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根和杜發兩個人滿身血汙,被人摻扶著走到廳上,李恒遠快步迎上前,請二人坐下,說道:“兩位少傑,李某人被豬油蒙蔽神智,先前多有得罪,現特設酒席一圍向兩位賠罪,還請兩位大人有大量,不要見怪。”


    傻根與杜發對望一眼,有氣無力地道:“不管怎樣,我還是那句話,珠子給店小二奪走了。”李恒遠笑道:“傻根兄弟,發哥,今日咱們不提寶珠,隻是吃飯喝酒玩樂,哈哈。”拍了拍手掌,立即便有美酒佳肴送上桌來,跟著四位明豔動人秋波流動的二八美女分坐在二人身邊勸酒夾菜。


    傻根和杜發被折磨多天,離鬼門關已然不遠,又饑又渴,見得美酒佳肴,那管他安的什麽心思,有毒無毒,先吃飽再說,便是死也是個飽死鬼。


    酒足飯飽後,四位美女服待傻根杜發沐浴更衣,兩人被打得有隻餘半條命,混身無勁,也顧不得害羞推辭,任由她們擺布。洗梳完畢,四名女子分別帶他們回房待寢,傻根與杜發幾天幾夜沒睡過像樣的覺,倒在床上埋頭便睡,也不管是否冷落了身旁的佳人。


    第二天,李恒遠一早便過來找他們,滿麵肥肉顫動笑道:“傻根,發哥,怎麽樣,昨晚美女伺候得舒服罷?”傻根道:“很好,很好,多謝李老爺招待。”


    李恒遠道:“這算什麽,隻要兄弟喜歡,比她們還要漂亮還要溫柔的姑娘要多少有多少,包令你們天天過著神仙般的日子,樂不思蜀。”杜發道:“李老爺如此殷勤,無非是想套我們珠子的去向,實是不必枉費心思,我們知道的已然全說了出來。”


    李恒遠長長歎了一口氣,臉上布滿憂鬱神色,說道:“你倆跟我來。”


    二人跟著他在堡內轉來彎去,來到一間精致小舍前,推門進去,裏麵是一小廳,擺著一盞琉璃燈盞,廳雖不大,布置卻倒也精雅,隻是也如聚義堂一般,全屋皆黑,無一絲亮色。西壁掛有四幅畫,繪的是梅蘭竹菊四種花卉,東壁上也有四幅,畫的是西施、王昭君、貂蟬、楊玉環美人圖,傻根心想:“此處定是女子起居之所。”穿過小廳,進入一間暗房,房中掛了一幅海上生明月的圖畫,明月升起,黑雲驅散,漁舟唱晚,這一幅畫的特別之處在於,它是用彩筆繪成的,本該是暗色調的夜月圖,卻用了鮮豔的色彩填充塗繪,更奇怪的是,散射著清光銀輝的明月,卻是塗得漆黑,如是發生了月食一般。畫的右側,題著唐詩“望月懷遠”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


    ?滅燭憐光滿,披衣覺露滋。不堪盈手贈,還寢夢佳期。”


    兩人一入房,眼光便落在了這幅畫上。李恒遠道:“兩位少傑,你們覺得這畫畫得怎麽樣?”


    杜發道:“看到這畫,我仿佛置身於海邊,清爽海風拂過,銀光灑地,如處聖地,有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李恒遠道:“不錯,畫工雖不怎麽樣,然而畫意神韻卻是撲麵而來,傻根兄弟,你覺得呢?”


    傻根道:“此畫作出自於女子之手。”


    李恒遠讚道:“不錯。”眼望著他,等著他再說下去。


    過了良久,一直盯著畫幅的傻根終於嘣出四個字:“此女有病!”後來又加了一句:“不輕!”


    杜發和李恒遠都是一怔。杜發望向李恒遠,隻見他臉色由怔變怒,由怒變呆,由呆變哀,由哀變痛,由痛轉向平靜。


    屋子裏靜悄悄,全無聲息。杜發仿佛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過了良久,良久,傻根又道:“明月為什麽是黑色的?發哥,你知道嗎?”


    杜發搖搖頭道:“此畫作者心理有問題。”


    “不,是身心。”


    傻根又問:“李老爺怎會帶我們來看這幅畫?”


    杜發回道:“因為這畫與他所求有莫大關係,他硬的不行就來軟的。”


    傻根轉向李恒遠,問道:“是這樣嗎?”


    李恒遠臉上不知是什麽神情,橫肉一顫一顫,似是激動,又以是悲傷。過了一會兒長歎一口氣,推開暗房東側一扇門,走了進去。傻根和杜發跟著進去,裏屋無窗,隻聞得檀香淡淡,房內擺設簡單,隻一桌一椅一床。


    椅上坐著一女子,正凝神看書。聽得腳步聲響,轉過頭來叫道:“爹爹。”那女子轉頭的一刹那,傻根和杜發的雙眼登時直了,眼光再也移不開。


    這女子約莫十七八歲,容色晶瑩如玉,如新月生暈,如花樹堆雪,嬌柔婉轉之際,美豔不可方物,雙眸清澈,明亮而有神,腰身似柳娉婷多姿,房間雖然簡陋灰暗,但有此女得在其中,卻是令二人如身處色彩繽紛的天上人間。


    少女回頭看見杜發和傻根,不禁怔了一怔,又叫道:“爹爹!”李恒遠說道:“柔兒,又在看書呀?”女子看了一眼兩名年輕男子,立即低下頭,說道:“爹爹,你……你越來越……我都說過不見外人,你還把人帶進來,快叫他們出去。”李恒遠微微笑道:“這次爹爹沒那般意思,柔兒先不緊張,坐下來先聽爹爹說。”


    轉頭對杜發和傻根道:“二位少傑,這位是我的女兒晴柔。”傻根還未從失態中回過神來,隻說道:“嗯嗯,嗯嗯。”杜發則如入定一般,對李恒遠的說話隻字未聞。


    少女微微抬頭,見得二人如此無禮,不禁心下惱怒,哼了一聲,坐回台前,背向三人。李恒遠歎了一口氣說道:“傻根,杜公子,我帶來你們來這兒,兩位俊傑如此聰明,想必已知道我的用意了吧。”


    傻根道:“外麵那《海上生明月》是令愛畫的?”李恒遠點了點頭,緩緩說道:“你說得沒錯,我女兒身子一出生便帶有頑疾,多年來求醫問藥無絲毫好轉,而且……”李晴柔突地叫道:“爹爹,別說了,女兒早已認命,早想追隨哥哥姐姐而去。”


    李恒遠聲音突轉嚴厲,說道:“你走了是解脫,但你有沒有想過爹娘,你忍心留下二老就這樣走嗎?”


    “這是我們李家的命,爹爹,你到現在還沒看透嗎?”李晴柔轉過身來。


    “不,不,爹爹已然找到逆天改命的法子,一定可以治愈你的頑疾。”


    “爹爹,求你別再亂殺無辜了,那些所謂半仙大仙、再生華佗、扁鵲轉世等等黃綠醫生你已經殺了多少個?我不願意因為自己,使爹爹手下再多添一條冤魂。”


    李恒遠道:“晴兒,你聽爹爹說,這次不是什麽醫生大夫,眼前兩位俊傑,他們就有辦法救你,快向二位恩人謝恩。”


    李晴柔雙眸轉向二人,臉上現出疑惑之色。


    傻根已然明白李恒遠的目的,說道:“李老爺……”


    李恒遠道:“傻根,杜公子,我如此渴求那枚七彩珠,不是貪其珍貴罕見,如我這樣的人,什麽稀世珍寶未見過?七彩寶珠若不是有特別之處,我要它何用?隻因我李家兒女自生來就患有不能見日光的罕見頑疾,一見日光便暈,幾天幾夜難醒。”


    “所以你蓋了這麽一個黑壓壓的大城堡?”傻根問。


    李恒遠點了點頭:“如果單是不能見日光,那我對寶珠的渴求不會如此強烈,最要緊的是,他們都活不過二十歲!”


    傻根與杜發齊齊“啊”了一聲,語氣中都有惋惜不舍之意。


    “三年前,我聽說七彩寶珠能治百病,小女的頑疾也不在話下,便發散全部弟子門人打探,於年前終於打探到珠子落在香山江名爵手中!當時心道天助我也,但想江名爵並不是江湖人士,又小女將過十八歲生日,我這個作父親的非得在家陪她不可,便派我最得力的大弟子二弟子去奪寶珠,原本是十拿九穩之事,卻仍是棋差一差,可那想半路竟殺出這麽多個程咬金來!失策啊!”李恒遠臉上堆滿無盡懊惱。


    二人聽完,都沒有作聲。


    鄭安為救醒戀人李靈月,鍥而不舍追尋十年,李恒遠為救女兒之命,發散弟子拚命找尋,這顆能解天下百毒,能治天下百病的七彩寶珠,卻在自己毫不為意之時吞下肚腹,命運弄人,如果事先知道這顆珠子於人有如此巨大作用,自己說什麽也不會服食,就被鄭安強行服下,也要開膛破肚取出來。


    傻根與杜發對望一眼,仍是靜靜站著。


    李恒遠向女兒道:“柔兒,快向兩位大哥求懇,請他們指點寶珠去向。”李晴柔兩隻如明珠般的眸子染上冀望之色,眼光落在二人臉上,輕柔如水,二人登感沐浴於春風之中,遍體清爽。


    李晴柔輕聲說道:“兩位大哥哥,小妹適才無禮,請不要見怪。”傻根和杜發連聲道:“不怪,不怪。”


    傻根心想,珠子已然給我吞服了,就現在剖開肚子也未必能找得到,大概率已然消化了,我便有心,也是幫不了你,這個謊,隻能繼續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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