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耶耶,我變成大人了。」


    奈露莉意氣風發地邊嚷嚷邊走進教室,經過一夜並沒看出她有什麽特別的變化。


    頭頂上的發髻依然怪模怪樣的,還是跟平時一樣穿著製服,似乎也沒有乳化成液體或軟泥,當然更不可能長出自大狂妄的胡子。


    她就跟平常一樣在課桌上擺好超出必要的字典、參考資料還有預習筆記,準備上課。


    如果她能端出王女殿下的氣勢,無禮地挑釁那個活像拿紡車針刺入學生的手指,把課堂變得沉悶讓人發困的無趣老師,站在旁觀者的立場也會覺得有趣多了。隻可惜她算是個具有中上程度的優等生,總是認真地抄寫黑板上的內容,也會積極舉手發問,實在讓人不甚滿意。


    就算將來她登基成為女王,想必不會發生擴展領土那等大事,但也不會像個昏君隨心所欲地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百年後大概會被後人稱為「平凡王」或「奈露莉·the·馬馬虎虎」,還有得到「說到奈露莉,我還是比較喜歡二世啦。嗚哇,我還真是個狂熱分子耶(笑)」之類的評價吧。


    「我是個大人了,沒問題的。」


    於是奈露莉比平時更積極的舉手回答問題,獲得高正確解答率的標章一枚。


    在舊共和製語的課堂上,她看錯基本代名詞的變化而翻錯了意思。


    「變成大人後,這是我第一次出包。」


    奈露莉挺起胸口依然是充滿自信的模樣,讓指出她錯在哪裏的茉莉老師也不禁莞爾一笑。


    回顧過去,可以發現她有許多發言都透露著某種奇妙的雛鳥信仰。記得我剛抵達八高走進大廳初次遇見她時,她就說過「第一個朋友一定會是好朋友」這類的話。


    就算略過讓人搞不太懂的迷信心態,奈露莉對每天發生的大小事也都像第一次體驗似地為了每件小事感到驚訝、憤怒與雀躍。這可能是因為她來自文化迥異的遙遠國度吧,但她表現出的好奇心和偶爾有些過火的認真態度,或許都是為了想習得更多知識,好光榮返鄉的向學心所驅使的。


    我無法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甚至開始認為世間萬物自有其運轉、承受的價值。我從奈露莉身上學到了這種生活方式,不得不對她感到由衷的感謝。就算這份心意始終無法傳遞給她。


    上體育課時,奈露莉指著娜娜伊剛才以完美姿態跳過的十層跳箱,大放厥詞道:


    「我都已經變成大人了,就算再加兩層應該也過得去吧。」


    體育老師大概是把戶籍掛在自由派公會裏的自由派人士,隻淡淡說了句:「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吧。」便讓當天的值日生瓦吉與米卡從體育館的器材室搬來第十一層和十二層跳箱。


    瓦吉堆好跳箱後走了回來。


    「這種高度實在太勉強了啦。」


    憂心地想勸自家主子打消念頭。


    瓦吉說的的確沒錯,十二層的跳箱堆疊起來都比奈露莉整個人還高了。


    奈露莉卻說:


    「這是我的第一次,怎麽可能會受傷。」


    丟下這句話後,她大步走向助跑位置就定位。


    在夏立克王國,「鬼捉人」和「捉迷藏」其實是同一種遊戲。那是個周圍三百六十度全是地平線的平坦國家,加上人口密度比聯邦平均下來的數字還要再少個兩位數,所謂的鬼捉人遊戲就是隻能不停地奔跑;要玩捉迷藏的話,也隻能努力跑到地平線的另一端才躲得起來。


    身為那個國家裏的the fresh princess(活跳跳王女),奈露莉當然相當擅長跑步。


    她露出貓兒狙擊獵物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跳箱,比起脫掉運動褲隻剩一件體操小褲褲更快,踏出腳步衝向前的瞬間奈露莉已經化為一道體操小褲褲色的閃光。


    「我跳!」


    喊出聲的同時她也跳上踏板,像顆炸彈般猛力一蹬,眨眼之間她的身體已經蹦跳到跳箱上了。


    連開腿動作也做得十分完美。


    照這樣看來,她說不定真的能成功——這個念頭才剛浮上腦海,想不到她卻在快完成動作的最後階段一屁股撞上跳箱的硬角,「那啦——」隨後大叫一聲摔到軟墊上。


    「殿下!」


    「我現在就去救您!」


    娜娜伊和瓦吉慌慌張張地拔腿衝到主子身邊。


    但奈露莉馬上就爬了起來,高舉雙臂表示剛才的試跳還算成功。想和衝過來照顧自己的兩個仆人溝通狀況卻以失敗作收,最後隻能像戰艦上的炮彈般被娜娜伊和瓦吉兩人抬了回來。


    之後我問了她是什麽感覺……


    「屁股撞上去的時候,跳箱的這一麵就像某種巨大生物張大了嘴巴,所以我幫它取名為怪獸箱。」


    吐出這個如夢似幻的答案後,奈露莉大喊:


    「就是這樣啦!」


    隔著裙子揉了揉她被磕疼的屁股。


    放學後的時間,我們十一班習慣在圖書館中舉辦舊共和製語的讀書會。


    原本的目的是為了讓所有人都能跟上課程,以預習和複習為主而開始的活動。


    在大家都找到適合自己的念書方式後,夏天時讀書會曾一度處於自然解體的狀態。但聽學長、學姊們說大學學測時至少必須讀通以舊共和製語書寫的基礎文獻,所以暑假過後我們的讀書會又再度複活了。


    讀書會的中心人物是來自帕英聯合救國的◇頭冠伊=舞,以及來自本地各尼多克城的卡蜜蕾·卡米基達這一對代表我們班的資優生女子搭檔。


    伊=舞在四歲的生日過後就被送進補習班學習讀寫舊共和製語。那種教育方式在本地雖然早已廢棄,但多虧了這一點,她才能俱備本地學生都望塵莫及的高知識水準。而卡蜜蕾則是擁有「明天就能在本地開業當代書」的優異水平。


    說到那個卡蜜蕾,實力之強在八高自治委員會中早已傳出「最接近下任委員會長之位的存在」這樣的流言了。她將來的夢想就是成為中央政治委員會的一分子,領導政體聯邦的行政工作。


    她和我除了都是本地居民之外,還有其他的共通點。她家有五個兄弟姊妹,我則是三兄弟中的老麽,而且兩家的孩子全都接受了高等教育。


    在我的村子裏,就算是住在一起的親戚也沒有人像我一樣升高中繼續念書的,國中同學們在畢業後就開始幫忙家裏的生計營運,倒顯得離開村子的我以及哥哥們都是相當特異的存在。


    我問過卡蜜蕾,是否和我一樣感受過那種格格不入的被排拒感。


    「熱衷於孩子的教育是艾利巴人的傳統。在我住的那一區,所有小孩都選擇升學繼續念書啊。」


    她給了這樣的回答。


    卡蜜蕾是從位於聯邦西南部——本地信托統治領地——艾利巴島移民過來的第二代。


    「搞不好你爸爸也是從艾利巴島來的喔。」


    她譏諷地對我笑了笑。


    她知道我的父親是中央政治委員。我想她應該也很清楚,對來自艾利巴的移民而言,想進委員會就職的這道窄門並不是每個人都擠得進去的。


    讀書會大多時候是由她們兩人念出參考資料上的內容,大家再一起進行討論。話題囊括了聯邦諸國的曆史、文化、自然等等各方麵。


    在奈露莉慶典的那一星期,我們的討論議題就集中在這點上。


    「十六歲就算成年,我想並不是太久遠的習俗。隨著受教育的時間拉長,成年的時間點也會被往後推遲,這是全聯邦共同的一種現象。再說到夏立克,如果從人民的識字率來推算,應該連五十年都不到吧。」


    卡蜜蕾翻開手邊那本彷佛幹涸褪色的書籍,向大家展示道。


    奈露莉看著那


    本書,「原來是這樣啊!」還拍了下手。


    「不過節慶的表現形式好像還是保留舊時的傳統,極東全域仍流傳著那個撕麵包的儀式在。我想大概是之後到達那片土地的初代奈露莉一族將當地土著的風俗直接搬來使用了吧。」


    盯著伊=舞攤開的地圖,奈露莉大喊:「好準喔!」臉上揚起似乎很開心的笑容。她好像把卡蜜蕾剛才那一整段解釋誤解成占卜或性格診斷那一類的東西了。


    但就本地居民來看,十六歲就成年實在太快了些,想不到過去還要更早……


    過去什麽的,還真是厲害啊。


    可是過去的人裙子應該不像現在這麽短吧,而且也還沒出現體操小褲褲和學生泳裝這種世紀性的發明,還是有好有壞啦。


    到頭來,曆史或許就是一道來回擺蕩的猥褻波濤吧——當我的思緒在遙遠的時空中得到解放時,坐在我身旁戴著▽頭冠的哈紫似乎也同樣耽溺於曆史的浪漫中,露出一臉祥和慈藹的表情。


    她和伊=舞一樣來自帕英聯合救國。相較於伊=舞的家族是擁有大批地下資源的富貴人家,▽家族則是代代擔任政府要職的政治世家,所以她理當也和伊=舞一樣受過嚴格的教育才對……


    「既然已經成年,奈露莉也能做那個了呢。」


    ▽用親昵的口吻這麽一說,奈露莉立刻用力地點了點頭。


    「沒錯!因為成年了,不管是這種事或那種事都能隨心所欲去做了。」


    「好好喔。第一次的那個,是初體驗呢。」


    說著說著,「就算沒直接點破,大家也都應該知道是什麽意思吧?」▽還意有所指地對我眨了下眼。


    你這家夥真的是吼~根本就是比hentai(變態)的歌聲傳搖得更遠更響亮的和平鍾聲嘛。害我都不曉得自己到底在說什麽了。


    「沒錯,第一次最棒。因為夏立克的地理環境很嚴峻,不管是狩獵、采集、交易、邂逅,種種局麵可能此生僅有一回。所謂的人生啊,就是在無法回頭的荒野裏唯一的一條單行道啊。」


    即奈露莉。


    人生(笑)。


    「就是說啊,那個真的是吼~」


    像在品嚐著其風流韻味般,▽輕輕籲了一口氣。


    「嗯~那個是哪個啊?」


    米卡·米凱基對自己的好奇心還真是誠實。她是薩嘉大人同父異母的妹妹。


    妹妹是同學。而且很可愛。本人又是帥哥。


    究竟得把靈魂賣給哪家的惡魔才能脫胎換骨變成薩嘉大人這樣的人類呢?


    再加上他還有個妻子。一年十一班的秀娜·修努卡。


    妻子是女高中生(同班同學)。同樣也是個美人。


    我知道不能用本地的常識看待來自麥爾曼基王國的他們,但該怎麽說呢……總之曾有一度我實在是羨慕到不行,甚至認真考慮過要和薩嘉大人結婚。如果那時我真的將計劃付諸實行……唔,可能會過得很開心也不一定。


    我很喜歡他們那種把彼此放在心上,卻又不經意表現出的溫柔。


    就在秀娜·修努卡站在嫂嫂的立場……


    「會是什麽呢!」


    以四兩撥千金的方式回應了米卡,米凱基的問題時——


    「那個是se吧?」


    忽然有誰直接貫穿核心來了這麽一句!


    卡蜜蕾靜靜闔上擺在胸前的書,與▽對看一眼,「是se,對吧?」


    ▽揚起甜美的微笑。


    「嗯,se。」


    「se?」


    「se!」


    「?」


    「!」


    最後隻靠表情做出世界最短的問答,二個人默契十足地咯咯咯笑了起來。


    哈紫大笑著搭上麵紅耳赤把頭垂得低低的伊=舞肩膀,頭上的○冠不住搖晃。


    秀娜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米卡也跟著笑了,我在這一刻深切體會到女子宿舍的恐怖。


    奈露莉搗住耳朵,緊抿著嘴巴不說話。


    喂喂喂,小寶貝,你應該也是這個色情交響樂團(色響)的一員吧?


    瓦吉學他主子一樣處於失聰狀態。


    隨便你啦。


    娜娜伊則用手遮住大半張臉和沒被切掉的那隻耳朵,隻露出戴著耳飾的那一麵對著我們。


    「那麽,那個——」


    娜娜伊努力改變從嘴裏發出的聲音,不想暴露了自己的身分,「各位果然都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嗎?都、都已經那個了嗎?那個之後又是怎樣的狀況呢?」


    卡蜜蕾把屁股下的椅子搖得吱嘎作響。


    「這個嘛,我周圍好像有不少人都是國一、國二時就做過了吧。」


    「喂,真的假的啊?」


    同樣來自各尼多克城的亥金露出一副活像被追趕的急迫表情,「應該隻有五中吧,我們一中可沒聽說過那種事。」


    「那卡蜜蕾——」


    娜娜伊偽裝出嘶啞的音色,同時將那隻鳥羽耳朵豎得高高的。


    「卡蜜蕾已經是過來人了嗎?」


    被指名的卡蜜蕾「咚」的一聲把往後傾的椅子坐回原地,端端正正地重新坐直身體。


    「我?我嘛……我覺得這種事若不是真心的就沒意思了。也就是說,隻有肉體的關係就是有哪裏不太對勁……對吧,索可?」


    這種曖昧不明的話題突然轉到自己身上,惹得▽發出一聲怪叫。


    「秀娜同學,我們什麽時候能抱抱你的孫子啊~?」


    「你們別這樣啦~」


    秀娜那張狸貓臉上浮現出有口難言的苦澀笑容,「我婆婆不是會催促那種事的人……」


    「可是、有點像、耶。」


    也許是話題裏出現熟悉的人物而感到安心,米卡咯咯笑了起來。


    「那是必須謹慎思考的問題。要是小孩子出生了,我希望他能像我一樣立刻即位。但這麽一來,如果想成為他的後盾,我勢必得爬到更高的地位才行。我當然想快點有小孩,但孩子要是來得太快也很困擾,總之生孩子就是一件大難題呀。」


    作為我們十一班最後的良知,薩嘉大人就跟平時一樣無比認真地表達他的看法。


    原來如此,隻要表現出利弊關係都很了解的態度,就能偽裝成有過經驗的樣子吧。


    我忽然想起那顆被遺忘在鞋箱裏的螳螂蛋,由於環境太溫暖而孵化出一堆小生命,搞得家裏雞犬不寧的那段恐怖回憶,於是刻意在臉上擠出嗚嗬嗬……的表情想藉此表達心中的無限感慨。


    「沒做過是有哪裏不對嗎!」


    ○摟著伊=舞的肩膀提出質疑,「伊=舞~伊=舞~」邊嚷嚷著邊把臉埋進伊=舞的肩窩。


    「咦?……我、我覺得那不是可以在人前討論的話題啦。」


    我百分之百同意用細不可聞的音量說出這句話的伊=舞!


    答不出yes或no的,不是以世界為名的大哉問嗎?隻有第一次才是人生,這種想法未免太、無、趣、了!


    好,話題要是轉到我身上就這樣回答——但我等了又等,女生們的色色矛尖卻轉向奈露莉戳了又戳。


    「喂喂喂,奈露莉~到底是怎樣啦!」


    揮開纏著自己不放的卡蜜蕾,奈露莉躲進娜娜伊懷裏。


    「快點說嘛——說出來就會輕鬆多了——」


    「讓你的身心都老實一點吧——」


    連▽和○都開始窮追猛打,奈露莉隻能不斷搖頭。


    「不知道!我不知道啦!」


    「奈露莉真是可愛。」卡蜜蕾說著,伸手摸了摸奈露莉的頭。


    「答不出yes或no的,不是以世界為


    名的大哉問嗎?隻有第一次才是人生,這種想法未免太、無、趣、了!」


    糟糕!能夠震住場麵的決定性台詞居然在這種時候爆發了!


    雖然我覺得這句台詞不能說完全不符合狀況,奈露莉還是露出一副凶神惡煞的嘴臉把表麵稍嫌粗糙的橡皮擦朝我扔來。


    「在殿下麵前,我、我才沒辦法說那種事呢!」


    瓦吉大喊。


    但根本沒人在乎他。


    我可不會給你那張自以為是的嘴唇印下晚安吻喔,這麽一來你還睡得著嗎?


    關於「初體驗」的爭論愈演愈烈,我們成了附近其他同學的困擾,圖書委員還對我們發了一頓脾氣。


    十二名同班同學中,完全不需懷疑有過經驗的就隻有早已經是夫妻關係的薩嘉大人和秀娜,剩下的其他人都處於不確定的灰色地帶,我則是完全的純白。


    入浴前先把衣服熨燙好已經成了習慣。


    洗衣房和浴場並建在塔之森的東南方,位於第三宿舍塔和運動場之間。洗衣服這檔事雖然是各宿舍采輪班製,但襯衫的熨燙就是個人自己負責了。不管是丟在木桶裏搓揉清洗,還是把洗好的衣服掛起來晾曬,隻要有耐心不管是誰都能辦得到,可是一提到熨衣服,技巧好壞立見真章。


    薩嘉大人最擅長的是用立體熨鬥將領口部分熨得漂亮筆挺。瓦吉的熨燙功夫也算了得。


    相較之下,我就顯得笨手笨腳了。老實說,每次碰到熱燙的熨鬥,我都覺得自己好像會被燙傷。


    用來加熱熨鬥的是澡堂的爐子。先在燒過的石頭土加熱到熨鬥發出吱吱響聲,再用布把鐵塊的部位包纏個幾圈。


    洗衣房熱到最高點的時候,溫度甚至比溫室還高。夏天還會發生熱到汗水狂噴,一滴接一滴落在襯衫上的情況。


    女孩們的黃色對談聽得我麵紅耳赤,我一邊熨衣服,一邊把空閑的另一隻手當成扇子往臉上猛擂。


    在我還磨磨蹭蹭的時候,瓦吉已經熨完衣服,漂漂亮亮地一件件摺好了。


    「好耶——!我們快點去洗澡吧!」


    瓦吉非常喜歡洗澡。


    夏立克王國沒有入浴的習慣。因為雨量稀少,水源十分珍貴。有時候甚至還得用一杯水來擦洗全身,完全是挑戰洗澡的極限啊。


    「等回到故鄉後,我一定要在家裏蓋一間本地式的浴室。」


    這句話都快變成瓦吉的口頭禪了。


    在更衣間脫下衣服,我們將毛巾纏在腰部和頭上。瓦吉戴著奈露莉所織的毛線帽。奈露莉身為王女,卻很擅於編織。


    一打開通往澡堂的門,立刻就被驚人的熱氣圍繞。以鬆木材質建造的地板和牆壁飄散出有些刺鼻的香氣,帶給方才呼吸過幹燥空氣的鼻腔更大的刺激。


    三麵牆壁分成上下兩層的棚架式座位。上層的熱度是連呼吸都會感到困難的等級。要是把頭露出來完全不加遮掩的話,很可能會直接昏倒。


    「喂。」


    坐在正對麵的學生滿身淋漓大汗,用下巴比了比澡堂的角落,「麻煩一下。」


    瓦吉折回更衣間,提著注滿水的桶子回來。


    澡堂一隅的鍋爐取代了穀倉狀屋頂的存在,裏頭塞滿燒得通紅的石塊。


    瓦吉把水倒在石塊上,一瞬間就化成霧白的蒸氣彌漫整間澡堂。


    我們爬到等待已久的上層櫃位,七嘴八舌地喊著:「喔喔——」「好燙——」「受不了啦——」,邊彎腰坐下。


    沒一會兒汗水便嘩啦啦直落。往後靠坐在牆上,背部肌膚貼著光滑的木頭真是太舒服了。


    瓦吉用他獨特的盤腿坐姿擺出像在冥想的動作。薩嘉大人伸直了背脊望著天花板。


    隨興躺在一旁的亥金則拿手巾覆住整張臉。


    要是在這麽熱的地方待太久,說不定就會變得像烤箱裏的黑麵包一樣酥脆。二分鍾差不多就是我的極限了。


    一如往常,瓦吉總是最先出去的那個。剩下的三人就會來場耐力比賽,但最後幾乎都是同時逃往更衣間。


    我們坐在更衣間的椅子上,讓身體的熱度慢慢泠卻下來。


    喝幾口補充水分的熱茶,澆上一盆冷水,準備下一次的突擊。


    有些學長還會赤身裸體的聚眾打牌。


    「本地澡堂的缺點就是會讓人忍不住待得很久呢。」


    薩嘉大人笑著說。


    來回往返於澡堂和更衣間幾趟後,我們的身體也有了不輸給爐灶中石塊的熱度,肌膚就像抹了油似地閃著水光。


    這時就要用桃樺的嫩枝拍掉身體的汙垢。


    常青的綠葉散發出清新的森林芬芳,血液循環良好的肌膚也染上健康的紅潤光澤。


    我突然想起奈露莉。


    最討厭色情話題的奈露莉。那樣的她進到澡堂時,也會跟現在的我一樣一絲不掛全身赤裸,要是拿嫩枝唰唰唰地打在那白哲柔嫩的肌膚上就會留下淡淡的紅痕,她也會因快感而克製不住逸出歎息,奈露莉呀,老是拍打背後也不會更爽了,還是轉過來讓我看看吧……不行不行,不能在這種地方妄想那種事啦。


    我趕緊彎下腰想藏起自己朝氣蓬勃的小嫩枝,但還是被瓦吉發現了。


    「嗚哇,你是變態嗎?」


    「變態呀!」


    「有變態!」


    把大聲嚷嚷的薩嘉大人和亥金用嫩枝(森林裏長出來的那一根)鞭了一頓,我轉身去衝了個冷水澡。


    變態變態的,說什麽變態嘛。這個世界上的每個人都各有各的性癖好,要是隨隨便便把別人當成變態的話,恐怕世界上到處都是變態了。這麽一來,所有變態都會跳進相對性的汪洋大海中,也就是所謂的人人為我,我為人人——在無限的妄想界中描繪出雷治的變態曼陀羅是很不錯啦,但眼前僅隔著一道牆就是女生浴池,女孩們正熱情刺激的彼此嬉鬧著呢,如此現實的煩惱害得我至今依然無法頓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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