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永夜一直取笑我,當時的我畢竟是個小孩子,哪裏懂的喜歡和愛到底是什麽意思,隻曉得被人喜歡了,就要結婚,就要生娃娃,其他的啥子都不曉得。


    所以當時這個紙人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我是沒感覺的。


    而我的心裏隱隱約約有些害怕,雖說這個紙人是救了我,不過她沒有畫上眼睛,怎麽就自己活了。


    我一臉警惕的看著這個紙人,幹脆問她,“紮紙人不是要點了眼睛才會活,你到底是什麽回事,從實招來!”


    大概是我的語氣有點凶,我當時隻是因為害怕所以才這樣說話,不過紙人似乎覺得委屈,低著頭聲音略有幾絲哀傷,“陳蕭……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當日你們屋子裏還有個人,是他讓我活過來的,然後我就跟著他一塊跑出來了,他告訴我你們要燒我。”


    聽她的意思,二爺爺屋裏,還有別人,而且這個人肯定有問題,我二爺爺出事情估計也跟那個人有關係,看來是有人要整二爺爺。


    “那個人長什麽樣子。”我繼續問她。


    她告訴我,“感覺人很好,特別親切,兩個眼睛,兩隻耳朵,一個鼻子,一個嘴巴。”


    我和林永夜當時就石化了,這倒也是,畢竟她是紙人,和人所接觸的不一樣,形容起來也越發困難。不過要是真的有人躲到二爺爺屋裏,二爺爺怎麽會沒有察覺。


    既然找到了紙人,我和林永夜也不便繼續逗留,我全身也都濕透了,必須趕回家好好洗澡換身幹淨的衣服。


    回二爺爺家的一路上,這紙人都一直跟著我。她讓我給她取個名字,她說不喜歡我直接喊她紙人,她覺得不好聽。


    我左思右想,隨口說了句,“那就叫小晴吧。”


    說實話,我真的沒有認真的取名字,我本來就覺得,一個紙人,有什麽好取名字的。所以‘小晴’二字,都是我隨口一喊,覺得順溜,好不好聽我都沒想過。


    可紙人卻一臉的興奮,開心的不得了,一路上,一直念著,“小晴……小晴……我以後就叫小晴了。”


    回到二爺爺屋裏,二爺爺見我帶了一個紙人回家,差點沒從床上跳起來打死我,一個勁的讓我趕緊把紙人燒了,都成精了,哪裏能留在陽間。


    我把我今天遇到水鬼差點被淹死,是小晴救了我的事情告訴二爺爺。


    二爺爺臉色沉的厲害,抬頭看了一眼紙人,又意味深長的說,“本就不是陽間物,留不得。”


    小晴似乎有點怕二爺爺,幹脆躲在我身後,哆哆嗦嗦的有些發抖。


    林永夜在一旁,打著幫腔,“爺爺,我覺得這紙人留在陳蕭身邊也沒什麽不好,從今天的事情就可以看出,她是好人,她不會害陳蕭的。”


    小晴聽到這句話,也說了句,“我不會害他的!”


    可是二爺爺心裏放心不下,他知道陰司的哪些事情,所以他總認為這些突然出現在我身邊的人,不一定就是安全的,說不定就是專門等我鬆懈的時候,再來對付我。


    不過迫於我們大家都強烈要求保住紙人的事情,二爺爺最後還是鬆口了。


    當時我也順便問了二爺爺,最近他屋裏有沒有進其他人。


    二爺爺想了想,“前前後後,村民們也來看過我,畢竟我沒怎麽出來,村裏大小事情,他們還是要來找到我。”


    二爺爺這話一說,範圍就變得更加大了,村子裏雖然不比鎮上人多,可也是好多戶的問題,要想找到還二爺爺的人未必容易,我也不可能帶著個紙人跑到別人家裏,然後讓紙人來認人,說不定別人覺得晦氣,直接把我轟走了也不是沒可能。


    要是此時此刻,江離在我身邊該多好。


    到了後半夜,我本來睡得半夢半醒,突然聽見有人在外麵走動。


    我走下床,偷偷開了一個門縫,往外一看。竟然看到有個黑影從二爺爺屋裏走了出來,我立即打開門衝拉過去,那黑影跑的極快,我根本就追不上去。


    我當時心裏一緊,祈禱二爺爺千萬不能有事。


    我走到二爺爺屋裏一看,二爺爺正躺在床上睡覺,我朝他走了去,“二爺爺。”我試著喊了聲。


    沒有回應。


    “二爺爺,你醒了沒?”我繼續喊。


    還是沒有回應,一動不動。


    “二爺爺,你醒醒。”我放開了嗓子喊他。


    仍然沒有回應。


    我嚇得雙腿一軟,趕緊走到二爺爺床前,隻見二爺爺已經斷了氣。


    我使勁搖著二爺爺的身體,他一直沒有反應,我甚至認為他是在故意逗我,裝樣子。


    可是我搖了他很久,他都沒有反應,身體冰涼,沒有一絲體溫。


    我憋了好久,還是忍不住的哭了出來,我原本認為,陳家人雖然一個二個都離開了,至少二爺爺還在我的身邊,二爺爺今年雖然蒼老的快,可是他畢竟還在。


    如今,我在這個世界上的親人。


    都離我而去了。


    那一天,我從晚上,一直哭到了白天。


    二爺爺的喪事還是隻能讓我來操辦,也放炮通知了村子裏的人,二爺爺一死,靈堂也熱鬧了起來,不是因為二爺爺人氣高,純粹是因為他是村長,村子裏的人必須來。


    村子裏的老人,到了年紀都會給自己提前準備好棺材,二爺爺也是一樣,我把他放進準備好的棺材裏。


    喪禮進行到一半,一個村民突然大叫了一聲,然後雙腿哆嗦,“這……”


    我趕緊朝他走去,他站在二爺爺棺材旁邊,臉色嚇得慘白。


    我二爺爺躺在棺材裏,穿著一身喪服,腳上穿著蛤蟆鞋,並沒有其他問題,隻是他眼睛睜開,圓鼓鼓的,略帶一絲凶惡感。


    “老人家怕是死不瞑目,肯定是有啥子心願未了。”另一個村民說。


    隻有我清楚,這村子裏有人在害二爺爺,而我一定會親手把凶手找到,讓二爺爺死得瞑目。


    我抓著二爺爺冰涼的手,在他耳邊說了句,“二爺爺你安心走,我一定會找出害你的人。”


    這話音一落,二爺爺果真把眼睛給閉上了。


    二爺爺一死,陰司的黑白無常肯定要上來抓人,我提前安排讓遊屍王守著林永夜,不讓任何人靠近林永夜,萬一陰司是打著帶走我二爺爺的旗號,順帶著帶走林永夜,這就出大問題了。


    我事先準備好了陰陽錢,還有香爐。


    黑白無常列入十大陰帥之列,而陰司派出了十大陰帥前來捉拿林永夜,這事可不能兒戲,我要隨時警惕,我答應了江離,要保護好林永夜,就絕不會讓他出亂子。


    到了晚上,村民們逐漸散去,我以今天會下雨為由,讓守夜的幾個人也跟著回去。


    隔了一會,門口緩緩走來兩個人。


    一個帶著高聳的黑帽子,一個帶著高聳的白帽子。


    白無常則笑顏常開,頭戴一頂長帽,上有“一見發財”四字;黑無常一臉凶相,長帽上有“天下太平”四字。


    二人大搖大擺的朝我走來。


    我上前走去,一臉客氣的行禮,“見過七爺、八爺。”


    白無常名叫謝必安,人稱七爺,黑無常名叫範無救,人稱八爺。黑白無常二人關係十分鐵,形影不離,不隨時間的變化而變化,兩人的關係,就連崔判官都沒法,所以辦差事都是兩個人一起來的。


    這兩個人,長相十分清秀,倒也不像是別人口中的駭人形象,隻是他們身高三尺,我必須仰著頭才能看清楚他們的臉。


    白無常一臉笑盈盈,“小兄弟,懂的不少呀!”


    黑無常在一旁嚴肅的很,半天才說了句,“恩。”


    兩人直接走到我二爺爺的棺材麵前,拿出一個鐵鏈手腳拷,往上一套,我二爺爺的魂直接被他鉤掛在了鐵鏈子上。


    江離跟我說,人吃飯,鬼聞香。勾魂使者和黑白無常,一個是城隍廟的,一個是酆都城的,他們都要靠聞香補充能量,但是陰間對勾魂使者頗為苛刻,他們很難得到足夠的香燭,但是黑白無常就不一樣了,給他們香的人比較多。


    我轉身焚香,一股香氣朝它們飄去,我靜觀其變,見他倆隻是微微一笑,這次我拿的香可是從江離那裏拿來的,江離藏的嚴嚴實實,肯定是好香,二爺爺畢竟是要跟著他們走,隻希望它們在路上可以對二爺爺好點。


    突然黑無常朝我走來,一把掐著我的脖子,一臉凶狠的嗬斥,“這香是從哪裏來的!”


    我被他掐的憋住氣,黑無常的力氣極大,差點沒把我掐暈了過去,好在白無常說了句,“這是個小娃娃,你使這麽大力!”


    黑無常才緩緩鬆開我,我告訴他們這香是從我師父那裏偷來的,有什麽問題嗎?


    白無常皺了皺眉,告訴我,“以後不要用這香了,這香有招魂聚靈的味道,可以改變心智為你所用,見你是個孩子,我們不追究,要是你要用這香給其他陰差,被他們發現了,你沒好果子吃。”


    這番話著實讓我意識到這香的非同小可,難怪江離把它藏的那麽嚴實,那天我作法的時候,也是用的這個香,難道是因為香的原因,讓小晴對我有好感嗎?


    我一臉抱歉,趕緊把準備好的陰陽錢遞給黑白無常,“兩位大哥,我二爺爺孤苦伶仃,路上沒個照應,我知道城隍廟裏有他的朋友,你看能不能行行好,帶他去城隍廟,而不是酆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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