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的話,把我打落深淵。


    這個世界,大家都用左手,用右手才是少數,稱為右撇子。


    也就是說,我確信無疑,已經穿越到了鏡中世界。


    那這個世界原本的我去了哪裏?是和我互換了嗎?


    我看著眼前熟悉的老婆,卻總感覺有點別扭,仔細端詳了半天,才發現,原來是老婆的左右臉已經發生了互換。


    這個世界上,每個人的左臉和右臉都有少許差別,鏡像過來看,總有些別扭的。


    看習慣了,都是一樣的,我隻能這樣安慰自己。


    再想深一步,其實我的右手還是右手,隻是被鏡像到我身體左側了。


    既然一切都是鏡像的,那麽,隻要大家把“左”稱之為“右”,把“右”稱之為“左”,那一切都將回歸“正常”。


    當然,這種思考隻是我的惡趣味,並沒有太多價值。


    想到這裏,我終於有些釋然,先要隨遇而安,在鏡中世界安定下來,才有機會尋找契機,回到原來的世界。


    於是我的左手撫摸住老婆的臉頰,溫言安慰,一如我在原本世界所做的那樣。


    老婆眼裏有微微的詫異,卻沒有多說話,隻是溫柔的送上她的左手,握住我的左手。


    醫生檢查確認我明天就能出院後,送走老婆,我在醫院裏開始了簡單的探索。


    首先,我自己,已經被完美的鏡像,比如我的蛀牙,身上的痣,都換了方向。至於其餘一些不可描述的地方,不說也罷。


    在醫院裏,沒有原世界做參考,倒是看不出太多,隻是一切約定俗成的方向,確實是相反的。


    ……


    ……


    時隔幾日,終於離開了醫院,走進家門。


    一個漂亮的小女孩從屋裏,歡呼著撲進我的懷裏。


    我揉揉小女孩長長的頭發,溫柔問道,“小燈泡,想沒想爸爸啊?”


    “嗯嗯,我可想你了!”


    這個漂亮的小女孩,自然就是我的女兒,這幾天我住院,老婆來探視我時,都是鄰家阿姨幫忙看著,估計把她給憋屈壞了。


    千恩萬謝送走幫忙看孩子的鄰居阿姨,屋子裏又剩下我們一家三口人。


    老婆去廚房做飯,我抱著小燈泡在頭頂,在屋子裏跑來跑去。


    “爸爸,我以後都要飄在空中!”


    “什麽飄在空中?”,我一時沒理解這句話什麽意思。


    小燈泡用胖嘟嘟的小手往客廳的鏡子指去,“你看!”


    我扭頭看向鏡子,駭然發現,鏡子裏已經沒有我,隻有小燈泡飄在空中。


    我提心吊膽看了一眼廚房,老婆還在專心做飯,沒有注意到這邊的情況,就稍稍鬆了口氣。


    但是,這個等會兒怎麽解釋啊?


    等老婆把飯菜端上飯桌,卻發現我已經躺到臥室裏,小燈泡則趴在我身邊看我擺弄著筆記本電腦。


    “趕緊過來吃飯了!”,老婆喊著。


    “你們先吃,我公司還有點事兒,拖了好幾天了,明天要用!”


    老婆走過來看看我微皺的眉頭,笑著說聲別幹得太辛苦,就拉開小燈泡哄著一起吃飯去了。


    我皺眉,主要是因為,我要用一台鏡像的筆記本,連漢字都鏡像,給我帶來很大的困擾。


    幾番折騰,筆記本的界麵,終於選定在放映前置攝像頭影像上。


    攝像頭成像,原理和鏡子已經有了一些差異,但是筆記本屏幕上出現我的影像,效果和鏡子一模一樣。


    筆記本裏,我的影子還在,雖然很是怪異,但是,他還能追隨我的一舉一動,做出相同的動作。


    我就凝望著他,他也默默凝望著我,大約過了十分鍾,筆記本屏幕裏的我忽然疲憊的搖了搖頭,伸手將筆記本扣上,屏幕中陷入一片黑暗。


    表麵看起來,就好像筆記本電腦的攝像頭壞了一樣,我卻莫名想起那個清潔工的口型,“你,分歧了啊!”


    這就是分歧的意思麽?不光是人,由於人的分歧,也會造成世界的客觀分歧,比如攝像頭裏的世界,攝像頭已經扣上,映射出來的,就應該是一片黑暗。


    而健身房的鏡子,那裏麵的世界,和我是什麽時候出現分歧的?我被玻璃砸到腦袋時?


    出現分歧的鏡子,會不會出現這種狀況,我不在鏡子前麵,鏡中卻會出現我的影子,就像健身房那個清潔工一樣?


    種種疑團湧上心頭,我苦笑一聲,鏡中的世界,不太好混啊,也不知道,疑似和我交換的那個家夥,過得怎麽樣。


    當天夜裏,家裏的鏡子,客廳一麵,廁所一麵,都被我“不小心”打破了。


    ……


    ……


    清晨,給老婆承諾,上午再請半天假,把家裏的鏡子填補上,老婆才帶著幽怨的目光,離開了家門。


    把小燈泡送進幼兒園後,我迅速趕奔家具城,開始了挑選鏡子的活動。


    第一麵鏡子前,我對鏡子裏的我擠眉弄眼,幾分鍾後,鏡子裏的我,離我而去。


    第二麵鏡子前,我解開了衣服扣子,鏡子裏的我,呆住了,然後瘋狂的砸了鏡子,他把鏡子砸碎了,我這邊的鏡子也碎了。


    我無奈的給老板賠了錢,灰溜溜往第二家店鋪走去。


    一個上午下來,哪怕加倍小心,我還是賠了五六麵鏡子,家具城裏也漸漸傳出了“鏡子殺手”的傳說,店鋪老板們再見我的目光,已經開始變得不善。


    我隻好換一家家具城。


    眼看到了下午,我站在一家偏僻的店鋪門前,對著一麵造型粗糙的鏡子,左動右動,終於滿意的點了頭。


    這麵鏡子裏的我,也是真心有挑選鏡子的需要,和我的動作神契合。


    所以,這是一麵好鏡子啊。


    下午時分,我終於帶著兩麵鏡子回家,安裝好之後,已經不用上班了。


    我在家裏,滿意的看著鏡子,鏡中的自己,也和我一樣,決定下午不再去上班,就在鏡子裏滿意的看著我。


    直到該接小燈泡的時候,我們就一起各自出門,又在同樣的時刻,把小燈泡接回家,一起放在鏡子前麵,看著鏡子裏依然同步的自己,傻笑不已。


    老婆進了家門,我已經準備好一桌飯菜,一家人坐在客廳,其樂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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