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判官一臉沉思,鐵麵的樣子,看不出來他臉上究竟是什麽意思。


    我和林永夜都等著陸判官的反應,可他卻突然沉默不語,一直盯著手中的茶杯,看了好久,一動不動。


    我和林永夜麵麵相覷,擔心是不是說錯了話,或者陸判官就根本沒有想過要幫我們,心裏麵燃升起了無數擔心的念頭。


    這時,約莫有兩三分鍾,這陸判官才打破安靜,說了句,“這事情不簡單,我會去調查。我身為四大判官,就會依照陰司法典,賞罰分明,秉公辦事。”


    這時陸判官從案前站起身來,緩緩走到我們麵前,“把衣服換了。”


    陸判官隨後拿了兩件童子服遞給我們,他告訴我們偷穿其他人的衣服,一旦被發現了,就別想伸冤了,他這裏有兩件童子服,穿上以後,就算是碰見陰差辦事,都會給他陸判官的麵子。


    我心裏明白,這陸判官真是麵冷心熱的好人,陰司裏這樣的人確實不多,他讓我們穿他府邸的童子服,外人看來,就會認為我們是判官府邸的人,四大判官在酆都城的地位非同小可,一般人是不敢輕易招惹。


    我們剛把童子服換下,外麵就吵吵鬧鬧,說要報案。


    我和林永夜一人一邊,站在陸判官身側,兩個鬼童子急急匆匆的闖了進來,噗通一聲就跪在陸判官麵前,“李大人,有人拿了我們的官服,請李大人明察此事!”


    我和林永夜目視一對,心虛的很。


    陸判官恩了一聲,指著一旁的衣服說,“你們的衣服掉在湯池裏,是我的兩個童子幫你們找到了,快拿去吧!”


    陸判官沒有把我們偷拿衣服的事情抖落出來,反而還說是我們幫了它們,這反倒讓我一陣臉紅,有些不好意思。


    兩個童子一臉興奮,連忙說,“謝謝兩位小哥哥!”


    陸判官倒也沒說什麽,讓他們拿了衣服就趕緊走人。


    陸判官告訴我們,今天四大判官要去仙樓,他會帶著我們一起,不過讓我們不要說話,就以他的童子名義而去。


    仙樓實際上是重要官員才能去的地方,和酒樓沒有太多區別,也是吃飯喝酒。但是酆都城,不是什麽人都可以享受食物,普通陰差以及亡魂,都是不吃東西的,它們頂多聞香,但是沒有資格進食。


    而七十五司是所有重要官員中位分最低的,他們有進仙樓的資格,但是隻能在一樓。十大陰帥進仙樓可以到二樓進食,但是決不允許上三樓,也是為了避免各階層官員消息走漏,以及讓這些人知道尊卑有別。十殿閻王可以進四樓、四大判官可以進五樓,而五方鬼帝用餐時,所有樓層都不讓人進,這就是區別。


    相比之下,陽間的生活就沒有這麽複雜,酆都城本就沿襲古代製度,所以各種規矩不能理解也是很正常的。


    我們跟著陸判官一路在到仙樓,仙樓裏確實沒有陰森嚴肅,倒也很熱鬧,燈紅酒綠,一樓是最嘈雜的,人聲鼎沸,各路官員嘻嘻哈哈,飲酒高聲闊談,與普通人並沒有什麽卻別。


    上了二樓,相對於比一樓安靜的多了,但也熱鬧的很,而且我發現一樓的菜係和二樓的菜係明顯也有區別,難道這就是官職不同,所以享受的待遇也會有所不同?


    我們一路跟著陸判官上樓,越到上麵,就越安靜。


    直到走到五樓,五樓裏是一間大的廂房,裏麵擺著各種美味佳肴,不比陽間的東西差,我原以為陰司吃飯估計吃的很可怕,這確實出乎我的意料。


    一個圓形桌子,主坐上坐著的是崔判官,他的地位最高,掌管陰律司,也是武成王最信賴的人,四大判官名聲在外,雖然讓人聞風喪膽,但有一半的人怕的是崔判官。


    坐在崔判官左手邊的是賞善司的鍾判官,他身材相對於最胖,麵容憨笑可掬,並沒有那麽可怕。坐在右邊的是罰惡司李判官,也就是我們正在找的那個人,他濃眉大眼,麵目猙獰,眼珠子隨時會瞪出來,看著滲人的很。


    陸判官隨後坐下,我和林永夜站在他的身後,學著鬼童子的行禮方式,與其他三個判官禮畢,崔判官抬眼朝我們看去,“你也帶童子了?”


    陸判官笑了笑,“這幾天各方父母官的親戚多,全往我們這裏放,一會就輪到你們了。”


    鍾判官聽了樂嗬嗬的笑起來,手裏夾著一粒花生米放在嘴裏咀嚼,一邊說,“今時不同往日,都是拉關係,現在的酆都城,一大半的人我都不認識。”


    一旁沉默寡言的罰惡司李判官突然開口,“最近不太平,你們注意分寸。”


    陸判官朝我們看了一眼,又轉頭問李判官,“怎麽不太平了?”


    李判官諱莫如深的說了句,“上麵有大動作,讓我抓了幾個人,我也不清楚原因,反正鬧的凶,最好別灘這趟水。”


    崔判官突然咳嗽兩聲,李判官這才停了嘴,閉口不提了,又換著話題說了些其他不痛不癢的事情。


    李判官不清楚發生了什麽,崔判官肯定知道,這幾個判官做什麽事情,都要經過崔判官之手。


    我本來以為他們的話題就此結束,崔判官卻突然問了句,“老李,那件事情處理好沒?”


    李判官搖搖頭,“姓林的什麽話也沒說,用刑嘴巴還是緊,啥也問不出來。”隔了一會,李判官又突然想到什麽,問崔判官,“不是說他兒子會上鉤,怎麽半天還沒消息。”


    崔判官恩了一聲,“等。”


    林永夜嚇得臉色慘白,我生怕他繃不住情緒,直接衝上去找李判官麻煩。


    一直到他們吃完飯後,他都忍住了,我們跟著陸判官回到察查司。


    陸判官讓林永夜趕緊走,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這一定是個陷阱,他們抓走林家英,目的應該是為了讓林永夜上鉤。


    這時我才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江離安排林永夜去高人那裏拜師學藝,所以陰司的人找不到他,為了找到林永夜,夜遊知道我和江離在鎮上,所以他們想出了一招讓林家英消失,這樣江離一定會告訴林永夜他爹的事情,林永夜救父心切,就一定會來酆都自投羅網,所以一旦林永夜踏進酆都,就中了他們的圈套。


    此時的我又陷入了一種困境,他們為什麽要大費周章的抓林永夜,林永夜到底有什麽秘密?


    我問陸判官,為什麽陰司的人要抓林永夜,他明明就是個孩子。


    陸判官歎了口氣,“越往上,越複雜,你們不懂也是情理之中。孽鏡台中,林永夜顯示的是一滾清水,所以我知道他絕不是惡人,這才是我為什麽要幫你們的原因。這幾年,上麵一直情緒不穩,做了許多不通情理的事情,我雖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心裏清楚的很,他們是為了自己,所以孩子們,你們趕緊走,不要讓他們發現了。”


    我扭頭看著林永夜,我知道他此時的心情是極為複雜的,明知道這些人設了一個陷阱等著他跳,可是他又糾結明明知道他爹就在酆都城被人囚禁,騎虎難下,不知道該怎麽選擇。


    一旦他選擇離開,他就會背負不孝,一旦選擇繼續,也許賠了夫人又折兵。


    見林永夜臉色慘白,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別擔心,我們先去找江離。”


    林永夜突然一臉嚴肅,眼神深邃,低聲問我,“如果現在在酆都城被困的人是江離,你會怎麽選?”


    我心裏一沉,低下頭,“我曉得了。”


    我和林永夜告辭了陸判官,準備離開。


    我們心裏明白,陸判官是個好人,不想連累他,至於尋找林永夜他爹的事情,不能不管。


    從李判官的口吻裏,如果沒猜錯的話,林永夜他爹應該是在地獄裏,接受拷問,隻有那裏才有刑罰。


    而我們接下來要去的,就是十八層地獄。


    十殿閻王分別掌管一方地獄,地獄一共十八層,而最後的八層是在陰司更高的人手裏,而不是這些十殿閻羅了。


    據目前所知,隻知道林永夜他爹在地獄,卻不知道到底在第幾層。


    這件事情,確實讓我們有些苦惱。


    十八層地獄的“層”不是指空間的上下,而是在於時間和刑法上不同,尤其在時間之上,而第十層地獄的一天,相當於外麵的十年,一旦我們去了第十層,後果將不堪設想。


    雖然之前江離都告訴了我們,而林永夜似乎根本就不在乎,一心隻想救他爹出來。一路沿途,我們披著童子官服沒有人來阻擋我們。


    去十八層地獄的途中,我們來到奈何橋。


    奈何橋的事情除了江離告訴我們以外,以前我爺爺也經常提起,喝了奈何橋的水就可以忘記一切,進行輪回,我原本以為這奈何橋的河池應該很寧靜。


    在我們麵前的,是一片血河汪洋,充滿了一股血腥味,極其刺鼻,四周還不斷有亡魂發出淒厲的慘叫聲,而這片血河之上,有一個窄橋,又窄又險,橋上的亡魂本來就多,擠來擠去,不計其數的從橋上紛紛掉落,有不少的亡魂掉進這血河之中,染成血人,看上去極其可怕。


    青石橋麵,五格台階,橋西為女,橋東為男,左陰右陽。


    我拉著林永夜走上奈何橋,我們基本上不敢走的太快,橋路太窄,前麵有不少亡魂窸窣掉下血河之中,身後又來了一撥亡魂,進退兩難,生怕被這些亡魂擠了下去。


    此時的血河也開始急湍了起來,大概是亡魂掉落的數量越來越多。我心裏一沉,讓林永夜走快一點,後麵的亡魂越來越多,已經開始互相擠兌了。


    我正準備開口,突然身後被用力一擠,我身體重心一空,我根本來不及抓住任何東西,就被身後的亡魂,猛的推了下去,直接從橋上翻了一圈,掉進血河之中。


    我撲騰了半天大喊,“救命!”,血河之中無數的亡魂朝我撲來,似乎他們十分厭惡我,故意用力壓我的頭,將我悶在血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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