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十年,金沙玉的價格被炒到了一個讓人歎為觀止的地步,也正因為如此,玉礦山資源十分稀缺,爭搶不斷,時有小規模的流血衝突發生。金沙現在有幾十萬采玉人、幾千台挖掘機、千萬家玉商,以及不計其數的投資者和收藏家趨之若鶩。當然,金沙玉帶來了財富,也帶來了水土流失和風沙。金沙從古代開始就有一套嚴格的撈玉、挖玉製度,王公貴族十分珍視金沙玉,奉為珍寶,采玉季節開始,要舉行采玉儀式,國王都會親臨現場。這有點像現今領導人奠基和剪彩之類,無非是討個好彩頭。從古至今采玉就有官采和民采之分。官采就是在官方人員的監督下,由采玉工人撈玉,所得之玉全部歸官。官采也有嚴格的規定,官兵層層把守,河中的玉石財富,全為官府壟斷攫取,老百姓什麽也得不到。至於民間撈玉,長期受到官方嚴禁。為阻止民眾自行撈玉,清政府派重兵把守,直到清末才開玉禁,規定在官家采玉之後或官家采玉範圍之外進行,人們在白天或晚上分散揀玉或撈玉。西北現在的采玉分布同那時有點相似,除掉央企把持的礦山,剩下的一小部分由地方經營,還有一些零星自發組織在一起的采玉工人。當然,最後一類“散戶”也是最危險的。要想采到好的玉石山料就要深入幾千米海拔的大山之中,古人就說過:“千人往,百人返,百人往,十人返。”可見有多麽的危險。隨著玉石價格上千倍的增漲,各方矛盾迅速激化,礦山就擺在那裏,誰不想挖?從本地人的角度來看,他們對外來采玉人的敵視也可以理解。他們曆代生活在這裏,到頭來財富歸了別人,心裏有氣很正常。長期的心理不平衡,再加上當地民風彪悍,最近幾年采玉者之間的矛盾集中爆發了,時有慘案發生。沒有人站在當地百姓的處境想問題,在官方企業看來他們都是違法的刁民,互不理解、互不信任,漸漸的衝突越來越嚴重……說到這裏,趙金晶長歎一聲,無奈道:“現在河裏的子玉越來越少,金沙境內幾條產玉的河道千百年來已經不知道被玉農翻過了多少遍,雖然偶爾也有好的子玉出現,但卻是越來越少。近年開采山玉的多了,好玉礦都是國有的,違法偷采山玉的人也就偷偷摸摸混進去,甚至還形成了小集體,雙方經常打架。西北的百姓……太凶悍了,特別是金沙的玉農,簡直就是強盜!”“你說什麽?”張清揚皺了下眉頭,目光不滿地射向趙金晶。“我……”趙金晶被張清揚的眼神嚇得一哆嗦,小聲道:“或許我用詞不夠準確,但是他們的行為確實觸犯了法律,嚴重影響了采玉企業的正常運行!”“你也覺得是他們錯了?”張清揚淡淡地問道。“難道還是我們的企業錯了?”趙金晶不服氣地問道。張清揚搖搖頭,頗為傷感地說:“誰都沒錯,都是在爭取個人利益,但是不管怎麽樣,我想告訴你以後不要這樣評價西北人,特別是在省委書記麵前!”趙金晶自知剛才失言,點頭道:“對不起,我下次不會了……”“可憐的當地玉農啊,長長的王母山脈就沒有他們的一席之地嗎?”張清揚認真地問道。趙金晶不知道怎麽回答,表情有些僵硬。張清揚接著說道:“其實這種情況在西北擁有資源的地方普遍存在,像煤、鐵、天然氣……這都是大家的資源,可是全被你們的企業把持了!把持也就算了,關鍵在於企業又給當地百姓帶來了多少好處?你們富了,可他們還在過苦日子,換成是你……服氣嗎?”趙金晶心中難免有氣,自己也是為了公務,怎麽好像做錯了似的?她攤開雙手,冰冷地說道:“那按您的意思國企都應該破產,把資源都交給當地土著?”“趙金晶,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張清揚的手掌猛地拍了一下,卻沒有落在自己腿上,而是落在了……趙金晶的大腿上麵。“啪!”聲音幹脆,十分響亮。“啊!”趙金晶像殺豬似的疼得大叫一聲,整個人都從車裏跳了起來,又羞又氣地盯著張清揚,“你”了半天,最終忍住沒說話,眼淚就在眼圈裏打著轉。張清揚拍桌子拍習慣了,卻忘記這是坐在車裏,感受到手掌心的彈力時就後悔了,但此時也隻能硬挺著,訕訕地縮回手,假裝渾不在意地說:“趙金晶,你就是帶著這種情緒工作的?我什麽時候說國企應該破產了?我批評你兩句都不行,還學會頂嘴了?”趙金晶扭開頭沒說話,她這次真的有點生氣了,被罵也就算了,還被他占了便宜,難免讓人覺得他是故意揩油。“怎麽了……你還不服氣?”張清揚繼續問道。“我就是沒聽明白您是什麽意思!”趙金晶生硬地回答,“我沒有不服氣,但是……您不能把這一切都歸罪到我頭上,難道礦企錯了嗎?”“我什麽時候說礦企錯了?”張清揚搖搖頭,緩和了一下語氣說道:“看來你真的沒明白我的意思,其實我剛才是想說這一切你們不能怪玉農,而玉農自然也不能全怪你們礦企,規矩又不是你們製訂的。”“那您是……”“我是說政策、模式,國家對西北資源的利用政策有問題,沒能為當地老百姓帶來實惠。”張清揚長歎一聲:“我沒說國企存在不對,也不是說要把資源全都交給當地人挖掘,更不是把問題推在你頭上!”趙金晶怔了一點,漸漸明白張清揚的意思了。“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另一旁的王雲杉忍不住開口道。“我明白了,”趙金晶點點頭,不好意思地看向張清揚:“張書記,對不起,我現在才知道您剛才那話是什麽意思,您是說現在西北資源的發展、利用方式存在問題。”張清揚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也怪我沒說明白,剛才……我不是有意的。”趙金晶俏臉一紅,搖搖頭沒說話。“我以前還真不知道金沙的玉礦也歸你們礦業集團,以為你們隻管金屬礦呢,看來我這個省委書記不稱職!”趙金晶微微有些得意,說道:“剛開始成立的時候也不是,是最近幾年才歸到了我們集團旗下,方便管理。”“看來你管的東西還真不少!”張清揚笑了笑。趙金晶暗罵一聲“色狼”,問道:“那您說這種情況應該怎麽辦?”“先去看看再說吧,我現在連現場的情況都不知道!”張清揚沒好氣地說道。趙金晶撇撇嘴,說:“在我的心目當中您一向是坐在辦公室裏就能指點江山的領導,原來也需要看現場啊!”張清揚聽出了她話中的譏諷,冷笑道:“你以為我出來是遊山玩水的?我告訴你……現在是帶病出來工作,微服私訪懂不懂?我現在可是個病人,領導可是給我批了假期養病!”“病人?”趙金晶滿臉的不相信,一個病人還能和情人鬼混?目光不禁就落在了王雲杉的身上。“雲杉是我在雙林省的老部下,這次過來采風……”張清揚胡亂找了個借口,心也明白不管怎麽解釋,自己在趙金晶心目當中的形象恐怕是改變不了了。“王姐真漂亮……”趙金晶笑眯眯地說道。王雲杉紅著臉對她笑了笑,也不知道說什麽。剛才看她和張書記頂嘴,猜到她的身份應該不簡單。張清揚笑道:“你可別急著叫姐,沒準你還比雲杉大呢!”趙金晶氣得差點吐血,王雲杉一看就是少婦,自己可是沒出嫁的大姑娘,張清揚這不是純心氣人嘛!“張書記,我都老了,您就別開玩笑了。”王雲杉偷偷地拉了一把張清揚。張清揚完全不在意,指著趙金晶說:“雲杉,你知道她是誰嗎?人家可是天之嬌女,連我這個省委書記都拿她沒辦法,她可是高層首長趙校長的女兒!”聽到張清揚揭自己的老底,趙金晶又有些生氣,瞧他說話那意思,好像自己仗著身世就為所欲為似的。王雲杉張大了嘴巴,雖然猜到此女不簡單,但是也沒想到她是高層首長的女兒。幾人說話間,林輝開著車已經追上了前方的警車和救護車,看起來那邊的傷亡很嚴重,陸續有警車和救護車趕過來。張清揚心想剛才是被警車吵醒的,那時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過去了這麽久,也不知道現場怎麽樣了。“還有多遠?”張清揚問道,他的心裏有點著急。“快了,十分鍾的路程吧。”趙金晶回答。“怎麽每次碰到你都沒好事呢?”張清揚苦笑著搖搖頭,仿佛在看著掃把星似的。趙金晶翻了翻白眼,細細回想還真是這麽回事,從第一次意外遇上開始,這兩次偶然的碰麵總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難道自己真的是掃把星?趙金晶想到這裏,氣道:“看來西北在表麵的平靜背後還是存在不少問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