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忙，你在西北一年幹的工作已經和別人幹三年的工作量差不多了，你是一位好幹部！”唐總欣慰地點點頭，問道：“你想說什麽，說說吧。”說完，不經意地看了眼唐小林。唐小林會意，起身道：“張書記，你們聊吧，我先上去看看……”“小林姐，你這是幹什麽？”張清揚伸手攔下唐小林：“你又不是外人，你要沒別的事也坐下聽聽，也幫著我參謀參謀……”唐小林微笑著看向父親，唐總點頭道：“清揚都這麽說了，那你就留下吧。”唐小林並沒有馬上坐下，而是又給父親和張清揚的茶杯裏續上水，這才重新坐下了。也許在外人麵前她是天之嬌女，但是在張清揚眼前她從來不會擺架子。張清揚說：“事情是這樣的，原於金沙玉礦的問題……”張清揚把金沙玉礦發生的事情詳細地說了一遍，接著說道：“我要搞改革，想對央企下手也是無奈之舉。這些年西北礦業等資源開采所存在的矛盾、問題越來越嚴重，如果再不想個辦法，已經影響到了西北社會的穩定。西北的情況不用我多說，在那種背景下再鬧出什麽事那……”“你的意思我懂了，想法也很好，但是長期以來西北的資源一直受央企開發、管理，這突然之間……阻力很大啊，反對的聲音可是不小！”“正是如此，我張清揚不是喜歡出風頭的人，所以這件事讓我很為難，我不知道是為了大眾利益而得罪小眾，還是要……”說著話，張清揚連連搖頭，看起來十分的痛苦。“這是一個敏感的時期……”唐總深思道：“我明白你考慮的是什麽，也明白你的壓力來原於外部和其它客觀條件。換屆在即，在這種時候搞事……確實不太好，容易讓人誤會。但是如果不這麽搞，你已經開了頭……還有別的選擇嗎？”張清揚點點頭，說道：“可是如果繼續辦下去，我將得罪一大堆人，國資委就不說了，像其它央企也會對我有怨言，另外這個口子一開，萬一其它地方也紛紛效仿，那麽國家和高層首長們的壓力豈不是更大？”“你最擔心的就是這一條，對吧？”唐總是什麽人，馬上領會了張清揚的意圖。張清揚默默點頭，臉色沉重。唐小林在一旁說道：“張書記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最近幾年各地資源紛爭都很嚴重，就說雙林省的煤炭吧，拿延春來說，取消小煤礦之後，看似集中整治起來了，但是大問題沒有，小問題不斷……”唐總點點頭，看向張清揚說：“資源之爭早晚都會發生，一直由國家部門把持也不是個事，改革是早晚的。當年我還沒退休之前就召開過這方麵的研討會，隻是……”他無奈地搖搖頭，接著說道：“清揚說得不錯，這個口子一開，可能會出現新的問題，如果控製不住，引發亂子……這個責任誰來負？更何況換屆在即，在這種時候不應該啊！”唐小林看了眼張清揚，說道：“可是您在金沙的改革工作不是已經開展了嗎？”唐總瞪了女兒一眼，怪她多話，有些事知道了也要裝不知道。其實自從張清揚進門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了這小子的來意。他不是不想幫忙，隻是如果太容易了就被說服，不是被這小子看輕了嗎？唐小林剛才說的話正是張清揚要的契機。果然，一聽唐小林的話，張清揚說道：“沒錯，我現在是騎虎難下了，那邊已經和金沙玉礦撕破臉了，可是高層還沒有答複，我現在被架起來了！接下來難辦啊，首長，您可要給我出出主意，現任首長們考慮的問題太多，我也隻能求您了！”唐小林剛才還奇怪父親為何瞪自己，現在才聽明白，怪不得張清揚要留自己一起聊天，原來早就想到這一招了。她衝張清揚嘟了下小嘴，心裏卻暗暗佩服，要論對人性和心理的把握，好像無人能及他。唐總看著張清揚笑，說道：“連現任班子都處理不了的事，我一個老頭子了能幫你什麽忙？”“首長，您的作用可大著呢！”張清揚陪著笑：“您老德高望重，有些話反而比現任首長好說，說出來也更讓人重視。這件事如果從您現在所處的地位來看，那就……”“別賣關子了，你早就盤算好了是不是？”唐總眯起了眼睛。“嗬嗬，我……這也不是盤算，就是來和您商量……商量……”張清揚一臉靦腆，又開始擺出那幅厚臉皮的模樣了。“你啊！我認識你這麽多年了，還不了解你？”唐總看向女兒：“小林，以後學著點，這小子滿肚子的鬼主意！”唐小林笑道：“張書記，我也被您算計了！”“哈哈……”張清揚笑了起來，然後認真地說道：“首長，我是真的隻能靠您了！”“先說說你的主意！”“我覺得還是要從他們內部想辦法，同時……”“這樣吧，你先陪我喝兩杯，如果讓我高興了……”此時的唐總看上去像個孩子，十分可愛。太陽漸漸西去，一身酒意的張清揚離開了西山療養院。他中午陪首長喝了兩杯，唐總今天很高興，連午睡都免了，一直陪著張清揚聊到現在，兩人就西北的各方麵工作談了很多。要不是天都快黑了，唐總還是不想讓張清揚離開。一位退休的老幹部，在某種時刻更像是一位孤獨的老人。唐小林一直把張清揚送到療養院門口，這也是唐總的要求。張清揚知道老首長的意思，他是想讓別人看到自己來過了。想到這裏，張清揚心裏很不是滋味，經過了政壇的風光，那些高官們的結局都顯得有些落寞。曾經唐總對凡事都很看得開，是位儒雅、大度的幹部，但是到如今也難免俗套，或許這也是社會的現實吧，從高處落到地麵上，又有幾個人能真正接受？“爸爸好久沒這麽高興了……”唐小林看向張清揚：“張書記，謝謝您！”“我們不來看望首長總說自己忙，可怎麽求人的時候就不忙了？”張清揚自嘲地笑了笑：“小林姐，以後有空就多回來陪陪首長。”“是啊，大家都忙！”唐小林無奈地笑了笑，隨後問道：“張書記，什麽時候回延春看看？”“會有機會的！”張清揚看向天空，心思神往地說：“那是我夢開始的地方，我一定要回去看看！”唐小林心口一熱，從張清揚的眼中感受到了別樣情懷。剛才張書記和父親談到了很多礦業改革的問題，唐小林沒想到張書記準備得如此充分，每一步計劃得都很詳細。難怪他做事很少失敗。想到這些，唐小林不禁替礦業集團的那些人捏了一把汗，有些事也就隻有張書記敢做啊，換成旁人可沒這麽大的膽子！當然，換成旁人……誰又有張書記的能力和高深莫測的人際關係？表麵上張書記是劉係的接班人，但是細細盤算起來，張書記所能影響或者說聯係的可不單單是劉係，別人是政客，而他才是政治家！直到張清揚上車離開，唐小林還站在原地好久，她有些失神。張清揚坐在車裏望著西山的落日美景，腦海中盤算著各種事情。在陪著唐總喝酒的時候，他接到了西北礦業集團老總郭鳳喜的電話。郭鳳喜在電話中說董事長武林已經到了金沙，希望同張清揚碰個麵聊聊。張清揚直接告訴他自己在京城，有事隻能等回去後再說了。電話裏的郭鳳喜很驚訝，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張清揚會連夜趕去京城，這條消息讓他們更加膽寒了。回想著郭鳳喜在電話裏的吱吱唔唔，張清揚嘴角掛著冷笑。他已經接到了趙金晶的短信，鬧事的玉農還沒有離開，想必今天晚上武林、郭鳳喜他們是離不開玉礦集團了！玉農到玉礦集團示威，這事不是趙金晶策劃的，她也沒有這個能力，指揮這件事的是圖歌的接班人羅布森。當然，幕後真正的策劃者是誰不用猜也知道。張清揚確實是在玩火，他在用非常規的方式來做事情，這事鬧不好就會燒到自己。離開西山之後，林輝按照張清揚的指示去接賀楚涵。張清揚在路上給她打過電話說要去接她，晚上一起吃飯。賀楚涵隻是答應了一聲，別的什麽話也沒說，通過這一年多的重新接觸，她已經認可了張清揚在心中的地位，隻是由於心理與生理上的問題，兩人還需要時間。現在的賀楚涵也在自我調節，並且找醫生看過服用了一些藥物。同幾年前相比，她又恢複了對愛情的渴望，這就是一個好跡象。賀楚涵走出辦公大樓就看到了張清揚的車，直接走了過來。張清揚從裏麵打開車門，微笑著把她迎上來。“西北那麽多事，你怎麽跑過來了？”賀楚涵不滿地問道，身在宣傳部門工作，她了解的情況比大眾還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