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別二爺爺,等我們已經走到村子所在山坡的最底部時,再回頭看,卻見二爺爺還拄著拐杖在上麵看著我們。


    我心裏很不好受,江離跟我說:“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長久、愛別離、求不得、放不下,眾生皆苦,你身邊總會有人走有人來,以後你還會遇到更多這樣的事情,習慣了就好。”


    我哦了聲問:“師父您已經習慣了嗎?”


    江離笑了笑:“沒有習慣,所以我出家了,無牽無掛,就沒有愛恨離別。”


    這些道理江離能說很多,不過很多時候我看出來了,他雖然能解開我的心結,但是他自己應對上這些問題,還是無法釋懷。


    或許,這就是強大跟弱小的區別,強大的人可以掩蓋自己的情緒,而我們卻隻能靠他們來解開心結。


    行走一路再次走到道觀門口。


    道觀門口已經長滿了雜草,我和江離的緣分就是從這裏開始的,又再一次來了這裏。


    我看著門口已經被雜草遮擋嚴嚴實實的石槽,想起爺爺告訴我關於這石槽的事情,說道觀門口有個盆大的石槽,以前裏麵裝著的都是白米,那會兒都窮,有斷了糧的就可以去那裏舀一碗救急,隻要日後補一碗就行。


    如今石槽空了,爺爺也不在了,我們陳家物是人非,就像這個石槽一樣,從興盛,到衰敗沒落,現在隻剩下一股子古老氣息。


    江離見我看著石槽發呆,伸手敲了下我的額頭,“傻小子,想什麽呢,還不進去。”


    我跟在江離身後進入道觀,雖然這裏久不住人,已經成了廢墟一片狼藉,可是我卻對這個地方格外有親切感。


    這道觀規模並不大,就隻有幾間簡單的屋子,對應道觀大門的是道觀的三清殿,平日香客上香以及道士做早課都在三清殿中。


    三清殿旁邊有三間房子,一間是道士們以前住的,一間是供客人住的客堂,剩下的一間就是齋堂。


    至於洗澡的地方,這院子裏有一個石缸,道觀都是大老爺們,洗澡沒什麽忌諱,直接在院子裏洗就是。


    因為是道觀,受道教神仙保佑,這裏麵雖然長滿雜草,但是卻沒半點汙穢之氣,站在裏麵神清氣爽,比我們村中要好上不少。


    我和江離在院子裏站了會兒,江離看著院子裏的草以及這道觀屋子裏麵的灰塵蜘蛛網,嫌棄地瞥了瞥嘴,說:“你今天可能要辛苦一下了。”


    我問:“為什麽?”


    江離按住了我肩膀,然後指了指院子,又指了指這裏麵的屋子說:“把雜草清理幹淨,再把屋子打掃一遍。”


    我額了聲:“您呢?”


    江離卻嗬嗬笑了起來:“你難道還要師父我來做這些活兒?”


    我忙說不敢,馬上拿著法劍過去對著雜草劈砍了起來,江離其實也並沒閑著,把我破壞得亂七八糟的院子清理了一遍,將雜草抱到道觀外麵,一把火燒了。


    院子清掃感情之後就是三清殿以及其他屋子,因為人手不夠,我們足足浪費了一整天時間才將道觀裏裏外外清理幹淨了。


    到傍晚已經累得不行,我直接竄進客堂,趴在床上動也不想動,江離站在門口看了看我,然後搖搖頭:“我去山下弄點吃的回來,道觀裏麵有很多禁忌,不要做出玷汙神靈的事情來。”


    “曉得了。”我有氣無力地回應了句。


    江離拍了拍額頭,將他的東西放在屋子裏的桌子上,換上道袍就離開了。


    因為這裏是道觀,我絲毫不擔心會有惡鬼陰魂進來,趴著沒多久便睡了過去。


    睡了也不知道多久,被屋子裏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驚醒,原以為是江離回來了,忙睜開眼坐了起來,一句師父還沒喊出口,就被卡在了喉嚨裏。


    這屋子裏不是江離,站著的確實十來個男男女女的,個個衣著打扮怪異,他們看我的眼神更怪異。


    見我醒過來,指點著我說起了一些我完全聽不懂的話。


    我馬上將旁邊的法劍抓了起來,做出一幅你要是敢上前我就殺了你們的表情。


    他們指點著我,遲遲沒有動靜,我也沒有要動手的理由,隻是被他們這麽指點著,太奇怪了,最後幹咳了聲:“你們是什麽人?這裏是道觀,你們可不要在這裏亂來。”


    我問完話,其中一個較為年長的人上下看了我幾眼後問:“小娃娃,你是從哪兒來的?怎麽跑到這裏來了?這地方已經有人住了,你睡夠了就趕快走吧。”


    這道觀原先是個老道士的,老道士死了之後江離就住在這裏,江離期間雖然離開了,但是這道觀應該也還是他的,況且我也是他帶過來的,這道觀也是我清理出來的,我憑什麽不能住在這裏。


    我還沒開口解釋,又有另外一個人開口對我說了起來:“你趕緊走吧。”


    他們隨後你一言我一語開始驅趕我離開。


    我見江離還沒回來,他們又奇奇怪怪的,有些慌張了,將手指一並,念起了滅神咒。


    滅神咒才念了沒幾句,對麵這些人神色大變,忙喊:“快跑,這小子是個練家子。”


    說完就往道觀的院子裏衝了出去。


    我馬上站起身追了出去,站在門口盯著他們,手指依舊沒有放下來,隻要我現在再念一句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這滅神咒就可以施展出了,到時候他們少說也有一兩個要被這滅神咒滅掉。


    不過江離不喜歡隨意殺人,我也不敢隨便這麽做,就說:“不管你們是誰,這道觀原先就是我師父住的,我師父下山去了,你們趕緊走,否則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聽了我這話,前麵那些人眼睛一瞪,這次更好奇地打量起我來了,眼咕嚕轉了好久,滿臉好奇地問:“小娃娃,你師父是哪個?”


    “江離,江道祖。”我報出了江離的名號。


    他們聽完我的話,稍微呆滯了會兒,然後竟然哈哈笑了起來,其中有幾個人甚至直接往我這邊兒走了過來,也不管我現在在做什麽,走到我麵前伸手就往我頭上摸來,滿臉笑嘻嘻地說:“原來是江道長的徒弟,你師父呢?”


    “你們認識我師父?”我問他們。


    他們恩恩點頭:“我們是這附近的遊魂,以前經常來道觀聽江道長講道,他走了後,我們幫忙守著這道觀,原以為江道長不會回來了,沒想到帶回來了個小娃娃。”


    他們從頭到尾都對我做出什麽過分的事情來,如果有惡意的話,應該早就動手了,我沒有懷疑他們的話,放鬆了警惕。


    他們還準備跟我再說些話,江離這會兒從道觀外麵走了進來,看見裏麵情況幹咳了聲:“你們在做什麽?”


    這些遊魂馬上回頭滿臉敬畏看著江離,而後拱手行道禮:“拜見江道長。”又說,“江道長您是什麽時候回來的?我們都沒發現。”


    江離看了看我,說:“你們先回去。”


    他們也不再多問,退出了道觀。


    等他們走了之後我才問江離他們是什麽人,江離跟我說的,與他們跟我說的如出一轍,沒有什麽差距,隻是江離在這裏的時候結識的一些遊魂野鬼,並不是害人之輩。


    進屋吃完了東西,聊完了該聊的,江離對我說:“休息好了,一會兒跟我去西玄山看看。”


    我們來這裏的目的就是西玄山,恩恩點頭。


    大約晚上九點多鍾,江離在道觀裏麵找了一件比較小的道袍給我穿上了,然後隨他一同往隔壁山上趕去。


    這山上原本是些樹木,不過挖掘的人來了之後,樹木被砍掉了不少,留出了平地,平地上留有不少的帳篷,隻是帳篷裏麵沒有人居住了。


    我和江離在這些帳篷邊上行走,問了句:“他們為什麽晚上不在這裏住著?”


    “有西玄女妖在,他們不敢住在這裏。”


    我與江離說著,走過帳篷往前麵走去,前麵就是挖掘現場了,成堆的新泥堆在旁邊,中間已經挖出了不少坑,隻是沒有我想象中恢弘大氣的墳墓。


    我和江離站在這坑邊,覺得跟我想的有些差距,未免有些失望,說:“這裏就是鬼穀子的墳墓嗎?”


    江離搖搖頭:“當然不是,我也隻是在道觀老道長那裏聽說這西玄山中可能就是鬼穀子的墳墓,不過具體是不是,無人知曉。除卻鬼穀子墳墓之外,這裏還是南宋的一處戰場,看樣子,是我們多慮了,他們並沒有挖出鬼穀子的墳墓,隻發掘了南宋戰場。”


    我現在好奇的東西隻有兩個,一個是西玄女妖,一個就是鬼穀子,既然鬼穀子的墳墓還在山中沒有被挖出來,那西玄女妖就成了我的關注點,於是問江離:“西玄女妖在哪裏?沒見著她啊。”


    江離站直了身子看了看四周。


    晚上有點月光,能看見周圍約莫二十米之內的東西,四周除了樹木就是新泥了,根本沒其他東西,不過江離給我支了個招:“你撿四塊石頭,一塊接著一塊往地上丟,西玄女妖聽見聲音就會出來了。”


    我好奇到了極點,馬上彎腰撿起了四塊石頭,然後問江離:“西玄女妖厲害嗎?萬一她出來了,你不是她對手怎麽辦。”


    江離嗬地一笑:“你師父永遠是最厲害的。”


    有他這話我就放心了,馬上將手裏的四塊石頭一塊接著一塊往遠處丟了出去。


    咚咚咚咚!


    四塊石頭落地,聲音傳遍了整個林子,我屏住呼吸看向四周,卻依舊沒有看見西玄女妖。


    正要跟江離說,西玄女妖沒有出現時,到喉嚨邊上的話被卡了回去。


    一道白色的靚麗身影,出現在了林子的東邊,目光堅定打量著我們。


    皎潔月光下,她的白色長裙飄舞,順帶著長發飄飄,我當時就呆住了,拔弄了江離一下說:“她好漂亮。”


    江離笑了笑:“她的丈夫戰死在這處戰場上,她在戰場上等了一千多年了,但凡聽見跟馬蹄相似的聲音,就會出來查看是否是她丈夫騎著戰馬歸來了,後來有遊方道人發現了她,就把她稱作西玄女妖,漂亮吧?”


    我恩恩點頭,她真真切切是我到目前為止見過的最好看的一個人。


    江離饒有興致地點了下頭:“我也這麽覺得,不過你應該想想,怎麽跟她解釋馬蹄聲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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