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無賴見識過傻根的厲害,都吃過他的苦頭,不敢貿然衝上,隻圍著他打轉。


    黑竺持刀從後悄悄掩上,孫起心意相通,持棍戳向傻根眼角,另一人舉棍兜頭猛擊,吸引傻根注意力。


    黃六少叫道:“小心身後!”


    話音剛落,傻根猛地往倒退一步,趁黑竺匕首未曾展開攻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倒撞進黑竺懷裏,跟著右腳抬高一字馬反踢,把身後肩旁黑竺的腦袋踢了個正著,黑竺哼未能哼一聲,翻身倒地下。


    此時眾無賴衝將上來持棍擊打,傻根左避右閃,挨了十餘棍,突然矮身一竄左轉身欺近,將被綁著的雙手套進一名無賴的頭頸,用力一扭,那名無賴頸骨斷折便即歇菜。孫起見得他在片刻之間幹掉兩人,越打心中越發虛,當即叫道:“殺人了,殺人了,快去報官!”不顧眾兄弟,掉頭飛逃。


    餘人都是烏合之眾,見得大哥逃走,更是心膽俱裂無心應戰,發一聲喊,盡皆掉頭狂奔,片刻祠堂廢墟便隻餘傻根和黃六少,以及地下四具屍首。


    傻根見得敵人逃光,立時去扶身旁樹幹,卻仍不支倒地,頭上及腳下的傷口使他失血過半,適才一番打鬥,更已用盡他全部氣力,若是孫起他們支撐多那麽一會兒,不用敵人擊打,自己也會自行倒地。


    黃六少死裏逃生,顧不得全身散架般的疼痛,爬到黑竺屍首旁,雙手拾起匕首,叫道:“傻根,你還能動嗎,過來我幫你割開縛繩。”叫了幾聲,未見傻根回應,黃六少吃了一驚,用盡吃奶之力爬到傻根身旁,隻見他臉色白得嚇人,已昏迷過去。


    黃六少擔心孫起去而複返,又怕他當真叫來官兵,便急忙雙手握著匕首切割傻根手腕上的繩子,忙活了一陣,終於割斷了繩子。


    割斷傻根的縛繩,黃三少坐起,雙腳腳掌夾緊匕首柄,將雙手縛繩抵上鋒刃來回拭擦,割斷繩子後,黃三少不敢耽擱,勉力站起,把傻根負在背上,一步一步離開祠堂。


    走出幾裏地,黃六少感覺背上的傻根越來越重,心中猛然一驚,連忙將他放下,隻見他臉色轉灰白,白中帶黑,一絲血色也無,探他鼻息,氣若遊絲,隨時便會死去。


    再看他裸足腳底,隻見傷口又長又深,血肉模糊,混雜著泥土枯草,血水還在不斷湧出。須得立即止血才好,身旁便是條小溪,黃三少立即從衣服上割下布條,濕水後替他清理腳底傷口,然後以布帶纏繞包紮,等把腦袋上的傷口也一並包好,天色已暗了下來。


    黃三少躺在溪邊歇息,尋思:“如不及時救治,傻根恐怕捱不過今晚,可回城又怕撞見孫起或是官兵,這怎麽辦好?”


    想了一會兒說道:“無論如何也要救活傻根,冒再大的風險也得回城。”當下負起傻根,辨清方向,舉步急行。


    等回到城裏,已是三更時分,各個醫館藥館均已打烊關門,黃三少顧不得那麽多,上前拍門,可有的裏麵無人應答,有的開門劈頭一頓怒罵,隨後重重把門關上。黃三少欲哭無淚,背上傻根體溫越來越低,再不施救,可真的要到閻王殿上報倒。


    無論如何不能放棄,如熱鍋螞蟻般的黃六少腦海裏閃過一道亮光,負著傻根狂奔,到得杜發府門外,顧不得喘順條氣,上前呯呯拍起門來。深夜時分,拍門聲分開響亮,不一會兒門內腳步聲響起,有人問道:“外麵是誰啊?有什麽事明天再來吧。”黃三少答道:“大叔,我是杜少爺的朋友,麻煩你去通知他,說黃六少和傻根有急事找他,請他快快出來。”


    那仆人道:“杜少爺早睡了,你便有什麽更急之事也要等明天。”黃六少心急如焚,叫道:“等明天來不及,求求你大叔,人命關天,再遲片刻人便要死了!”聽得事關人命,那仆人不敢怠慢,說道:“那你等著,我去通知少爺。”


    杜發聽得仆人稟報,連忙翻身下床,衣服也不穿,衝到大門外,把奄奄一息的傻根接進府內,並馬上叫來府中大夫醫治。


    一番緊急救治後,傻根一條性命總算救回來,黃六少長長歇一口氣,杜發問他怎麽回事,黃六少講著講著,竟然睡了過去。


    第二天天剛亮,黃六少醒來,下床後立即去看傻根,傻根臉上有了血色,呼吸平穩,性命已是無礙。


    杜發一大早便出去,回家進房後將黃六少拉到一邊道:“孫起那王八蛋真去報官了,現下官兵捕快正四處搜捕你倆。”黃六少驚道:“那怎麽辦好?”


    杜發道:“你就在我府上藏匿,這段時間就不要出去了。”黃三少道:“這怎麽行,我倆呆在你家,定會為你們引來禍患,你救了傻根,我已經很感謝發哥,絕對不能再連累了你。”杜發道:“六少,我當你兄弟,你怎地這樣說話。”


    黃六少道:“發哥,咱們處境不同,我倆死了就死了,可一但連累到你,勢必影響到你整個杜家,那個大大對不起你們,無論如何我們必須離開。”杜發道:“六少,我真沒識錯你這個朋友,你等等,我看看安排你們去那兒好。”正在這時,六福急匆匆走進房裏,在他耳邊低聲嘀咕一會兒,杜發臉色大變,對黃六少道:“四名死者當中有一名是gd路副都督李大人的遠房老表,據傳李大人聽聞消息後勃然大怒,誓言嚴懲凶手,現在全城戒嚴,官兵四處搜捕,你昨晚過來杜府,可有人見得?”


    “我一路急奔,可沒留意是否有人注意到,發哥,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必須離開,再不能多呆片刻。”


    杜家隻是經商,家中錢財再多,也鬥不過手中握有兵權的朝廷命官,一旦有人告發,杜家將陷入水深火熱當中,深知事態危急,杜發隻急得在房裏來回急轉,六福忽道:“少爺,今日咱們不是有條船要下西洋麽,不如……”


    杜發一拍大腿,叫道:“對,不錯,大船什麽時出發?現在還能趕得上嗎?”六福道:“未時三刻出發,現下是辰時未,隻要現在出門,應還能來得及。”杜發道:“好,現在就動身,六少,現下城內風聲太緊,傻根又需休養,你們就隨大船出海,待得轉一圈回來,風頭早已經過去。”


    黃六少喜道:“出海躲避,那再好也沒有,發哥,你的大恩大德,我和傻根不知怎樣才能報答。”杜發道:“別廢話,趕緊走,遲了來不及,福叔,咱們走水路去元豐碼頭,走陸路定會有官兵攔截盤查。”


    杜府外頭就是一條河湧,傻根尚未醒來,兩名仆人將他抬上了小船,杜發,黃六少,六福三人也上得船,小船劃動,向元豐碼頭駛去,在船上見岸上大隊官兵奔馳來回,塵土飛揚。


    一路順風順水,到達珠江白鵝潭元豐碼頭,白雲號商船仍泊在岸邊,四人急急腳上得商船,黃六少拉著杜發的手道:“發哥,大恩不言謝,以後有用得上小弟的,小弟一定……”杜發打斷他的話道:“六少,別說這些,回來再聚,你們倆便老老實實在船上呆個一年半載吧。”


    六福道:“少爺,咱們快下船,讓船早點兒離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在少主要求下,白雲號改變計劃提早半個時辰啟錨離港,向著遙遠的西方進發。出海三日,傻根才得醒轉過來,黃六少喜形於色,叫道:“傻根,你終於撿回一條性命了!”


    傻根雙眼清澈而迷茫,與往時呆滯眼神大不相同,盯著黃六少瞧了一會,問道:“你是誰,這是那兒?”黃六少想起黑竺要割自己舌頭時,曾聽得有人說“放開他”三字,當時驚慌失措,並不知道是誰發的聲,此時聽得傻根說話,立時明白,喜道:“傻根,你竟然會說話,那你就不是傻子?哈哈,這太好了!”


    “誰是傻根?你對誰說話,我是傻根嗎?”


    “對啊,你就是傻根,我幫你起的名字,你原本叫什麽名字?“


    “我叫什麽名字?我叫什麽名字?我有名字嗎?我是誰?”傻根喃喃而言,隨後陷入沉思當中。


    傻根雖然從混混沌沌中清醒回來,但卻忘記了以前之事,連自己是誰,從那裏來,叫什麽名字也想不起。


    望著傻根越來越苦惱的臉色,黃六少安解他道:“兄弟別急,以前之事假以時日必將記起,你現下清醒過來,已經是一個很大的進步,對了兄弟,你怎麽就突然好轉過來了呢?”


    傻根道:“你還是叫我傻根吧,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黃六少,叫我六少吧。”


    “嗯嗯,六少,我的記憶從被人拉出廢墟開始,想來是頭上挨了一棍子的原因。”


    “那我以前毆打你之事可想不起來了?”黃六少壞壞笑道。


    “我以前是怎樣的人,你快講給我聽。”傻根急不可待。


    “別急,你現在身體覺得怎麽樣,肚子餓嗎,要不要喝些水?”


    傻根從板床上坐起,伸展了手腳,說道:“沒事,兩處都不是致命傷,失血過多而已,隻要死不去,那就沒事了。”


    黃六少放下心,把兩人如何結識及逃難之事前前後後詳細說一遍,傻根聽後陷入沉思當中,自己重傷之下以一敵十,幹掉兩人,顯然以前練過功夫,到底是什麽原因使得自己變傻而淪為叫化子,自己沒傻之前是什麽人,生活在那裏,這一切一切的問題,沒一個能夠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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