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背對著我們,並沒有注意到我和江離已經偷偷跟著他來了這裏,他語氣急切地跟娘說:“你今天晚上莫去看蕭娃子了,那個道士在周圍布下了些東西,專門抓你的。”


    我娘狀態本來就不對勁,聽了爺爺的話,並沒做出什麽反應。


    不過因為她是麵朝我們的,我們剛來她就看見了我們,爺爺跟她說了那話之後,她抬起手指向了我們。


    爺爺猛然回頭,當看見我和江離的那刹那,整個人就像頓時泄了氣似的,哆嗦著連站都站不穩。


    見爺爺已經看見了我們,我和江離走了過去,靠近爺爺,爺爺的麵如死灰,胸膛不斷起伏,顯得十分緊張。


    沒等爺爺開口,江離就問:“老爺子,您為什麽要裝昏迷?”


    江離見到爺爺的時候就跟我爹和奶奶說,爺爺很好,比別人都要好,那時候我還以為江離在瞎說,不過現在明白了。


    江離一早就看出爺爺是在裝昏迷,隻是一直沒有戳穿而已。


    爺爺是個明白事理的人,現在被我們當場抓住,他連辯解都沒有,突然咚地一下跪在了江離麵前,嘴角顫抖著說:“我曉得我做了禽獸不如的事情,我跟自己兒媳婦兒生了娃,但是我都黃泥埋到眉毛的年齡了,情欲啥的我看得比什麽都輕,幹出這種事情來,我真的是沒有辦法。”


    爺爺這話已經表明,那個嬰兒是他和娘一起生的孩子。


    我那會兒雖然小,但是能明白這件事情的嚴重性,農村思想報仇,稍微明事理的人都能知道這是天理不容的事情。我爺爺在村裏一向很睿智,沒想到竟然真的做出這種事情了。


    我呆呆看著爺爺,突然覺得這個老人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和藹可親的爺爺,他有太多太多的事情瞞著我們。


    江離又問:“做事總要有原因,您告訴我原因,我可以讓這件事情的影響降到最低。”


    爺爺卻搖頭不願意:“這種丟人的事情要是傳出去,我老陳家臉就丟盡了,蕭娃子還小,我不能讓他被人指著脊梁骨罵,你是他的師父,你肯定也不想看到蕭娃子以後直不起腰杆,我求求你了,這件事情就讓我帶到地下去,你莫問了。”


    爺爺說完後咚咚咚對這江離磕起了頭。爺爺的這件事情雖然對江離也造成很大的衝擊,但是我爺爺那個輩分的人始終是他的長輩,他承受不起爺爺磕的頭,馬上把爺爺拉了起來。


    剛拉起來,我娘嘴巴裏又擠出了之前跟我說過的那個字:“跑。”


    江離馬上轉向了我娘:“你知道什麽,是嗎?”


    但是我娘卻沒有回答江離,轉身就鑽進了旁邊的樹林裏麵,不多久時間就沒了蹤影。


    這現場就隻剩下了我爺爺、我和江離三個人,等娘走了後,爺爺說:“江師傅,我求你一件事兒,你帶著蕭娃子去道觀吧,這件事情你不要帶著蕭娃子再攪合了,算我這把老骨頭求你的最後一件事情了,他們要害我老陳家,你還年輕,搞不好連你都要著了他們的道的。”


    我爺爺把這話說完,沒等我和江離反應過來,突然往前衝了過去,砰地一聲撞在了我娘墳前的那棵老槐樹上。


    江離馬上跑過去,但是已經晚了,爺爺用的力度太大,連自己的腦殼都撞得開裂,瞪著眼睛死了。


    江離眉頭緊皺,馬上取了張符貼在我爺爺頭上。


    我呆呆站著,眼淚止不住往下流,不管爺爺做錯了什麽,他始終是那個疼愛我的老人,突然死了,我小小的承受不了這麽大的打擊。


    江離看了爺爺幾眼,然後又看著我說:“你爺爺以死明誌,不讓我再追查這件事情,目的是為了保護你,我尊重你爺爺的意見,但是也尊重你的意見,要是你不想知道事情真相,你告訴我,我不查下去了。”


    我猶豫了良久,最後點頭說我想知道。


    江離隻是淡淡恩了聲,然後背著爺爺回家。


    爹在家裏發現爺爺不見了,又發現我和江離不在家裏,慌了神,馬上找來了二爺爺,和二爺爺一起順路來找我們,最後在堰塘邊上跟我們相遇。


    爹和二爺爺看見江離背上腦袋裂開的爺爺,當時就失聲,二爺爺過了會兒才指著爺爺問:“我兄弟咋了?咋會這樣?”


    江離隻說了句:“回家說。”


    農村有個習俗,老人到了六十歲,就會提前為自己準備好棺材壽衣,以免哪天突然死了,連棺材都沒有就是麻煩事兒。


    回家他們幾人把爺爺裝進了棺材裏,二爺爺追問到底發生了啥。


    江離應付了二爺爺幾句,把我爹和奶奶叫進了偏屋。


    爹眼眶紅腫,他是想哭的,但是卻不敢哭。


    至於奶奶,她根本難以抑製自己的情緒,邊哭邊問江離:“這到底是咋了,咋就睡了幾個鍾頭,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啊。”


    江離把實情告訴給了爹和奶奶。


    說爺爺之前一直在裝昏迷,那個嬰兒,也是爺爺和我娘生的,晚上爺爺和我娘私會被發現後,撞死在了老槐樹上。


    奶奶和爹聽完了江離的話,當場啞然。


    一個是自己老伴,一個是自己女人,他們聽了各有各的心結,爹拳頭捏的發青,轉身就往門外走:“我去把那個孽種剁了。”


    江離一把就拉住了我爹:“你造的孽,都會由陳蕭來承受,看見陳蕭的肚子了嗎?追究因果,就是因為你們太義氣用事造成的,你們現在應該想個辦法讓把陳蕭他爺爺的死解釋過去,要是這件事情傳出去,你們陳家就真的天理不容了。”


    爹和奶奶這才反應過來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麽。


    他們倆抹著眼淚跟江離商量了會兒才出去,二爺爺一直在門口等著,他知道有些話他不能聽,等江離出去,他主動說:“我先回去準備坐夜要用的香燭紙錢,你們準備好了就放三眼炮通知村裏人吧。”


    三眼炮是這邊兒的物件,將一個鐵銃分成三瓣,填滿火藥後點上引線,就能發出三聲炮響,三眼炮一響,附近村裏人就能根據炮聲的方位判斷誰家死人了。


    二爺爺離開我家,江離讓我跪在爺爺的棺材前,他們幫爺爺換好了壽衣,洗幹淨了身子,然後把棺材蓋子合上一半,等明天村裏來人看爺爺最後一眼,就可以合棺了。


    不過還沒等到第二天早上放三眼炮,村裏就陸陸續續有人趕往我家了。


    隨著人越來越多,他們開始指著爺爺的棺材討論了起來,有人拉著江離去旁邊問:“我聽說陳家老頭子搞了自己兒媳婦兒,那個娃娃就是陳家老頭子和他兒媳婦兒生的,是不是這麽回事兒?”


    江離馬上就問:“誰跟你說的?”


    村民說:“我聽他們說的。”


    江離神色開始變了,原本準備把這件事情隱瞞下來,但是沒想到這才一夜過去,他們竟然都已經知道了。


    我們原本以為是二爺爺說出去的,後來還專門問了二爺爺,二爺爺說,他回去就開始準備香燭,都沒跟村裏人打招呼。


    不管怎麽說出去的,這下,我們陳家的人徹徹底底淪為了村子裏的笑柄。


    公公搞了兒媳婦,還跟兒媳婦生了娃,百年難得一見啊!


    這場葬禮,成了最煎熬的儀式,沒有應該有的緬懷和沉痛,他們全都在討論我爺爺和我娘的事情。


    奶奶在這期間哭暈過去好幾次,而我爹一直躲在偏屋不敢出來,他不敢麵對爺爺,也不敢麵對這些村民。


    所以,整個葬禮,都是江離在幫忙操持,他告訴我,這件事情有人在暗中搞鬼,不然別人不可能這麽快就知道消息的。


    等入了夜,村民在靈堂外麵打牌聊天,順便給我爺爺守靈,都說晚上死人可能會回來,他們怕得罪我死去的爺爺,到晚上都不亂說了,說起了別的事情。


    我和江離坐在棺材旁邊,看見奶奶哭,我也哭,江離摸了摸我頭說:“你是男人,現在你是你家的頂梁柱,你不能哭,不管前麵多麻煩,你都要直起腰杆,你解決不了,還有師父呢。”


    我恩了聲,淚眼娑婆地看著江離,他是除了我家裏人之外,對我最好的人了。


    隨著時間推移,外麵守靈的人一批一批離開回去睡覺了,不到淩晨兩點鍾,靈堂的人所剩無幾。


    不過在這個時候,靈堂來了位不速之客。


    娘穿著大紅袍,搖搖晃晃跨進堂屋,走到爺爺棺材前麵取出一炷香點燃後插在了香壇裏。


    還留在這裏的人都呆住了,奶奶看見我娘,頓時就瘋了:“狗日的瘋婆娘,你還敢回來,我砍死你。”


    說完就跑進屋子裏取出一把菜刀,要去砍我娘,卻被江離一把攔了下來。


    我娘則直接轉身進屋,抱著那個嬰兒,坐在床上給嬰兒喂起了奶。


    江離攔下奶奶後也進了屋,站在門口對我娘說:“你身體陰氣重,這孩子本身就帶著陰氣,你再喂他,他身上僅剩的陽氣都會被驅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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