


    「一定做不到的」


    因為很重要,我又說了一次。


    前輩虛弱的歎了口氣。


    『冷靜,神園佑希。要為綴君仇報吧,還得拯救世界吧』


    我支吾起來。


    『那就隻有戰鬥,不作他想』


    前輩幹脆地駁倒了我的糾葛,在我反駁之前轉移話題。


    『佑希。如果你所說的<牛仔左輪>的性能是真的,就會產生幾個疑問』


    雖然還有想說的沒說出口,我還是勉為其難地順應了前輩的意思。


    「疑點,是指?」


    『強過頭了』


    我抱起腦袋。


    「……強過頭了,這種事我早知道了啊」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牛仔左輪>太過強大與<遊戲>的基本理念實在相悖,是這個意思』


    「理念……是?」


    『對戰遊戲格鬥遊戲什麽的都是這樣的吧?賦予各種各樣的特性,相對的,製作出來的角色各有所長也各有所短。知道為什麽麽?』


    「這樣才會誕生豐富多彩的戰鬥方式,才會有趣吧?」


    『沒錯。因為戰術和攻擊手法的多樣性正是對戰遊戲的精髓之一。主要是,突出武器的過分強大,反之弱點也應該被造得誇張』


    「……老師說過,開過一槍之後要歇上一分鍾才能再開。……這是不是弱點呢?」


    『這樣啊。這當然算是一個。但即便如此,<牛仔左輪>還是強過頭了。……比方說,試想一下像這次這樣不是集團作戰,而是一對一的情況吧。遊戲開始一開始就扣下扳機便能立刻分出勝負不是麽』


    原來如此。這麽想的話的確強過頭了……。


    「因為是一對一中無法使用的武器,是這樣麽?」


    『充分理解<daydreamers struggle>的基本規則就能知道。通過遊戲規則或者前提限製的武器,多半是不存在的』


    我抱住腦袋。


    「可是……這可是未來人製作的遊戲哦。前輩所說的是現代遊戲的理論吧」


    『遊戲的前提不管跟未來還是過去都沒關係。……另外啊,佑希。比起推理,還是要靠直覺。作為一個資深玩家的直覺』


    說到這裏,前輩苦咳不止。前輩無視擔心的我,繼續說道。


    『老師是上位者的話,擁有的武器數量也應該很多。一場<遊戲>中能都帶入的武器,一名玩家隻有一件。恐怕老師應該會通過對方之手來更換武器。這樣一來,她對現在所使用的武器應該仍未了解透徹,很可能是狩獵初學者用的武器』


    「原來是這樣……」


    『<牛仔左輪>存在著隻要解開玄機就會完蛋的致命弱點。……應該吧』


    「你都要死的人了,腦袋還那麽靈光啊」


    『也不全對……說實話,不想著其他事情,我會害怕吧』


    說完,前輩淺淺地笑了。不過,我這邊完全沒感覺這是在笑。


    『……佑希。相信自己的技術。你不是關鍵時刻掉鏈子的人。哪怕是最糟糕的情況,也能作出最佳選擇。我對你這方麵可是評價很高的哦……』


    前輩的語氣就好像即將入眠的小孩一樣,話音剛落便陷入了沉默。


    不管呼喊幾次都沒有回音。


    過了幾十秒,透過前輩的<指南>聽到了門打開的聲音,而後傳來一串腳步聲。


    而後,這次是響徹全校的兩聲槍響。


    與此同時,從<指南>發出一陣噪音。


    看到畫麵,變成了「not ect」的文字。


    上水流老師給了前輩最後一擊吧。


    我本能的理解了。


    哎呀哎呀,這樣一來真的隻剩下我一個人。


    我抓了抓腦袋。


    不過,感覺能夠看到一點了。——連接勝利的邏輯。


    *


    *


    *


    上水流雷花鄙睨著眼前橫倒的青年遺骸。


    這位青年帶著一副表情驚愕的死掉了。


    這在<daydreamers struggle>中並不罕見。


    甚至拿在她的手中這把槍,也是最不講理的武器。擊中的人基本都會因自己的死沉浸在驚異的夢中,完全注意不到其他事情直接咽氣。


    不過,受到這種程度的傷仍有反擊的餘力,著實令人驚訝。


    主要是他在裝死,擠出最後一絲力量扣下了扳機。他的瞄準也很正確,可雷花“看得見”他仍殘有餘力這件事,甚至無需刻意閃躲。


    「原諒你,年輕人」


    宛若謳歌一般說道。


    「這是教育哦」


    有必要讓他們意識到。


    我們已經已經回不去了這件事。


    想要生存——隻有變強。


    這個世上有著不在心髒開個洞就不會長記性的事情。


    上水流雷花親力親為,更為了解<遊戲>的恐懼。因無力而遭到殘殺的恐懼。在暴力麵前束手無策的悲哀。


    憑自己的力量是無能為力的。


    自己不是什麽超人。


    就連重要的人都保護不了。


    一切的本質,不伴隨令人發瘋的疼痛便無法領會。


    在他們傷口還沒撕大,化膿之前,有必要學學<遊戲>是什麽。


    為了這一點,就算遭到怨恨也沒關係。


    自己這多半是在實踐極度扭曲的教育方法吧。不過,這是自己走出來的路。而且要將更加險惡的道路開拓下去。


    自己所采用的做法這麽去看,有自負是個大慈大仁的方法。


    痛苦的時間沒有太長吧。


    視線從青年的遺骸移開,歎了口氣。


    在他周圍的學生,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死,隻是在老師消失的教室中,埋頭將課本上的內容寫在筆記上。


    這一切都是演藝節目,不是悲劇而是喜劇。


    唯獨煩惱是無意義的。有時間去煩惱,不如向前進。


    這就是上水流雷花所知的世界的本質,迎合<遊戲>的方法。


    室內就像龍卷風席卷過後,變得一團糟。


    恐怕是雷花的隊友三橋與眼前少年戰鬥後留下的痕跡。


    搭檔三橋的麵具被破壞,趴在講台上。


    且不說是因為大意,對方竟能夠打到那個三橋。


    這個隊伍興許會意外地成長為不得了的角色。


    突然,一為學生舉手起身,讀起課本。


    「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


    背過學生朗朗的聲音,雷花離開教室。


    現實不在這裏,究竟落在哪兒了呢。


    大概,再會無法重拾了吧。


    *


    *


    *


    上課期間的辦公室裏,出人意料的安靜啊。


    自己誤以為弄錯了地方,卻也不能歸咎於這裏一個老師都沒有。


    能夠看到有幾名老師和主任做著雜務,人數還不少。工作期間是正常的吧。還是說,無意識裏被劍拔弩張的氣氛的影響到。


    突然,我看到了正在批改的古典小測卷子擺在桌上,出於無聊想去一看,而在我找出我的答題紙前,辦公室的門打開了。


    是上水流老師。


    她還是之前一樣的全裸。你不冷麽。


    在這間沒人能夠注意到我存在的辦公室裏,即將和全裸的上水流雷花老師相互廝殺。


    ——越想越覺得超脫現實,不禁想笑了。


    「真是的,竟然被學生喊到辦公室來。……說起來,虧你知道怎麽用廣播呢。啊咧,那個用起來意外的麻煩呢」


    「隨便按了按鍵,總算按對了」


    「壞了要陪哦」


    老師作出惡作劇的笑容。


    「殺人要更過分吧」


    「你也趕快習慣吧。……我們的生命並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麽值錢。不過是用橡皮擦掉還能重新寫上的隨性筆記罷了。隻要未來人插手,就連這個世界的物


    理法則都能扭曲。所謂的世界,所謂的人命就是這麽不值錢的東西」


    老師的臉上寫滿了「餘裕」二字,向我靠近幾步。


    「我不這麽認為。老師是在踐踏我們的尊嚴」


    我靜靜地燃燒著怒火,就像要咬上去一般死盯著她。


    <daydreamers struggle>中存在殺傷性武器和非殺傷性武器。


    上水流雷花老師選擇了殺傷性武器,明知有不殺人的選項卻不加理會。


    隻要能贏下<遊戲>,就算不殺人也應該是可以的。隻要弄破麵具不就夠了麽,不需要弄斷氣吧。留著血慢慢死去,我覺得這是很難受的事情。就算脖子被割開的罪犯,似乎也會保持十幾秒的意識。老師從好幾種選項之中,選擇了給予對方更多痛苦的選項。這是不爭的事實。


    我不懂太複雜的事情。我既不是哲學家,也不是道德高深之人。


    但是,我感到無比的生氣,僅此而已。


    上水流雷花老師傷害了這個世上,我唯一的兩個朋友。


    這個理由就足夠了。


    我要拚盡全力,打倒上水流雷花。


    「你太年輕了」


    「因為今年十六」


    我抓起口袋裏的<蟲擊>。


    老師的笑意已蕩然無存,深深滴吸了口氣,然後吐出。


    頂著西部劇的對決一般繃緊的空氣,我從正麵牢牢盯住老師。


    「——!」


    我拔出<蟲擊>,以頂腰速射的要領將裝填的彈藥全數射盡。


    老師原地向下蜷身,躲過槍擊。


    然後瞄準重新裝彈的瞬間向我接近——到此為止都在計算之中。


    我拔出另一支<蟲擊>,朝猶豫起來的老師麵部一陣連射。


    於此,老師也有些驚訝。不過,果然老師的反應速度更勝一籌。


    數發彈丸僅稍稍略過老師的身體,不致造成致命傷。


    預備的<蟲擊>是從天宮綴那裏借來的。前輩被幹掉之後,我又折回教室,在老師注意到之前將其回收。雖然存在風險,但有這麽去賭的價值。


    「兩把槍!難道這就是你的秘策麽?若真是這樣,那可真叫人失望啊!」


    老師這樣評價我的決死之策,以桌子為遮蔽物奔跑起來。


    完全看丟老師身影的我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吐出。


    我和前輩不一樣。使盡解數也當不成名偵探,充其量隻能扮演助手。


    但是,即便是沒有力量的我,也有能夠做到的事情。——隻有這樣了。


    順著咚地一聲輕響,我轉過身去,隻見老師以桌子為跳板一躍而起。


    我看到老師的右手握著左輪手槍,伴隨著嘎啦一聲機械的聲音,擊鐵被抬起。


    還有就是——老師獵奇的笑容。


    此時開始,就靠賭了。


    我竭力忍耐著。


    ——會是醜態畢露地死掉呢,還是引發奇跡呢……這是二選一。


    「庫!」


    頭一次聽到老師驚異的聲音。


    不是心髒開洞的節奏。


    雖然是步步緊逼,但保留著微妙的距離。


    「……你真有意思」


    老師露出苦厄的笑容。


    到此為止都猜對了。


    上水流老師的確不進入射程就不會扣下扳機。


    老師的行動存在兩個疑點。


    一點是在之前擊鐵抬起之後。


    那時看不出老師想要扣下扳機,也看不出有開槍的意思。


    然後另一點。老師沒有向我追擊。那個時候本來隻用稍微跑幾步,然後扣下扳機就能輕輕鬆鬆把我收拾掉。


    流入大腦的<牛仔左輪>中有這樣的說明


    ——這把手槍被設計為,隻要子彈從槍口發射出來就會確實的擊中心髒。


    原來如此。確實的擊中心髒,如果這個說明是事實的話。


    在沒有任何人的地方扣下扳機會怎麽樣呢?


    置身於<daydreamers struggle>,我應該將至今培養起來的物理法則暫時忘卻。說明中的“確實”一詞的意思,就是“絕對”。


    有種可能性。


    <牛仔左輪>的子彈被設計成在滿足條件的情況貫穿敵人的心髒,不滿足條件的情況打穿自己的心髒。


    害人終害己。


    原來如此,前輩說的沒做,這就是它致命的弱點。


    正因如此,雷花老師必須我確實身處射程之內才能扣下扳機。


    無論神經磨礪得何等精練,我現在與老師之間的距離無法正確斷言是6m還是6.2m。


    故而那個時候,老師為要不要開槍猶豫了。


    然後是另一個疑點。——老師為什麽沒來追我呢?


    說實話,這個問題沒有像樣的答案。因為條件太過曖昧了。


    話雖如此,假說倒有一個。


    老師姑且是以必要的最小限度的動作在行動。


    挑撥我們,煽動我們的鬥誌。


    然後是這樣一句話。


    ——怎麽了?心跳數在上升哦。


    就是這句台詞,前不久還想不通的。誰讓她用的是「心跳數」這個詞啊。明明還有其他的表述,卻刻意用了「心跳數」這個詞。


    難道老師……“看得見”那個「心跳數」麽。


    老師說過,給出提示才對未來的胃口。


    既然如此,這句話本身就有很可能是某種提示。


    老師沒有跑來追我,不是因為這樣回事心跳數增加,自己反被子彈擊中的可能性增大?


    <牛仔左輪>的功能是集中射程內心跳數較高玩家的心髒。


    不惜暴露自己的肌膚誘導我們動搖也是,故意用挑逗的口氣煽動也是,這些都是為了增加我們心跳數的作戰。


    基於這個假說——我將辦公室裏布置了大量的彩帶來目測出正確距離。現在,我脫離射程大約30公分。


    「不過,你之後打算怎樣?夾著尾巴逃走麽?」


    老師重拾了從容的笑容。


    「……錯」


    「什麽?」


    「我和前輩不一樣。我覺得,大概前輩的話會贏得更瀟灑一些。——不過,我卻得竭盡全力」


    「放棄了麽?」


    「老師是上位者。本來正麵衝突就不可能取勝。所以之就得憑運氣了哦,老師。單純的五五開」


    「什麽……你說什麽?」


    老師的表情隴上一層陰鬱。


    「可惡,我討厭痛啊……」


    我自言自語起來。


    此時,老師注意到了。


    周圍散布了大量的子彈——<蟲擊>的子彈。預備的彈藥,綴的份,我的份,沒有裝填的全都散布在了辦公室裏。


    隻見無數的金色輝光昆蟲破殼而出,不久便要振起翅膀。


    此乃前輩傳授之秘策。


    「——什!」


    老師血氣盡失,準備轉身逃走,但為時已晚。


    我縱身一躍,緊緊抓住老師的身體。


    心跳數。——如果這是答案,在這種狀況下不可能還能保持冷靜。


    然後如我所料的,<牛仔左輪>的扳機沒有被扣下。身體剛剛動過的老師,以及從始至終專注於冷靜的我,哪邊的“心跳數”更高,想都不用想。


    「做好覺悟了麽,老師」


    ……對一個假說下定這麽大的決心,真是有夠折騰人的作業了。


    不過,我為此竭盡全力,拚命忍耐。


    周圍爆出金色。


    ——雖然隻是短短的一瞬間,保持意識更久的一方將會獲勝!


    之後的勝敗隻有神會知道。從勝算看來,我穿著好幾件衣服,相對老師是一絲不掛的全裸。


    我死死地緊閉雙眼,等待世界的終焉、


    灼燒般的痛楚襲擊全身,是幾刻之後的事情了。


    我想,大概全身被<蟲擊>的蟲咬到之後還不足兩秒吧。但是,我覺得這個時間已經很夠了。


    瞬間,我看到了走馬燈。


    說是走馬燈,感覺還是人生中的戲劇情節的集錦。上周日在前輩家吃過的熱騰騰的烤肉,軟乎乎的白米在眼前閃閃發光時,我嚇了一跳。


    ——啊,好想再吃一次啊。


    在朦朧的意識中,我想著這種事情,全身的肌肉鬆弛下來。


    ——遊戲結束。『名稱未設定』勝利。三十秒後返回。


    與此同時,我的意識中斷了。


    隻剩下某種不可思議的成就感。


    時光回朔,我回到了屋頂上。


    tutorial就在眼前。


    「歡迎回來」


    我撓了撓臉。——看到她一臉滿足的表情,多半已經得知結果了。


    「精彩的比賽」


    tutorial緊緊握著我的手。


    沒一會兒,天宮綴也到屋頂上來了。


    「課怎麽樣了?」


    我這麽一問,綴撓著鼻子


    「變成自習了。……佑希,老師怎麽了?好像特別失落的樣子」


    笑了起來。


    「沒什麽大不了的。隻是贏了她而已,順便揉了揉胸」


    「不愧是我的神園佑希」


    綴滿足的笑了。


    「……我啥時候成你的了」


    剛一說完,綴摟住了我的胳膊。


    「……剛才,在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被射穿心髒之後,我總算明白了哦」


    綴露出宛若愛做夢的少女一般的表情。完全不覺得剛才才死過一次。


    「……重要的話,還是該在後悔之前說」


    「這啥意思」


    「佑希。……結婚吧」


    我想了一會兒


    「恕難從命」


    明確地拒絕。


    本以為一定會傷到他,結果綴還是靦腆的笑著。


    「嗯,我就這麽覺得。……因為佑希是喜歡不上任何人的」


    這話真失禮啊。


    「可我……想呆在你身邊」


    「你為什麽要照顧我到這個份上來啊」


    「因為我覺得,佑希不和我結婚的話就會一輩子單身哦」


    「……你最沒資格說我」


    「有什麽不好嘛。咱們不都是怪人麽,好好相處吧」


    綴微笑著。


    我無視掉他,揮開手臂。


    tutorial的那個樣子,還是老樣子讀不出任何感情的望著這邊,


    「三角關係呢」


    如此作出評價。


    你指誰和誰和誰啊,有必要以後再問。


    突然,我抬頭望天,不知不覺的<賞錢>掉了下來。


    我撿起落在腳邊的3枚硬幣。


    這樣一來總共6枚了。


    因為拯救世界所需要的枚數是6枚,我們盡早的達成了目標。


    我大大地伸了個懶腰。


    這幾天裏,我們去前輩家做了<遊戲>的特訓。前輩家很大,狗也很可愛,菜也很好吃。雖然這樣的日子並不壞,可連續的非日常已經讓我受夠了。沒辦法,現在特別想賴在那個六疊間裏。


    「接下來打算怎麽做?」


    剛一問到,肚子就像漫畫裏的一樣,咕嚕咕嚕地響了起來。


    「不先填飽肚子麽?」


    「真是個好主意」


    tutorial淺淺一笑。


    這自然的笑容,看上去就像個普通的女孩。


    突然,這個表情和剛才接吻的樣子重合在了一起。我反射性的撇開視線。


    「……什麽啊,有什麽想吃的麽」


    我說出了不像我會說的親切話語。這份感情的出處,連我自己都不太清楚。


    「devilfish可以麽?」


    ……章魚啊。


    我想起附近有一家好吃的章魚燒的店。


    速去速回的話十分鍾,正好趕得上下節課吧。


    「沒什麽不可以的,別後悔哦。那貨可是帶吸盤的哦」


    「嗬嗬……越來越感興趣了」


    做完消食運動,結束了一天的課程後,今天總算要回家了。把這幾天裏啥幹的衣服疊好,洗完碗。必須打通前輩借的h遊,還有消滅掉積壓的動畫。


    不過,在此之前。


    稍微拯救一下世界也不錯。


    今天是個絢麗的秋日晴空。


    對改變世界真是在適合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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