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的我認為龍是這個世界上最為神聖的東西,也是這個世界上最為恐怖的東西,不過現在江離告訴我,這條看起來毫不起眼的水溝下麵,竟然有比龍更為恐怖的東西,這已經將我的好奇心提到了個新的高度。


    江離並未跟我說更多,而是蹲下身去將麵前的泥沙抹平,然後從旁邊折了根木枝交給我,對我說:“一會兒我會請神靈附在你身上,你不用害怕,隻需要按照指引走就可以了。”


    我哦了聲,江離將我的手拉過去,木枝剛好放在了這水平沙地的中間,而後並指念道:“弟子江離,恭請白雲祖師降身,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念完後在我後腦勺一拍,我頓時進入渾噩狀態,沒過多久,我的手竟自行動了起來,在麵前的沙地上畫著一些稀奇古怪的紋路。


    這過程不到半分鍾,半分鍾過後,江離將我的手移開了沙地,我緩過神來問:“師父,這是什麽?”


    江離說:“道教體係分為五種,山、醫、命、相、卜,這是卜術中的‘扶乩術’,可以用來預測方位和讀取天機。”


    後來我知道,江離口中的白雲祖師叫陳摶,麻衣派的祖師之一,他所編著的《麻衣神相》記錄了道教最為精密的占卜法術,在道教古籍中地位極高。


    江離跟我解釋完畢後,開始解讀我在這沙盤上所畫的這些奇奇怪怪的紋路,看了約莫五分鍾,江離突然臉色大變,猛然站起身看著我。


    我見他神色變化太快,馬上就問:“怎麽了?”


    江離沉頓了幾秒後對我說:“你回去叫上你爹,一起去看看你爺爺的墳墓,我在這裏還有些事情要處理,記住不管你爺爺的墳墓發生什麽,千萬不要張揚,不能讓除了你們家之外的人知道。”


    江離從來沒有這麽嚴肅過,也不明白江離到底從這些紋路上看出了什麽,不過我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馬上起身回去。


    江離則順著這條水溝向上走去,我快步回家,見到我爹後將江離的話告訴給了他,爹聽了我的話隻顧著苦笑,這麽多事情早就讓他心力交瘁了,他跟我說:“娃,你跟你師父走吧,這些事情就不要管了,不管是個什麽樣的結果,我們來承受就好,爹已經老了,有些事情我不想知道,該發生啥都是命數,隻要你走了,爹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爹已經頹廢到了極點,甚至連會發生什麽事情他都不想再管,我不知道怎麽勸我爹。


    不過這時候奶奶來了句:“你才多少歲,還有大把好日子要活,你要趕蕭娃子走,外麵亂得很,天曉得你把他攆走了後,他師父還不會不會再照看他。”


    奶奶開口,爹這才頹靡著提起了旁邊的鋤頭,帶著我去了爺爺的墳地。


    爺爺才下葬沒多久,墳墓上的泥土都還沒幹透,爹在爺爺墳墓前磕了幾個頭,然後點上一炷香,並讓我跪在爺爺的墳墓前。


    跪下後爹說:“您就睜開眼看看吧,這個家變成什麽樣子了,要是您地下有知的話,就讓這事平息下來吧,蕭娃子還小,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磕完了頭,我準備跟爹一起去挖爺爺的墳墓。


    但是爹卻一把推開了我,說:“這是你爺爺的墳,你後輩人挖他的墳是要招天譴的,邊上站著去,爹來。”


    爹說完揮動鋤頭開始挖墳墓。


    因為是新泥,並不是很費勁就將這墳墓挖開了。


    墳墓挖開露出裏麵的棺材,不過看見棺材的刹那,爹雙膝一軟,跪倒在了墳前,然後抱頭痛哭。


    我踱步上前,看見了爺爺棺材的時候,也驚呆了。


    農村有個習俗,年歲到了六十以上死亡的人,就算是喜喪,棺材和壽衣都要用紅色的。六十歲以下死亡的人,棺材和壽衣要用黑色的。


    爺爺下葬時的棺材分明是紅色的,而現在卻變成了黑金交融的棺材,黑色的棺材上,鏤刻著不少金線。


    金線彎曲纏繞了整個棺材,全是一些我看不懂的文字。


    不過棺材蓋子的正中間,兩個燙金大字我認出來了。


    武王!


    我不明白這兩個字代表的意思,就過去蹲在爹的麵前,學著江離的樣子摸著爹的肩膀說:“師父說,不會讓我們家出事的。”


    爹抬起頭來淚眼娑婆盯著我,然後起身用鐵鍬去撬棺材蓋。


    棺材本應該是用柳釘封住的,不過這口黑金棺材的蓋子,隻是虛掩著,並沒有封實,爹沒耗費多大的力氣就將棺材給掀開了。


    掀開棺材,裏麵一股惡臭傳出,我和爹都捂住鼻子,眯著眼往棺材裏麵看。


    棺材裏麵爺爺的屍體安詳的躺著,但是並沒有腐爛,不過爺爺的屍體卻已經幹癟了下去,形容枯槁,沒有一點水分。


    爺爺的身上所穿著的,也不是壽衣。


    而是跟江離身上差不多的道袍,看起來比江離的道袍更要華貴些。


    頭戴一頂道冠,身著道袍,爺爺的左手拿著一個大印,右手持著一把銅錢編製的法劍。


    這法劍,江離也有。


    江離以前告訴過我,法劍和道袍也分三六九等,三十六枚銅錢編製的叫做天罡劍,四十九枚銅錢編製的叫七星劍,七十二枚法劍編製的叫地煞劍,最高規格的是八十一枚編製的,叫乾坤法劍。


    爹看著棺材裏麵爺爺的屍體都呆住了,嘀嘀咕咕說:“這到底是誰換上的?”


    “爹,棺材裏麵好熱。”近距離靠著棺材就能感覺出來,棺材裏麵溫度比外麵高太多了,並不是悶熱,而是感覺在棺材裏麵點了一把火似的。


    爹聽了我的話,伸手過去將爺爺的屍體翻了個身。


    爺爺屍體下方的景象,讓我們都慌了神。


    棺材的背部並不是平的,而是入漏鬥般的凹槽,那熱量就是從這棺材下麵傳來的,將爺爺的屍體烘烤幹了,爺爺身上的屍油順著棺材地步漏了下去。


    “狗日的,到底是哪個搞得!”爺爺跟我娘的事情雖然讓爹對爺爺極其不滿意,但是這棺材裏躺著的好歹是生養爹的人,現在看見爺爺死後還被人這麽折磨,爹自然怒不可遏。


    爹的聲音很大,我馬上阻止了他,說:“師父說,不管看到什麽都不要張揚的,不能讓別人知道。”


    爹咬著牙恩了聲,將爺爺的屍體放回了原位,然後把爺爺手裏的法印和法劍拿了起來。


    剛把這兩樣東西拿起來,我們正要重新蓋回棺材的時候,爺爺突然睜開了眼睛,伸出幹枯的手一把揪住了我爹,將爹拉扯得直不起腰來。


    我嚇得不行,忙要把爺爺的手拉扯開,但爺爺這時候卻開口說了句:“殺了我兒。”


    說完這話,爺爺鬆開了手,眼睛也閉上了。


    爹愣神好久才招呼我一起合上棺材,重新填好了泥土提著法劍和法印往回走。


    路走了一半,遇到迎麵而來的幺爺爺,幺爺爺見了我和我爹,又看見我們提著鋤頭,回來的方向也是墳場的方向,就停下腳步問我爹:“你們這是幹啥去了?手裏提著啥東西?”


    爹不知道為什麽,這會兒顯得特別平靜,他笑了笑說:“沒啥東西,這是陳蕭他師父的,我們去山上看了看。”


    幺爺爺明顯不相信,又上下打量了我們一會兒,猜出了什麽,厲聲對我爹說:“小畜生,你爹那件事情是做得不對,但是他都死了,你莫幹荒唐事,畢竟那是你爹,要是讓老子曉得你去挖他的墳了,我打得你雙腳蹦。”


    爹笑著應承說不會。


    幺爺爺這才放過我們,獨自往山上去了。


    江離比我們先回去,我們一進屋他就看見了爹手裏提著的東西,站起身問:“看見啥了?”


    爹把爺爺墳墓裏麵爺爺的狀況跟江離說了,又把法印和法劍給了江離說:“這玩意兒不曉得是哪個放他棺材裏的,江師傅你看看是怎麽回事?”


    江離接過法劍和法印,看了幾眼後說:“這原本就是陳蕭爺爺的東西。”


    我爺爺怎麽可能有這些玩意兒?


    不過還沒等我們明白過來,江離又轉向去問奶奶去了:“老人家,您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關於陳蕭他爺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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