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蓓蒂卡


    即使看到新入帳的十萬圓,她的心情也不若以往激動,隻要對方說支付一百萬圓,就能夠提前結束遊戲的話,她一定會立刻將存在銀行的壓歲錢解約,哭著求父母或是祖父「什麽事情都不要問,請你們相信我」,努力籌措一百萬圓並繳交出去。雖然不符合智香的個性,不過就算要她編出被壞男人欺騙或是不小心懷孕之類的謊言她也願意,她可以向朋友募款,也可以運用魔法少女的能力賺錢,想起人們吃下她所做的料理時的反應,似乎也能用這招來賺取資金。


    然而,即便她思考這種事情,也隻是純粹的癡心妄想。原因在於,並沒有任何一位善心人士告訴她,隻要支付一百萬圓就能結束遊戲。


    在她進行探索的途中,曾經看準一個人獨處的時機,召出法爾並且向它提出一個問題。


    「方便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麽問題蹦?」


    「如果大家一起放棄遊戲的話,結果會變成如何?」


    「呃!基本上,對於放棄遊戲的魔法少女會有處罰蹦。以目前的情況來說,處罰就是心髒停止跳動蹦。如果大家事先商量好一起放棄遊戲的話,就會連同遊戲一起遭到移除……就是這麽一回事蹦。」


    「這麽一來會如何?」


    「再也無法回到現實世界,永無止盡地徘徊於網路世界中蹦。所以我並不推薦這個方法蹦。」


    令人失望透頂。


    「蓓蒂卡並不是第一個問我這個問題的人……所以,希望你別太沮喪蹦。」


    蓓蒂長對法爾這句仿佛在同情自己的話感到火冒三丈,於是關掉了魔法終端設備的電源。


    後路已經被封鎖了。無法中途放棄、無法反抗大使,直到如今仍然無法傳送簡訊給魔法王國。「如果被其他人知道就小命不保了耶?」在如此深切的叮嚀之下,根本也無法對外求援。隻能遵從將她們硬拉進這個遊戲裏的罪魁禍首大使的指示,以遊戲破關為目標。


    沒有錯!遊戲破關——就是她們所擁有的一縷渺茫的希望曙光。而且,如今這道曙光也已經近在眼前。下一個區域就是魔王城,蓓蒂卡也努力地積存魔法糖果,順利進行裝備的升級作業,而且她也大致習慣遊戲內的戰鬥了。如果需要以盾牌進行防衛的工作,就會由蓓蒂卡負責。


    隻要能夠破關的話,一切就能夠落幕;隻要能夠破關的話,一切的難題就能迎刃而解。至少在遊戲結束之前,她一定要平安無事。今天她也一如往常般在佛壇前雙手合十祈禱、去上學,放學後在公園裏帶便當給二宮同學。對智香而言,這三天療愈心靈的時光,如同射出去的弓箭般稍縱即逝。雖然她希望能夠再多享受一下如此時光,但是時間仍然無情地流逝而去。


    兩人並肩坐在夕陽照射下的公園長椅上,她與二宮同學交談著。二宮同學正在說他被訓斥要多注意團隊合作,並且反省也許自己的確有點以自我為中心,時常會根據自己的判斷而行動,還有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以期與周遭的人和睦相處。二宮同學這種年紀的男生,如果被老師或是父母親訓斥的話,通常都會抱持反感態度,更別說要自我反省了。也許想要成為棒球選手,不能空有才華,還得具備如此謙虛的心。原本以為被稱為天才的類型,都是一些桀驁不馴、以自我為中心的人,看來這隻是智香的誤解。


    反觀自己又是如何呢?雖然不會擅自行動,但她也不曾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做事清。


    當古蘭迪兒在圖書館區域裏,以長槍與惡魔打鬥時,正好有隻魔鬼從後麵攻擊過來。雖然蓓蒂卡為了保護自己就已經應接不暇,但應該還是有辦法出聲示警。像是「古蘭迪兒危險!」或是「小心後方的攻擊!」之類,短短一句話就夠了。幸好,禦世方那子踢向魔鬼,解救古蘭迪兒免於遭到攻擊的命運,但隻能說是走運而已。古蘭迪兒有可能會因為蓓蒂卡的毫無作為而死亡。光是回想起這件事情,她的胃就像是被人緊緊揪住一般。


    二宮同學也說,教練教過喊出聲是相當重要的一環。他說曾經有一次自己沒有確實出聲,結果造成外野飛球變成德州安打的情況,那一天教練一整天的火氣都很大。似乎是想起敎練當時的怒氣,隻見他抱緊雙臂,嘴角向下彎,還打起寒顫。


    出聲是相當重要的一環,這一點可以直接套用在蓓蒂卡身上。隻要她對古蘭迪兒出聲示警的話,就什麽問題都沒有了。


    如果還有下一次的話,不能隻想著要保護自己,也得多加注意夥伴的安危。如果有危險靠近,就喊出聲讓夥伴知道。如果覺得出聲會來不及的話……雖然她非常害怕,不過在腳沒有因為太過害怕而動彈不得的情況下,她會努力試著架起盾,以身體撞下攻擊的。


    二宮同學完全不曉得蓓蒂卡正在暗自反省,徑自說著最近投球機壞掉的話題。


    公園被籠罩在一陣昏暗之中,路上不見任何行人。趴在溜滑梯上的三花貓則是「喵喵?」地叫。


    ☆滴答貝兒


    芒草的花穗在風的吹拂下搖曳生姿,柳樹整齊地排列在車站前的步道上,甚至還取了一個毫無新意的「柳街」路名。在那一整排的柳樹路樹的邊緣,一串芒草的花穗孤伶伶地搖曳其中。應該不是有人刻意栽種的,而是種子從某處飛過來,最後在此處落腳的吧。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在它長到這麽大之前,怎麽沒有被人給割除呢?


    光是站在芒草前,她的腦袋就會浮現許多問號,然而,路上的行人卻沒人停下腳步,徑自從芒草旁邊過去。大家光是自己的事情就忙不過來了,根本無暇顧及芒草吧。雖然在秋季的傍晚看到芒草而多愁善感起來的滴答貝兒,明明也是處於自顧不暇的處境中。


    切爾娜?米奇死亡、梅爾維兒脫隊,於是她邀請孤伶伶的小原原,以及似乎與暗影葉爾吵架而分道揚鑣的普芙蕾,重新組成四個人的小隊。雖然人數恢複成原來的數量,但是戰鬥能力並沒有同步恢複,目前還無法填補以壓倒性的巨無霸尺寸為傲的切爾娜?米奇,與身為弓箭高手且能施展隱形魔法的梅爾維兒離開所造成的空缺。小原原並非擅長戰鬥的類型,普芙蕾甚至還失去輪椅,隻能靠魔毯移動。


    滴答貝兒原本就不擅長戰鬥。畢竟,偵探隻需要能製伏歹徒的格鬥技巧,勉強隻能算是業餘的程度,並非為了與怪物戰鬥而進行專門的修行。


    綜合以上種種的必然結果,即是她們成為以探索為中心的小隊。由普芙蕾下達指示,滴答貝兒使用放大鏡等偵探的秘密道具滴水不漏地找出隱藏訊息。麵臨戰鬥時,則以藍金莉汀為中心與敵人對抗——普芙蕾迅速下達退至安全區域的指示,由小原原揮舞拖把,滴答貝兒以手杖牽製敵人,在這段期間由藍金莉汀丟出寶石消失不見再突然現身,一邊以變化多端的戰法擾亂敵人一邊又踢又踹,最後再擺出招牌姿勢,以及喊出招牌台詞「漫舞在戰場上的藍色光芒!菈彼絲?藍金莉汀在此!」收尾。


    雖然在這之前,藍金莉汀的鋒芒都被切爾娜?米奇與梅爾維兒兩大武鬥派巨頭給蓋過,但她的強大與勇敢真是不同凡響。與巨龍戰鬥的時候也不例外,她竟然能不顧自身的安危飛撲至火焰前麵,守住掌握著勝利關鍵的古蘭迪兒的性命,而且灼傷程度最嚴重的也是藍金莉汀。她本人卻隻表示「熱到快死又超痛苦的,還以為我會死翹翹咧」,從那恢諧輕鬆的語氣聽起來,她似乎不覺得自己傷勢很重,而且也沒有驕傲自滿於本身的貢獻。


    站在滴答貝兒的立場,這絕對是她不想仿效的行為。但嚴格說起來,這種輕易地置生死於度外的行為,的確相當符合魔法少女的行事作風。不過,那份輕易以及少根筋令人相當在意。從滴答貝兒的心底深處,傳來一陣輕聲呢喃「不可以相信這家夥」,讓她覺得有必要調查一下藍金莉汀的底細。


    無論身為偵探或魔法少女,滴答貝兒的活動範圍都局限於東京都內。繁華、龍蛇混雜的商圈是在當地報出街名後,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知名地點,無論是在地人或是外地人都多到不象話,光是這一點就足以增加不少偵探與魔法少女的工作。


    這一區似乎比滴答貝兒的地盤更加強化了某方麵的特性。東


    京近郊——過去的驛站中心。隻要隨便詢問一下就能知道路,走出jr車站不到三步之遙即可進入熱鬧的紅燈區。刺眼的霓虹燈、人潮散發出來的熱氣、喧囂剌耳的人聲,五光十色好不熱鬧。


    男性的穿著打扮多元、年齡層分散,感覺得出來職業或是階級涵蓋的範圍相當廣泛,但女性則是清一色穿得很少,即使在如此低溫之下,仍然穿著肌膚隱約可見的衣服與短到不能再短的裙子。


    即使在這種物質主義充斥的熱鬧街道上,仍然有個多愁善感的詩人在路樹的邊緣留下了一株清幽的芒草。就算有稱為情緒聚集體的魔法少女以此地為巢穴也沒什麽好訝異的。這個城市就是菈彼絲?藍金莉汀的大本營……應該吧。


    如果以少女的模樣出現在這裏,似乎會有法律方麵的問題,一路上也會一直受到巡邏警察的關愛。更何況,這次與搜索魔女黛西的情況不同,不能讓菈彼絲?藍金莉汀本人撞見滴答貝兒。因此,滴答貝兒盡可能地以冰岡忍的模樣進行探索。


    然而,冰岡忍也是不折不扣的年輕女性,因此她穿上長袖t恤外搭秋季外套,下半身則是穿著棉褲,搭配出隻是來附近大賣場的輕鬆穿著,喬裝成當地人。隻不過,在這個時候女性獨自走在外麵仍然顯得突兀,臉上的淡妝也相當格格不入。無可奈何之下,她隻好在鄰鎮的百貨買齊了衣服、化妝品、裝飾配件,但她並不覺得自己臨陣磨槍的裝扮能夠成功地隱蔵於貨真價實的「小姐們」中。再說,由於暴露程度與季節的關係,即使穿上絲襪她仍然覺得冷。


    更別說,不時會有男性向臨陣磨槍的忍搭訕,使得搜查的難度更上一層樓。當初,她花了三天調查完魔女黛西,但是菈彼絲?藍金莉汀的身家調查卻沒辦法在上一回的三天維護期之內完成,身為偵探的她一邊自我反省,但也絕對不會放棄。她已經掌握到線索,隻要沿著線索繼續前進就行了。


    建築物的記憶與人類不同,並不會遺忘、變淡或是變模糊。即使換了租賃者、店麵重新裝潢,或是礙於法律條例,不得不重新安裝火災警鈴或進行改變避難路線等的整建,隻要建築物本身仍然存在,就會繼續累積記憶。


    一邊閃避醉漢的嘔吐物一邊走在暗巷裏,神不知鬼不覺地進行變身後,吻上建築物,四處尋找認識菈彼絲?藍金莉汀的建築物。掩人耳目,小心翼翼地在不被人察覺的情況下行動,是所有魔法少女的通則,對滴答貝兒來說,也是再熟悉不過的事情。


    途中,目睹到一輛小卡車行駛在擠滿人的汽車禁行通道上,還猛按喇叭。發型與查理布朗極為相似的司機,滿臉通紅地單手拿著啤酒罐,一邊哼著歌曲一邊握著方向盤……麵對如此令人懷疑他的神誌是否還清醒的光景,也讓滴答貝兒更加確信:這條街的確是魔法少女能夠大展身手的地方,為了尋找更多的情報,她邁開步伐跑了起來。


    乍看之下,紅燈區與魔法少女似乎是完全相反的存在,然而,事實正好與這個先入為主的觀念相悖離,兩者出乎意外地相襯。根據經驗法則,滴答貝兒相當了解這個道理。


    總之就是一個勁兒地走,終於找到在上次係統維護期中似乎見過菈彼絲?藍金莉汀的大樓。雖然隻是藍金莉汀從大樓頂樓上跳過去的小關聯,但重點在於她找到了一絲線索。


    從那裏開始追蹤藍金莉汀的蹤跡,發現了她平常用來當作休息地點的商業大樓頂樓,而且還找到了看過藍金莉汀變回人類模樣的倶樂部。不過,她不是在倶樂部裏麵變回人類,而是在倶樂部的後方,人跡罕至的昏暗小巷裏解除變身的狀態。從建築物那裏得來「是個年輕的女性呢」的外貌情報,滴答貝兒內心的感想則是「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雖然建築物不會失憶,但是要問出人類的特征卻是一件難事。即使看過照片多少能區分、即使先不論忍根據聽來的特征描繪出似顏繪的技巧如何,難度仍舊相當高。


    忍將食指伸向穿著薄連身洋裝的胸口處,拿出連著金錬子的懷表。第二次的係統維護期已經經過了一天半的時間,可以的話,她希望能在這次的維護期間找出藍金莉汀的真實身分。時間所剩無幾。她將懷表放回原處,「呼?」地吐了一口氣。雖然呼出來的氣息沒有化為白霧,但現在仍處於明天有可能氣溫會一口氣驟降的季節。


    「咦?」


    聽到耳熟的聲音,令她下意識地回過頭去。


    在昏暗中更顯鮮豔的藍色連身洋裝、強調健康大腿的白色過膝長襪、鑲著寶石閃閃發光的鬥篷別針、蓬鬆柔軟的毛呢白鬥篷、從屁股長出來的黑白條紋尾巴輕輕地晃動,而那一頭烏黑亮麗的黑發則是剪至齊肩,右眼角還有一顆小小的愛哭痣。


    忍也不是沒想過,有可能在追蹤菈彼絲?藍金莉汀的過程中與本人不期而遇。


    因此,她使用魔法時也比平常更加謹慎,不隻為了躲避人類的耳目,也小心翼翼地避免被同行撞見。還為了不引人注目而穿上華麗的服裝,並畫上大濃妝。照理來說,應該不會被察覺,然而——


    「你是小貝兒吧?你怎麽會在這裏?」


    她重新審視自己一遍。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來,她絕對都是人類冰岡忍,而非滴答貝兒。然而,也因為重新審視自己的這個舉動,讓她沒辦法隨便找借口敷衍過去。在被喚做「小貝兒」之後審視自己一遍的人,除了變身成滴答貝兒之前的冰岡忍以外不作第二人想。


    即使如此,她還是暗忖著是否能找借口搪塞過去,或是推托得一幹一淨。想不出來。這時,藍金莉汀突然一臉開心地拍了拍手。


    「小貝兒應該不是這附近的人吧?旅行嗎?不過,現在應該沒心情外出旅行。難道說,你是特地來找我的嗎?」


    忍支支吾吾,最後終於緩緩地點頭。


    「真的嗎?呀呼!小貝兒來找我玩,也可以說是驚喜吧?話說回來,你怎麽知道我住在哪裏?啊,我知道了!因為你是偵探,所以是透過調查找來的吧?我記得稱曾經說過,有找到魔女黛西居住的地方。小貝兒好厲害喔!」


    在忍暗自思索著該如何敷衍過去的期間,藍金莉汀已經自己越說越起勁。她似乎以為偵探能夠在毫無一切證據與提示的情況下,找出魔法少女的居住地。


    「那麽,難得小貝兒來到這裏,就招待你來我家坐一下吧。」


    忍嚇了一大跳。雖然這是她原本的目的,但是她從沒料想到會接到本人的邀請。接著,藍金莉汀閉上雙眼,高舉藍寶石喊道:


    「藍金莉汀模式off!解除變身!」


    擺出招牌姿勢大喊後,恢複成人類的模樣。其實解除變身的時候根本不需要喊口號,不過這麽做的確很符合藍金莉汀的個性,忍在心裏如此想。


    「就由我來帶路,小貝兒跟我來吧!」


    她穿著高中製服,那是西裝式的製服。外觀是十六、七歲的模樣,不過,整體看來相當氣派。臉上帶著不同於忍臨陣磨槍的濃妝,而是非常到位的妝容。淡淡的藍色眼影,塗上紅色唇蜜,眼睫毛則是濃密到了極點,皮膚相當白晰。深紅褐色的頭發有的編成辮子,有的弄成蓬蓬的,交織出相當複雜的發型。


    忍就讀高中的時期,班上也有這種走華麗風格的女同學,而且總是跟類似的人混在一起。跟她們也隻會有最小限度的對話。忍認為自己與她們之間的共同話題也隻有學校的事情,即使對話也不會覺得有趣吧。


    「小貝兒!你在做什麽啊?要把你丟下囉——」


    忍緩慢地移動步伐,跟隨走在前頭的高中女生身後。無法理解對方的目的,也無法了解對方的想法。忍相當清楚自己的立場很不妙。


    從後巷進入住宅區後,穿過兒童公園時,眼前的高中女生還刻意走到翹翹板上,四平八穩地走過隨著體重而倒向另外一邊的翹翹板。


    接著,向走在水泥牆上的貓問候「今天狀況如何呀?」,得到對方「喵?」的回答之後,還回複「那就好」,並回過頭來對忍燦爛一笑,雖然她的外表相當華麗,個性卻天真無邪,看起來也不像是在騙人,也不像有所隱瞞的樣子,但光憑這一點就足以令忍感到一陣寒氣竄上背脊。


    「就是那裏了。」


    手指的前方是一棟棟的集合住


    宅。五層樓高的建築標著各自的編號、月光照射著白色的牆麵。眼前的建築物並不是什麽時髦的大廈,隻是相當典型的古樸公寓,很普通的集合住宅。


    高中女生以不曾改變的輕快腳步,邁向其中的一棟,穿過三三兩兩地停著汽車的停車場後,走進其中一棟的人口。


    這裏離紅燈區並不遠,從她在俱樂部的後巷遇見藍金莉汀起到現在,應該還不超過十分鍾的路程吧。然而,這裏卻很安靜,而且非常昏暗。感覺更加寒冷了,與剛才充滿熱氣以及欲望的地方有著極大的落差。走在其中,不隻腳步聲,連呼吸聲都會回蕩。除了自己的呼吸聲,連走在前方的高中女生所呼出的愉快氣息也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這裏燈光昏暗、人跡罕至,隻要稍微偏離馬路似乎就能成功逃脫,但是即使她現在逃走,到頭來還是得在遊戲中碰麵。不同的隻有現在被逼問,或是之後再被逼問而已。


    高中女生的腳步雖然是筆直地朝目的地前進,但看起來似乎有種一時心血來潮的感覺。這一點似乎與貓,而且是不能輕忽大意的流浪貓極為類似。明明天色已黑,她卻一步跨上三層階梯,似乎不覺得應該要輕手輕腳地爬上階梯似的,忍光是要跟上她的腳步就已經夠吃力的了。


    「歡迎來到我的城堡!」


    門牌已經模糊,整扇門顯得相當老舊,鑰匙孔與鉸煉都被深褐色的鐵鏽給侵觸了,但門的開闔狀況卻相當順暢。應該是有定期上油吧。內部收拾的比忍想象中的更加整齊,應該是說根本沒什麽物品。


    穿過走廊,忍被帶領到某個房間後,高中女生遞來像是枕頭又像是坐墊的柔軟布團。這個家的主人噠噠噠地從走廊跑掉,留下忍一人。


    客廳……似乎不是,這裏應該是藍金莉汀的房間吧,卻毫無生活感。不太寬敞的房間裏,隻有一個和式衣櫥,僅僅如此而已。由於衣櫥尺寸的關係,使得房間隻剩下三分之一一的空間能夠使用,而忍左看右看,除了衣櫥之外,視野內並不見其他物品。站起身來看向衣櫥的上方,發現上頭擺了相框。當忍拉長脖子想伸手拿相框時,紙門突然一口氣被打開來。


    「讓你久等了!」


    隻見高中女生右手拿著兩個裝著黑色液體的杯子,左手則是端著裝滿洋芋片的點心盤,而她會右腳屈膝單腳站立,想來是用腳打開紙門的關係吧。忍急忙地想坐回原位,相框卻「啪噠」一聲應聲倒下。沒有揚起灰塵,房間似乎有定期打掃。除了這一點,還有會替門的鉸煉上油的事情,雖然欠缺生活感,但清潔與維護都沒遺漏,有股不協調的感覺。


    忍輕咳了一聲,刻意慢慢地坐回去。


    「我爸爸上夜班,現在家裏隻有我而已。小貝兒,你可以不用那麽拘謹喔。」


    爸爸,是哪一方麵的爸爸呢?


    「啊,我說的爸爸是指親生父親,不要做奇怪的聯想喔。」


    「我並沒有胡思亂想。」


    總覺得她似乎很久沒聽見自己的聲音了,比想象中要沙啞。也許是與眼前這位笑容可掬的高中女生相較之下,她的心情顯得相當憂鬱的關係吧。小口地啜飲一口對方遞過來的黑色液體,一股滋滋滋的氣泡感在嘴裏擴散開來,洋芋片則是雞汁口味的。雞汁口味的洋芋片配上可口可樂,令人意外的純樸感也有點詭異。


    將視線移向窗外,下方在霓虹燈的照耀下一閃一閃發光。明明有如此強烈的光線傳來這裏,讓人不禁懷疑外麵的喧囂都跑到哪裏去了。


    「我說啊……」


    也許是托可口可樂的福,聲音不若剛才沙啞。


    「你是如何得知我是滴答貝兒的?」


    「當然知道啊。」


    居然對她回以「怎麽可能不知道?」的表情。於是忍露出一副「怎麽可能會知道?」的表情回望,隻見高中女生臉上浮現感到更加不可思議的神情。忍在高中女生的右眼角發現一顆愛哭痣,無論是位置或是大小都與藍金莉汀一模一樣。


    「雖然魔法少女與變身前的人類模樣截然不同,但仍有共通點。師父曾經殷切叮嚀到我的耳朵都快長繭的地步。」


    忍忍不住地噗哧一笑。幸好她的嘴裏沒有含著可口可樂,才不至於弄髒地毯。如果真要說有什麽奇怪的地方,那就是在忍從高中女生的臉上找到與藍金莉汀一模一樣位置以及大小的愛哭痣之後,立刻聽到這句話,怎麽可能不笑出來。


    忍捧腹大笑好一會兒,拭去眼角的淚水後重新轉向女高中生,隻見那張原本自豪的表情正沉著臉。


    「我並沒有說什麽好笑的話吧!」


    「沒事沒事,抱歉。」


    「師父真的教會我許多事情!」


    高中女生站了起來,將手伸向衣櫥上方。由於身高的落差,她不需要拉長脖子也能輕鬆構到相框。既然是相框,裏麵當然放了相片。兩位魔法少女並肩笑著,其中一人是菈彼絲?藍金莉汀,另外一位比藍金莉汀矮上半顆頭。即使身材較嬌小,但一頭藍發垂放在背後,沉穩微笑的模樣,使得她看起來比站在一旁露齒大笑的藍金莉汀年長。


    「這位就是我的師父。」


    「你是指成為魔法少女時的考試官嗎?」


    「不是不是,她是前一任菈彼絲?藍金莉汀。」


    忍皺起眉頭,因為她不太清楚對方的意思。


    「我是第二代菈彼絲?藍金莉汀,名字是從前一任那裏繼承來的。」


    每當忍遇上聽不懂意思的地方,就會進行發問,然後在脫離軌道走向岔路時又重新修正軌道,緩慢且確實地掌握她話中的意思。


    在她成為菈彼絲?藍金莉汀之前,是以藍色彗星的名字進行魔法少女活動。在她努力進行活動時,被當時已經在「魔法王國」擁有相當高地位的前任菝彼絲?藍金莉汀看中了她的天賦。


    據說前一任的菈彼絲?藍金莉汀相當熱心地說服當時還是藍色彗星的她。


    前任說自己已經身心倶疲,沒辦法繼續當魔法少女,但希望菈彼絲?藍金莉汀這個名字能夠繼續流傳下去。說這是代表自己曾經存在過的證據,還說如果可以的話,希望菈彼絲?藍金莉汀這個名字能夠代代傳承,成為名垂千古的曆史名詞。並且表示,願意將自己身為魔法少女的一切知識技巧都傳授給她。做為答謝,我一定會讓你成為最偉大的魔法少女,所以請你成全我的心願吧。


    這種請求也太自私了吧。完全不管會造成別人的困擾。一般來說,根本不會有人願意傾聽這種任性的要求,但是藍色彗星並非一般的魔法少女。她可以說是因為本身的怪咖特質,才會被怪咖看中的魔法少女。最喜歡快樂的事物、最喜樂愉快的事物,隻要能感受到這些,即使要她舍棄自己的名字,繼承別人的名字也隻是小事一樁。


    按理來說,魔法少女是不被允許變更名字的,但是前任菈彼絲?藍金莉汀動用了自己的地位與人脈,打點好繼承名字的程序。除了促進法律上的手續,她也將藍色彗星訓練成不會令菈彼絲?藍金莉汀這個名字蒙羞的魔法少女。還教導她除了成為魔法少女之外的知識、技術、訓練方法、哲學,以及各種五花八門的事物,於是才造就了如今的第二代菈彼絲?藍金莉汀。


    說什麽自己具備特殊知識、技術,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忍實在無法如此斷定。滴答貝兒明明看起來隻是冰岡忍,卻遭到菈彼絲?藍金莉汀看穿。如果沒有她口中所謂的技術與知識,根本辦不到。


    於是,她開始以第二任菈彼絲?藍金莉汀開始進行活動。基本上,她會潛入深山進行修練,偶爾返家的時候會為了確認修練的成果而助人。


    原來如此,所以她的房間才會毫無生活感啊。打掃得如此徹底也是女兒不在家的期間,想必也是父親幫忙打掃的。這一點能夠從原本胡鬧的個性變成莫名認真,並且在繼承名字之後仍然持續修行的女兒身上看出一二。


    「學校呢?」


    「休學了。成為魔法少女之後,實在沒有這麽多時間。當然,我也很憧憬跟朋友出去玩,但是又不可能像之前一樣,朋友一約就立刻到。」


    「你父親允許這種事情?」


    「我爸爸非常信任我的。」


    自己也遊手好閑,因此無法勉強遊手好閑的女兒。這種父親還真是世間少有。這正是所謂的「血濃於水」的道理吧。


    「雖然


    不關我的事,不過還是有點擔心……對了,你明明沒上學,為什麽還穿成這副模樣呢?」


    「成為魔法少女之前的衣服尺寸都有點微妙地不合身。如果穿體育服外出又覺得有點奇怪,所以就隻剩下高中製服的選項了。」


    「化妝呢?」


    「啊啊,基本上都是冰在冰箱裏麵。」


    忍並不是在詢問化妝品的所在處,隻是想知道她為什麽要化這麽完美的妝容。不過,總覺得如果再追問下去,隻會顯得自己很愚蠢而已。


    更何況,怎麽會是忍發問啊?忍是抱持著被逼問的心情而來的,菈彼絲?藍金莉汀居然還送上零食與可口可樂,甚至還說出自己成為菈彼絲?藍金莉汀的經過。「我說你啊……沒有其他要說的嗎?」


    「其他要說的?」


    「就是……更加嚴肅的事情。」


    「嚴肅的事情。」


    隻見眼前的高中女生雙腿盤坐,雙手抱胸不解地歪著頭。應該有事情讓她相當


    煩惱吧。


    「你不好奇我為什麽會來這裏嗎?」


    忍終於自己說出口了。


    「小貝兒你嗎?來這裏的理由?你是來找我玩的吧?」


    「不不不不不,怎麽可能在這種時候來找你玩啊。」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


    偏向右邊的頭猛然向左一傾,抬起下巴望著空氣……並不是這樣子,她似乎正盯著日光燈繩子前端的塑膠把手。


    「啊,原來如此。」


    高中女生恍然大悟地擊掌。


    「是關於今後的方針之類的話吧。哎呀,的確是該進行一下這種嚴肅話題。看來我該反省一下了。」


    隻見她吐著舌頭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瓜。


    當她說自己被前一任菈彼絲?藍金莉汀相中的時候,其實忍暗自心想「反正也隻是用顏色挑選的吧?」雖然她本人一臉自豪地說是看上了自己的天賦,但以青金石的名字為發想的魔法少女,也不可能選擇藍色以外的顏色當作基調吧。姑且先不論才能或是個性之類的,外觀就是個大問題吧。所以,前任菈彼絲?藍金莉汀一定是從藍色的魔法少女下手,而其中搭理她的人隻有藍色彗星,以上即為忍的猜測。


    不過,忍現在認為這個猜測是錯誤的。


    一定是個性。完全不拘泥小節,對對方懷抱的惡意簡直是毫無所覺到令人吃驚的地步,直到事情發生前都完全不會察覺,搞不好即使等到事情發生,她也仍然渾然無所覺吧。這家夥不同。即使懷疑這家夥也於事無補、毫無意義,即使懷疑她也隻是白費工夫。為什麽要來這裏?竟然被猜疑與疑惑搞亂心神,采取了莫名其妙的行動。這一切都是因為梅爾維兒說了奇怪的話,再說原本就是梅爾維兒不對。


    忍抓起杯子一口氣灌完可口可樂,打了一個大大的嗝。


    「一切都是梅爾維兒的錯!」


    「啊啊,小梅爾呀。哎呀,我也滿擔心她的。」


    「根本不需要擔心她吧。反正她似乎過得很好。」


    梅爾維兒似乎滿有活力的,充沛到希望她能分一點活力給自己。


    「小貝兒,你怎麽了?看起來好像非常疲倦。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在遊戲中一直被使喚來使喚去,在現實中還得進行偵探這種吃重的工作——」


    「我的確是很疲倦……算了,總之我先回去了。」


    「咦!怎麽可以來這裏什麽都沒做,就放你回去啊!」


    受到高中女生慰留、被拜托至少也要見爸爸一麵,隻好無可奈何地等到對方回家,並且打了個招呼。外表不起眼且似乎相當正直的父親,似乎隻有外觀與女兒不同,交談過後,發現他似乎很開心能遇到真正的偵探,看到這副盲目熱中的模樣,令人深深覺得他們果然是父女。事情明明應該在與她父親打過招呼就結束,但在那之後還被女高中生拖走。自暴自棄地狂唱卡拉ok,毫無節製地喝著酒精飲料,再繼續唱歌,忍就在如此不斷重複的循環中失去意識。


    ☆暗影葉爾


    書桌上攤著庚江的筆記型電腦;腳邊是庚江的枕頭;庚江的熏香精油燈放在窗邊,室內滿是庚江的熏香味道;椅子上則放置庚江的平衡球,而庚江正坐在上麵。由於她在椅子上擺了平衡球,臉的位置也變高了。坐在床上想跟她對話,勢必得抬起頭來。


    光是房間被庚江占領就已經令護感到不耐煩到了極點,更別提為了和她說話,不得不抬起頭來的這個荒唐情形。護暗自咬牙切齒地思考:為什麽自己要這樣容忍她?不知道庚江是否知道護如此心思,隻見她一臉得意地繼續說下去。


    「下一個區域就是魔王城了。不隻是名字帶有最後一關的印象,而且也找到下一個區域就是最後一關的訊息。看來遊戲即將要結束了。」


    「我們就快破關了嗎?」


    「沒有錯。」


    「既然都快要破關了,為什麽我還得被迫做那種事情?」


    「為了以防萬一。」


    「真的嗎?隻是這樣?」


    「我從沒對護說過謊吧。」


    庚江有氣質地一笑,平衡球也跟著搖動。既然在難以平衡的椅子上的平衡球都晃動了,你就幹脆掉下來吧。護暗自在心中如此祈禱,但庚江卻扶住椅子的手把,找回了平衡。


    「護,你那邊也進行得很順利吧。」


    「如果那樣可以說是很順利的話,應該就算是順利吧。」


    實際進行之前,她一直很擔心是否能成功,相當忐忑不安。真正成功之後,老實說她很開心。但是,她不得不一直重複這麽做,一開始的喜悅之情早就消失不見,隻徒留一種被強迫重複單一作業的怨歎心情。就像是永無止盡地產卵的雞,大概接近那種心情吧。


    「沒問題嗎?」


    「一直不斷重複循環。」


    「是嗎是嗎?幸好你那邊也進行得相當順利。話說回來,我這邊也滿順利的。我也是第一次組成四個人的隊伍,原本也很擔心來自於三個不同隊伍的成員是否能配合良好,現在那股不安感完全一掃而空。似乎還構築出仿佛在進入遊戲前就互相熟識的圓滑人際關係呢。」


    「那還真是太好了。」


    「關於戰鬥方麵的憂慮與擔心也沒了。菈彼絲?藍金莉汀比我預料得更強大。她相當了解該如何運用自己的魔法進行戰鬥,並且也掌握得相當仔細。在身體動作方麵,也不是一味憑借著魔法少女優異的體能,而是經過紮實的訓練才練就出一身好工夫。」


    「是嗎是嗎?」


    滔滔不絕地說話的庚江,突然閉上嘴巴看著護。似乎總算察覺到護完全提不起勁、一味重複的回應了。


    「護,難道說你在生氣嗎?」


    沒有回應,臉上笑意不減地抬頭望向庚江。


    護仿佛生鏽的機器人般,動作極為不自然地將右手前端朝向門。


    「大小姐。」


    「什麽事?」


    「出口處在那邊。」


    「謝謝你特地告訴我,真是親切呀。」


    隻見她在平衡球上彈了一下,「咚?」地降至地麵。將平衡球、枕頭、筆記型電腦等其他的私人物品留在原地,徑自朝門走去。接著,當她右手搭上門把後,才仿佛想起什麽般喃喃地說「喔喔,對了」。


    「也許我是個不知道自己能力極限的笨蛋也不一定。」


    「啊?」


    「明明辦不到的事情,卻還誇口說自己辦得到。」


    庚江沒有多說什麽便步出了房間。被留下來的護將對庚江的怒意拋諸腦後,思索著庚江剛才的話。那是平日的庚江絕對不可能說出的言論。


    難道說,庚江的隊伍進行得並不順利嗎?剛才的那番話並不是為了玩弄護,也不是在尋她開心,而是在發泄心中的焦慮嗎?


    護凝視著庚江離去的門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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