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城堡地底深處的囚室,陰暗潮濕不見一絲亮光,弗根在監牢守衛的引領下見到他的父親,父親蜷縮著身子目光呆滯地靠在牆角,看上去非常憔悴。守衛打開牢門,解除他身上的沉重枷鎖,“國王特赦,你自由了。”守衛說,“快隨你兒子出去吧!老家夥。”


    “混帳東西。”弗根王子的下屬蒙敖將軍聽罷憤怒地掄起拳頭,“老子要教訓教訓你這個無理的家夥,讓你知道什麽叫尊卑。”他板著黑臉說道,滿嘴的酒氣。


    “哎喲!好嚇人。”守衛說,“來來來,往頭上打。”


    “住手。”小王子弗根嗬斥道,“這裏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王子殿下,是他無理在先。”蒙敖將軍被阻止後急得暴跳如雷,“不教訓他對不起我的拳頭。”


    “我娘可沒教過我什麽理數。”守衛粗俗地說,“他娘的!你見過殺豬的還會跟豬說好話麽?看押個囚犯還要搞得跟個娘們似的,那還不如穿上裙子跳舞。”


    科林大人聽了笑出豬叫聲。


    王子盡力忍住笑意,“我們始終是客人。”王子告訴他,並按壓住他粗壯的手臂,“哪有客人動手打主人的道理,將軍怕是喝醉了。”他說。


    “哎喲!你們的王子就比你這塊黑炭有禮貌多了。”守衛慢條斯理地說道,“我乃是奉國王之命看守此地,囚犯就是囚犯,哪來什麽大人小人的區別,都他娘的是黑炭。”說完他便轉身哼著小調離開了。


    待守衛離開後,弗根和他的屬臣依次進入囚室,“父王,讓您受苦了。”弗根王子麵帶慍色地說,“兒臣這就帶您離開這兒。”


    父親抬頭有些無力地看著他,隨後悲痛的嘶嚎起來,“兒呐!”他痛楚地說,“全城十萬軍士因我而死,我對不起族人,對不起整個蘇代爾。”


    “戰爭必然有傷亡,他們死得光榮。”科林大人蹲下身子扶起老王,“蘇代爾將永遠銘記他們的英勇。”


    “這不是父王的過錯。“王子咬緊嘴唇,眼神中露出一絲憤恨,“血債定要血償,我永遠不會忘記。”他握緊拳頭,尤如那一刻在臉上寫下堅定的絕心。父親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給怔住,在父親離開蘇代爾駐軍黑城堡的三年前,他還是一番少不更事的模樣,那時的他在父親眼裏就是一個調皮搗蛋的壞小子,所以父親特別要求他和群臣們一起上朝聽政,一觀王室法禮,讓他學著做好一個王上,而他則對父親的安排毫無興致,不是在朝堂上亂竄,就是當著眾大臣的麵在父親的王座上呼呼大睡,他的表現總是讓他們啼笑皆非。然而如今,父親見著的卻是另一番模樣,幾年不見,他的體格已日漸強壯,身高也幾乎與父親齊肩,更為重要的是他所表現出來的成熟與穩重讓父親怎麽也無法想象,他才僅僅是一個十三歲少年啊。父親有些吃驚地打量了兒子一番隨後才開口說道:“科林大人,王子被你調教得很好。”父親低聲說道,語調有些泛力。


    “我尊敬的王上。”科林大人有禮貌地回話,“王子殿下聰慧過人,老臣不敢居功。”


    “父王向來賞罰分明。”弗根王子對老臣相說,“科林大對蘇代爾忠心可鑒,理應重賞。”他邊說邊轉身麵向父親,“待父親安然回國後,蘇代爾王室能否重新振作,還要仰仗老臣相多出謀劃策才行呐。”


    父親點頭同意,隨後又搖頭歎息,他哀歎地說道:“罷了,如今城池已破,百姓流離失所,你我又被蓋諾的軍隊囚禁於此,蘇代爾再無希望。”他的言辭中充滿了心酸和無奈。


    “我的王上,事情遠沒有您想象的那麽糟糕,何況陛下已經同意還您自由。”科林大人說,“他當著眾人許下承諾,沒有食言的理由。”


    “你稱呼他為陛下?那個殘殺族人的罪人。”父親滿懷疑惑地看著老臣相,又轉過頭瞧了瞧自己的兒子。“連你也如此嗎?”


    “父王,科林大人認為這是權宜之計,眼下我們處於劣勢,不得已而為之。”弗根王子說這番話時偷偷瞄了囚室外一眼,發現並無異常後,他才小聲繼續說道,“老臣相會告知您下一步的計劃,但眼下我們需要換個地方。”說完他便吩咐蒙敖將軍扶著父親離開囚室。


    供來賓留宿的廂房顯然比冰冷的囚室要溫暖不少,幾盞渾濁的油燈看起來飄忽欲滅,微弱的光暈在牆壁四周拉長人們的影子,當有冷風從門縫裏溜進來時影子又變得扭曲,科林大人撥了撥燈芯,燈光又變得稍許明亮,印花紙窗上隔上半個時程便會浮現出一支巡查隊伍的黑影,與此同時還伴隨著他們整齊的腳步聲。弗根王子靠在椅子上有些困意地打了個哈欠,他用手掌微微掩住嘴巴。此時父親已經清洗完畢,換上了一身整潔的衣服,他出來時瞧見正趴在桌子上大聲打著呼嚕的蒙敖將軍,“他睡得可真沉。”父親打趣地說。


    “蒙將軍向來如此。”科林大人笑著回應他。


    “叫醒他吧!”弗根王子說。


    “除非著火了。”科林大人風趣地說,“否則您是在為難老臣囉!”


    “蒙將軍太辛苦了,讓他再睡會也無防。”父親對弗根說,“等你伯尼兄長和澤丘衛隊長過來時再叫醒他吧!”


    弗根王子點點頭。然後輕輕挪動有些酸麻的小腿,待下肢逐漸恢複知覺後方才起身走到父親旁邊,他說,“科林大人,把你的計劃都告訴父王吧!”


    科林大人抬頭看了看王子,他遲疑了一下,然後緩緩點頭,“我尊敬的王上……”他正要開口,父親他打斷他,“臣相大人,無需多禮,說重點就好。”他吩咐道。


    “好吧!”科林大人木然地應了一聲,然後對他們說:“當王上的城池陷入困境時,王子便與老臣商議著派兵救援的事宜,新兵招募進展得還算不錯,然而……”老臣相搖了搖頭,他接著說道,“請王上原諒老臣最終放棄了增兵救援的計劃。”


    “父王,這不怪老臣相,是兒子下的命令。”弗根


    王子替他辯護說。“我必須替父王保存實力。”


    “你們做得很對。”父親沉重地點點頭,“敵軍來勢凶湧,新招募的兵士沒經過訓練便派往前線恐怕也隻能是徒增傷亡。”


    “當老臣派出的探子打聽到城池失陷和王上被囚禁的消息時,王子殿下也甚是焦慮。”科林大人注視著他的王,“大王,您的臣民皆如此,沒有人不為您的安危著想。”他歎了口氣繼續說道,“隻是成敗已成定局,誰也天力回天。”


    “我並不因此而責怪你們。”父親靜靜地說,“我蘇代有你這樣一位臨危不亂的臣相豈不是幸事。”他頓了頓接著說道,“王子的表現也不俗,危機時還懂得克製冷靜。”


    發現父親並沒有因此而心生怨埋,弗根忙著接口道,“科林大人並沒因此而閑著。”他說,“我相信他總能找到辦法。”他笑著對父親說,“老臣相的確不負所托。”


    “說說罷,你們是如何說服蓋諾的。”父親問,“恐怕一點小利無法滿足他的胃口。”


    “大王,有件事我必須向你稟明。”科林大人說,“請恕老臣自作主張將您的最愛進獻給了陛下。”


    “你指的是我蘇代爾的財富嗎?”父親囁笑道,“那些金子根本不足輕重,送給他們罷。”


    “大王,欲望並不僅限於財富。”科林大人說,“您的金子必然要送,但隻能滿足一部人的虛榮。”他頓了頓接著說道,“比金子更能擊潰人心的是肉欲。”弗根覺得有理,他朝父親點點頭,父親則看著他們有些疑惑,“直說吧!還有什麽是我不能割愛的。”隔了半晌他才說道,“眼下我一無所有,沒有比這更糟的了。”


    “是伊妮。”弗根忙道。“科林大人認為她的姿色足以迷倒眾人,也能表達蘇代爾願意臣服的決心。”


    父親聽罷立即明白,他哼了一聲說道,“蓋諾打算怎麽處置她。”


    “陛下已經將她賞賜給了喬昂老將軍的小兒子。”弗根王子對父親說,“不日即將送往獨山。”


    “這對我們有何好處?”父親又問。


    “陛下在王室設宴款待群臣時,派洛王子對這樁婚事有些耿耿於懷。”他告訴父親,“科林大人認為可以在派洛王子身上做點文章。”他說。


    父親轉過頭看著老臣相,老臣相神秘地點點頭,“大王,這件事交給老臣來辦就好了。”他沉穩自信地說道。


    “就讓他們去爭罷!”父親的語調有些沉重,他接著問道:“除了這個,還有什麽計劃。”


    “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得告知父王。”弗根王子對父親說,“您想先聽哪一個。”


    “壞的吧!”父親淺淺一笑後說道,“我可不想高興過頭後再被淋上一盆冷水。”


    弗根有些猶豫地看著父親,他吞吞吐吐的說道,“父王,陛下讓我轉告您,待你打理妥當後,記得前往宮庭向他下跪行禮稱臣。”


    父親聽了沉重地歎了口氣,他遲疑了片才木然地應了一聲,“我知道了。”他的口氣冷如寒冰。


    “現在告訴我另一個好消息吧!”父親低聲說道。


    弗根王子調整了語氣,他緩和地接著說道,“眼下我們急需籌集一批資金用於夠買大量糧草,這是個不太好的好消息。”他說,“父王似乎已經變成了窮光蛋,這的確夠頭痛。”


    “蘇代爾鬧饑荒了嗎?”父親脫口便問。


    “並非如此。”弗根告訴父親,他微微撇著嘴說道:“而是眼下我們的將士急需。”


    “我們的將士?”父親不解地問,“哪還有將士,你帶來的不過五百隨從。”


    “父王,您有所不知。”弗根說,“科林大人派出的探子來報,在後山的礦洞發現咋們的將士和黑城堡流亡的百姓。”他停頓了一會兒接著說道,“他們的人數多得足以讓您吃驚。”


    “消息來源可靠嗎?”父親吃驚地說,“還有多少存活下來。”


    “算上民眾至少五成。”科林大人插嘴道,“眼下我們需要想辦法讓他們撤離。”


    “如今蘇代爾已然臣服在蓋諾旗下,將士亦然也是他的子民。”父親說,“不如一會兒我前去見他時請求他赦免。”


    “大王,您怎能如此糊塗。”科林大人說,“陛下的承諾僅限於弱者,如今,您的軍隊雖然潰敗,但卻依然健在,豈不是對他的王座夠成威脅,想必陛下若是知道了決不會坐視不理。”


    父親仔細想了想覺得科林大人所言在理,便發自內心真切地請教道,“那依老臣相之見,又該怎麽辦?”他問。


    科林大人思忖半晌後方才開口回答道,“目前最要緊的是說服陛下率大軍返回南丹郡。”


    弗根王子不太認同科林大人的看法,“即使說服了陛下,他也一定會留下重臣鎮守黑城堡。”他說。


    “那到不是什麽難題。”科林大人提出見解,“我們可以提議讓派洛王子鎮守黑城堡。”


    父親聽了連忙點頭同意,“這主意不錯,就這麽辦。”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科林大人聽出來人正是王子的表兄伯尼,他緊接著便走到門前打開門栓,將大門向兩邊拉開。


    與伯尼一同前來的還有澤丘,騎衛長看起來有些氣喘噓噓,他進門便急不可耐的說道,“大人,不好了。”他說,“我的屬下“加頓”回來時說他們在礦場附近見到一個女孩。”


    “什麽樣的女孩?”還沒等王子反應過來,科林大人便焦急地問。


    “與弗根王子年紀不相上下,在她身上透露著一種高貴的氣息,無論是衣著打扮還是言行舉止都不像尋常人家子女。”澤丘說,“加頓認為她的來曆非常可疑。”


    “不好,那是海倫公主。”弗根王子驚呼道。


    “快!我們必須現在就動身。”科林大人說,“而且要動用另一套方案,但願一切能夠順利。”說完他雙手合十開始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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