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百生在空中無處著力,被傻根這麽四兩撥千斤借力狠甩,即時向廳外飛了出去,劈啪一聲重重落在大雨傾盤的天井之中,頓時全身濕透,他又羞又怒又窘,忙不迭站起,但天井濕滑無比,心浮氣燥中站立不穩,腳下一個打滑,又仰天一交狠狠摔倒,這一跤跌得更重,林百生躺在雨中半天爬不起來。


    元偉臉上不動聲色,示意手下把林百生抬進廳內,林百生此時如一隻落水狗,神情萎頓,滿臉羞色,站在廳中低頭撥弄衣服,突然雙手食指一彈,兩枚暗器激而出,一上一下,呼嘯著同時撲向傻根胸口與下陰。


    林百生身為武林中的成名人物,與一個無名小卒比武,不但輸招並且輸勢,眾人都以為他誠心服輸,偃旗息鼓,誰又料得到竟然如此卑鄙,於對手不備當中突發二枚暗器,直取對方要害,要知道他外號“百步生”其意是說暗器一發,百步之外的人尚有生機,百步之內的人性命堪憂。而此時傻根與他相距不過十步,於絕無準備當中如何能避?


    危急當中又聽當當兩聲,一雙鐵蓮子被兩隻從旁飛來的茶杯分別擊中,去勢減緩,角度歪斜,分從傻根身旁兩側飛過,落於地上。林百生兩次出其不意的暗器激射,都被人橫加破壞,實是從所未有之事,本來已經不要臉子不顧聲名,欲一擊致敵於死,卻仍是功虧一簣,叫他如何不惱怒之極?雙眼狠狠盯向飛擲茶杯的瘸腿漢子,如是要噴出火來。


    鄭安在江湖上行走多年,經曆見聞極博,於人心性情也多有了解,瞧得林百生為人奸險淫猥,便知他必然不甘心落敗,便提前把兩隻茶杯握在手裏,果然不出所料,林百生突施暗箭,鄭安眼急手快連忙擲出茶杯,於千鈞一發之際再次救了傻根一命。


    傻根到現在才覺得後怕,定了定神喝道:“獨眼鼠輩,陰險毒辣,卑鄙無恥!”林百生知道鄭安惹不起,強行收束怒氣,臉皮硬生生扯開笑嘻嘻地道:“小兄弟,我這隻不過是和你開開玩笑,你瞧我兩粒蓮子,勢道既弱,準頭又偏,無非是想嚇你一嚇,何必生氣?”


    元偉向傻根拱了拱手道:“小兄弟,好俊的身手,請問尊姓大名,師從何門何派?”傻根尚未從林百生陰險無恥的偷襲中回過氣來,怒氣衝衝回道:“我姓傻,名根,無門無派。元老兄,這位江姑娘的身,你還要搜嗎?”


    眾人聽他自報姓名傻根,無不驚愕異常,忍俊不禁,老雕等四位捕快那忍得住,嗬嗬笑出了聲,在旁大聲叫道:“傻根兄弟,傻大俠,傻不拉嘰的傻大哥,哈哈!”元偉以為他故意取笑羞辱自己,心下怒氣漸生,臉上卻不動聲色,道:“原來是傻根傻少俠,幸會幸會,在下孤陋寡聞,不知世上還有姓傻之人,今日是增長見識了。”傻根道:“你別文縐縐東拉西扯,我問你,江姑娘的身你還要不要搜?”


    “要搜怎麽樣,不搜怎麽樣?”元偉好整以暇問道。


    傻根見他氣定神閑的樣子,再想自己怒氣纏繞,實是大大不該,便微微頓了一頓,和聲靜氣道:“搜就揍你,不搜就放你一馬。”


    “哈,長江後浪推前浪,傻少俠小小年紀,不但身手了得,性格還直爽豪邁,元某已有討教之心。”元偉抱了抱拳。


    傻根見他並不為自己無禮之言動怒,倒是一條難纏的漢子,當下也抱拳道:“晚輩沒學過什麽招式,隻適才偷學了元老兄的幾記精彩絕倫的招式,現學現賣,班門弄斧,還請元老兄多多包涵。”


    元偉心想:“這小子扮豬吃老虎,他越示弱,我便得越小心,可別上了他的詭當。”當下微微一笑道:“傻少俠不必自謙,請!”


    傻根先前看謝六一與元偉一場拚戰,不但喚醒了沉睡中的記憶,重新憶起以前曾練得滾瓜熟爛的不知名招式套路,也順帶把元偉及謝六一幾招精彩把式記了下來,跟林百生一場拚鬥過後,自信增長不少,便道:“晚輩得罪了。”


    說完使出元偉適才的起手招式“雙鶴交頸”,向元偉攻將過去,有模有樣,頗具神韻,元偉讚道:“使得好!”麵對傻根一上一下兩拳,他沒如師兄謝六一般閃避,反而跨上半步,微微側身,雙臂前伸,兩肘豎起內彎,分擋對方上下路來拳,壓下對方二腕後,兩肘徒地彈出,雙拳齊攻對方胸口,這套路有個名稱喚作“擔挑千斤”,傻根見敵人雙拳來勢急促,斜退一步上身後壓,舉左手搭他右臂,右手外撥,同時左腿提膝直踢,攻擊敵人的右膝。這拳擋腳踢,既不是元偉所使過的怪招,也非偷學模仿謝六一或林百生曾經使過的招式,可說是臨急而創,又可說是此式滾熟於胸,順手拈來,連傻根自己也不清楚這招式是自創還是怎樣。


    元偉看在眼中,震驚無比:“這一招式,不就是書頁上最末那殘缺不全的招式‘六合歸一’嗎,我一直猜不透此招使到末尾時要如何收手結束,卻原來是這般。”又想:“這小子所學,遠比我多,如能向他討教,必然受益菲淺。”他武藝根基遠比傻根精純紮實,如要戰勝他,二十招內便能解決問題,但他為引傻根把各記精妙招式都使將出來,故意壓著不攻,全程帶著傻根比鬥。


    傻根在其授意引導下,腦海中能記起來的招式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精妙,元偉隻看得耳熱心跳,欲罷不能。在鄭安等人眼中看來,二人那裏是在比拚,而是演練招式,如師父帶著徒弟出招,考究弟子所學。


    正瞧得如癡如醉,突然耳中聽得林百生一聲咳嗽,元偉心頭一震:“我這次來是為奪神拳令,可別忘了正事。”當即收束心神,連使數招精妙拳腳,把對手晃得眼花繚亂,最後一拳打中傻根小腹。傻根禁受不住,向後直飛出一丈遠,一屁股摔地下。元偉暗忖:“這人內力淺薄聊勝於無,可真是奇怪,什麽人隻教徒弟招式而不傳內功修煉法門?”


    傻根雖被打飛,受傷卻不重,一個打挺跳起,衝上前又欲再鬥,鄭安叫道:“傻根兄弟,元前輩讓著你,怎地還要纏著人家?”傻根聽後停下,退下來低聲道:“鄭大哥,小弟學藝不精,不是他的對手。”鄭安笑道:“傻兄弟,像你這般年紀有如此修為,已是大大了不起,你去拿張椅子來給我坐。”傻根依言搬了張椅子,扶鄭安坐下。


    鄭安危襟端坐,說道:“元兄,林兄,這位江姑娘是我小妹,你們雖打贏了我傻根兄弟,但想搜我小妹的身,卻還須打贏我,怒在下腿上有傷,不能起立,便坐在椅上與兩位鬥上一鬥如何?”元偉與林百生對望一眼,走上三步拱手道:“請問兄台是誰?”鄭安拱手還禮,說道:“在下名號說出來,沒的汙了兩位耳朵。”


    江湖人士不願透露名號原也平常,元偉不再追問,說道:“兄台你腿上不便,原本不該打擾,隻是本門重寶神拳令事關重大,不得不奪回,還請兄台恕罪。”鄭安點點頭,不再答話。


    林百生跨上一步道:“這位兄台氣宇軒昂,英氣勃勃,一瞧便是人中龍鳳,我和元三掌門單打獨鬥,決非兄台敵手,便隻好以二敵一,來個以多取勝。”鄭安點點頭,示意傻根拿來一柄單刀握在手上,說道:“在下使刀,請二位亮兵刃罷。”


    元偉林百生又互望一眼,雙雙點頭,此人神情淡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怕是極難對付的大敵,當即各拿出兵刃,元偉使一對判官筆,林百生使軟鞭,軟鞭細而長,鞭末還綁有渾身尖刺的鐵球。


    二人齊聲大叫,撲將上去。元偉雙筆當胸直指,林百生長鞭甩動,卷向敵人左小腿。鄭安端坐椅中,橫刀不動,待兩枝镔鐵判官筆的筆尖堪堪點到身邊,突然單刀一揮,呼呼風響,向元偉砍一刀,隨即收回以刀身蕩開鐵球,刀球相碰,鐵球空心並開有小口,發出怪異之極的響聲,聞者心晃神搖,實是一件身心二攻的器械。元偉果然不愧百虎門南宗的三當家,見鄭安刀勢來得奇特,身形飄動,讓了開去。


    林百生遠攻,元偉近戰,瞬間與敵人過了幾十招。


    鄭安拜師學藝,最拿手的兵刃便是單刀,已深得師父馬致中的真傳,他使的這套刀式,名為血飲刀法,變化奧妙,靈動絕倫,就隻吃虧在身子不能移動,一刀砍出,難以連續追擊。


    大廳中刀光、筆影、鞭形交錯,三人鬥得凶險異常。林百生離身長鞭甩擊為主,暗器偷襲為輔;元偉一對判管筆神出鬼沒,虛虛實實,變幻難測,兩人分進合擊,此落彼起。鄭安使開血飲刀法,攻拒削砍,絲毫不落下風。眼見二人的招數愈來愈緊,每一筆都點打他上身大穴,每一鞭都繞其虛弱之處,每枚暗器,都往咽喉招子上招呼,隻要稍一疏神,不但自己和傻根性命難保,連這嬌豔溫柔的江小姐也得落入敵手受苦。想到此處,刀招加沉,猛力砍削。二人怕他力大刀快,不敢逼得太近,圍攻的圈子漸漸放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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