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延一開口,徐漸鴻立馬就打消了顧慮。


    他笑嗬嗬地說:“既然你都這麽說了,我要是再廢話,那未免顯得有點矯情。行,六十萬預算封頂,一切包我身上。下午我帶合約過來,到時咱再溝通一下細節上的問題。”


    在商言商,將本逐利是商人的天性,但這並不代表寸利必得。


    在大部分情況下,過份的計較隻會得不償失。做人得學會尺枉尋直,用微小的退步去換取更大的利益空間。徐漸鴻能在裝璜界立足到現在,靠的就是這點悟性與眼界。


    六十萬預算,別說還有點微末的浮利,就算真的一分不賺,這單也得接。


    因為張延的人情才是大利。


    作為業內的金牌房產紀經人,張延手上所擁有的客戶資源一直都是各大裝修設計公司所爭奪的對象。有他一句承諾,未來三五年都不愁沒活幹。


    秦無衣也看出來了,張延在這個圈子裏的能量不是一般的大。


    隨便一句話就能拿下十來萬的差價,這哥們真的是低調得有點過份。就像他開的雷克薩斯一樣,動力不急不躁,加起速來也不溫不火,穩重得令人發指。


    下午簽完合約,秦無衣把紀男叫了出來,一起請張延吃西餐。


    紀男領悟到高壓鍋的“壓力”內涵之後,一覺睡醒也不再胡思亂想了,暫且將個人的感情問題拋到了一邊,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當中來。


    飯局上,她與秦無衣一起敬了張延一杯,對張延表示感謝。


    張延就事論事地說:“無衣,這次你把預算卡得太準了。就徐漸鴻提供的那個裝修方案,坦白講,六十萬預算真的夠嗆,很考驗他們團隊的成本控製能力。”


    “這家夥就是隻扣門豬,想從他嘴裏擠利潤,一般人還真的辦不到。”紀男笑道。


    秦無衣眉頭輕擰,怎麽就成扣門豬了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要是真的能夠做一頭無思無想的豬,那也是挺幸福的事。從活著到死去,即不用為買房買車發愁,也不用為創業艱辛而感慨。


    沒有理想,便不用擔心理想會被殘酷的現實碾成齏粉。


    秦無衣切了一小塊牛排塞嘴裏,雲淡風清地說:“這不是剛剛裝修過一室一廳嘛,腦子裏餘熱未散,所以才對這行稍微有點了解。”


    說著,他又望向了張延笑了笑,繼續道:“真正厲害的人是你。”


    “再互相吹捧下去,我這剛到嘴的牛排都要吐出來。”張延風趣地笑了笑,又問:“裝修工程明天就開始了,店名想好了沒有?”


    “這個我早就想好了,就叫華裳。”紀男道。


    “一股的土渣子味。”秦無衣不假思索地說:“到時人家走到店門口抬頭一看,還以為我們隻賣古裝來著,這兩個字不符合時代需求,換個姿勢重來。”


    “錦繡中華,衣裳上國,到你這怎麽就成土渣子了?”紀男瞪著小白眼鄙視道:“你這是對我們中華文明的嚴重不自信!在這方麵你真得好好跟你爸學學,瞧瞧他當年給你取的這名字,秦無衣,把《詩經》都搬出來了,即大氣又內涵,誰敢說這名字不好。”


    秦無衣頓時語塞。


    沒辦法,人家一語道破天機,還能說什麽?懟天懟地也不能懟自己的大名。


    紀男自信十足地說:“明天我就去注冊商標,把「華裳」當成一種高端品牌來打造,讓全世界的歪果仁都見識見識我們衣冠上國的風采,什麽巴黎潮流和英倫風,都一邊玩去。”


    “既然你的理想這麽崇高,那你說了算,來,一起為「華裳」幹一杯!”


    秦無衣率先舉杯。


    這一杯碰出的不是酒花,而是飛揚的理想與自信,還有不甘屈服的憤怒。


    今天早上,網上流傳著一封來自於「柔荑」公司內部的通知。大致內容是說,紀男入職三天便嚴重違反公司原則,極度缺乏職業精神,「柔荑」公司將永不錄用此人!同時,有人用小號在跟貼中爆料,將紀男離開「柔荑」的真實原因與“旗袍事件”進行掛勾。


    如果不是張延在店鋪裏無意說起這件事,秦無衣都不知道出了這麽大事。


    後來他上網看了下,「柔荑」公司的這份內部通知在網上一流傳開來,立馬引起了同行關注,已經有不少業內大咖公開表態支持「柔荑」公司對紀男的嚴肅處理。


    換言之,紀男已經被時裝設計界給封殺了,幕後操作者就是「柔荑」的設計總監夏琳。


    這不是小事。


    這令秦無衣意識到,眼下的創業之路將充滿艱辛。


    自從旗袍事件爆發了之後,他在網絡上雖然是聲名狼藉,被萬千網民用道德準繩鞭了個體無完膚,說到底並沒有牽扯到同行的自尊和利益。那些真正有能量的時裝界權威大咖,頂多也就是在網絡上借機刷點存在感,不會吃飽沒事幹跑到現實中來跟他過不去。


    但現在不同,現在紀男在現實中觸怒了夏琳。


    可以想象得到,夏琳絕不會讓紀男輕易在時裝界立足。要不然,以後誰會認可她在時裝設計界的權威?權威若是沒了,那她在「柔荑」公司也很難坐穩設計總監的寶座。


    喝完這杯酒,秦無衣問紀男:“湯雨琪是不是在尚風周刊當小編?”


    “嗯。”紀男道:“找她有事?”


    “你回去之後,讓她幫忙調查一下夏琳在時裝界的人脈關係。”秦無衣道:“開業之前,要整理出一份詳細的人脈關係圖,一個都不能漏掉。”


    聞言,張延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夏琳這事確實不能小看。”


    “我被開除的事,你都知道了?”紀男抬眼瞄了下秦無衣,不以為然地說:“她想黑就黑唄,我還怕她不成?咱現在自己創業,不求人,誰能奈何誰。”


    “人家要是沒點本事,能成為「柔荑」的設計總監?”秦無衣道:“一個人屁股下的位置越高,控製欲也會越強,哪能容得下你這種小蝦米的當眾蔑視。你若是順利翻身,那就是吃果果地打她的臉,她能坐在那不動隨便讓你打?現在必需把她列為頭號勁敵。”


    人性的殘酷,就像蠍子的尾巴一樣,隻有紮上去才知道有多毒。


    撒布在網上的那份內部通知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一個身居高位的設計總監,表麵上看起來處處在為公司考慮,實際上隻是在鞏固她自己在業內的權威。


    她想讓全世界都知道,蔑視她權威的人會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作為一個名校博士生,紀男還不至於傻到連這點利害關係都看不懂。但今天是個開心的日子,就算要未雨綢繆也得等下回。她不想因為這事而影響自己的食欲。


    她邊切牛排邊說:“點破事你就甭費心了,好好修你的仙,人間煙火的事我自己會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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