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好重。


    或許是全身被毯子蓋住的關係,感覺爬不太起來。


    「嗯……」


    可是,在腦中一角出現的不協調感,總算是把睡回籠覺的誘惑斬斷了。睜開眼睛,出現在眼前的是陌生的房間。


    最初進入眼簾的是乳白色的牆壁,以及呈現焦茶色帶有光澤的家具。從寬廣單人房的窗戶,已經照進了明亮的陽光。


    隻是用惺忪的睡眼望一眼,也能看得出來在裝潢上花了很多錢。然後,從對這些東西一點印象都沒有這點,讓我直覺地有種不好的預感。


    「…………」


    在我短暫的人生中雖然沒有喝過酒,不過在我的朋友中有滿多人把喝過酒這種事拿出來炫耀,所以曾經聽那些人提起過。


    據說,如果喝到失去意識的程度,之後會發生可怕的事情。對於自己的記憶出現數小時,或是將近一天的空白這樣的事實,會湧現出恐怖的情緒。


    可是,或許因為我以前曾經有過一次類似的恐怖體驗,勉強能夠在表麵上裝出平靜的樣子。


    溜下床鋪的我,身上穿的是平常在家穿的睡衣。


    確認室內的時鍾,時間是上午十點。雖然有想要先洗個臉,不過我對任意使用室內的設備感到猶豫而放棄,決定先詳細調查這個房間。


    放置在床鋪附近半開的行李箱中,緊緊塞滿了應該放在我住的公寓中的便服。


    不知道這是誰準備的。可以確定的是應該不是我自己,不過就這樣一直穿著睡衣也不太好,於是我決定換件衣服。


    仔細調查箱子裏麵裝的東西,發現連手表等小東西都被裝在裏麵,可是隻有手機不管怎麽找都找不到。


    「話說回來……,到底這是怎麽回事?」


    房間的設備有床鋪、電視機、小型冰箱、衣櫥、電話、空調設備、固定在牆壁上的桌子與電腦、盥洗室與洗澡間、廁所等等。在桌子旁邊,有通往陽台的窗戶。


    外麵是大晴天,陽台似乎也很寬敞,不過我不是很想走到外麵。


    確認到這裏,我覺得這裏應該是旅館的房間。雖然不到缺乏風雅的程度,不過整體上太過美觀而缺乏生活感這點,以及獨缺廚房是我這麽判斷的理由。


    這麽一來,包含我來到這裏的經緯在內,大致上可以想象得出來。


    唯一令我在意的,隻有這些是哪一邊的人做出來的這件事而已。


    「…………」


    在位於盥洗室的大型壁掛鏡前換好衣服,等待了大約三十分鍾,不過完全沒有得到任何聯絡。


    在位於窗邊的桌上,有張寫著『1101』,像是房間號碼之數字的卡片,於是我將它握在手中,試著走到外麵。


    「……果然啊。」


    跟我的預測一樣,房間外有用來刷卡的讀卡機,房門是自動上鎖式。


    這間隔間像旅館的房間,似乎是用卡片鑰匙來管理的。


    從房間裏出來之後馬上進入眼簾的,是橫方向的一直線通道。雖說是通道,不過寬度上可以輕鬆讓十個成年人並排在一起,因此不會讓人有走廊的印象。


    然後,在通道的牆壁上,並排著無數跟我剛才打開的一樣的門。


    從通道的起頭確認到尾端,房間的數量超過二十間。


    雖然是理所當然,不過我並沒有找個房間敲門詢問這裏是什麽地方的勇氣。


    通道的一方被消防閘門封鎖住,不過在反方向靠近盡頭的地方有樓梯,因此我決定上樓看看。


    由於從這裏開始是未知的領域,讓我感到緊張。


    該不會有那種被誤認為是違法入侵者而突然被開槍射擊的事情發生吧?


    一邊浮現這種無聊的妄想,我一邊做好覺悟走上樓梯,然後把門打開——


    「欸……?」


    周圍什麽都沒有。


    不,嚴格來說有很多東西。附近有好幾個招租攤位,還有像管製室一樣白色的建築物。周圍也有壯觀的外壁。


    可是,再過去就什麽都沒有了。


    大樓還是住宅、鐵塔、百貨公司什麽的,這一類的背景物完全看不到。隻有無止盡的蔚藍天空、燦爛的陽光、還有輕輕拂過的海風。


    「該不會……周圍是海吧?」


    來到外麵之後,就知道為什麽剛才的樓層會呈現那種異樣的狹長形狀。一直走到把周圍圍住的圍牆附近,可以看到從剛才的角度看不到的,一整片水藍色的海洋。


    豪華客船。而且,大到對我這樣的人來說,不要說是搭乘,就連在電視或雜誌上都沒有見過。當然,我不記得有計畫過要在寒假搭渡輪旅遊。要是說起會被帶到這裏來的理由——


    「啊哈——起來了啊?你也滿有膽量的嘛。就身處敵陣中央的狀況來說——」


    「……嗚!?」


    被從背後傳來的尖銳聲音嚇到,我轉過身體麵向背後。


    穿著跟我就讀的高中不同製服的少女,背對著冬天的太陽,臉上浮現祥和的笑容。


    「你是——」


    「好久不見,小零。感覺怎麽樣?被招待到決賽舞台——月見月家主辦的聖誕派對的心情如何呀?」


    那讓人覺得陰險惡毒的笑容,已經不能用帶著惡作劇味道這種句子來形容了。露出這類表情,而且會用那種昵稱來稱呼我的人不多。


    果無連理。


    參加名為『黑色箱庭』的『偵探殺人遊戲』社群,企劃出讓人互相殘殺之活動的策劃者之一。


    然後,現在是以月見月之下任後繼者身分存在的這名少女,站在我的眼前。


    在看到她的瞬間,我把握住發生在自己身上事情的來龍去脈。


    同時頭部的某個部位出現一陣刺痛,失落的記憶一點一點地重新浮現。


    *


    十二月二十日。


    在期末考剛結束的廣播社社辦內,籠罩著讓人覺得不需要把快壞掉的煤油暖爐打開的熱氣。


    第一,人口密度太高了。在這狹窄的空間聚集五個人大吵大鬧的話,不變熱才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那麽,今年本社團也想要舉辦聖誕派對,大家有什麽意見?」


    從九月底在『黑色箱庭』發生的事件算來已經過了兩個月。很久沒到廣播社社辦露臉的京學姐,一開口就說出這樣的話。


    當身為社長的京學姐把我們這些社員叫來的時候,大多不會是什麽好事。


    大概是察覺到這點,在廣播社中占有大半比例的幽靈社員們並沒有出現。


    因此,結果聚集到的成員隻有我跟交喙,還有跟我們有關的非社員們。


    「話說回來,京學姐期末考考得怎麽樣啊?」


    「嗚啊——!這是最差勁的回應方式啊,阿初!你什麽時候變成這麽不懂禮貌的人了?啊——我受不了了。這樣的世界太令人厭煩!快點滅亡吧!」


    果然是為了逃避現實的樣子。都已經相處了兩年,很簡單就能明白京學姐的思考模式。而這這種洞察力的來源,是因為我平常往來的都是一些以自我為中心的家夥——想到這裏,讓我湧上一股複雜的心情。


    「所謂的聖誕派對,指的是什麽呢?」


    坐在桌旁喝著茶的交喙,可能是認為被無視的京學姐有點可憐,於是這麽問。不過對我來說那隻是自尋煩惱的行為。


    「喔喔,交喙。隻有你站在我這邊啊!」


    當眼角濕潤的京學姐,想要抱住坐在身邊的交喙而張開雙臂時,


    「雖然是無所謂,不過能請學姐不要太靠近我嗎?」


    「阿初!純潔的學妹在你的毒牙下墮入邪惡之道了啊!你要怎麽負責!?」


    「請不要說那種難聽的話!」


    「不是的,交喙她有對人過敏症……京學姐你已經忘了嗎?竟然把加入快半年的社員忘掉了,學姐才是薄情寡義呢,真是的。」


    我那坐在桌子對麵的妹妹遙香,鼓起臉頰這麽抗議。


    「算了,她也沒有惡意,就原諒這麽一次吧?」


    坐在她身邊的,是特地從其他房間拉了張鐵管椅過來的宮越同學。那看著參考書的模樣,依舊跟這裏的氣氛格格不入。


    在狹窄的廣播社內,聚集了包含非社員的五名成員。原本就已經是形同虛設的社團活動,但在從期末考重壓下解放出來的這幾天呈現出來的混亂程度,已經混沌到連我都不想插手去管了。


    可是,她們並不是單純想待在這裏。


    在不久之前,從以遙香為中心引發之事件的後續發展之一。大家是擔心這件事,才到這裏來的。


    尤其是宮越同學與遙香,幾乎每天都會問起『那件事』,因此偶爾會露麵的京學姐讓我可以放鬆下來。


    「可是阿初啊。最近,我總覺得自己越來越沒立場,這裏好像變成你專屬的後宮一樣,究竟是怎麽回事?總覺得如果隻是朋友關係,女生的人數也太多了點,該不會——」


    「然後呢?聖誕派對的事情怎麽了?」


    感覺事情會朝麻煩的方向發展,於是我急忙這麽話鋒一轉,可是——


    「所以,我想說的就是這件事。」


    不知道為什麽,京學姐很得意地這麽回答。


    「聽說其他學校的社團活動——特別是文化類社團,正在聚集特定的社員舉辦這類的活動。 所以我想說我們也來做一樣的事情,不過社員都不來的話也沒有意義不是嗎?因為這樣,今天我是來打聽在聖誕節有預定的人要做什麽。所以說,說出來讓我聽聽吧,阿初,你今年的聖誕節,有預定要跟誰一起過嗎?」


    京學姐站了起來,慢慢朝因為椅子不夠而站在牆邊的我逼近過來。同時,之前一直很安靜的交喙跟宮越同學豎起耳朵,遙香也用很感興趣的表情望著我。


    「包含我在內,有這麽多美女聚集在這裏,你也是個血氣方剛的男人。要是連個粉紅色的謠言都沒有,反而才不自然不是嗎?」


    打算用來逃跑的話題卻變成自掘墳墓。


    我必須要承認,自己是太小看京學姐了。


    「…………」


    事情朝很糟的方向展開。


    要是在這裏做出肯定的回答,我一定會被社辦裏的人追根究柢地追問『對象』是什麽人,而要是我否定掉,就會被逼著強製參加京學姐主辦的派對。


    對這不自由的選擇題感到迷惘而不知所措的我,在無法可想的情況下,決定編一個極為接近事實真相的謊言。


    「嗯,我是有預定要跟交喙去某個地方——」


    「欸——!?」


    沒拿穩讓參考書掉到地上的宮越同學站起來,


    「嗚啊,果然是這樣——嗯,我覺得目標選得很好喔。恭喜你,交喙。要是老哥有什麽奇怪的要求,你隨時都可以來找我商量。」


    遙香用像是誤會了什麽的笑容,伸手拍打著交喙的肩膀。


    「你們在說什麽莫名其妙的事情啊!?」


    雖然我急忙朝遙香這麽怒吼,但太遲了。那已經是在投下極為充分的燃料來煽動宮越同學與京學姐之後的事了。


    「這、這這這這是怎麽回事啊,都築同學!?你瞞著我,對那女孩做出那、那麽不正常的行為——」


    「哥哥一直都對我很溫柔,所以沒問題的、喔?」


    「這——怎麽連交喙你也胡言亂語起來!?你的意思是指平常的學校生活吧!?不,我不是指平常的學校生活中就在做那樣的事——」


    我已經連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麽了。就在其他的成員也因為那句話變了臉色,而我的腦袋快要陷入混亂的時候。


    「是指要參加月見月家的聖誕派對這件事,對吧?」


    「欸——?」


    感覺室內的溫度,因為交喙說的話稍微降低了。尤其是遙香跟宮越同學露出注意到什麽的奇妙表情,京學姐則是訝異地偏過頭感到疑惑。


    「月見月……也就是說,是那個嗎?一直黏著你的那個坐輪椅的任性女孩所提出的邀請?真是意外啊,沒想到你還在跟那個女孩交往。」


    「我不是說過我沒有跟任何人交往嗎!」


    「話說回來,月見月的聖誕派對啊……原來是這樣。」


    還以為她會在這件事上做文章,不過京學姐突然不知道在碎碎念些什麽,然後轉過身來麵對我們。


    「請問發生什麽事了嗎?」


    「啊,沒什麽大不了的啦。我想起來有個男的遠房親戚,很在意你們的事情。雖然連名字都不記得了,不過他是我祖父上阪教授的瘋狂信徒。簡單地說就是我最討厭的那種人,平常根本沒有說過幾句話——」


    學姐這麽說著朝我跟交喙使個眼色,


    「以前,在發現祖父的地下室與奇怪裝置的時候,有舉辦一場小型的家族會議。那個瘋狂信徒表示對跟我在一起的你們很感興趣。」


    「…………」


    大概是遙香跟宮越同學在的關係,京學姐沒有說出具體的內容,不過一定是在說《諾亞方舟》的事情吧。


    那是過去把我跟交喙還有京學姐卷進去的事件。在京學姐那位被譽為洗腦教授的祖父,上阪教授精心打造的地下室跟《分身幻象》戰鬥的那樁慘劇。


    「當然,我沒有把關於你們的任何情報泄漏給那個男的知道,因此可以不必擔心。不過呢,那個男的也說自己最近會出席某個巨大的派對,這點讓我有些在意而已。」


    在京學姐附加但書所提到的內容中,她那位親戚似乎跟月見月沒有任何的關聯。


    「不管怎麽說,去的時候還是要多小心。可是真傷腦筋啊,這下我不是被自己最期待的人給拒絕了嗎?」


    「京學姐你要不要試著交個男朋友看看?順道一提,我那天也有事情——宮越學姐呢?」


    「我根本連廣播社員都不是啊!」


    被遙香跟宮越同學拒絕的京學姐,像是感到很無奈似地聳聳肩。


    「沒辦法。大家今年都把時間花在有意義的事情上吧。還有阿初,別忘了帶禮物回來喔?」


    無視於對自己不利的話題,京學姐加快腳步離開了社辦。


    幾乎在同一時間,宮越同學與遙香輕輕歎了口氣。


    「——那麽,你真的有被叫去參加月見月家的派對嗎?」


    看到宮越同學那懷疑的視線,我稍微對交喙使個眼色。看到她微微點頭,讓我做出決定。


    「不,不是的。我接到的不是來自月見月的招待。」


    「……也就是說,終於來了嗎?」


    聽到好像發現了什麽的遙香這麽說,交喙點點頭,從書包裏拿出黑色的小箱子。兩個月前的慘劇。那是與那位《ground 0》及果無連理在『偵探殺人遊戲』中對戰時所使用的攜帶型終端機『小箱』。


    在兩個月前收到的訊息,『黑色箱庭』的決賽開始日期十二月二十二日,已經迫在眉睫了。


    雖然我盡可能地不想讓宮越同學或遙香知道,不過因為害怕隨便敷衍之後會讓她們硬插一腳進來,所以就趁這個機會公開。


    「決賽……嗎。可是,這次要跟那些危險的家夥正麵對決吧?你有勝算嗎?」


    敵人,最少也有兩個。


    奪取了《分身幻象》肉體的《ground 0》,以及身為其後繼者的果無連理。


    感到不安的


    宮越同學所提出的疑問,是針對把理解所擁有之《至高王座》能力拷貝下來的連理所擁有的能力吧。


    「嗯,還算有把握。我有思考對抗的策略。」


    為了不讓宮越同學與遙香感到不安,我暫且這麽回答,不過實際上不是那樣。


    具體的對抗策略,我們連一種都沒想出來。


    原本在關於遊戲方麵,在其他玩家大致上的情報都被掌握住的階段,就無法避免出現對我們不利的情形。要是說有活路可走,大概就隻有反過來利用這點的手法,不過那些家夥應該沒有蠢到可以用以前用過一次的手段再騙過去的地步。


    「嗯——如果是老哥跟交喙的話應該有辦法應付吧?還有那個恐怖的偵探在呢。」


    「要是她願意好好合作的話就好了。」


    對於遙香說的話,我歎著氣含糊應道。


    實際上——在這兩個月間,我沒有辦法聯絡到理解。


    因為理解沒有主動聯絡,所以幾乎是我單方麵打給她。雖然我想找她稍微商量一下關於《ground 0》跟果無連理的事情,可是卻連係不上。


    不曉得理由。原本理解的脾氣就很難捉摸,不知道單純是因為心情的關係,還是有什麽其他理由讓她這麽做。


    「可是,要是這件事情結束的話,不要在跟那女孩扯上關係應該比較好吧?」


    「咦……?」


    宮越同學若無其事說出的這句話,讓我有種被人放冷箭的感覺。


    「因為那個女孩從來沒帶來過什麽好消息,隻會讓你卷入危險的事件不是嗎。身為你的朋友我必須要這麽說,趁這個機會跟她撇清關係比較好。雖然我不知道你有什麽把柄落在她的手上——」


    「…………」


    被她這麽說,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的確是這樣。


    我跟理解的關係,是靠跟遙香有關的秘密聯係在一起的。可是,那樣的羈絆,事實上已經不存在了。不管是為了我自己,還是為了想要保護我的交喙,或許不要再接近理解會比較好。


    我這麽認為。在論理性思考上,我真的是這麽認為。


    「宮越學姐也真是麻煩呢——如果是不想讓老哥被搶走的話直接說出來不就好了。」


    遙香一邊竊笑一邊嘲諷著,宮越同學顯得很慌張,連耳朵都整個紅了起來。


    「才、才才才不是那樣啦。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在為都築同學擔心——」


    「總之,我認為在決賽結束之後再去考慮那種事比較好。」


    「……嗯,是啊。我會那麽做的。」


    大概是看穿了我感到困擾,交喙這麽幫了我一把。


    「結果都是因為都築同學人太好,才會被那女孩趁虛而入。真是令人傷腦筋。」


    我覺得宮越同學的意見也沒有錯。不過,真的隻是那樣嗎?我隻是在理解的強迫之下跟她在一起而已嗎?


    我不是很清楚。


    「就是這麽回事,我們要去參加聖誕派對。」


    「收到。雖然對不能幫上忙有點過意不去,不過這次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雖然宮越同學露出有點遺憾的表情,不過說老實話,實力有點微妙的她沒有辦法參加決賽,讓我鬆了一口氣。


    「老哥,要是你沒有跟交喙一起回來的話,我可不饒你喔。」


    「我會努力的。因為好不容易才不用被遙香你殺死呢。」


    麵對用認真眼神看著這邊的遙香,我苦笑著這麽回答。


    之後,在稍微聊了一陣子後,我跟大家分開,離開了學校。


    「……咦?」


    在來到自己家門前的時候,我看到一道陌生的人影而停下腳步。


    在我認識的人裏很少有人從平常就打扮成女仆的模樣。應該說,隻有一個人會這麽做。


    要是讓她在我的房間附近亂晃,可能會傳出不好的謠言,因此我加快腳步走向她。


    「你在做什麽啊!?水無月小姐。」


    「晚安,初少爺。等您很久了。」


    露出甜美的笑容,水無月小姐用很有女仆味的動作抓起裙角敬禮。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到這引人注目的地方來等我的?我不是很想知道。


    「總之,請先進去吧。在這裏會讓我很困擾。」


    「可以嗎?那麽,我就打擾了。」


    在把水無月小姐請進去之後,我想要準備茶水招待她,可是她說「機會難得,請讓我來做。」,然後把我的工作搶走了。盡管她是家事的職業高手,但在這裏應該是讓我來會比較快吧……我是這麽想的。


    「啊,放茶葉的位置跟之前沒有變呢。綠茶可以嗎?」


    「……為什麽你會知道放在哪裏?」


    「這種程度早已調查完畢了喔,因為我是女仆啊。」


    「…………」


    看到掛著笑容這麽回答的水無月小姐,我開始對室內的物品有沒有被隨便翻動過感到不安。


    「——那麽,理解那邊發生了什麽事嗎?」


    一邊喝著她為我泡的茶,我一邊這麽問。因為到目前為止都無法取得聯絡,所以會這麽想應該很自然,可是——


    「不,這次是為了別的事情。至少,我的行動不是因為那個孩子的命令。」


    「咦……?」


    「這是有關我私人的事情。因此要是覺得聽起來不順耳,您可以當作沒聽到也沒關係。」


    「這是怎麽回事?」


    這種事情很罕見,我這麽認為。水無月小姐的確是理解的侍女,不過我覺得她的個性在月見月這一族中,反而算是比較溫厚的。


    她給人的印象明明不會像這樣自己主動提出什麽事情。


    「是關於《ground 0》的後繼者,果無連理的事情。得知《ground 0》的本體已經消失的上層部信奉者們,想要正式把擁有月見月家神祖因子的她,當成月見月家次期的黨首候補。這件事,我想以前應該有跟您提起過——」


    「有什麽進展了嗎?」


    「不,似乎花了一段時間進行過形形色色的實驗,不過在最近一個月沒有任何的動靜。所以,我才感到不安。」


    「…………」


    這件事代表的意義,不用特別說明我也能理解。變得不再繼續做什麽,就是沒有必要再做什麽,也是連理的能力已經穩定下來的證據。


    就下來,就隻需要等待實戰而已了吧。為了超越以前《ground 0》無法完全打倒的月見月理解這樣的前例,將成果展現出來。


    「初少爺。我以前曾經對您這麽說過。希望您能稍微再陪伴理解——陪伴那孩子一段時間。那是我的真心話。可是同時,我並不希望您走到這一步。我不希望您參與到這場決賽的舞台。」


    「那是,為什麽?」


    在我提出這樣純粹的疑問後,水無月小姐將視線移向遠方的空中。


    「大概,跟在月見月家的那棟別墅中,我抱著必死的決心一樣。我在那個時候死掉的話就好了。因為我認為,總有一天會有無法回避的結局降臨。可是……」


    這麽說著,她忽然朝我露出甜美的微笑。


    「是您把那樣的未來改變了。我覺得理解也有慢慢在改變。對您,我抱持著一種說不定有可能成功的期待。可是,我不認為把那樣的期待強加在您的身上是正確的行為。


    「呃——」


    當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而支支吾吾的時候,


    「——咦?」


    忽然意識變得模糊起來。那是一種頭變重而身體變輕的不可思議感覺。


    「所以,一直到最


    後都請以您自己的意誌做出選擇。請相信您的選擇。我相信理解與初少爺。隻是為了說這句話,我才會主動接下這份工作。」


    「這個……,該不會?」


    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雖然有想到是在茶裏被摻了什麽藥,不過我已經快要失去意識了。


    「那麽初少爺,我衷心期望能夠再一次見到您跟理解。」


    全身的力量慢慢消失。最後映入我眼簾的,是掛著有如正午豔陽般燦爛微笑的水無月小姐。


    *


    回過神來,我身處在暴露於豔陽與海風的甲板上。


    「啊哈,想起來了嗎?自己呆呆地被人迷昏,然後被綁架到這裏來的事情。」


    「…………」


    「那麽,這裏是什麽地方呢?啊,我要問的不是海的名字或地名喔?就算你問我,我也不會告訴你,喵哈哈哈哈。」


    看著態度咄咄逼人的連理,讓我找到了一個答案。


    「這裏是在月見月家的船上嗎?」


    我說的話,讓連理的笑容變得更深。


    「答對了——做得很好喔。你比我想象的還要有腦子呢——我要對你重新估計了。真了不起啊,小零。」


    「沒有事情的話,我要回房間去了。」


    靠著連理的反應與我自己的回想掌握住大致上的狀況。在我轉過身去想要走回剛才的船艙時,連理一句「咦,這麽做好嗎?」把我留了下來。


    「你知道這艘船上的規矩嗎?要是以為自己是客人而不小心走進奇怪的地方,可是會被這裏的人給殺掉的呢。喵哈哈哈。」


    「你得到月見月家這麽全麵性的協助?」


    「還好啦。」


    當我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連理露出狂傲的笑容。


    「在這裏舉辦的是月見月家的聖誕派對。我們『黑色箱庭』趁這個機會利用一下。姑且算是主要的活動吧?娛樂節目是渡輪旅遊不可或缺的一環吧?」


    我過去見過的月見月家的人,都是些有如低俗趣味之代名詞般的家夥,不過跟那些人相比,這家夥充滿了更勝一籌的漆黑惡意。


    「你真行啊。」


    在我感到愕然而喃喃這麽說時,連理露出很感興趣的表情,朝我走過來。


    「不過話說回來——你為什麽要特地留下來參加決賽?反正很快就會死掉。」


    那輕快的聲音就像在問今天晚餐要吃什麽一樣。但是,我感覺得出來話中灌注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敵意。


    「為了那個半成品的女人?還是為了那個有點陰沉的女孩子呢?該不會是為了『二鴉神』還是『許願箱』?不管是為了什麽都很愚蠢就是了。搞不懂想自殺的人到底在想什麽呢——喵哈哈哈哈。」


    「我不認為你能輕易贏過理解或交喙欸?」


    這不是虛張聲勢,隻是把我心中想的事情說出來。


    「總會明白的啦。就算是什麽都不懂的你。」


    可是,一點也沒有受到動搖的連理這麽回答。


    「啊——對了對了。這艘船基本上是弄成你們無法進入不該進入的地方,所以隻要不亂來的話我想不管到哪裏去都不會有問題。指示也會不時地廣播出來,現在就快到中午了,大約再過十分鍾或許會有詳細的說明喔。」


    那徹底把人當成笨蛋的態度,即使隔了兩個月也完全沒變。


    在我要離開的時候把我叫住,可是自己卻連招呼都不打就想走。


    「啊,還有一件事情是絕對不能做的喔。」


    「是什麽?」


    「要是想逃走的話,不問理由就會被喀嚓掉。這是隻有我跟你知道的秘密喔。」


    連理在離開之際轉過頭來,伸出兩根指頭,稍微做出剪斷自己脖子的動作。


    *


    回到自己房間,過了十幾分鍾後。跟連理說的一樣,聽到來自『黑色箱庭』關於這艘船與我們的廣播。


    廣播中說明我們這些人是要進行『偵探殺人遊戲』的玩家。而決定優勝的比賽,將會從明天開始舉行。也大略解說了房間的管理以及設施的利用方法。另外,還說明船上除了『黑色箱庭』以外有其他旅客搭乘,隻是普通對話的話無所謂,不過請勿做出跟遊戲有關的接觸行為等等。


    在聽完廣播的解說後,我決定再次走出房間。具體上的遊戲規則會在今天晚上的派對進行說明,實際上遊戲是從明天開始。知道這些的話,就算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也沒有意義,該做的事情多的很。


    總之,我決定先在狹長型的船內晃一晃。當我為了尋找其他玩家……應該說為了尋找我認識的人而到處晃的時候,


    「如果是找我的話,我在這裏喔。」


    在傳來細微聲音的同時,肩膀被人拍了拍,於是我轉過頭去。


    灰色的長發,以及有如古董人偶般的均稱五官,乍看之下表情木然,但卻擁有獨特氣氛的少女。出現在我眼前的,是身為我的學妹同時也是少數可信賴之同伴的星霧交喙。


    一成不變的製服裝扮,已經快變成交喙的特征了。總之,對於她有到這裏來的事情——雖然這並不是什麽好事,不過讓我安心地鬆了一口氣。


    「太好了,交喙也沒事呢。因為我是被水無月小姐用有點不尋常的方式帶過來的——」


    簡單把到這裏的來龍去脈告訴她後,交喙露出有點想不透的表情,


    「我也是被月見月久遠帶到這裏來的。」


    「欸……?」


    月見月久遠。跟理解一樣是《黃道十二宮》的一員,擁有情報販子身分的少年。我跟交喙在暑假的時候跟他在月見月家的別墅見過一麵,就隻有那樣而已。


    「在剛才的廣播中,提到有一般人搭乘這艘船——不過,我認為大概都是跟月見月家有關係的人。」


    「是啊……」


    在對交喙的推測表示肯定的同時,我注意到這樣的狀況比以往還要不正常。


    以前在開發中大樓舉行『黑色箱庭』之預賽的時候,可以知道月見月家的一部分有對那些人提供協助。


    可是,那畢竟隻是比較間接性質的,這次很露骨。給人的印象,簡直就像是整個月見月家對《ground 0》等人提供了全麵性的協助。


    雖然說不太上來,不過有種不好的預感。


    「跟理解,已經見過麵了嗎?」


    「不,還沒——」


    或許是看出來我在想事情,交喙很難得積極地跟我說話。


    「那樣的話——吃完午餐之後,要不要稍微散個步?」


    「欸……」


    「大概,我也抱持著跟哥哥同樣的不安。可是,從現在就開始煩惱的話身體會撐不下去。」


    「……是啊。」


    要推測等以後再說。在把能夠看到的情報都收集起來之後,那麽做才會產生效果。我跟交喙為了尋找理解,決定暫時在船上四處走走。


    *


    三十分鍾後。在做為甲板設施的餐廳稍微用過午餐後,我們決定在這艘月見月家的豪華客船上遊覽一番。


    如果隻從廣播內容來判斷,我們能夠進出的地方,大致上似乎分為位於甲板的『甲板層』,以及位於其正下方的「客房層」。


    當然,即使是用甲板這個詞,那規模也跟我至今為止所能想象到的大小完全不一樣。周圍並排著餐廳、咖啡廳、雜貨店、吧台等許多店麵,而在中央的位置,甚至還有網球場跟遊泳池。


    盡管試著在甲板上繞了一圈,也沒有發現理解或其他比較特別的人,於是我們再次回到『客房層』。


    『客房層』是位於比『甲板層』低一層的居住空間。這次為了提供給『


    黑色箱庭』的玩家使用,將該樓層大約三分之一用消防閘門隔開,通往樓下的樓梯入口也被堵住。因為我們沒有能力開啟消防閘門,所以實際上就是不許我們離開這個區域吧。


    順道一提,在狹長型居住區的後半部設置有飲料吧,在覺得到『甲板層』去很麻煩的時候,可以自由到這裏取得飲料。


    從位於最前端像會議室一樣的『休息廳』開始,參觀到最後端的消防閘門,就在我們想要回房間去的那個時候。


    「這艘船搭起來感覺如何呢?兩位。」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出現的,有一位年輕的男子站在我跟交喙麵前。


    銀框眼睛搭配梳得很整齊的頭發,外表顯得非常知性的青年。整體上的打扮雖然隨便,不過從外套與褲子的高級感來看,總讓人有種生活過得很不錯的感覺。


    乍看之下沒有特征,但卻似乎有種很特別的氛圍。


    看到我跟交喙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可以不要那麽緊張嗎?這樣讓我有點受傷啊。啊——我不是跟這艘船有關的人。立場上跟你們一樣。」


    「意思是你是『偵探殺人遊戲』的玩家嗎?」


    表麵上放下戒心,我這麽對他說。


    大概是因為在預賽中沒有太去注意其他組別的人,我對這個玩家沒有印象。


    「曾經有過一次,跟我分在同一組。」


    聽到交喙小聲說的話,男子鬆了一口氣,露出像是找到同伴一樣的表情,


    「啊——沒錯沒錯。所以我才叫住你們。你的製服跟我親戚就讀的學校一樣,是叫禮進高中,沒錯吧?我猜對了嗎?」


    「在問別人問題之前,可以先報上自己的名號嗎?」


    聽到交喙這麽說,男子先道了歉,然後朝前跨出一步。


    「我的名字是神代杜人,隻是個普通的研究生。如果用稍微欠缺衝擊性的說法的話。」


    「這樣的人,找我們有什麽事?」


    「你們聽說過上阪教授這個人嗎?他已經去世了,是我的親戚。」


    「……!?」


    這句話讓我跟交喙的身體反射性地僵了一下。上阪教授是過去製作《諾亞方舟》,曾被《分身幻象》洗腦過的危險人物。


    瞬間,在廣播社從京學姐那邊聽到的,『遠房親戚』這個關鍵字,在腦海中浮現出來。


    「喔,你們知道啊?雖然被人說是『洗腦教授』,晚年也沒有什麽好名聲,不過他有實力也有錢。他死亡的時候留下很多無法理解的疑點,也一直有出現關於秘密遺產的傳聞。而且——我也受到他很多照顧。」


    「為了知道那些謎團,才想要得到『二鴉神』。是這麽回事嗎?甚至不惜賭上性——」


    「如果我回答了,你們也會說出自己參加的理由嗎?那也太不合理了吧?」


    我提出的問題,被掛著安祥笑容的神代先生輕鬆躲過。


    在預賽的時候《ground 0》也有提過,這場遊戲的參加者,有很高的機率有『某種致命的秘密』被掌握住,於是被迫要參加這場遊戲。


    這樣的話,沒有人會特地把那樣的秘密掛在嘴邊。就算有人那麽做,也沒有任何的可信度。


    「那麽,你找我們說話的理由是什麽呢?如果隻是要聊天的話——」


    「讓我直接切入重點吧。我希望能建立合作關係。怎麽樣?從明天開始的決賽,要不要試著跟我合作看看?」


    「…………」


    超乎預料的展開,讓我的思考差點停下來。


    「唉呀,也不是什麽複雜的事情。雖然還不知道接下來會提出什麽樣的規則,不過這個遊戲,毫無疑問是同伴多的一方有利。而且,在預賽中沒有被禁止的『合作』手段,『黑色箱庭』那些人現在會禁止嗎?嗯,假使是那樣也沒有關係。到時候隻要中止合作就行了。」


    對於這樣的想法本身我也抱持相同的意見。同伴多一點比較好。而且,在這個決賽的舞台,很有可能不會禁止玩家合作這點也是一樣。要說起來,在彼此認識的人進入決賽的階段,就無法禁止那樣的行為。可是——


    「那是在——可以信任對方的前提吧?」


    「才剛見到麵的人無法信任,是這個意思嗎?」


    「不,我的原則是不相信看起來比自己聰明的人。」


    「哈哈哈哈!」


    聽到我的回答,神代先生突然大笑了起來。像是覺得非常好笑,沒有辦法忍住一樣,笑了好一段時間。


    「原來是這樣——的確如此呢。作為拒絕的理由非常充分啊。要是比自己還擅長玩遊戲的話,就無法主動切斷合作關係,然後走到對手的前頭。而且,如果是對進入決賽的玩家,不論是對誰都可以提出的意見。真了不起。令人佩服啊。的確,對我來說,你也不能信任。」


    在笑夠了之後,神代先生轉身背對我們,


    「那麽,希望你們能好好努力。」


    很幹脆地就這樣離開了。


    「那個人,是京學姐的親戚的話……」


    等到聽不到腳步聲後我這麽喃喃自語,交喙也靜靜點頭。


    「雖然不知道他有沒有自覺,不過應該是跟《分身幻象》有關的人吧。」


    交喙在追查的間諜《分身幻象》,準備了無以數計的人,將其洗腦作為自己的替身。


    有鑒於從那家夥在把我們誘進《諾亞方舟》的時候,跟京學姐的祖父上阪教授有密不可分的關係,身為親戚的這個人,也很有可能跟《分身幻象》有潛在的關聯性。在各種意義上,都要多加注意會比較好。


    「呼……」


    盡管從緊張中解放了出來,但我卻提不起勁移動,而站在原地過了一段時間,


    「這麽說起來,你覺得這個會是什麽呢?」


    在某間房間前,交喙問了這麽一句。


    「呃……」


    雖然她問得很若無其事,不過我卻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出現在我們麵前的,是一間以鐵柵作為房門的奇妙房間。


    跟其他房間不一樣,似乎也沒有鋪地毯,因此一開始我還以為是儲藏室之類的,不過的確很怪。各自被分配到的房間都很寬廣,還會在這樣的地方特地隔出一間隻是用來放東西的房間嗎?


    那麽,這究竟是——


    「那是牢籠啊。」


    「欸……!?」


    聽到聲音而轉頭麵向背後,不知何時穿著黑色大衣的《ground 0》出現在我們的正後方。


    「兩位好。來到決賽舞台『納吉法爾』的心情如何?」


    「『納吉法爾』……?」


    看到我因為不熟悉的詞而感到不解,《ground 0》露出淺淺的微笑。


    「那是在北歐神話中,在前往參加諸神最終決戰時搭乘船隻的名字。盡管有點小題大作,不過不用在意那種事。重要的畢竟還是進行決賽的我們這些人。」


    「明明是用脅迫的方式強迫別人來參加,虧你敢這麽說呢。」


    麵對態度一成不變像在演舞台劇一樣的《ground 0》,交喙冷淡地這麽回應。


    「真是無情啊,《分身幻象》的妹妹。」


    可是,當她的口中說出交喙追查多年的姐姐的外號時,即使是平常很冷靜的交喙,肩膀也不由得震動了一下。


    「光靠你的力量來追查,永遠無法將她打倒,而我替你準備了這樣的機會。我還以為你會感激我呢,是我預測錯誤嗎?」


    「姐姐、人在哪裏?」


    「就在你的身邊啊。」


    《ground 0》這麽說著,眯起眼睛露出邪惡的


    笑容。


    「嗚——!?」


    一瞬間,有種那銳利的眼光是看向我而不是看向交喙的錯覺,讓我心跳的速度加快。


    不好。


    那句話的意思,是跟我以前從水無月小姐那邊聽到的情報一樣,表示《ground 0》本人讓《分身幻象》拷貝了自己的人格……也就是,她在說自己的肉體就是交喙的姐姐嗎?


    要是,她想要把對交喙隱瞞的秘密——把關於潛藏在交喙體內的雙重人格這件事暴露出來的話,我無論如何都必須要阻止才行。


    「你這閑人還是一樣喜歡把時間浪費在無聊的事情上啊。」


    在我這麽思考的時候,不知從何處,傳來像是在嘲諷一樣的宏亮聲音。


    講那句話的主人馬上就出現了。從與我們對峙的《ground 0》的背後,可以看見坐著輪椅的少女身影。


    黑色露肩連身裙上,包著毛皮大衣這種怪異打扮的少女,臉上掛起有如麵具般的狂傲笑容,瞪視著《ground 0》。


    「好久不見呢,理解。上次像這樣正常對話是幾年前的事了呢?」


    「還不到一年吧?癡呆症狀很嚴重啊,新的幹媽。事到如今就別回到這樣的家裏,去養老院不是比較好嗎?」


    那桀傲不遜的態度,即使麵對《ground 0》似乎也是一樣。


    但更重要的是,還不到一年這句話,代表著什麽意義呢?


    仔細想想,在之前的預賽中,我不記得有看到理解跟《ground 0》直接交談的景象。


    然後,身為《ground 0》本體的月見月絕無的肉體消失了這件事,應該也有透過水無月小姐傳達給理解才對。


    那麽,這句話或許是在表示她跟幾個月前在《諾亞方舟》應該有見到麵的《分身幻象》是同一人物。應該說,從強調是「新的」這一點來思考,隻能得到這樣的結論。


    「思考能力沒有變遲鈍真是太好了。待會見,理解。」


    《ground 0》大概也察覺了理解的言下之意,在回了一個淺淺的笑容後,就這樣朝甲板層的方向離開。


    在緊張的空氣消散的同時,與我四目相對的理解「嗨」了一聲,舉起一隻手眨了眨眼。


    「嗨個頭啦。你之前都到哪裏去了!根本聯絡不到你——」


    看見她那樣的動作,我用連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的氣勢,朝她說出這樣的話。


    「怎麽著?見不到本姑娘讓你感到那麽寂寞嗎,小零。好吧,為了當作賠罪,接下來就到你房間玩到天亮吧。」


    「不需要啦!才剛過中午而已欸!?先別管那些,你發生什麽事了?應該不會是生病了什麽的吧?」


    「小零。你在到這裏來的時候,有確認過自己的隨身行李嗎?」


    「嗯……?」


    被理解突然這麽反問,讓我感到困惑。


    「那邊的陰沉女八成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手機,不過你呢?連自己的手表都被帶過來,可是這一類的終端機器,卻全部都被拿走。之後應該會做出說明吧,其他人應該也是一樣的情形。就連本姑娘的《斯萊普尼爾號改》,在被送到這裏的時候,除了輪椅以外的功能也幾乎都被清除掉了。」


    「意思是,不想讓我們再次使用相同的手段嗎。」


    聽到理解的話,交喙小聲這麽說。


    兩個月前。在與拷貝了理解之《至高王座》能力的連理在『偵探殺人遊戲』中對決的時候,我跟理解以使用手機對話的方式反過來將了敵人一軍。


    隻要沒有通訊係統的道具,就一定能把這種手法封住。


    「小零。你還記得自己是被誰帶到這裏來的嗎?不隻是『黑色箱庭』。現在已經是由月見月家本身主導的方式,來協助這個爛到家的活動。這麽一來,就算本姑娘跟你——用電話進行個人層級的交談,你認為會有什麽意義嗎?」


    「…………」


    連答案都被說了出來,我才好不容易注意到這個事實。


    理解所使用的機械,雖然是很理所當然的,不過幾乎都有經過月見月家。


    然後,即使在月見月之中,崇拜《ground 0》的信奉者,對『黑色箱庭』采取的也是合作的態度。因此理解常使用的無視規則秘技,他們應該會想要盡可能封殺掉。而且,即使隻有對話內容受到監聽這樣的事實,也會讓人產生作戰或許會被那些家夥看穿的疑慮吧。那樣的話,就算進行商量也是沒有意義的。


    從理解口中說出的現實,是那麽地容易理解,然後也那麽地無情。


    月見月家已經是以對『黑色箱庭』有利的方式來行動。


    「算了,別在意那種小事啦,小零。」


    對於無法繼續搭上話的我,理解露出開朗的笑容,伸手拍著我的腰。


    「對那些家夥來說條件也是一樣的。也就是說,玩弄小聰明的作戰起不了作用。接下來需要的,是在實際的『偵探殺人遊戲』中配合狀況進行應對的能力。跟以往沒有任何不同,騙子們彼此互相欺騙——是你擅長的領域啊,小零。」


    「……是啊。」


    理解這番話,稍微減輕了我胸中的重擔。


    是啊,要是連理能使用《至高王座》,那麽這邊也有其能力之來源的理解在。條件應該是平等的。


    可是……事情真的是那樣嗎?


    那些難纏的家夥,這次也會以那樣的『對等條件』來一決勝負嗎?


    「話說回來,『牢籠』指的是什麽意思?」


    交喙的聲音,讓我忽然回過神來。


    《ground 0》說過的那句話。位於我們麵前,隻有門是用鐵柵做成的殺風景的房間。 的確,光看出入口的話,看起來也不能不說像是牢房,不過這有什麽意義呢?


    「那是——」


    「嗯,怎麽了小零。你對那自傲女人說的事情感到在意嗎?你真是個老實人啊。」


    「會這麽說的話表示你明白嗎?」


    麵對冷靜吐槽的交喙,理解不屑地嘲諷道。


    「怎麽。你不懂嗎,果然是個派不上用場的家夥呢。這種程度,根本沒有讓本姑娘來說明的必要。反正那個自傲女人遲早會一臉得意地來做出說明吧。」


    隻說了這句話,理解就操作《斯萊普尼爾號改》轉過來背對我們。


    「喂,稍微等一下啦。你這樣就想回房間去了啊。」


    「怎麽?想跟本姑娘打情罵俏就老實說出來嘛。還是說你想特地到擠滿了月見月家那群愛找麻煩家夥的甲板層上遊蕩呢?你也是個怪家夥呢。」


    「我覺得你沒資格說這種話……」


    看樣子即使是到甲板上,也無法得到更多情報的樣子。


    原本是打算稍微收集一下情報,不過感覺暫時中止散步會比較好。


    「那麽,我們走吧,哥哥。」


    交喙這麽說著拉起我的袖子,開始慢慢向前走。


    「那就待會見啦,小零。」


    在理解就這樣回自己房間去後,我在交喙的帶領下,來到了她房間。


    我坐在房間內的桌子前,交喙則是坐在床鋪上。大概是好不容易把握住狀況的關係,感覺緊張的情緒稍微鬆懈下來。


    「不覺得有點奇怪嗎?」


    「呃,你是指剛才那間叫作『牢籠』的房間?」


    由於盡可能不想提及關於《分身幻象》的話題,因此我先試著這麽說。


    「不是,雖然那也很奇怪,不過我指的是理解。」


    說到這裏,交喙楚楚可憐地抬頭望著我,


    「我覺得如果是平常的理解,不


    會對剛才我拉著哥哥的手這件事置之不理。」


    「…………」


    說老實話,我也是那麽認為。雖然因為她一直都很難捉摸,所以實際上並不是很清楚,但的確這一次,不,從不久前我就覺得她有點怪怪的。


    「或許是那樣。可是,我認為現在先讓她一個人靜靜比較好。」


    如果我的預測沒有錯的話,原因是在於跟《ground 0》以及其後繼者果無連理之間的爭執,而因為對接下來要舉行之決戰的不安變得神經質吧。


    雖然我認為理解的個性本來不會對那種事情感到在意,不過這次的對手不好,尤其是《ground 0》好像知道『過去的理解』,或許是因為這樣而讓她變得有點慎重。


    「話說回來——交喙你對理解也滿關心的嘛。謝謝。」


    「因為,姑且算是對手。」


    看著微微露出笑容的交喙,我苦笑了起來。


    之後什麽事都沒發生時間就這樣過去——不久,夜晚降臨了。


    *


    然後,下午七點。我們按照預定,依照廣播的指示參加『黑色箱庭』的派對。


    在寬廣到讓人不覺得是在甲板上的餐廳中,包含我們在內,已經聚集了十幾名的成員。


    看樣子在這個時間帶,除了服務生以外,隻有與『黑色箱庭』有關的人才會出現在這裏。


    不需要懷疑,現在聚集在這裏的人,就是要在決賽中爭鬥的成員吧。


    我有印象的隻有包含在預賽中對戰過的『神樂異音』等數人,還有剛才講過話的神代杜人先生。


    由於是自由入座,因此我們在彼此稍微有點距離的位置坐下。


    雖然我覺得在預賽中我跟交喙還有理解等人在一起的光景已經被很多人看見,事到如今對這種事感到在意也沒有意思,不過總比什麽都不做來得好。


    「感謝大家這次聚集到這裏。歡迎來到『黑色箱庭』的決賽舞台『納吉法爾』。首先讓我對各位萬中選一的強者們像這樣齊聚一堂的盛事獻上祝福。」


    等到所有人就座,位於會場中央的《ground 0》開口這麽說。


    裝模作樣的開場白,跟預賽的時候一模一樣。


    「對了,我想應該有很多人注意到,『小箱』已經不複存在。在招待各位到這裏的時候,被我們回收了。在這決賽的舞台,準備了跟預賽不同的精心設計。今天晚上就讓我們一邊進晚餐,一邊慢慢進行規則的說明。」


    話才剛說完,就出現幾名服務生,把菜端了進來。


    雖然好像是法式的套餐,不過看到理解那毫無禮法的吃相,讓我覺得不必去考慮什麽餐桌禮儀了。


    在上菜的過程中,發給我們一張紙。上麵畫著細長的圈形,還有數字與名字。簡單的說,那就是這艘『納吉法爾』的平麵圖。


    「各位可能都有複雜的立場,所以自我介紹就省略了。不過,請讓我在此舉出決賽的成員。因為這次采取所有人一起戰鬥的方式。」


    不愧是被稱為決賽,似乎沒有捷徑可走。我確認了公布出來的成員一覽表。


    〇『偵探殺人遊戲』決賽成員


    1『月見月理解』 2『ground o』 3『星霧交喙』


    4『神代杜人』  5『雷』    6『遠野優』


    7『真理』    8『火焰』   9『玻璃房間』


    10『海市蜃樓』  ?『都築初』  ?『毒沼』


    ?『神樂異音』  ?『果無連理』


    上麵記載著十四位玩家名字。而且,連各房間的號碼與位置都寫得很詳細。房間的分配方式看來似乎不是采隨機的方式,而是照上麵的號碼順序。


    「名字的順序,是照預賽中各自得到的分數依序排列。點數相同者,則是隨機決定順序。也有出現無論如何都不想繼續參加的人呢。」


    有印象的名字很多,是因為上次預賽在最後對戰的我們這組,以很高的機率存活下來的關係吧。


    在第三場預賽中,我們這組因為《菜刀》都被集中到某個玩家身上使得死亡者較少,但其他組別似乎有很多是處於混戰狀態。


    根據從交喙口中得到的消息,並沒有特別危險的玩家,可是不能大意。


    「確認好參賽玩家了嗎?那麽,差不多該進入規則說明了。」


    當大家用餐到一半,主菜被端上桌的時候,《ground 0》像是在配合這個時機一樣再次開口說道。


    「各位還沒有碰過自己房間裏的電腦吧?反正應該也是設計成遊戲開始之前不能啟動,那其實是這次遊戲的關鍵所在。」


    「該不會,這次之所以沒有『小箱』——」


    名叫『神樂異音』,看起來像大學生的女性忽然這麽喃喃自語。我也抱持同樣的預測。


    「這次,卡片的操作與投票係統都要請各位在各自房間中的終端機進行。在各個階段的對話是在『休息廳』進行,每個階段結束後要回到房間,在各房間的終端機進行遊戲。也就是玩法可以更接近原本的『偵探殺人遊戲』。」


    在《ground 0》這麽說明的同時,印有新文案的說明書,被分配到我們的手上。


    〇黑色箱庭——『偵探殺人遊戲』決賽規則——


    1這場『偵探殺人遊戲』在客船『納吉法爾』的『客房層』內進行。在違反遊戲廣播的指示,沒有在時間內前往指定場所,表現出不參加遊戲之意誌的情況下,即被判定為違反規則而喪失資格。


    2這次『偵探殺人遊戲』的決賽,是以由十四人進行之前半場與後半場,總計兩次的比賽來進行。毎一場比賽的流程,是將遊戲中的兩天,分別在現實時間一天的上午與下午各進行一天份的行程,在遊戲內的第七天早上結束一場遊戲。(關於遊戲內的規則將於後述)


    3在中途放棄遊戲的情況,或故意將船內與遊戲有關的設備破壞的情況,也會失去遊戲資格。(若是機械故障隻要事前告知便可通融)


    「決賽的規則是分為前半場與後半場的兩場比賽製,采用十四名參加者全員參加的形式。生命點數製經過簡化,一開始擁有2p的生命點數,死掉一次減少1p,死掉兩次就結束。比較大幅度的變更,應該是在生命點數相關部分與各階段的行動吧。」


    這次也繼續采用生命點數製,不過好像在很多小地方上做出改變。


    而且其內容的難易度,比之前還要高出許多。


    〇決賽規則生命生存?計算式


    ?各玩家的初期生命點數是2p。在變成op的階段,該玩家即喪失資格。沒有失去資格的玩家繼承前半場的點數進行後半場比賽,從一直活到最後的人中決定優勝者。


    ?要是『死亡』1次,生命點數會減少1p,但隻有在特定條件下『死亡』時,會一次失去2p的生命點數而喪失資格。


    ?同時失去2p生命點數的條件,有以下兩項。


    1在自己被《監禁》的狀態下,被持有《瘋狂殺人菜刀》的玩家殺害。


    2自己持有《瘋狂殺人菜刀》,並且在被《監禁》的狀態下被其他玩家用《菜刀》殺害。


    ?在一場遊戲中,取得《瘋狂殺人菜刀》的玩家,從該階段開始,毎天殺害一人,且連續成功殺害三人的情況下,剩下其他玩家的所有生命點數歸零,直接決定優勝者。


    ?在不存在連續殺害三人之優勝者的情況下,由在遊戲結束時之『生命點數剩餘量』較多者,在存在有同點數之玩家的情況下則是由『殺害其他玩家次數』較多的玩家,成為優勝者。若是依然存在同點數玩家的情況下,以預賽排名較


    高者獲得優勝。


    「這次跟預賽不一樣,生命點數變成0的階段就會強製脫離遊戲。不管是在什麽條件下,隻要在前半場跟後半場各死一次就結束了。」


    「…………」


    以遊戲規則來說可以接受。可是,在這裏的玩家們對『強製脫離遊戲』,還有『喪失資格』這樣的詞應該特別感到警戒吧。


    在預賽時流傳的,在遊戲中『喪失資格』的玩家會失蹤的謠言。


    對於這部分『在這次會變成怎樣?』的疑慮,沒有任何入提出來。


    「關於優勝條件,有分為在遊戲中決定的情況,以及活到最後,在遊戲結束後決定的情況。生存到最後時的優勝決定順序,第一是看剩餘點數的多寡,再來是看遊戲內殺害數的多寡。在即使如此依然同點數的情況,以預賽排名在前麵的人獲得優勝。」


    在大家感到猶豫的期間,解說淡淡地進行著。


    「那麽,沒有問題的話繼續到下一項——」


    聽到《ground 0》這麽說,『神樂異音』靜靜舉起手。


    「請問這次的規則變更,是以什麽樣的目的進行的呢?」


    「嗯,不錯的問題。」


    《ground 0》在這麽說之後,


    「這次的決賽,與單純在賺取點數的預賽相比之下,著重在『實際被殺時之危機感』的演出。所以,生命點數不會增加。但話說回來,這遊戲的性質也包含了運氣成分,因此用一次的勝敗來決定一切也很無趣,而為了留下逆轉的要素,才變成這樣的規則。」


    的確,無法恢複生命點數,使規則轉變成具有更高的危險性。


    而且,擁有《瘋狂殺人菜刀》的玩家,可以靠連續成功殺害三人的方式,讓其他玩家敗退而決定優勝者這點,實際上也是相當麻煩的問題。在預賽使用的安全策略等方便的選項,可以說從一開始就被葬送掉了。


    理解用一副根本沒在聽規則的樣子吃著主菜奶油煎魚,而交喙則是一成不變的麵無表情,很難看出來她在想什麽,這兩個人到底對這樣的規則變更有什麽看法呢?


    「關於失去2p生命點數的理由,在1的情況下,無辜的玩家被《監禁> 起來,並且在那樣的狀態下被《殺人鬼》殺害,代表應該被扮演偵探角色的人所掌握的主導權落入《殺人鬼> 手中,因此成為懲罰對象。2的情況也一樣,因為自己現在是《殺人鬼》這件事被人看穿,而在多數表決下成為《監禁》對象。希望各位在進行遊戲的時候,能夠善加利用這些規則。」


    由於關於『偵探殺人遊戲』的基本規則沒有改變,因此沒有其他的解說。


    在餐點差不多上到甜點的冰沙時,《ground 0》再次站了起來。


    「那麽,我想差不多該讓說明告一段落——」


    「我覺得還有地方沒說到。」


    對於《ground 0》這句話,交喙做出了反應。平常交喙表現得很文靜,可是她的聲 音,不知為何在寬廣的餐廳中依然很明顯。


    「優勝獎品要怎麽處理呢?」


    隻是這麽一句話,就讓其他的玩家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謝謝你的指謫,我都忘了。」


    在視線掃過所有人後,《ground 0》從懷中拿出一個像魔術方塊一樣的小型黑色立方體。


    在那瞬間,我感覺室內的空氣似乎稍微提高了溫度。


    「這就是記載了所有參賽者之秘密的『二鴉神』。這項物品會交給協助我們舉辦這項活動的月見月家保管,直到要交給優勝者的那一刻為止。然後另一個獎品許願箱,已經放在各位的房間裏了。」


    「那是什麽意思?我不覺得房間裏有那樣的東西啊。」


    當神代杜人扶著鏡框這麽詢問時——


    「你們這些家夥,還是一樣喜歡兜著圈子說話啊。」


    大概是把東西吃完之後空閑下來,之前一直保持安靜的理解,用很不屑的態度說出這句話。


    「反正就是那台終端機吧?本姑娘想早點回去了。不要囉哩叭唆講一堆有的沒的啦。你沒腦子嗎。」


    理解那已經可以算是辱罵的挑釁,讓周遭的人稍微騷動起來,


    「答得好。那台終端機,在你們現在回房間之後就可以操作了。設定方麵,工作人員正趁著現在進行。」


    不過《ground 0》沒有因而動搖,繼續進行解說。


    「有點離題了。也就是說,在你們房間的終端機上,可以直接輸入自己的願望。在遊戲結束之前,先決定好一個願望吧。在此我向各位保證,決定出優勝者的瞬間,將會以月見月家所持有的所有財力、權力、人脈、技術來執行『願望』。啊——隻有消滅執行機關不包含在內,請放棄這一點。除此之外都是可能的。不管是金錢還是立場——即使期望的是破滅也可以。我要說的就是這些。」


    「可以,稍微等一下嗎?」


    看到《ground 0》想要轉身離開,交喙站起來把她叫住。同時,她就近順手握起了我的手。


    「有什麽事嗎?」


    「請問可以讓我碰一下剛才那個叫做『二鴉神』的箱子嗎?」


    那唐突的要求,讓我一時沒有察覺出交喙想要做什麽。


    「無所謂啊,反正設計上在到決定出優勝者為止,誰也沒有辦法打開。」


    瞬間,我覺得《ground 0》的嘴角好像往上彎了彎。


    「那麽。」


    交喙突然鬆開我的手,碰觸被遞過來的黑色立方體。然後過了幾秒,維持著麵無表情的樣子,用像是要推給她的方式把那箱子還回去。


    「謝謝你。」


    「…………」


    《ground 0》什麽話都沒說,隻露出別有深意的笑容,然後就這麽離開了。同時晚餐時間宣告結束,其他玩家也一個接著一個從餐廳中消失。


    「小零,本姑娘也要回去了。快來幫我推輪椅啊。」


    「嗯,啊——……」


    在理解的催促下,我也為了回房間而開始動作。


    在表麵上裝作平靜,其實我的內心完全靜不下來。


    「哥哥。」


    慢慢走過來的交喙,以嚴肅的表情對我說。


    「之後可以到你房間打擾一下嗎?」


    「是無所謂啦,不過你直接過來不就好了。」


    「因為,有想稍微繞道過去的地方。」


    隻說了這些,交喙就轉過來背對我跟理解,先一步朝外走去。


    「你在發什麽呆啊,小零。快點走了啦。」


    「是、啊……」


    依照理解的吩咐,我握住輪椅的握把。


    或許事情會變得很糟糕。


    一邊感受著不祥的事情正拉開序幕,我一邊前往理解的房間。


    *


    「對了,小零。你也在這裏稍微休息吧。」


    在我送理解回到房間,然後想要離開時,她這麽說著把我留了下來。


    已經完全恢複原樣的理解,坐在床鋪上拍了拍自己旁邊的位置,催促著要我坐下來。


    「那就稍微待一下。」


    在我這麽說著坐到理解身邊的瞬間,


    「喀——喀——喀。」


    「嗚哇——!?」


    咚——地一聲。我被身旁的理解用身體衝撞,整個人倒在了床上。


    「你真是個容易被騙的男人啊。這樣下去,在接下來的比賽中無法獲勝喔。」


    理解露出怪模怪樣的笑容,騎到我的身上。


    「你幹什麽啦,突然這個樣子!」


    當


    完全形成被壓製體勢的我這麽反駁時,理解用食指輕輕滑過我的胸部。


    那令人酥麻又有點癢的感觸,讓我有點困惑。


    「因為你難得來到本姑娘的房間,卻擺出一副煩悶的表情啊。才想說你已經把妹妹的事情解決了,這次換成擔心那個陰沉女嗎?你實在是無藥可救了。明明沒有想要爭取勝利卻來到這種地方,你真的是想要自殺嗎?」


    「……你注意到剛才的——」


    「你是指《ground 0》——跟《分身幻象》融合了的事情嗎?那個陰沉女,剛才觸碰『二鴉神』,用《聖痕》的能力刺探她的身分。現在應該是去見那個自傲女人了吧,你在擔心這件事嗎?小零。」


    被說中了。看起來對什麽事都很隨便,但該確認的事情絕不放水。


    「…………」


    看到我說不出話來,理解維持跨在我身上的姿勢將身體倒下,露出嘲諷的笑容朝我靠近。在可以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離下,我的心髒加速跳動。


    「你真的是被虐狂啊,小零。好不容易跟妹妹言歸於好,卻又自己主動前往死地。真是的,你那好管閑事的程度已經超出常理,可以用瘋狂來形容了呢。」


    「……理解,我可以問個問題嗎?」


    「本姑娘的安全日嗎?如果是你的話隨時都可以,不用在意那種事情喔?」


    麵對露出意味深長笑容的理解,我這麽說道。


    「你能保住這條命的真正理由,是什麽?」


    在這麽說出口的瞬間,我有種時間稍微靜止下來的錯覺。


    兩個月前,在『黑色箱庭』中隻有我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理解說的那句話,或許理解已經忘掉了,不過我還記得。


    或許這句話不該說出來。


    理解的真相。


    從我第一次在『偵探殺人遊戲』中見到她的時候就在想的事情。然後,在月見月家的別墅,水無月小姐所說的,『理解的真實麵貌』這句話。


    感覺要是我問出口,所有的一切就會被破壞掉。


    現在的理解,還有我們之間奇妙的關係——


    可是,我無法不問出口。


    理解是為了什麽理由,直到現在都讓我待在她身邊呢。


    「喀——喀——喀……啊哈哈哈哈。」


    聽到我這麽說,理解忽然搗住自己的臉。露出像是跟我第一次見麵時那樣,帶著瘋狂眼神的雙眼,彎起嘴角。


    「這麽說起來,跟你之間的比賽還是一勝一負呢。即使下次再對戰會贏的反正還是我,不過也算難得,就給你一次逆轉的機會吧。」


    理解從我身上下來之後,坐到放在床邊的《斯萊普尼爾號改》上,轉過來麵對坐起上半身的我。


    「想知道嗎?那麽,在這場『偵探殺人遊戲』結束之前,試著把本姑娘隱藏起來的秘密揭穿吧。」


    「…………」


    「隻要你能做到,本姑娘就把關於你妹妹的秘密帶到棺材裏。可是,如果猜不出來,你將來的一生都必須處於秘密被本姑娘掌握住的狀況。」


    「稍微等一下啊。」


    理解那意料之外的要求,讓我幾乎陷入混亂。


    「我們應該有需要先打倒的敵人才對。《ground 0》與連理,想打倒這些人需要你的協助。你的立場應該也一樣。」


    《ground 0》在這次,沒有提及任何關於遊戲內之合作關係的事情。而且,其他玩家也沒有提出問題。大家一定都認為那樣是代表對合作關係的默許。


    「沒有影響啦。隻要在把那些煩人的垃圾們解決掉之後,再由你跟本姑娘一決勝負就好了。因為這場遊戲,應該是會連以往的合作關係,都被回歸於無的遊戲才對。」


    理解的想法跟我的預測一樣。


    這次的生命點數是2p製,而且不管在什麽階段都能以還算簡單的條件把玩家解決掉。


    簡單的說,就是不拖泥帶水。在這之後沒有其他的遊戲,而且隻要從遊戲中被淘汰,就到此結束了。


    也就是說,其他有合作關係的那些人,應該再過不久就會拆夥了吧?至少,在到了自己的性命可能有危險的千鈞一發之際,還有,優勝獎品垂手可得的時候,有誰能夠保證合作對象一定不會背叛,或者是一定不會被背叛呢。


    就算這樣是說得太過分,但類似預賽中偶爾看到的,故意讓合作對象的一方犧牲掉,而讓另一方活下來的戰法,應該已經不可能出現了吧。


    雖然我知道唯一有個能這麽做的玩家,不過在現階段,那可能性已經被封鎖住。因為《分身幻象》的人格,已經被其他人格覆蓋掉了。


    「我明白了。」


    或許是無益的爭鬥……不過。


    不知為何,現在我覺得理解期望這麽做。


    「不過,在普通的『偵探殺人遊戲』上,你會提供協助吧?」


    「那就要看你接下來能夠伺候本姑娘到什麽程度了啊,小零。」


    「那之前你講那些是要做什麽啊!?」


    在對依然沒變的理解感到無言以對的同時,我決定先回房間一趟。


    *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回到房間十幾分鍾後。來敲我房間門的交喙,外表看起來跟平常一樣冷靜。


    還以為她會注意到《ground 0》是移植到花雞肉體上的人格,不過卻沒有給人那樣的感覺。


    是我太杞人憂天了嗎?還是說,她故意瞞著我呢?實際的情形,連我也不曉得就是了。


    「那麽哥哥,明天就麻煩你多多照顧了。」


    時間已經過了晚上九點,結束簡單的規則確認與商討對策後,我們決定解散。


    明天開始的遊戲行程表如下。


    《早晨階段》在各自的終端機確認昨晚的行動結果與死亡者。


    《晨間階段》在『休息廳』與其他玩家進行對話、討論,主要是用來確認早晨發生的事件。


    《午間階段》在位於自己房間的終端機進行『交易』。


    《夜間階段》在『休息廳』與其他玩家進行對話、討論,主要是提出自己的主張將認為是犯人的玩家作為《監禁對象》。


    《深夜階段》在位於自己房間的終端機進行多數表決決定《監禁》與否。以過半數的讚成票決定《監禁》後,再以投票決定《監禁》對象。被《監禁》的玩家不能使用任何卡片。沒有被《監禁》的玩家在階段結束前,可以選擇並使用一張道具卡片。


    在上午,上午七點是《早晨階段》,上午九點是《晨間階段》,上午九點半是《午間階段》,上午十一點是《夜間階段》,上午十一點半是《深夜階段》。


    在下午,下午三點是《早晨階段》,下午五點是《晨間階段》,下午五點半是《午間階段》,下午七點是《夜間階段》,下午七點半是《深夜階段》。


    安排上是在上午進行一天份,下午進行一天份的遊戲。


    從明天的上午起,前半場第一天的遊戲會按照計劃開始。在上午七點的時候會有晨呼服務,應該是不會睡過頭,不過也不能以半夢半醒的狀態應戰。


    第一天反正隻是用來搞清楚手牌,遊戲應該不會有什麽進展,不過在對手之中至少有拷貝了理解《至高王座》能力的連理在。


    那麽,訂立細膩的作戰並不是上策。因為事前準備做得越充足,越會增加讓作戰被看穿的機會,也會增加讓對方思考對抗策略的時間。


    「呼……」


    在淋浴之後鑽進床鋪,強烈的睡意湧了上來。


    光是今天一天,就多了幾個煩惱的根源,這也難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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