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一個轉身瞬間,就有上百的勾魂使者跪倒,那些還沒來得及上前的勾魂使者愣住了,連我爹也愣住了,呆呆看著江離,而後反應過來大喊:“你們幹什麽?給我起來!”


    “誰敢。”江離怒斥一句。


    那些跪倒的陰間勾魂使者本來準備站起來,但是在江離嗬斥後,他們不敢再動彈半分。


    江離暫時將這些勾魂使者放在了一邊,然後回頭看著小姑娘和她的父親,沉聲說:“就算我真的死了,你們也是沒有資格讓陳蕭下跪的。”


    小女孩哦了聲,估計是怕了江離,馬上躲到了她父親的身後。


    小女孩父親眼睛死死盯著江離,良久沒有說話。江離也沒有跟他多說太多,繼續轉身往內側走了過去。


    江離走過的地方,那些原本是來抓捕他的陰差紛紛跪下,不敢動彈半分,直到到了爹的麵前,爹往後退了幾步,盯著江離說:“陰間勾魂使者是絕對不會對除了陰間之外的人下跪的,即便你的氣勢再強,也不會,除非你是陰間的人!你到底是什麽人?”


    江離笑了笑:“這個世界是用實力說話的,我並不是你們陰間的人,在絕對實力麵前,就算你們十大陰帥齊齊出現,也隻有下跪的份。我讓你站著跟我說話,不是你本事大,而是看在你姓陳的份上。告訴我你到底為什麽這麽做,不然你還有今日來陽間的這些勾魂使者,休想有一個能離開這裏。”


    爹聽了江離的話,卻哈哈大笑了起來,笑得很狂妄,笑完後說:“我是陰間陰帥,這裏有我將近上萬的陰兵,就算你能力再強,你真敢說出那種狂妄之言?”


    “是嗎?”江離淡淡笑了笑,而後轉身。


    刹那間狂風乍起,陰陽之氣開始在江離上方匯聚卷動,吹得人睜不開眼睛,那些勾魂使者抬頭感受著天上氣流的竄動,震驚不已。


    江離雙手掐印,口中念道:“太上老君動敕令,下界護法渡眾生,若有不尊令,一照化灰塵,急急如太上老君律令敕。”


    江離曾經跟我講過道教法咒的運行道理。就是向上天借力,將陰陽兩種氣運用到極致,但是一般的法咒隻能勾動小範疇的陰陽氣,最大不超過身體周圍十米。


    但是現在這情況卻跟江離所說的完全不一樣,不隻是磚窯這片地方,整個村子都陷入了狂風之中。


    這不是自然刮出的風,而是江離以法咒之力勾動陰陽二氣快速流動而產生的氣流波動。


    我不知道爹到底有什麽本事,但是爹現在抬頭看著天,嘴巴微張,呆了!


    轟!


    江離突然把手往下一蓋,匯聚在頂上的陰陽氣如開閘的洪水,傾瀉如注,猶如萬斤大山覆蓋了下來,四周鬆樹卡擦卡擦彎了腰。


    這地方所有勾魂使者在瞬間被這陰陽氣壓得再不能直立。


    爹的背也開始佝僂起來,強撐著十分費力,麵色頗為艱難,咬牙切齒:“姓江的,這件事情是我們自己的事情,你最好不要管!”


    “對不起,說錯了。”江離臉色驟變,手掌再次覆蓋而下。


    砰!


    如地震了般,這裏猛地震動起來,幾乎是在瞬間,那些強撐著的陰間勾魂使者全都跪了下來。


    他們雖然是靈魂,但是對於沒有靈性的大地來說,他們也是活物,是有質感的,這萬斤巨山被江離放下。他們再也支撐不住,在瞬間跪倒了,將這方土地砸的千瘡百孔。


    隻有爹還在死死硬撐著,江離再猛然轉身虎視他,爹受不住江離灼熱的眼神,也在隨後跪倒了。


    “莫說你小小一個陰帥,就算是你們十殿閻王來了,他們站著還是跪著,也得看我江離的意願。我來赴約隻想聽你親口說出真相,既然你作勢要把我殺掉,那也怪不得我,我不想殺任何人,但是你千萬不要把我的忍讓當成你得寸進尺的資本。”


    江離說完又蹲下身去,與我爹平齊,先前強勢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卻是一股悲憫,他說:“我是陳蕭的師父,你是陳蕭的父親,不管出於什麽目的,我們都要為陳蕭考慮,其他事情我都知道,隻有一件事情你告訴我,我保證以後你還是陳蕭的父親,你告訴我,你們到底想要複活誰?”


    爹偏過腦袋看著我,卻突然開口吼了起來:“陳蕭根本不是我老子的兒子,老子幾十年前在煤礦就廢了,根本生不出兒子,別再跟我提陳蕭了。”


    這話傳入我耳中,腦袋嗡地一聲,我根本不知道那個時候我在想什麽。


    爹因為沒有生育能力,所以爺爺奶奶買了個瘋娘跟娘成了親,曆盡千辛萬苦才生下了我,從小到大,他對我都疼愛至極。


    村裏人都說。我是陳家的福報,我爹也是上輩子積了德,那地方砸成那樣還能生娃。


    我被他們捧著生活了這麽多年,現在卻告訴我,我根本不是他生的,叫我怎麽接受。


    江離聽完爹的怒吼,閉著眼睛滿臉不忍,過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看了看我,說:“陳蕭實際上是杜海的兒子,對嗎?”


    爹本就憤怒至極,聽了江離的話,猛然站起來揮拳就往江離身上砸過去,大罵:“狗日的你不要再說了。”


    江離卻從容抓住了爹的手臂,而後猛地往另外一邊拋了過去。將爹狠狠砸在了地上,這還不算完事兒,江離馬上過去,一腳踢在了爹身上,第一次聽他說出粗鄙之詞:“愚蠢,愚昧,你真的該死!”


    江離一腳一腳落在爹身上,好似眼前這個根本不是陰間的鬼王,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嬰兒。


    爹蜷縮在地上開始痛哭,哭了好一陣才說:“我跟杜海以前在一個煤礦,那時候杜海吸了太多灰塵,得了肺結核,已經病入膏肓,而我也剛好在那時候被石頭砸中了。”


    之前我和江離去杜海他們村子的時候,在杜海家中遇到那群化生子,那群化生子告訴我和江離,說杜海從小就能和化生子們交流,之後長大了就去了煤礦,後來得了肺結核,他們家的人就不管杜海生死了。肺結核在那時候還是不治之症,不過杜海在外麵闖蕩之後並沒死,一直活到我娘出事的那會兒,然後才死去,並跟我娘結冥了婚。


    我隻知道爹和杜海以前都在煤礦工作過,沒想到他們竟然是在一個煤礦。


    爹麵目猙獰扭曲,不知道是痛還是痛苦,鼻涕口水直流,完全沒有個陰帥的樣子,過了會兒又繼續說:“我結婚後杜海那狗日的找到我跟我說,他都是快要死的人了,看我沒生育能力,就要送我一個兒子,還說等他死了之後,陳蕭他娘懷著的就是我親兒子,跟他沒半點關係,也不會有人知道。我當時沒同意,杜海就把我拉到了陰間,他讓我站在奈何橋上的三生石上看,我看見了我這輩子應該有兒子的,但是石頭把我砸了,我兒子被關在地獄下麵出不來。他跟我說,他隻是給親生兒子一個軀殼,等到時候我有本事,就可以把原本屬於我自己的兒子從地獄下麵拉回來,到時候放到陳蕭身上,陳蕭就成了我親生兒子。我信了杜海,那天晚上我讓杜海跟陳蕭他娘睡了,然後他娘就懷上了。”


    這段經曆很複雜,但是我聽明白了,爹說他自己的親生兒子還在地獄下麵不能投胎,就答應杜海,讓杜海日了我娘,到時候爹有本事了,就可以把本來屬於他的兒子的魂魄拉到陽間放到我身體裏。


    江離聽著這些話,早已經盛怒不已,不過還是忍著性子說了句:“然後呢?”


    爹繼續說:“但是杜海那狗日的根本就沒死。陳蕭他娘懷孕後,杜海就躲起來了。陳蕭出生後漸漸長大,我好幾次想把他掐死,但是我一想我自己兒子的魂魄還在地獄下麵等我,我就忍了。我忍到現在,但是杜海這狗日的又出來了,他告訴我說。我拉不回我兒的魂魄,是因為我本事不夠,他讓我當去當陰間的陰帥,說當了陰帥,再按照他說的做,我就能把我兒子魂魄拉回來了。”


    “他讓你做什麽?”


    提到這裏,爹放聲大哭。聲嘶力竭,我從沒見過一個男人哭成這樣。


    爹已經哭得不能完整說話,斷斷續續地說:“之後陳蕭他娘被打死,但是杜海這狗日的,這狗日的讓我把實情跟我爹說了,他讓我給我爹出餿主意,說陳家真正想要陳家自己的後人,還得我爹親自動手,我爹不願意,然後我跟我爹說,要是他不願意的話,我就把陳蕭是杜海生的事情說出去,我爹怕陳蕭以後沒臉見人,就答應了我。”


    爹說的話,二爺爺全都停在耳中。


    二爺爺是個傳統的人,聽了爹的話,吧嗒吧嗒掉眼淚,握著煙槍的手哆哆嗦嗦,牙齒恨得打顫,顫抖著手臂指著爹:“陳安榮,你這狗日的,你良心被狗吃了嗎?”


    “二叔。”爹看著二爺爺喊了聲,“我隻是想要個兒子而已。”


    江離強忍下憤怒,繼續說:“說說九宮陣還有陳蕭幺爺爺的事情吧。”


    爹恩了聲:“那個九宮陣,是爹以前和張端公一起挖的,杜海後來也曉得這件事情,他跟陳蕭他娘冥婚後,一直在村子裏遊蕩,等那嬰兒出生後,爹準備活活耗死自個兒,不讓這件事情透露出去,但是那時候你進了村,爹曉得你本事大,才一頭撞死在了槐樹上。但是爹死了,杜海還不肯放過他。杜海跟我說,隻要我弄到陰童心、天師油、鬼王魂,就能把我兒從地獄下拉出來。所以杜海就帶我去九宮陣裏麵,我親自動手點火,把我爹的油烤了出來。”


    這其中還有很多謎團,但是江離不著急一下解開,問起了幺爺爺的事情:“陳蕭幺爺爺呢。”


    爹哆嗦著身子說:“我對不起幺爸。我之前並不曉得幺爸也是陰間的人,他不知道從陰間哪個人口裏打聽出來我是陰間鬼王,那天找上我跟我談了半天話,我怕事情被幺爸攪渾,就弄了些屍油給他吃了,但是他的魂魄卻逃走,沒能殺掉。”


    “然後你就在板栗樹下下命令,讓陰間的人勾了你自己的魂魄,好讓我們發現陳蕭幺爺爺是陰間的人,也讓我們把懷疑點轉移到陳蕭幺爺爺身上?”江離問他。


    爹點了點頭:“但是我錯了,幺爸覺得這件事對陳家影響太大,他沒有戳穿我,而是跟我娘商量著幫我一起隱瞞,他來幫我背這個黑鍋,好讓你們都以為是他幹的這些事情。”


    想起那天在奶奶房間裏看見幺爺爺,奶奶不讓我告訴江離,說一旦告訴江離,就會害死我爹,我現在明白了,那是奶奶和幺爺爺在一起幫爹隱瞞他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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