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


    圖源:進擊的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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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圖:工口姐姐


    「仲仁。」


    深棲仲仁在吃早餐的時候被叫了名字。


    仲仁是高中一年級的學生,個性不曉得該說是穩重、平凡或中庸才好。因為某些地方給人老成的感覺,所以有時會被班上同學評論為「像爸爸一樣」。


    這是東京都內某處獨棟房屋,深棲仲仁與三位女性住在這裏。換個講法,也可以說是高林三姊妹與一位男性住在這裏。從人數比例來看,這種說法比較能表達現狀。


    仲仁與姓高林的三姊妹同住在這棟屋子裏,理由看似複雜卻很簡單。表麵上是因為房屋中介的失誤所造成的,台麵下則有若幹謎團般的要素。關於這些,仲仁並沒有想太多,但也隻是現在還沒有想到那而已。


    不管怎樣,仲仁在這裏住了下來。而現在,三姊妹的其中一人正在對他說話。


    「喂’仲仁。」


    耳邊傳來一道小學女生特有的、稍嫌口齒不清的聲音,令仲仁嚇了一跳。


    「什麽?怎麽了?」


    「呃,其實也沒什麽事啦。」


    出聲呼喚仲仁的少女——高林裏空雙眼直直盯著他。裏空就讀小學四年級,是三姊妹當中的老麽。雖然是小學生卻老愛擺出大人的樣子,還經常說出讓大人驚醒的話。容貌與體型雖然都是小學生的模樣,但是凡事相當謹慎低調。


    裏空注視著他,開口說道:


    「你感冒了?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


    「想治療感冒的話,最好補充營養與多休息。如果真的很不舒服的話,我建議你今天最好請假。」


    裏空的口吻彷佛在朗讀「家庭醫學」般,有點冷酷,略帶機械感。她很擅長用這種方式說話,這並不是裝出來的,而是她本來就這樣。


    仲仁搖搖頭。


    「不,我沒有感冒,隻是在發呆而已。」


    「之所以恍神,很有可能是因為發燒。」


    「我想……應該不是。」


    他將手貼在自己的額頭上。


    「嗯,沒有發燒。」


    裏空一臉狐疑地望著仲仁。


    「那就好,不過我還是很擔心。」


    「相信我啦。」


    「我是很想相信你,可是……」


    她將視線轉向手邊的白飯與配菜。


    「……就拿今天早餐的配菜來說好了。烤魚讓人聯想到溫泉旅館,所以很不錯。盡管分量對小學生的我來說有點多,但也沒辦法了,不過……」


    裏空用筷子指著烤梭魚。


    「對我而言,這種東西很難稱之為烤魚。因為烤太久以致完全碳化了。由此推斷,它的前世應該是備長炭吧?你覺得呢?」


    仲仁重新看了看桌上的菜。連他自己的份在內一共有四個盤子,盛在上麵的梭魚幹全都烤過頭,變得一片焦黑。而且還不隻是這樣,白飯因為水量錯誤煮得太軟,味噌湯則是味噌分量搞錯所以太鹹。


    「這不是仲仁平常的料理水平,你果然是感冒了吧?」


    「……抱歉。」


    他總算搞清楚狀況,趕緊賠罪。


    「因為我一邊發呆一邊做菜。」


    「仲仁總是做早餐給我們吃,所以我們也不會有怨言。可是,我希望你能了解,之所以清楚指出你的錯誤是為了以後著想。」


    「你說得對。」


    「哎呀,這些菜非常好吃啊!」


    說這句話的不是裏空。是留著一頭長發,看起來很溫和的女性,也就是高林佐惠。


    她麵露微笑,一臉幸福地將做失敗的菜送進嘴裏。她總是給人溫柔的印象,明明是個高二學生,有時卻讓人覺得像個家庭主婦。隻不過與看似主婦的外表不同,她實際上對家事一竅不通。尤其是在做菜方麵,其成果簡直就像核子戰爭過後的地球一樣,所以這個家的家事全由仲仁一手包辦。


    「裏空,你也不要再任性了喔。」


    「可是……要有相當勇氣才能把這些東西當成菜看待耶。」


    「這可是仲仁為我們做的喔。」


    佐惠以婉轉的語氣指正裏空。她認為家庭和諧比任何事都要來得重要。吃飯的時候若是沒有全員到齊她會生氣,而且還會叮嚀進出家門時一定要說「我出門了」與「我回來了」,她的理由是「這樣才叫家人」。


    因此,一旦有誰挑剔仲仁做的事情,佐惠就會叮嚀對方,因為她不喜歡家庭不和諧。仲仁雖然很感謝她,但還是覺得不好意思。


    「不,我做失敗了也是事實啊。」


    「我覺得偶爾吃這種菜也不錯。」


    「雖然輪不到我說這種話,但我覺得就算一次也太多了。」


    「我們很滿足喔。」


    佐惠說完之後往身旁看。


    「澄實,你說對不對?」


    被叫到的少女微微地點了下頭。


    高林三姊妹排行中間的高林澄實向來沉默寡言。雖然是個漂亮的美少女,但話少的程度甚至可以將她比喻成石佛像。仲仁花了好一陣子才理解她的個性本來就是這樣,而不是因為得了某種疾病。


    在姊妹當中,唯獨澄實擁有某些複雜的家庭問題。她與另外兩人沒有血緣關係,但姊妹之間並沒有因此而不和。


    澄實就像機器一樣地動著筷子。


    「……好吃……」


    「看吧!裏空,仲仁做的菜真的很好吃。」


    佐惠一臉驕傲地說著,而麽妹露出複雜的表情。


    「不,我覺得不管怎麽想,都是我對……」


    「要聽姊姊的話喔!」


    佐惠斷然說道。平常的她雖然捉摸不定,但也有這般倔強的一麵。


    另一方麵,仲仁則是深深地反省著。


    「晚餐的時候我會注意的。」


    「如果不是感冒,為什麽會發呆?」


    裏空問道。幾乎不碰那條全黑的魚。


    「因為學校成績退步嗎?」


    「又還沒到考試的時候。」


    「被老師罵了嗎?」


    「都高中生了,還被罵也太不長進了吧?」


    「那到底是為什麽?總覺得應該是跟學校有關係。」


    「算是吧。」


    仲仁這麽回答,他現在還不打算說出來。


    其實他被告白了,而且對方還是班上的女生。


    那是昨天的事。仲仁忽然被木之原高中一年五班,也就是自己班上的女生甲元帆南叫出去。


    正確說法是被帶去一個沒有人的地方,不過對他而言沒有什麽差別。總而言之,對方在那個地方對他告白了。


    「你可不可以跟我交往呢?」


    看起來不像在開玩笑,感覺也不像是懲罰遊戲。帆南一臉認真,而且現場狀況與惡作劇的情節也相差甚遠。


    仲仁沒有問她「咦!為什麽?」與其說這樣很失禮,不如說他很驚訝。人類一旦遇到意料之外的事情,腦子就會停止運作。


    她一直盯著他的臉,既沒低下頭也沒有移開視線。帆南生性大膽,傳聞說她在練習武術,自願擔任圖書委員候選人這件事反而比較像個謎。


    仲仁心跳加速地看著她,那雙往上吊的眼睛很有特色,個性感覺有點倔強。話雖如此,卻沒有刀刃般的咄咄逼人感,反而該說她讓人覺得是個溫和的人。


    帆南再次開口詢問:


    「如何?」


    「嗯……這個……」


    仲仁很勉強地吐出了幾個字。相較於對方希望與他交往的願望,


    這根本不算是回答。與其說他對戀愛沒有免疫力,倒不如說聽到漂亮的同班同學的告白,讓他嚇了一跳。


    必須再多說些什麽才行。這種情緒在身後推著他。


    「你……你跟我這種人在一起好嗎?」


    「我覺得自己非深棲同學莫屬。」


    帆南的回答很明確。


    「……」


    仲仁隻能眨著眼睛。


    帆南則是手扠著腰。


    「唔?對深棲同學來說太突然了嗎?」


    她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地說著。


    「我本來也很擔心突然告白不知道會怎樣,但一直煩惱下去也不會有進展,所以才下定決心說出來的。我這個人最不喜歡累積壓力了。」


    她說的一點也不含糊。雖然應該沒有事先練習過,但依舊很有勇氣。


    「不過我也知道深棲同學現在還無法回答。就算我們都是圖書委員,你也會覺得困擾吧。所以,盡管我希望能趕快聽到你的回答……但等之後再告訴我也可以。」


    帆南這麽說道。仲仁從壓力解放、感到安心的同時,也開始擔心了起來。


    「咦……可是,甲元同學無所謂嗎?」


    「看你這麽為我擔心,害我好想現在就知道答案。」


    她說完之後笑了 一下。


    「不過,還是等之後再回答好了。這種事雖然讓人掛念,但也很快樂,真的很快樂喔。」


    她點點頭,彷佛想讓自己認同一般。那動作看起來有模有樣的。


    「我想聽到你的回答,所以請你盡量快一點喔。」


    「嗯……」


    「謝謝。」


    帆南再度露出一抹微笑就離開了。


    這就是昨天那件事的來龍去脈。這件事情他並沒有對任何人提起。


    該怎麽回答帆南?他還沒有思考。不用想也知道隻有yes或no這兩種答案,但他就是無法做出決定。


    這很直接地反應出他缺乏經驗。在仲仁不算長的人生中,這是他第一次被告白。幼兒園的時候雖然很流行玩「 要當〇〇的新娘」,不過那根本不算告白。


    正因為是第一次,所以衝擊也很大。搬過來才發現高林三姊妹在家裏的時候當然很驚訝,但是被告白的訝異程度也不小。正因如此,他昨晚沒有睡好,早餐才會做失敗。總之,仲仁決定「先思考自己能思考的事」,不過這也等於是將事情往後延。


    就算以這種「心不在焉」的狀態與裏空及佐惠說話也靜不下心,因為心思總會飛去其它地方,也難怪會被懷疑是感冒了。


    一直觀察著仲仁的裏空說了句:「不是感冒就好,如果是心理上的疾病還是早點找人商量,或者去看醫生吧。」跟小學女生商量也很奇怪,但能與他正常對話的隻有裏空了,所以也沒辦法。


    佐惠依舊不停說著:「仲仁不管做什麽菜都很好吃。」仲仁很清楚自己做失敗了,所以根本不可能會好吃。但她看起來卻一臉滿足的表情,是因為顧慮到仲仁的心情,還是味覺不正常?他覺得應該是後者。


    說到沉默少女澄實,她此時正停下動作盯著仲仁。


    「……」


    她一停下動作,就真的靜止了。視線毫不動搖,眼睛連眨都沒眨一下。


    與其說是互相瞪視,倒不如說是被cg盯著看,仲仁覺得很疑惑。


    「怎、怎麽了嗎……」


    「……」


    「呃……澄實?」


    「……總覺得……」


    總覺得什麽啊?就在他這麽想之際,澄實又繼續說了下去。


    「你有一些……不能對我們說的事……」


    仲仁嚇了 一跳。澄實的意思是「你隱瞞了無法說出來的事情吧」。她還真敏銳。


    曆經前幾天的約會與那時有點不好意思的事件,澄實似乎有所改變了。雖然仲仁根本無從分辨,但依照裏空的說法似乎是「多了人味」,隻不過沉默的個性依然如故。


    的確,她本來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現在卻開始觀察起仲仁的態度,認識的時候她還沒有這樣。


    澄實直直盯著仲仁。


    「是什麽……」


    她在問是什麽事。現在當然不能回答。


    他故意粗魯地吃著飯。


    「這個嘛,有很多事啦。」


    「很多事……」


    「高中男生很麻煩的。」


    仲仁本想藉此打住話題,不過卻沒辦法如願。


    「難道是……」


    澄實以相同的口吻說出了推斷。


    「女人……?」


    佐惠與裏空立刻轉向仲仁。


    「哎呀,仲仁在煩惱女人的事嗎?」


    「女性問題?你這男人跟周刊雜誌一樣。」


    她們各自說出了感想。因為是正確答案,所以他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


    「少囉唆。」


    仲仁決定先裝傻再說。


    「有很多事情啦。」


    佐惠與裏空暫時閉上了嘴,不過這並非連心裏的疑惑也一並消除了。


    「是這樣呀?仲仁因為女人的事情……」


    「道德觀念還真差……」


    兩人散發出的感覺不太友好,還比較接近生氣,但不是暴怒而是有點生氣。


    「你因為女人的關係惹出什麽麻煩了?」


    佐惠開口詢問。


    「與黑道有關嗎?」


    「什麽跟什麽。」


    仲仁回答。裏空也與姊姊同調。


    「需要一大筆錢是嗎?雖然我們會盡力幫助你,但提到錢就能力有限了。」


    「跟流氓才沒關係。」


    他急忙否認。


    「該不會是中了仙人跳吧?」


    「你居然知道仙人跳這種老詞匯。」


    「你也是啊。」


    仲仁擋下裏空的話,繼續解釋。


    「再過一陣子也許會有事情要跟你們說,不過現在沒有。」


    「既然這樣就算了。」


    佐惠放下筷子,她已經吃完飯了。


    「可能的話,我希望你盡早把煩惱的事情提出來商量,我們不會覺得困擾的。」


    「是不是因為——我們是家人?」


    「因為我想知道。」


    「……」


    總覺得她有點像家庭主婦。雖然外表就已經給人這種感覺了。


    早餐席間的話題不知不覺就這樣結束了,接下來收拾餐桌與洗碗盤是仲仁的工作。


    他也會在這個時候順便把便當準備好,也就是把早餐剩下來的菜裝進去。這麽做雖然有點小氣,不過另外還有三位家人,所以總得在某些方麵節約。


    仲仁將便當盒放到其它地方,以免洗碗盤時的洗碗精與水花濺到上麵。


    「嗯?」


    他不經意地抬起頭,看見澄實站在一旁。


    她把自己用過的餐具放進廚房水槽,然後盯著仲仁看,動作就跟吃飯的時候一樣。


    「怎麽了?」


    「……剛才說的女人……」


    她小聲地嘟噥著。


    「是班上的人嗎……?」


    他再度嚇到。澄實的直覺未免也太準了,不過就那麽幾句話,她是如何將推論導向正確解答的?


    澄實凝視著仲仁,令他一陣慌張。


    「不,這、這個嘛……」


    「……」


    「……原來如此……」


    她輕聲說完之後就返回自己的房間。


    仲仁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明明什麽也不打算說卻被發現了。帆南的名字並沒有曝光,所以也不算完全被


    知道,但再隱瞞下去已經沒有意義了。


    話雖如此,他也覺得這時向大家說出一切很奇怪,畢竟連他自己都還沒有消化完畢。


    他準備好三人份的便當(裏空有營養午餐所以不需要),一邊煩惱著一邊準備上學,然後朝大門走去。


    那裏隻有兩個人,是佐惠與裏空。


    仲仁正想提出疑問,裏空便搶先開口了。


    「先跟你說,澄實已經去學校了。」


    「我是有叫她跟仲仁一起走啦。」


    佐惠接著說道。仲仁與澄實同樣就讀木之原高中,一起上學很自然,而且實際上也是這麽做的。但是,澄實卻沒有告知他一聲就先出門了。


    「她那種個性讓人無法完全搞懂,但她好像在鬧別扭。」


    裏空說道。


    「你又說了什麽惹她生氣嗎?」


    「我沒有惹她生氣啊。」


    廚房裏的對話果然有點糟嗎?盡管說得含糊不清,最後依舊適得其反嗎?


    「原本應該與澄實一起上學,卻在瞬間搞砸了,仲仁真厲害。」


    「……我應該向澄實道歉嗎?」


    「不,澄實隻是在賭氣,不用管她,沒多久就會恢複正常了。」


    「總覺得裏空似乎很高興。」


    「與其說是高興……」


    小學女生說了下去:


    「澄實不曾像這樣表露出情感,所以我很感動。因為對象是仲仁,所以她變得很率直。」


    「是呀,跟仲仁在一起似乎對她有好影響。」


    佐惠也表示同意。看到她們兩個人一起插嘴搶白,或許理由真的是這樣吧。


    他說了句「若是鬧別扭就不算好影響了啊」並走出家門。說完才發現,這句話根本沒有意義。


    今天他一個人上學,多虧這樣他有很多時間可以思考,但是卻毫無頭緒。


    (嗯……澄實居然會變得那樣……)


    身為代替父親的角色,他究竟該怎麽做呢?這時候不要用父親,而是以哥哥的身分與她相處會比較好嗎?可是,澄實在仲仁身上看到的是父親的影子。


    製服口袋突然震了起來,是手機在振動。


    他確認之後,發現是父親打來的。是此時應該身在非洲的親生父親打來的電話。


    「喂?」


    (喔??我的兒子,你還好嗎?)


    樂天過頭的台詞讓他覺得一陣煩躁。


    「身體雖然沒事,不過腦子裏很糟糕。」


    (是嗎?爸爸更傷腦筋喔。我在談生意的時候,部族跟山賊互相打起遊擊戰來。因為種族不同,所以雇用了口譯,結果對方竟然把「讓我們當好朋友吧」翻成「去死啦?臭家夥」。而 且我還發現那名口譯是地下軍火商的手下,他是故意翻錯的……)


    「這種慘事就不用說了,你打來有什麽事?」


    (還記得你媽媽嗎?)


    突然拋來的這句話,讓仲仁一時語塞。


    「……算記得吧。」


    (她隔了這麽久才打電話給我。聽說她下次要到另一所大學工作,好像是受聘去立陶宛的大學。)


    「那很好啊!」


    (然後,我有事要拜托仲仁幫忙。)


    「現在才想到我?什麽事?」


    (不知道。)


    「……」


    (電話講到一半,槍戰剛好達到最高潮。其中一方拿出rp g — 7讓事情變得無法收拾,最後政府軍介入進行炮擊……)


    「等結束之後再打給我吧。」


    仲仁壓下按鍵切斷電話。他這邊也有很多事要煩,才沒時間慢慢聽那種意外死傷的事件。


    不知不覺,他已經抵達學校。心裏為了與今天早上不一樣的理由感到緊張。


    向仲仁告白的帆南與他同班,也就是說無論如何都會見到麵。他煩惱著到時該說些什麽才好,總不可能在教室裏直接回複她吧。如果連心情不好的澄實都在旁邊的話,絕對會呈現一片混沌的狀態,還好她是隔壁班的。


    他在鞋櫃那換了室內鞋,然後謹慎地進入一年五班教室,彷佛悄悄潛進美術館的小偷般。


    他慢慢環視教室。


    「咦……?」


    「嗨,深棲!」


    「哇!」


    有人拍了仲仁的背。他驚訝地回過頭去,原來是班上的牧野涼太。他是個活潑的男生,常常找仲仁說話。他也有傻氣的一麵,仲仁偶爾會覺得他與笨蛋隻有一線之隔。


    明明是牧野先拍他,結果自己卻嚇了 一跳。


    「幹嘛發出那麽大的聲音啊。」


    「是牧野啊?我被你嚇到了啦。」


    「你怎麽用這種口氣對好友說話。」


    「是喔?我們有那麽好啊?」


    仲仁在高中這個班級裏最常說話的人就是牧野,所以稱他是朋友或許也沒錯。牧野的個性外向,除了仲仁之外應該還有許多朋友。


    仲仁突然開口問他:


    「牧野,你剛來嗎?」


    「不,我是個乖學生,一大早就到學校了。」


    「什麽乖學生,絕對是騙人的吧……你有沒有看見甲元同學?」


    「嗯?你說這個女孩嗎?」


    牧野用手指將眼睛往上拉,仲仁有點受不了。


    「你這個人……如果她看到會生氣的。」


    「她的眼睛不是往上吊嗎?」


    「是沒錯,不過她或許很介意啊?」


    「知道了,我不會再做了,甲元同學還沒來喔。」


    仲仁再度掃視了班上一圈。女同學幾乎都到了,但到處都沒看到帆南的身影。


    「她請假了嗎?」


    「這就難說了。聽說她是個家人很多、非常忙碌的人,大概隻是遲到吧?美女真是辛苦呢。」


    他的話再度讓仲仁覺得訝異。


    「從你嘴裏說出來的,無論誰都是美女或美少女嗎?」


    「世界上的女人隻有這兩種啊。」


    這個朋友與女性的關係雖然很淡薄,但卻不會因鬧別扭而討厭別人,或故意疏遠別人,他是真的覺得「所有女孩子都很可愛」。不過,他卻經常忘記女孩子的名字,仲仁認為他這個人


    實在非常矛盾。


    話雖如此,對於他隻注意女性優點這方麵,仲仁或許該向他看齊。


    「……以牧野的觀點看來,你覺得甲元同學的優點是什麽?」


    牧野微歪著頭。


    「這個嘛……」


    「不要提到上吊眼喔。」


    「應該是有責任感吧。」


    「哦?」


    眼前的男人居然會說出這個單字,真教人意外。


    「甲元同學不是自願當圖書委員嗎?她是因為班上同學遲遲無法做出決定才自願當候選人的吧?照當時那種情況看來,不管等多久都無法回家。」


    但我是猜拳決定的。」


    「是因為老師坐到腳麻掉啊!如果像甲元同學那樣自願,確實可以早點回家。」


    仲仁心想,他這個朋友似乎經常注意帆南。這些都是他不知道的事情。


    說她有責任感的確沒錯。圖書委員的工作她也做得很認真,與心想能不做就不要做的仲仁差別很大。這樣一個女孩竟然向他告白,理由實在讓人猜不透。


    「牧野喜歡甲元同學嗎?」


    「我喜歡所有女孩子。」


    「呃,我的意思是比較起來。如果要排個順序呢?」


    「我才不會去排順序咧,這樣對女孩子太失禮了吧。」


    「……你在這種奇怪的地方倒是很紳士嘛。」


    仲仁喃喃嘀咕著。本來希望至少能問點客觀的意見,看來他找錯人了。


    話雖如此,去測量帆南受歡迎的程度確實很失禮,他要做的隻有如何回複帆南的心意而已。


    他想到了。隻有一個方法可以確認自己與帆南之間的關係如何。


    牧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仲仁也朝自己的桌子走去。


    他一邊坐下,一邊拿出手機。等輕輕深呼吸之後,他緊張地連上網站。


    「歡迎來到dagbog!」的文字出現。


    這是sns網站。雖然沒有什麽特別要寫的事情,可是裏麵的日記變動了。


    仲仁點選自己的日記,文字馬上冒了出來。


    月日


    在學校跟牧野聊過,但沒什麽意義。


    與甲元同學沒有說到什麽話,煩惱之後決定邀她來家裏。


    「什麽!」


    仲仁忍不住叫了出來。周圍那些愛管閑事的同學紛紛往這邊看,似乎在問他「怎麽了」。


    仲仁露出「沒事」的溫和笑容,立刻將視線轉回手機的液晶屏幕。


    這個sns日記看似仲仁的日記,但又不是這樣。是由某個不知名的人所寫下來的未來事件。


    會登入這個網站純屬偶然,是因為他在二手書店買的書,角落中寫著網址。他很自然地就做了這件事,然後他的生活在下一個瞬間就改變了。不知為何,他當初買下二手書的那家店已經不見了。


    高林三姊妹的事情也登在sns的日記上,而且仲仁的生活就像日記內容所寫的一樣在進行,至少現在就是這樣。


    他到目前為止的生活就跟日記寫的一模一樣,他覺得有點懷疑,於是連上了網站,上麵果然寫著日記,而且是寫到與帆南的事情為止。


    他的腦子就像鳴門海峽的漩渦那樣不停旋轉著。


    (甲元同學……要來家裏……?)


    上麵確實這樣寫著,並未記載有沒有回複她的告白。


    可是,不僅沒有回複還邀對方來家裏是怎麽回事?到底是為什麽?她會答應這個邀請嗎?況且,澄實在家裏,還有佐惠跟裏空也在,找她過來做什麽?這些麻煩的事情都沒有寫在 sns日記上。


    (嗚嗚……)


    他想當場抱住頭。盯著手機然後頻頻呻吟的高中男生在他人眼裏應該很滑稽吧。


    手機突然振動起來。


    他連忙確認。是郵件送達的訊息。仔細一看,寄件人是父親。


    他沒看內容就直接刪除了,反正寫的一定是錢啦、女人那些事情。相較之下,先處理自己現在的事比較重要。


    鍾聲響起,老師來了。由於仲仁一直在煩惱著,所以班會到底說了什麽事情他完全沒有聽進去。


    〇


    帆南中午過後才來學校。仲仁是從女孩子們的談話中猜測的。他並沒有去看帆南,與她麵對麵是件痛苦的事。


    他努力地一直找牧野說話,盡量不走近女孩子聚集的書桌邊。可是,仲仁這種高中男生特有的思春期態度,卻正好與帆南相反。


    「深棲同學。」


    帆南以開朗的聲音對他說話,仲仁嚇了一跳。


    「咦!是、是的!?」


    「圖書館櫃台的工作,今天好像不用做喔。」


    「是……是這樣啊。」


    「嗯,是老師說的。」


    她如往常般活潑地與他交談,隻有仲仁單方麵感到緊張,這幅景象看起來應該很詭異吧。而且,她的態度簡直就像不曾告白過一樣。讓仲仁忍不住想著,那該不會是一場夢吧?


    「嗯?怎麽了?」


    帆南開口問道。


    「我總覺得你好像在怕什麽。」


    「我沒有在怕什麽啊……」


    「你不想跟我說話嗎?」


    「不是這樣啦!」


    「既然如此,如果你能早點回複我的告白,我會很高興的。」


    她若無其事地說著。仲仁一臉驚慌地環視周圍。


    「呃……喂!?」


    「不要緊啦,沒有人聽到。」


    帆南嗬嗬笑著。仲仁心想,女孩子還真是有勇氣。


    她露出笑容。


    「沒關係,我等你的回答。」


    「嗯……很抱歉。」


    「欸,你道歉的話,簡直就像我做了什麽壞事。」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很抱歉還要讓你等。」


    「那就請你快點囉。」


    她像個惡作劇的小孩般地笑著。


    仲仁無法一 一判斷她說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不,她一定是真心的。他能感覺到帆南試著不讓他擔心。至少,她不是那種會隨便捉弄或取笑別人的女孩。


    她輕輕揮手之後離開了。不知為何,模樣看起來很可愛,那景象一直到放學時都還烙印在仲仁的眼底。


    仲仁的任務就是放學後直接回家,因為他背負著必須做晚餐的家庭責任。除了圖書委員的工作或牧野找他出去以外,都是這樣。


    他過去隔壁班,找了跟他已經很熟的班長。


    「澄實……高林澄實同學在嗎?」


    「剛剛還在,好像回去了。」


    班長回答。


    「她是用跑的,所以大概有事吧。」


    「有事啊……」


    仲仁思考了一下。澄實究竟會有什麽事要做呢?吃早餐的時候她什麽也沒說,但她本來就沉默寡言,很少開口說話。


    「她在班上給人是什麽感覺啊?」


    「沒什麽不同,會跟其它女孩說話。」


    「那就好。」


    「這一定是多虧了你。」


    這位班長之前有一段時間擔心澄實與班上同學格格不入。仲仁對於她肯開口說話也感到很高興。


    他向班長道謝。


    但是這麽一來,預定都被打亂了。因為覺得澄實好像在鬧什麽別扭,所以才想跟她一起回家,沒想到卻失算了。


    沒辦法,隻好一個人回去了。總不可能邀帆南一起走。


    他邊走邊思考著晚餐的菜色。就在他做著這些不像高中男生會做的事情時,在校門口被拉住了。


    「沒想到有人竟然對別人視而不見。」


    還以為是誰,原來是裏空。小學比高中更早放學,所以她有時會像這樣等候。


    「什麽嘛,原來是裏空。」


    「你的口氣好像嫌我很麻煩。」


    「不是啦……」


    他四下張望著。裏空不管他,繼續說了下去。


    「如果你是要找澄實,她先回去了。」


    「咦,是嗎? 」


    「她快步從我麵前走過去。腳步居然那麽快,害我嚇了一跳。」


    「你沒有阻止她嗎?」


    「有啊。我抓住她的製服,不過她默默推開我的手,看來心情還沒恢複。」


    「……她為什麽生氣?」


    「我可以想象得到,但是比起我,仲仁你才是當事者吧。」


    他心想——果然如此。澄實的態度在早餐的時候就顯得很怪異了,所以原因大概出在他身上。


    仲仁雙手抱胸。


    「……生理期?」


    「你想被青春少女討厭啊?」


    「這是小學生該說的話嗎?」


    「我的事無所謂,她應該不是生理期。」


    既然如此,就隻剩下一個理由,那就是帆南。澄實很敏銳地感應到仲仁正在「為女人煩惱」。


    「可是啊……」


    「其實你很清楚吧?」


    「……」


    他以沉默代替


    回答。


    小學女生拉著他的製服下襬。


    「走吧! 一直待在這裏會擋路。」


    她說完之後,兩人踏上回家的路。


    兩人走了 一會兒。仲仁覺得自己並不急著回家。


    「對了,說到我在那邊等你的理由……」


    離學校有-段距離之後,裏空開口了。


    「什麽事?」


    「我是想要問仲仁為了什麽事而煩惱,那件事絕對與澄實的情緒有直接關聯。」


    「……我想也是。」


    他也是這麽認為,所以隻能點頭。


    接著便略帶猶豫地說了起來。


    「……我班上有個名叫甲元帆南的同學,她把我找出去……」


    仲仁一五一十全說了。對身為小學生的裏空說這種事很奇怪,不過她絕對是現在最能了解狀況的人。


    不出所料,裏空聽完後用力地點點頭。


    「原來如此,你就是在煩惱這個啊。既然沒有戀愛經驗,會不知所措也是理所當然的。」


    「聽起來好像你已經有經驗了一樣,有人向裏空告白過嗎?」


    「男生常常對我說,長大之後要跟我結婚。」


    「什麽!?」


    仲仁不禁凝視身邊的少女。裏空則是露出困擾的表情。


    「那是低年級的時候,如果現在還有男生這樣對我說就很奇怪了。偶爾會有大人對我說『你好可愛喔,要不要跟我交往?』之類的話。」


    「喂,那種時候要馬上叫警察。」


    「還不到叫警察的程度啊。隻要我裝出要慘叫的樣子,他們就會走掉了。」


    「以後你還是不要一個人走路。」


    「未免擔心過頭了吧。」


    「我是代理父親,這是理所當然的啊。」


    裏空抬頭看著仲仁。


    「你這樣說,讓我感到很安心。仲仁對我們來說,果然是個可以依靠的男人。」


    「謝謝你的誇獎。」


    「代理父親這麽煩惱,我會擔心也是正常的吧?」


    「……」


    裏空出其不意的話語,讓他閉上嘴巴。而她則是繼續說了下去。


    「是佐惠要我跟你一起回家的,她很擔心,還叫我一定要問出理由。」


    「真像個家庭主婦……為什麽會拜托小學生這種事啊?」


    「我也這麽覺得。不過,能問出來雖然很好,但果然跟女人有關啊。」


    「這種口吻聽起來很情色耶。」


    「立刻會扯到性欲是思春期男子的惡習。那麽,你的決定如何?」


    裏空停頓了 一下。


    「你打算怎麽回複甲元帆南?」


    再次聽到這句話,他不禁為之語塞。


    他還沒決定要怎麽回答帆南。當然他也不覺得一直延後不說最好,但這並不是馬上就能做出響應的事。這種事情果然會因為沒有戀愛經驗而受影響。


    該怎麽做是他自己的問題。話雖如此,他依舊很煩惱。


    「……怎麽辦才好。」


    「……怎麽說呢?看到仲仁也會像道樣煩惱,讓我覺得有點安心。」


    裏空說道。


    「為什麽會安心啊?」


    「你變成了代理父親,家事方麵萬能,當然會讓人忍不住覺得你什麽事都做得到。不過,仲仁果然還隻是個高中生啊。」


    「我除了家事以外什麽都不會做喔。」


    「隻要會做家事,就能和全能畫上等號——在我們的世界裏,這就是所謂的常識。」


    這番話聽起來宛若看破了世間的一切,卻又同時坦承了自己對世間的無知。


    裏空常常會做出這種發言,聽來彷佛體悟了一切,不過說話口吻又似乎沒有任何人生曆練。小學生的人生經驗自然很少,可是她會表現出一副彷佛才剛出生沒多久的模樣。仲仁經常為此感到疑惑。


    仲仁突然想起一件事。


    「說到家事我想起來了,我還沒有決定今天晚餐的菜色。」


    「真是不長進的父親。」


    「得買些東西才行,冰箱已經空了。」


    裏空仰望天空試著回想。


    「我記得有紅蘿卜跟牛蒡。」


    「那就拿來炒牛蒡絲吧,其它該做什麽菜呢?」


    「要是不快點決定,佐惠會說由她來包辦喔。」


    「糟糕,那樣可不行。」


    佐惠所有的家事都不拿手,其中最不擅長的就是做菜。她常常做出超越了好吃或難吃境界的菜,然後在搞砸一切之後用快餐食品來充數。而且正因為當事人微妙地認為自己「隻有做菜的經曆最長」,所以才更加麻煩。如果沒有仲仁,那個家的用餐內容將會非常貧乏。


    「我決定選魚。」


    為了不讓佐惠做菜,仲仁立刻做出了決定。


    「交給你了。之所以選擇魚,是為了澄實嗎?」


    「算是吧。」


    比起肉類,澄實比較喜歡魚。


    「如果無法決定做什麽菜,就做澄實喜歡吃的」仲仁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要去超市嗎?」


    「與其去超市,要不要去那裏買呢? 」


    裏空指著路的另一側。


    隔著車道有條人行道,岔路從那邊延伸出去。分不出是車道或人行道,寬度隻夠讓兩台車子勉強會車。仲仁沒有走過那條路。


    他伸長脖子,想窺探那邊的樣子。但這隻是使脖子變得酸痛而已。


    「那裏有什麽?」


    「好像有商店街,一些曆史悠久的自營商店開在那裏,你看。」


    裏空朝上指。眼前的入口處立著一座拱形門,上麵寫著「木之原商店街」。


    晚上大概會點燈,因為上麵還掛著簡單的燈泡串。整體來說雖然老舊卻一點也不髒,看來應該有好好整理過。


    仲仁有一點佩服。


    「喔,有賣魚嗎?」


    「有,不管是肉或菜都有,也有雜貨店。j


    畢竟是商店街,要是沒有就失去意義了。話說回來,盡管搬過來之後還抽不出空,但他壓根兒不知道這裏竟然有這種地方。這個商店街與他常去的超市剛好是反方向。


    「裏空知道的還真多。」


    「我也沒去過,是聽班上同學說的,有一個男孩子住在商店街附近。」


    「哦?」


    「看起來好像是個大家都很親切的好地方,去看看吧?」


    「好啊。」


    兩人穿越斑馬線來到對麵。


    走進岔路之後,隻見旁邊立著好幾根電線杆,如果有車子開過來的話,會車的時候一定會費盡苦心。雖然到處都進行著電線地下化的工程,不過這裏還沒有開始。


    這裏有肉店、魚店以及蔬果店,還有發廊與咖啡廳,不管哪一家都不是連鎖商店,看起來都是自營商代代經營下來的。


    仲仁感到很佩服。


    「總覺得很像鄉間小鎮,真的很有商店街的氣氛。」


    「是啊。」


    他們與四處走動的小學生及拎著購物袋的家庭主婦擦身而過,大家或許都住在這附近。兩人繼續走著。


    仲仁不時從店門口往店裏張望。既然已經決定做魚料理,就必須買到魚,重點是該選哪一種魚才好呢?


    「沒想到有這麽多商店,看來以後不用為日常生活煩惱了……咦?」


    他發現身邊沒有半個人,裏空站在他身後一段距離的地方。


    仲仁走回去。


    「你在幹嘛,這樣看起來我好像在自言自語一樣。」


    「抱歉,我在想事情。」


    裏空邁出步伐。


    「你在想什麽?」


    「我不是說,我是聽同學提起這條商店街的嗎?」


    「嗯。」


    「那家夥常常要我過去玩。」


    「那你就去啊?」


    「因為沒有非去不可的理由,所以我一直裝作沒這回事,結果那家夥就不高興了。」


    「還需要理由啊?」


    裏空點點頭。


    「對我來說需要。況且,跟那家夥說話讓我覺得很累。」


    「小學生的對話會讓你覺得累啊?」


    「是啊。那家夥講話既沒有條理,又很囉唆,而且精神異常亢奮,一整天跑來跑去不知道在高興什麽。」


    「男孩子就是要跑步啊。」


    「我隻是想叫他稍微安靜一下,結果他就一直找別人麻煩……真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麽。所以我就更不想去了。」


    她的語氣聽起來很不耐煩。裏空本來就有著與年齡不符的達觀性格,讓人覺得非常成熟。仲仁直直盯著她。


    「啊?這麽說來——」


    「嗯?什麽事?」


    「不……沒事。」


    他自己一個人理解之後,結束了話題。裏空小聲地說了句:


    「真是個怪人。」


    兩人在商店街裏散步。明明隻朝著一個方向走,卻因為看到各式各樣的商店而不覺得膩。裏空拉了拉他的袖子。


    「雖然是我說要來這裏的……不過,我差點把重要的事情給忘了。」


    「什麽事?」


    「父親的回答是什麽?你打算怎麽辦?」


    仲仁從晚餐的菜色瞬間被拉回到先前煩惱的事情上。


    「……你指的是甲元同學的事?」


    「沒有其它事了啊。」


    「我還沒有做決定。」


    他甚至想要一邊料理魚的時候,再一邊思考。隻不過就算這樣也不會有結論。


    裏空再度拉著他的袖子。


    「既然如此,我有一個提議。」


    小學女生露出一抹深思的表情。她擁有與年齡不相符的端正五官,因此跟這種表情很搭。


    「就假設你要回答甲元帆南吧!」


    「我還沒決定是ye s或no耶。」


    「不用決定也沒關係,在那之前,先把該做的事情完成比較好吧?」


    「搞什麽鬼?」


    「邀她來家裏玩如何?」


    「什麽?」


    他根本沒想過會是這種提議,忍不住發出疑惑的聲音。


    「怎麽回事?邀人家來家裏,應該是最後關卡才要做的吧?」


    「又不是為了結婚來打招呼。況且,我覺得讓甲元同學來我們家裏看一下比較好。」


    裏空的提議並不是要讓她看看獨棟房屋的內部構造,而是要向她介紹家人。也就是說,必須讓帆南見見與仲仁同居的高林三姊妹。


    這種事在仲仁的想象範圍之外。把還沒決定要不要交往的對象帶回家,究竟想做什麽啊?


    「嗯?也就是說,邀她以女性朋友的身分來作客就好了嗎?」


    裏空對他慌張的意見提出糾正。


    「是不是朋友並不是很重要。比起這個,我認為別對甲元同學隱瞞我們的事情比較好。」


    「為什麽?」


    「先假設你要回答她yes。」


    「這是假設對吧?」


    「如果不這樣,話就說不下去了。別忘了,澄實與佐惠也念同一所高中喔!仲仁跟甲元同學交往,卻還要跟澄實或佐惠很親密嗎?若是像之前那樣忘了便當怎麽辦?要送過去的人是澄實,與其產生奇怪的誤解,還不如事先說清楚比較好。」


    「啊……」


    他總算理解了。


    仲仁與高林三姊妹住在一起,這個家跟一般的家庭相較算是很特殊,畢竟是未成年的男女住在一起。雖然他在班上極力隱瞞,不過大多數女孩子的直覺都很準,更別說如果開始交往,一定會很敏銳地察覺到。等曝光的時候再解釋隻會更加狼狽,而且也會招來麻煩。


    「這樣做的話,之後比較不會有麻煩嗎?」


    「我是這麽認為。」


    「甲元同學看到我們家的狀況之後,會不會嚇到啊?」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反倒是假如她嚇到卻還是願意接受你,那不是應該感到高興嗎?」


    「甲元同學好像很堅強,搞不好會這樣。」


    仲仁覺得眼前的迷霧似乎散開了,不過身邊的裏空依舊一臉嚴肅。


    「有好幾個問題。」


    她扳著手指說道。


    「不曉得澄實會怎麽想。」


    「什麽意思?」


    「真是個遲鈍的男人耶。澄實對你有好感。雖然我認為那多半是對父親的感情啦……總之,你帶甲元同學過來的話,她或許不會有好臉色。」


    「我可是代理父親耶?」


    「這就像是你突然說要再婚一樣吧。」


    「你想太多了。」


    盡管他這樣回答,不過也認為不無可能。雖然沒有對裏空坦白說出來,不過上次約會的時候他與澄實去了賓館,還遇到危急的狀況。當時他說「父親是不會跟女兒做這種事的」而拒絕了,但澄實究竟是怎麽想的呢?


    「還有一點。」


    裏空豎起指頭。


    「就是仲仁最後到底要怎樣回答甲元同學。」


    「不是說在那之前,要先讓她看看家裏嗎?」


    「那不過是要讓甲元同學預先知道的常識,至於你的回答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句話說得一點也沒錯。既然對方說希望與仲仁交往,他勢必得做出回答。


    「……我還沒決定。」


    裏空並沒有太驚訝。


    「我想也是。不過,關於帶她來家裏之後要怎麽做,這個部分希望你至少思考一下。」


    仲仁覺得她說的完全沒錯。到最後依舊是仲仁自己的問題。


    他一邊思索,一邊茫然地走著。


    「午安。」


    「啊……午安。」


    有位主婦對仲仁打招呼,於是他便順口響應對方。那是個陌生人。


    「我有點嚇到了。」


    「這裏的人就是這種感覺不是嗎?」


    裏空說道。


    「之前也有向老人打招呼呢。」


    「還真是友善。」


    「總比不理不睬來得好啊……對了,不買菜嗎?」


    「咦?」


    「已經走到商店街盡頭囉。」


    兩人來到道路的終點,再往下走就沒有商店了,於是他們往右回轉後又走了回去。


    他們回到販賣鮮魚的商店。顧店的是個穿著圍裙的中年男性,看樣子一定是老閱,拿著菜刀的模樣也很適合他。


    「歡迎光臨!」


    聲音很有氣勢。仲仁看著玻璃櫃裏的魚。


    「有青花魚嗎?」


    「別買青花魚,今天的竹莢魚很不賴喔。」


    雖然他立刻回答,卻推薦仲仁買其它的魚,真的很有自營商店老板的感覺,他一定是用這種方式與客人建立感情的吧。


    「那就給我竹莢魚。」


    他聽從老板的建議。畢竟也沒有非要買青花魚不可的理由。


    「沒問題,要幾條?」


    「我們家有四個人……不過還是給我三條好了。」


    「哎呀,小兄弟你帶著妹妹出來跑腿買東西啊? 」


    中年男性一邊將竹莢魚裝進塑料袋,一邊哈哈笑著。


    「沒有啦,是我要做菜


    。」


    「喔,還真稀奇,以後想當日本料理師父或魚店老板嗎?」


    「應該沒有吧。j


    比起自己的未來,現在的生活就已經讓他忙不完了。要問自己有沒有夢想,實在是個太現實的問題。


    老板把袋子綁緊。


    「對了,這附近也有一個負責照顧家人的女孩子,年齡正好跟你差不多。」


    「她應該是幫忙父母做事吧。」


    「這就不知道了。」


    老板歪著頭。


    「她的確有很多兄弟,聽說所有的飯都是她一個人做的。她喃喃自語說大家食量都很大,所以很不得了。我記得那個女孩的名字是……」


    「呃,請問我的竹莢魚……」


    「哎呀,抱歉。」


    仲仁從老板手裏接過魚並付了錢。


    兩人踏上回家的路,身後傳來「歡迎再來喔」的聲音。


    「真是一家很有朝氣的店。」


    裏空說道。


    「大概是因為老板的個性,店才做得起來吧。」


    「裏空真是會觀察,我光顧著跟老板說話就已經無法分神了。」


    「是因為他沒有跟我說話,我跟陌生人說話的時候也會緊張。」


    「不過,我覺得那是一家很好的店,下次再來吧。」


    「是啊。」


    他們回到了原本的路上。天色已經相當晚了,不趕快回去的話,佐惠會擔心吧。她那個人個性雖然悠哉,但會為家人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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