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五日 二一三七時(當地時間)


    蘇維埃聯邦東部 哈巴羅夫斯克東南方 八十km


    身陷這樣的處境,幹脆被殺掉還比較輕鬆。


    在激烈彈跳地車體晃動下,少女心中這樣想著。


    潮濕的地麵,被輪胎彈濺起來的泥巴正不斷地打在擋風玻璃上。車前燈照耀著連綿廣大的針葉林,隨著車體向前奔馳,相似的景色正不斷的更新著。


    車旁的照後鏡中映出一個少女的麵孔。


    似乎被惡靈附身般,失去控製地咬著自己的大拇指。發青的臉龐——那正是自己的臉。原本因為參加了網球社團的練習,應該會呈現健康的小麥膚色才對。為何會看起來如此的慘綠憔悴呢?


    話說回來,自從無法再度參加網球社的練習之後,已經過了多久了?


    一個禮拜?一個月?還是已經過了一年了?


    不對,時間對我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反正已經不可能回歸過去的生活了。


    所以,希望趕快殺掉我算了。


    “距離不遠了。”


    握著方向盤的中年男子叫喊著。在軍服的外麵還披著皺皺的外套。


    “再經過幾公裏,進入前麵的山嶽地帶後,就可以回日本了。”


    說謊!


    這個人在說謊。憑著這樣的車子,怎麽可能逃得掉。


    那群人會捉住自己,脫光衣服,打入藥劑後,再度關入那個水槽中。


    將再度回到那深深的黑暗,什麽都沒有的地方。然後在那裏重複著意義不明的詢問。不管如何請求,都不會被放出來。


    〈要我做什麽都可以,讓我離開這裏!〉


    沒有任何人聽到這請求,聲音甚至傳不到自己的耳朵裏麵。


    然後,自己的意識逐漸地崩潰。


    ——唯一令自己快樂的事就是咬指甲。因為也隻有這個舉動可以做而已。逐漸失去自我,快樂的事就是咬指甲。指甲真是好。疼痛吧,流血也好。流出的血溶掉了,指甲,指甲,指甲……


    “別這樣!”


    男子從少女身旁,揮手打斷了少女的動作。女孩雖然呆了一下,但是卻開始漸漸地發出哀鳴。


    “讓我咬吧,不然就殺了我。讓我咬,不然就……殺殺……了……”


    如同壞掉的放音機一樣,痛苦地重複著所說的話。男子因為心痛而扭曲了表情。


    同時嘴中咒罵著如此對待這名少女的人們。


    “怎會弄成這樣。可惡,那群垃圾到底做了什麽好事……”


    粗暴地轉動著方向盤反映出男子的憤怒,同時刺眼的閃光由後方襲擊而來。閃光劃出一直線的軌跡掠過了疾馳中的吉普車上方。


    那可能是——火箭彈類型的武器吧。


    正前方燃起了熊熊火焰並傳來強勁的衝擊波,他們的視野一時完全地被染成紅色。


    擋風玻璃碎成小塊,砸到了兩人身上。方向盤也無法控製地轉到最底,車門著地而滑動著。


    撞上了突起的地麵,吉普車就像碰撞的橡皮一樣彈上天空,在火焰中翻滾了兩圈。


    少女撞破了車窗,被巨大的衝擊力拋出了車外。


    如果在這一瞬間,女孩發出悲鳴而吸氣的話,大概會因為吸入炙熱的火焰,灼傷肺部而當場死亡。但是不巧的是,女孩連發出悲鳴的力氣都沒有了。


    少女的身體劃過空中,包在身邊的煙霧殘留下移動的軌跡,撞穿了低矮的灌木叢,肩部著地,掉在了混雜著冰雪與汙泥的地麵,無抵抗力地滾過了三公尺才總算停了下來。


    “…………”


    就像斷線的木偶似的,女孩一時之間沒有任何動作。


    迷茫的意識逐漸地清醒,辛苦地移動了頭部,看到了近乎摔成廢鐵的吉普車,車子底盤朝向夜空,後輪悲慘地空轉著。


    努力地想支撐起身體,但是不知為何右肩卻使不上力。骨折了,還是脫臼了。


    不可思議地並沒有疼痛的感覺。近乎是匍伏前進般地爬到了吉普車的殘骸附近。


    被壓得變形的車體外殼旁邊,躺著一個倒在血泊中的男子。


    “……請把這個……”


    從充滿血泡的嘴中傳來了幾乎聽不到的微弱聲音,因為無力而顫抖的手拿出了一片放在收納盒中的cd。


    “往南邊去……往正南方去……”


    為什麽,男子的眼中含著淚水。


    “快點……逃……”


    然後,男子無法再次說話了。


    含著淚水的眼眶微微地張開,滿是哀傷的表情,無法再次改變的最後表情。他為什麽哭呢?


    少女不很清楚。是疼痛嗎?還是對死亡的恐懼?還是——


    一時被遺忘的求生本能,再次動了起來。


    女孩膝蓋顫抖地站了起來,撿起了那cd收納盒,和著鮮血與泥巴的赤腳一步,一步地踏了出去。即使連那個方向是南方都分不清楚,但是女孩好像聽從了命令一般,往前方前進著。


    仍然咬著自己的大拇指……拖動著沉重的腳步……


    直升機飛行的聲音越來越近了。劃破空氣的螺旋槳聲,尖銳的引擎聲,噴氣口發出的聲音。


    附近森林由於強力的風壓而發出的摩擦聲。


    回頭往上看,在樹林的方向看到了灰色的攻擊直升機。那滿是凹痕的機體,就像滿是皺折的老樹一般,女孩認為那真的很醜。


    “停下來!”


    透過直升機的傳音器發出了警告。


    但是,女孩沒有停下腳步。不做任何思考,隻是專心地往前走。


    透過傳音器又傳來了聲音。


    “你想逃到哪裏去啊?”


    機首的機關炮開火了。炮彈打在右邊的地麵上,濺起了碎泥塊。少女受到波及而撲倒在地麵上。


    “壞孩子就該被懲罰!”


    用還能動的左手想撐起身體時,這次左側又傳來了衝擊波。少女被震翻而仰倒在地上,發出了微弱的呻吟。


    “看吧!好危險唷!”


    少女的周圍又陸續落下了四,五發炮彈。


    受到炮彈衝擊力的擺弄。少女在泥濘中痛苦地掙紮著,滾動著。


    好像駕駛員們對眼前的情況樂在其中似的,傳音器中傳來了談笑聲。


    少女氣息越來越微弱了。但是,仍拚命擠出最後力量似地往前爬。


    “看吧,好可憐啊。已經都傷成這樣了,還想逃……”


    嘲弄聲突然因緊張而停止了。隻有引擎和螺旋槳的噪音仍持續著。立刻隨之而來的是有點急迫的聲音。


    “發,發現as,快拉高……”


    駕駛員無法再說下去了。


    伴隨著金屬被押碎的刺耳噪音,攻擊直升機冒出火花而墜落了。少女抬起頭,看到了某種東西插在直升機的機首部分。


    匕首。


    那是巨大的匕首。約有一個人這麽高,是可以投擲的匕首。熾熱的刀刃深深地插入直升機的機首,並散落出耀眼的鐵屑。


    失去了駕駛員的攻擊直升機,無法保持平衡而大幅度地傾斜。然後,激烈地蛇行移動,機首向下,向少女所在的位置落了下來。少女來不及,也沒有力氣反應。隻能呆在原地,瞪著越來越迫近的大鐵塊。


    此時,從視野的角落,突然躍出了巨大得超乎想像的影子。


    影子跨過了女孩,張開巨大的手腕,重心下沉,雙腳牢牢地踩在地上,擋在地落直升機的前進方向上。


    直升機方向不變地撞了過來——激烈地撞擊。


    碎片散落各處,一些較小的零件散落在少女的四周。齒輪空轉的刺耳音


    與渦輪的聲響彈奏出嘈雜的二重奏。


    抬頭上望,巨大影子的上半身已經接住了潰爛的直升機。順勢側轉,但是還是難以完全抵銷強大的衝力。手腕,肩膀,腰部,膝蓋,所有的關節部分都散發出白色的蒸氣……


    那東西強行抱著直升機走了出去。隨著腳步,和著泥巴的積雪激烈地濺起並且響起沉重的腳步聲。就這樣,前進到足以不波及到少女的位置時,那東西把直升機拋到森林中。


    扭曲變形的直升機殘骸,落到地麵並且爆炸了。


    背對著那熊熊火焰,輪廓——全長八公尺高的輪廓轉過身來。


    那東西有著看似強健,敏捷的人類型態。修長的腳,緊縮結實的腰身。堅厚的胸膛,粗壯的雙腕。流線圓滑的裝甲板。它的頭部看起來就像戴著頭盔的戰鬥機駕駛員。用肩膀提著如同人類士兵使用的槍械,還背著如同人類使用的背袋。


    “arm……ve……(強襲機兵)”


    少女細聲地呢喃著。


    由機械組成的巨人——as,再次走回了女孩的身邊。


    “傷勢還好嗎?”


    人型兵器說話了,那是沉著冷靜的男子聲音。


    “由於你與直升機的距離太近了,我隻好使用對戰車短刀(atd)。因為如果使用霰彈炮(shot )的話威力過強,可能波及你”


    不等回答,在少女靜默中,as當場單膝著地,單手垂放至地麵,低下頭。那隨侍在傷痕累累的公主身旁的灰色巨人的景象,就如同幼年不記得在哪裏聽到的幻想故事,在眼前上演了。


    伴隨著空氣泄出的聲音,as的身體部分前後分開了。在少女呆望之際,由頭部的閘口後麵,出現了一名士兵。


    這名士兵,身穿黑色的操作服。其輪廓讓人不禁與忍者的黑色忍服聯想在一起,而頭部戴著輕量化的小型頭盔。


    as的操作兵,抱著急救箱降了下來。


    那是個年輕的東方人的士兵。


    外觀看來還是個少年。搞不好,他的年紀與女孩沒有相差多少。但是少年特有的稚氣與不可靠感,在那個士兵身上卻絲毫感覺不到。散亂的黑發,銳利的眼神,眉頭緊縮,緊閉嘴唇的堅毅神情。


    “身體有疼痛的地方嗎?”


    操作兵突然用日本話發出了詢問,少女略感驚訝。


    “……”


    “你會說日本話嗎?”


    朦朧中,女孩輕輕地點了頭。


    “……你是那個人的同伴嗎?”


    “是的。我也是〈秘銀〉的人。”


    “秘銀……?”


    “不屬於任何國家,那是個秘密的軍事組織。”


    “……”


    士兵開始了應急治療。逐漸恢複的痛覺讓女孩的呼吸紊亂,少女小幅度地起伏著肩膀並詢問著。


    “……那個人,死了嗎?”


    “應該沒救了。”


    “為了讓我逃走而……”


    “那男人的個性就是這樣。”


    “你不悲傷嗎……?”


    少年士兵處理繃帶的動作停了下來,沉默而認真地思考後回答了。


    “不知道。”


    肩膀與手腕用繃帶固定住後,士兵毫不避諱地用手摸遍少女全身。撫摸,碰觸並檢查著傷勢。


    “我……我將會怎麽樣?”


    “被我們帶回去。”


    “帶去哪裏……?”


    “首先用我的as送你到運輸直升機的降落地點(ldz),送入直升機後,會運你到在海中待機的母艦。之後我就不知道了,因為我們的任務到那裏就結束了。”


    “我們……?”


    就像是回答女孩的疑問似的,森林的樹木被撥開來,又出現了兩台灰色的as。這兩台與一開始出現的機體的外型幾乎完全一樣。各自拿著來複槍和飛彈發射器,不敢絲毫大意地警戒著四周情況。


    “不用擔心,那是我的夥伴。”


    意識逐漸地朦朧了。視野也變得狹窄了。思考逐漸模糊,連身在何處都無法理解了。


    “……你的名字是?”


    女孩像是祈求般的詢問著。


    “不要多說話了,節省你的體力。”


    “請告訴我!”


    年輕的士兵稍微迷惘了一下後,報出了自己的姓名。


    “我是相良,全名為相良宗介。”


    不知道是否有聽到這回答,那一瞬間,少女失去了意識。


    四月十五日 一六一一時(格林威治標準時間)


    日本海 深度100m 兩棲攻擊潛艦〈拓雅哈·狄·戴娜恩〉


    巨大的潛水艦中,有著超乎想像的寬大機庫。


    幾乎所有配備於〈拓雅哈·狄·戴娜恩〉的主力武器——as,運輸直升機,vtol戰鬥機都在這裏整然有序地排列著。


    完成了任務,寫好了報告書的相良宗介仰望著整備中的as。手裏拿著水果口味的糖份補給顆粒(calorie mate),還有機體檢查用的檔案夾。


    “喂,宗介!”


    聽到以輕浮語調叫喊自己名字的聲音。


    回過頭去,看到同小隊的克魯茲·韋伯軍曹走了過來。


    克魯茲是個金發碧眼,如同從畫冊中走出來一般的帥哥。下巴尖,眼角細長,鼻子高挺。認真梳理過的長發,讓他散發出中性的魅力。初次見麵時的微笑可以讓任何個性拘謹的淑女也為之心動。


    但是,隻有外表可取而已。


    “看你那沒精神的樣子。便秘還是痔瘡了?”


    克魯茲總是以粗俗的口吻說話。言語中毫無品行可言。


    “我很健康。”


    邊咀嚼著糖分補給顆粒,宗介平靜地回答了。


    “你的回話也太死板了吧。咦,已經拆開了呀?”


    看著裝甲被拆下的灰色as,克魯茲說道。


    “似乎要做骨骼係統的精密檢查。”


    “的確,你的操作手法太粗暴了。居然用as接住直升機,你不害怕嗎?”


    “不會。以m9的規格,那並不是辦不到的事。”


    宗介與克魯茲的as,是被稱為m9〈卡恩茲巴克〉的機種。這是一般軍隊都尚未配備的最新機種,其力量與運動性都大幅地超越了過去使用的機種。


    “嗯,的確。如果不是這種機體的話,是不可能實現那種行動的……”


    克魯茲把空的彈匣掛在腰際,認真注視著橫躺在機庫中的m9。


    這種名為as的兵器,其概念是在一九八零年代中期誕生的。當時的美國總統羅那爾特·雷卡恩決定,在實行sdi計劃的同時,一並積極地推動這個“機器人部隊”的構想。


    “處理局部紛爭問題的主力接班人”、“向困難的技術挑戰”、“促進步兵部隊的精實化”以令人厭煩的華麗詞藻作為口號,三年——隻花了三年就把as實用化


    了。這個當時看起來簡直是夢幻般的人型兵器,可以以時速一百公裏的速度奔馳,可以巧妙地操作各種武器,還有與一台戰車對等戰鬥的戰力。各種專家都跌破了眼


    鏡。因為,一旦提到當時民間的機器人技術,那是連步行的技術很很難達成的程度。到底是哪個天才,哪種智囊團著手開發了這個技術?


    雖然任何人都有這個疑惑,但是“機密”兩個字就擋開了所有人的詢問。研究麥田突然出現的神秘圖形的那群ufo研究家們都主張著“那肯定是外星人提供的技


    術”,書籍和雜誌也因為這個話題而使銷售量攀高。但是,沒經過多久時間,大多數的人們都把as和巡航飛彈


    以及隱形戰機一視同仁,看做是“理所當然的高科技


    產品”,認為那沒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了。然後又過了十幾年。as的應用技術更加速地進步,現在已經成了連戰鬥直升機都不敢輕易靠近的危險存在。


    “……話說回來,那個你救回來的女孩啊……”


    克魯茲像是突然想起一樣提起這個話題。


    “她情況穩定了嗎?”


    “是啊,但是好像有很嚴重的藥物中毒現象。”


    “是麻藥嗎?”


    “大概是大麻堿……那一類的東西吧。詳細的情況我也不知道。好像是kgb那裏的研究人員對她用了某些藥品,不知道是為了什麽實驗,但是那種舉動還真是過分啊。”


    “可以治好嗎?”


    “大概吧,但是即使可以治好,也要花一段很長的時間吧。”


    “……”


    宗介他們並不清楚少女被當作何種的實驗材料。雖然他們的長官好像知道詳情,但是對於前線的戰鬥員而言,並不需要向他們說明太詳盡的任務背景。


    死掉的男人是隸屬於〈秘銀〉情報部的臥底間諜。本來隻要他由kgb研究所取得資料,然後再悄悄地消失。這個安全的計劃,卻因為他無法對被當作實驗材料的少女見死不救而變得危險。


    而結果就是,那個追擊戰。間諜的男人死了,隻把一片cd和一名如同廢人般的少女交給了接應的宗介等人。


    正當宗介等人陷入沉默之時,梅麗莎·毛曹長,也來到了機庫。


    “啊,找到你們了”


    她看到了宗介等人,立刻快步地走近他們。


    毛大姊是華裔的美國人,年約二十五、六歲,與宗介等人一樣擁有as的操縱資格。她與宗介、克魯茲常常組成三人一組的小隊,執行任務。而她是小組的領隊,也是個看起來很活潑的美女。


    “加班啊,辛苦了!”


    宗介沉默地點了頭。


    “……有什麽事啊,大姊頭?”


    克魯茲似乎小聲地想抱怨著什麽卻又不敢說出來似的,以無奈的表情詢問著。


    “你那是什麽表情啊,有怨言嗎?”


    “沒有啊……”


    “嘴抽筋啊,老是這樣說話。光憑這一點你看起來就像個醜角。”


    “你……你竟敢這樣說我。本大人可是曾經在某雜誌上幹過模特兒的。”


    毛大姊用她那大大的眼睛充滿嘲諷地端詳了一下他的臉。


    “是啊,那雜誌我也看了。猛然看到那張露出白癡笑容的笨臉孔,一時之間,我還誤會那是刊載在戰爭喜劇雜誌上的海報呢。”


    “唔唔……你這沒眼光的混蛋!”


    毛大姊突然用力捉住了克魯茲雙頰。


    “好弄哇!(好痛呀!)”


    “你剛才說麽呀?再說呀?說啊?”


    “抹力的,鬆名的,碎口靠的潮場踏倫。(美麗的,聰明的,最可靠的曹長大人)”


    “很好。”


    宗介用眼角的餘光看著兩人的舉動,吃著最後一塊糖分補給顆粒。毛大姊察覺到宗介的舉動後。


    “好吃嗎?”


    “嗯,甜味適中。”


    表情還是那不善交際的撲克臉。


    “喔,那就好。嗯,對了。少校在找你喔。”


    “了解。”


    “也有找克魯茲喔。”


    “什麽?可是任務才剛結束,還沒休息到耶……”


    “那你當作沒聽到好了。不過,我要休息,後麵不管了,早點洗個熱水澡去睡覺囉。”


    “可惡,那個混蛋,總有一天給你好看。要你服侍我,服侍到我厭煩為止。”


    麵向在毛曹長的背後,克魯茲比著中指。宗介看著他的舉動。


    “這是在幹嘛?”宗介弄不明白地說著。


    在門口敲門後,很快地傳來了響應。


    “進來!”


    宗介與克魯茲順從地進入房間。


    在被書籍與書架的包圍的房間內部,坐著一個大個子的白人男性。不知道在閱讀著什麽資料,對宗介等人看也不看一眼。


    身穿橄欖色的戰鬥服,端正的臉龐有著深深的輪廓,肩膀很寬,灰色的頭發束在後麵,在人中與下顎留著短短的胡子。


    這就是安德雷·卡利尼恩少校,也是他們的作戰指揮官。


    “報到!”


    宗介以直立不動的姿勢報告了。


    “我來啦。”


    克魯茲輕浮地打了招呼。


    卡利尼恩少校的視線離開了文件並將文件轉了一百八十度以後放在桌上。對於克魯茲的態度並沒有露出不高興的神情。


    “有任務。”


    沒有任何招呼語直接切入主題。同時又拿出了別的文件放在宗介等人的眼前。


    “首先,先看這個”


    “是”


    “好啦,好啦”


    兩人輪流傳遞著文件並閱讀。那是個不認識的人的履曆書,同時還附有黑白的照片。


    照片中是一名東洋人的少女。


    大約十二歲左右,旁邊靠著一名大概是母親的女性,露出靦腆的微笑。膚色白皙,五官端正,是一名很可愛的孩子。


    克魯茲吹了吹口哨。


    “嗬,嗬,這個將來會成為美人喔。”


    “照片是四年前的,那個少女現在十六歲。”


    少校追述了情報。


    “有她現在的照片嗎?”


    “沒有。”


    宗介並不關心身旁的對話,隻是靜靜地讀著履曆書。首先是看名字。


    “千鳥要(tidori kaname)”


    現在住在日本的東京,父親是聯合國的的高等外交官。有一名十一歲的妹妹。這兩個人現在住在紐約。母親在三年前死去,小要本身則是在東京的高中求學。其它還記載了許多詳細的情報——像是身高,血型,病曆等等。


    目光停在附注的地方。


    可能是“w·····ed”的機率為88%(使用密勒統計法)


    重要的地方被黑色的麥克筆粗糙地塗成了黑色,雖然是為了保護機密,但是這隨便的手法還是顯示出這兩個人非常受到信賴。


    “這女孩出了什麽麻煩嗎?”


    “也許將要有了。”


    “咦?”


    少校躺臥在椅背上,望向牆上的世界地圖。那是個小型懸掛式的地圖,上麵顯示出最新的國界線。分裂成許多小國的蘇聯,分裂成南北兩國的中國領土,大半是未確定國界的中東地區……


    “……各位目前所該知道的就是,眼前你們看到的那位千鳥要,很有可能會被kgb或是數量無法確定的多個組織綁架。”


    “又有這種事啊,為了什麽呢?”


    “你們沒有知道原因的必要。”


    “啊,這樣啊。”


    也就是說,這位“千鳥要”有可能會被盯上。


    隻是有那個可能性而已。


    詳細的理由,背景條件都不清楚,這是非常模糊的話題。


    “那麽,我們的任務呢?”


    “希望你們去保護那名少女,相良軍曹自然會使用日語,韋伯軍曹你應該也會使用日語吧。”


    “嗯,是這樣沒錯啦……”


    克魯茲的父親曾經是跑新聞的駐外記者。所以他在十四歲以前是住在東京的江戶川區,日語對他而言並不困難。


    “我已經與毛曹長商量好了。由你們三人執行這任務。”


    “隻有我們三個人嗎?”


    “沒有多餘的人手了,這件事就這麽定


    了。”


    “很吃緊耶。”


    “所以才派你們出馬。”


    宗介等人並不單隻是as的操縱兵。更是具備有跳傘與偵查等等特殊技能的戰士,隸屬於由許多的候補中所精挑細選出來的精銳小隊。對他們而言,as就像是槍械,車輛一樣,不過隻是一種裝備而已。


    “話說回來——由於毛曹長的強烈要求,準許你們使用b級裝備。”


    克魯茲與宗介頓時啞口無言。所謂b級裝備,也就是說少校準許他們帶著as去執行任務。


    “但是……我們不是要去都市中嗎?”


    “開啟ecs隱形模式的話就不會有問題了。”


    由as帶頭,現在的許多兵器都配備有電磁迷彩係統(ecs)。利用投影技術,可以避開雷射以及紅外線的偵查,以達到幾乎完全隱形的效果,這是最尖端的隱形技術。而且〈秘銀〉所擁有的ecs技術有著更高的性能,甚至連可見光的波長都可以抵消掉。


    也就是說,可以完全地透明化。


    但是因為使用時會激烈地消耗能源,所以一旦進入需要快速移動的戰鬥狀態之時,就沒有辦法維持透明化了。但是如果靜止不動的話,那就沒有問題。


    “帶一台m9去吧。裝備最少程度的武裝,多出來的積載量拿來裝備兩個外掛式的蓄電器吧。”


    “嗯。”


    “……還有,這個任務必須秘密地進行。如果被日本政府知道,將會有一堆麻煩事。所以,諸位的監視行動不可以被小要本人察覺,危急的時候就進行護衛行動。”


    克魯茲皺著他那端正的臉。


    “這樣?那也實在是太……”


    “很困難。”


    宗介在後麵加上了這一句話。無法得到本人的諒解而偷偷摸摸地護衛,這種事也太牽強了。但是,卡利尼恩少校平靜地說:“有技巧地辦就不會困難了。那個少女


    ——千鳥要,目前是一所男女合校的高中學生,一天的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學校。而我們這邊,也有個最年輕的隊員。與少女同年齡,而且還是日本人。”


    “喔,原來如此。”


    克魯茲拍了一下自己的手,與少校一起端詳著宗介。


    “?”


    看見兩人都凝視著自己,宗介有點迷惑。


    “少校大人,這個,難道要我……”


    卡利尼恩少校邊簽下命令書邊說:“首先從偽造文書開始。必須先調查那所高中的相關文件。”


    “是哪種相關文件呢?”


    雖然已經知道答案了,宗介還是戒慎惶恐地詢問了。


    “還用說嗎。當然是入學申請書了。”


    四月十六日 一一五零時(格林威治標準時間)


    津輕半島外海 深度100m 〈拓雅哈·狄·戴娜恩〉 第一狀況說明室


    宗介正以緊閉嘴唇並且以嚴肅的表情瞪著照相機的鏡頭。


    “宗介,你臉上就不能再多一點笑容嗎?”


    臨時上場,充當攝影師的克魯茲邊招手邊說。


    被催促的宗介非常辛苦,笨拙地勉強擠出了笑容。與其說那是笑容,大概用顏麵神經痛來形容比較合適。


    “就這個表情啦。證明文件上的照片嘛,看起來要親切一點。”


    按下了快門。


    後一瞬間,宗介立刻恢複了原來緊閉嘴唇而嚴肅的表情。


    克魯茲也隻能歎息了。


    四月十七日 二一二零時 (格林威治標準時間)


    金華山外海 深度80m 〈拓雅哈·狄·戴娜恩〉 食堂


    宗介皺著眉頭,看著桌上堆放著的各種雜物。


    “這些是什麽?”


    發梳和摩絲、cd隨身聽、五木廣人和smap的cd、成天山神社的護身符、羅特藥廠的眼藥水、“tower 唱片行”的折價卷、任天堂的gameboy、mr.junko 的手表、優恩凱爾的壯陽液、“女性自我”、“dragon”等雜誌、還有許多其它雜物。


    “這些就是日本高中生所使用的東西,我從艦內各處收集來的。”


    梅麗沙·毛,很得意地說著。


    “喔……。這個是什麽?”


    他抓起一個裝在正方形塑料包裝中的橡膠製品問道。


    “嘻嘻,那是保險套()唷。”


    “這我知道,但是,為什麽高中生要帶著這東西?”


    “哎呀,別裝蒜了!你這色鬼。”


    “?你在說什麽啊?”


    宗介以很認真的表情說著。


    “過去我也有幾次使用這個的經驗。這種橡膠製品在叢林中丟失水壺之際很好用。”


    “…………”


    “這個可以裝入一公升的水。”


    “啊,這樣啊”


    毛大姊也隻能歎息了。


    四月十八日 一零零六時 (格林威治標準時間)


    房總半島外海 深度50m 〈拓雅哈·狄·戴娜恩〉 第一狀況說明室


    “準備好了吧,要放映了。”


    手裏握著錄放機的遙控器,克魯茲把液晶的屏幕推到宗介麵前。


    “這就是日本的高中生,你要好好記住。”


    畫麵中映出某處的教室,似乎已經黃昏了,隻有看到兩名學生。其中一個是男性,另一名則是女性。雖然教室很廣大,但是還是特意擠在角落,以緊張的神情對望著。


    “我……我至今一直認為,你對我而言隻是青梅竹馬而已”


    男同學拖泥帶水地說著,而女同學默默地聽著。


    “但是,現在我終於明白了……。我,我對你……你的一切……”


    “阿透……!”


    這對男女緊抱在一起。突然聽到了聲響。驚訝地回頭看的兩人。此時教室的門口,站著另一位女學生。那名少女看著兩人,情緒激動地顫抖著。


    “直美……!”


    “……你好過分。”


    細聲說出這句話,第二個少女哭泣著從現場離開了。男學生想去追她,又被一開始的那名少女拉住了。


    “感想如何?”


    克魯茲端詳著宗介的反應。而他卻露出完全無法理解的表情。


    “他們在做什麽呀?……後來出現的女人為什麽要逃走?”


    “那並不是逃走……”


    “嗯……。對了。大概是知道了兩人的秘密,怕被滅口。所以逃走了。機靈的女孩,肯定能活得長久。”


    克魯茲也隻能歎息了。


    四月十九日 零三三零時 (日本標準時間)


    三浦半島外海 海上 〈拓雅哈·狄·戴娜恩〉 飛行甲板


    嘈雜的引擎聲回響著。


    浮上海麵的〈拓雅哈·狄·戴娜恩〉已經完成飛行甲板的展開作業。就像是黑色的船體,朝向虛空張大了嘴。從這裏麵可進行as、戰鬥直升機、vtol戰鬥機的離艦程序。


    在甲板上,有一台擁有七片葉片的旋轉翼的運輸直升機已經做好了出發準備。在直升機後側的貨物室也已經完成了一台m9型的as與其支持裝備的裝載工作。把隨身行李丟到了座位後方,宗介係緊了安全帶。由內口袋中拿出了偽造的身份證,再一次地檢查是否有遺漏的東西。


    坐在旁邊的毛姊窺視了那些文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詢問了。


    “用本名,真的好嗎?”


    “反正那個國家並沒有我的戶籍。我算是根本不存在的人,隨時都可以再換姓名。”


    “嗯,話是這麽說沒錯啦……”


    “沒問題。出發吧!”


    直升機朝向起飛跑道滑行著。


    “……但……是,真的不要緊嗎?派出你這樣憨直的大木頭……”


    後座的克魯茲也幫腔了。


    “我會盡我所能辦事。”


    “泰莎也很擔心你喔。”


    毛姊所提到的“泰莎”其實就是這艘〈拓雅哈·狄·戴娜恩〉的艦長。


    “也難怪,因為這是很重要的任務。”


    “並不是因為這個而擔心……”


    正當這時候,戴著厚重頭盔的直升機駕駛員告知他們“要離陸了”。


    四月二十日 零八二零時 (日本標準時間)


    東京郊外 都立陣代高校以北100m 上學途中


    “啊,你真差勁……”


    一望無際的晴空下,千鳥要,厭煩而頹喪地喃喃自語著。


    深茶色的眼珠,呆滯地望向四方。及腰的烏黑長發,隨著無精打采的步伐而左右搖晃著。


    然後,繼續抱怨著。


    “啊,你真是太差勁了。”


    周遭滿是上學途中的學生。而同班的常盤恭子與小要並排在一起走著。


    “還抱怨啊,小要。從早上念到現在,我都聽到耳朵長繭了。昨天的事讓你那麽生氣嗎?”


    “……可是——那家夥既長舌,又是個什麽都不懂的笨蛋!”


    這是小要對她昨天星期天的約會對像,所作的評語。


    “難得本小姐賞臉陪他,就不能談一些有深度的話題嗎?”


    老爸是設計師,朋友在j 聯盟踢足球……盡是說這些與自己無關的話題。重要的應該是自己的定位吧。


    “嗯,是這麽說沒錯啦。”


    這位同學知道唱反調會讓現在的情況更嚴重,所以不斷地附和著。


    “像是孔明的一生啦,東太平洋的海洋汙染啦,中東的宗教問題等等……”


    “嗯,對啊。”


    “你隻會一直說對。恭子,那個人是你介紹給我的耶。”


    “因為,受人所托嘛~”


    “這麽隨便。如果有人拜托你把我賣到澳門去,你也照辦嗎?”


    “嗯,也對。”


    “……哎呀。你,你這個人啊……。唔?”


    在校門的那方向,看到了學生們排著隊伍。


    “不好。那是要檢查攜帶物品。”


    小要的心中有點暗叫不妙。她知道生活指導的老師們將會由口袋,手提包開始,一處一處地檢查攜帶物品。


    “啊,是真的……對了,小要,你有帶什麽違禁品嗎?”


    “耶?雖然是沒有帶啦……”


    隻不過她的手提包中有著“黑道大亨的成功哲學·曆史篇”、“你也可以像孔明那樣生活著”、“海豚們的警告——再見了,魚群們,並感謝你們”、“奇跡的考古學 寫在摩艾像上麵的死海文書”等等莫名其妙的書而已。(那是由別的朋友手上借來的,今天剛巧要還書)


    “那不就好了。隻是如果帶了機關槍或炸彈那就糟了。”


    “你這個人,到底是打哪裏來的?……太誇張了吧。”


    校門口的方向,在檢查隊伍的最前端已經圍起了看熱鬧的人牆。那裏好像起了什麽爭執。


    “什麽事啊?”


    小要和恭子的好奇心也被挑起了,由人群的後麵窺視著情況。


    看到了她們的級任老師神樂阪惠理正扣住了一個學生,不知道做著什麽樣的詢問。


    “剛轉校就這種態度,你認為可被原諒嗎?”


    “這,不會……”


    “看看你呀……”


    雖然一直裝出冷靜的樣子,但是那名男同學困惑的表情還是無法掩飾。雖然想裝出自然的樣子而不停地東張西望,但是似乎為了自己吸引了眾人的目光而焦慮著。


    “那個,是誰呀?沒看過的生麵孔……”


    雖然穿著與大家相同的學生服,但是卻飄蕩著格格不入的存在感。


    雖說看起來還挺帥的,但是給人的第一印象卻是堅毅的臉龐,散亂的黑發,緊閉而緊閉的嘴唇,絲毫不敢大意的眼神。看起來身材是瘦小了些,但是他的舉止動作卻流露出好像練習過柔道還是什麽其它極有戰鬥力的運動的架勢。


    “好了,拿出來。你該乖乖地讓我檢查手提包了。”


    神樂阪惠理用力地拍開了學生的手,硬是把手提包搶了過來。


    “啊……”


    “真是的,反正你也不就是帶了些香煙,什麽的吧?”


    打開手提包,檢查著裏麵的東西。撥開了課本以及筆記本後從最下層翻出來的是,澳洲製的自動手槍以及三十四發一盒的補充彈匣三個。還有管狀的塑料炸彈以及起爆裝置,震撼手榴彈(stun grenade),小型照相機還有鋼琴線——


    “……你,這個是?”


    “咦?”


    男學生露出困擾的表情。


    “這樣的玩具全部沒收!”


    “……咦?”


    “你啊,先到職員室去等我,因為就快要上課了!”


    熱鬧過去,學生們一哄而散。圍觀的群眾帶著嘲笑聲離開了現場。


    小要打從心裏不悅地說著。


    “討厭,這麽誇張的軍事狂熱者。給人的感覺真不好……”


    “哈哈,但是,似乎是個有趣的人,不是嗎?”


    恭子的預感大半猜對了。


    在世界各地曆練過,由嚴苛的戰爭中被養育長大的相良宗介,在這個小小的“學園”中—— 說得難聽一點——在這裏,他不過是個來錯地方的笨蛋而已。


    (沒想到居然有攜帶物品的檢查……)


    恢複寧靜的走廊下,宗介跟在神樂阪老師身後邊走邊想著。


    一開始,當負責生活指導的老師們說“要看手提包裝了什麽”的時候,宗介立刻臉部發青地想著“這麽快任務就失敗了!?武器將被發現並沒收”然後,“被帶到地下室去,在那裏接受嚴厲的拷問……”宗介在當時有著承受這一切的覺悟。


    (他並不知道,普通的高中是沒有地下拷問室這種房間的。)


    但是,看來那個攜帶物檢查,好像是學校的例行公事吧。


    (難道是因為攜帶槍械與爆裂物的學生太多了,學校才有這種例行公事?但是,看起來又沒有這種跡象……)


    如果一般學生也在學校內攜帶著大量槍械,那麽這個護衛任務將會極度艱難吧。


    如此一來,擦身而過的排球隊員突然拿出輕型機關槍掃射也不無可能。


    雖說如此,克魯茲·韋伯所駕駛的m9〈卡恩茲巴克〉正躲在學校的樹林中待命著,如果使用偽裝成手表的小型無線電聯絡的話,十秒內就可以獲得他的支持吧。


    “克魯茲(urzu6),情況如何?”


    兼當測試,宗介小聲地使用手表取得通話。


    “肚子餓了。想喝酒啊”


    由耳朵的受音器傳來了克魯茲的回答。才一大早就開始抱怨連連了。


    (總而言之,潛入行動算是成功了……)


    走在前麵的神樂阪惠理,是個二十五、六的女性。清爽而整齊的短發,緊身裙配上灰色的上衣,穿戴的十分整齊。


    “……老師”


    “嗯,什麽事?”


    “那把被沒收的槍……”


    “啊,那些我會還給你的,不過要等到學期末。”


    有點不悅的惠理老師回答了。


    “不,我想說的不是這個……。那把槍已經上膛,裝有子彈了。為了避免危險,請絕對不要碰板機部分。”


    “?啊,這樣啊


    ”


    “槍裏裝的是具有高殺傷力的子母(split)彈。一旦爆炸必定會有人傷亡,懇請留意。”


    “知道了啦,安心吧!”


    分明就不知道,叫我怎麽安心。宗介緊閉著嘴巴,搖著頭。


    看著跟在惠理身後的相良宗介,小要和恭子使用手語做著無聲的溝通。


    (啊,是那個人……)


    (剛才的槍械狂熱者……)


    同學們開始起哄而老師隨後維持了秩序。


    “大家安靜!現在介紹新同學!”


    用出席簿敲了敲黑板喊著,二年四班的學生們總算安靜了下來。


    “那麽,相良同學。請你自我介紹吧。”


    “是。”


    宗介前進了一步,挺著胸擺出“稍息”的姿勢。


    “我是相良宗介軍曹。”


    使用平常的語調說著。但是一說出來,卻察覺自己的失言而臉色發青。


    (軍曹?)


    (在玩什麽文字遊戲嗎?)


    (軍曹指的是軍階嗎?是無聊的玩笑嗎?)


    “安靜,安靜。好了,介紹還沒結束呢。相良同學,你也別再開玩笑了。”


    “是,非常對不起。”


    這種類型的緊張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遇到。自己隻說了一句話,隻是沒有深慮過的一句招呼語,居然有可能導致任務失敗……。一想到這裏,不禁額頭流下了冷汗。


    “…………我是相良宗介。非常對不起,請把軍曹兩字忘了。以上。”


    “……就這樣?”


    “是,報告完畢!”


    惠理重新麵向學生。


    “誰有問題嗎?”


    “有,相良同學是從哪裏轉來的?”


    一名學生發問了。


    “有很多地方。阿富汗、黎巴嫩、柬埔寨、伊拉克……。並沒有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


    這次全班同學都啞然無聲。惠理在氣氛沉重的沉默中替宗介略作解釋。


    “也就是說……相良同學好像從小一直在國外居住。而前一陣子是住在美國的,對吧?相良同學?”


    “是的。”


    根據她拿到的轉學資料,宗介上一個住所應該是“美國,諾斯卡羅來那州,五艾特大樓”當然這是謊稱的地址。由於宗介有認識的朋友住在那裏,一但被問起,想圓謊比較輕鬆,所以特地選用這個小城市作為掩飾。


    另一個學生也舉手發問了。


    “那興趣是什麽呢?”


    正當宗介想回答時,


    “一定是模型手槍,對吧?”


    不知道是誰中途插嘴了,引起哄然大笑。


    “……不是,興趣是釣魚還有讀書。”


    宗介並沒有隱瞞事實。在〈秘銀〉西太平洋基地的休假,空閑的時候,一邊讀著武器的使用手冊,一邊釣魚是他每天拿來消磨時間的方式。即使是下雨,他照樣撐傘釣魚而不中斷,自閉在個人的世界之中。


    老實講,實在是個性格灰暗的人。


    “讀哪方麵的書呢?”


    麵對坐在後列的同學的發問,宗介略感興趣地眼神一亮。


    “嗯。主要是技術手冊還有專門書。常常閱讀簡式年鑒(軍事誌)。‘軍人的命運’等專欄也很有趣,哈利斯出版社的‘as月刊’也有訂閱……。值得一提的是,


    最近也有在閱讀日本的‘asfan’這本雜誌。裏麵有超乎想像的高水平情報,是一本確實有用心編輯的好雜誌。最近的重心放在海運安全的知識上,也買了海運


    機關的脈動這個書籍最新出版的十本……”


    沉…………


    察覺不對的宗介低頭避開眾人視線,


    “…………請忘了我剛說的話。”


    其實原本就沒人記得住。接下來又有別的女學生舉手發問了。


    “有沒有喜歡的歌手?”


    這是個困難的問題。因為宗介根本就不聽音樂。


    (嗯,對了……)


    他回想起出發前,在毛曹長由艦內收集來的雜物中的cd。於是以充滿自信的語調回答了。


    “有的。五木廣人(老一輩的演歌歌星)還有smap(流行音樂)。”


    四月二十日 一五零八時 (日本標準時間)


    東京 陣代高校 體育社團大樓·二樓


    “那家夥,絕對有問題!”


    邊解開胸前的領結,小要很肯定地對恭子說著。


    “他說的話,完全支離破碎,不是嗎?不知道是有什麽企圖,這件事肯定不簡單。你不覺得他已經近乎危險人物了嗎?是個瘋子!”


    順勢不停地批評著。


    解開了鈕扣,脫下了襯衫並且掛在衣架上。立於置物櫃旁邊的球棒,卻被袖子勾到而掉到地上。


    “啊?真討厭。”


    小要露出不悅的神態。


    “上課時,老是四處亂瞄,休息時就在教室的走廊上走來走去。”


    旁邊也在換衣服的恭子,正把裙子上的勾子解開。


    “這樣啊?”


    “就是說啊。那種沉不住氣的家夥,看了也跟著煩躁起來了。”


    “那不要看他不就好了。”


    “我,我沒有在看他啊,那種怪興趣狂熱者。”


    將胸罩的位置整好,小要接著說。


    “……而且啊,偶爾望向他那邊,竟發現他正盯著我看。”


    “誰啊?”


    “當然就是那家夥啊‘偶然看著這邊’的模樣,立刻就把視線轉開了,但是那實在太假了。啊?感覺好差……”


    “算了啦,小要,因為你很漂亮啊……”


    有點推崇的語氣,恭子細聲說著。穿上運動短襪,伸手要拿橘色的運動褲。


    “哈哈,謝謝你。但是跟這個沒關係,他那根本就是變態的眼神。”


    “……好像小要你一直說相良同學的壞話耶?”


    “這樣嗎?”


    這個時候。


    宗介正大步伐地走過校園,並在體育社團大樓前停下腳步。望著並列在二樓的六個窗戶。確認了階梯的存在。


    再一次確認了手邊的資料與實物的一致性,宗介爬上了二樓。


    “對啊。”


    恭子非常了解朋友的個性。


    小要雖然嘴是壞了點,但是其實她是很得人緣的。去年,她會被半強迫地被推上學生會副會長的位置,就與她那大而化之的個性脫不了關係。基本上她為人不錯。例如現在,她就是因為答應了女子壘球隊所托而跑來當槍手。


    以小要的個性,像現在這樣背地裏批評著不甚了解的同學,其實並不多見。


    “你這麽在意他的事情嗎?”


    “唔……哪有這種事啊。哇哈哈哈哈”


    對於小要這句“哇哈哈哈哈”,恭子也清楚地知道它的涵義。是代表小要在想“不知道啦,已經不想討論這個話題了”。隻是本人沒有發現自己這個習慣而已……。


    “好了,出發吧。”


    換好了製服,小要和恭子正想離開房間。於是拉開了用來分隔出更衣室的窗簾……就在這時刻。


    敲了兩下門後,瞬間,房間的門被大大地打開了。


    打開房門的是個男學生——宗介,與更衣中的女同學們互相看著。


    “唔……”


    總共十八名的女同學,首先,先大大地吸了一口氣。


    “哇啊啊啊???”


    那是足以震動窗戶的尖叫。


    “ ?………… ?”


    但是感到更驚慌的卻是宗介。


    首先,立刻就把“眼前有一堆隻穿內衣的女孩”這個事實暫時忽視。(狀況緊急時,這不過是小問題罷了)


    下一步,衝進了房間,揪住站在眼前的小要的衣領,強行地拉倒在地上,同時拔出了藏在腳踝的左輪手槍(revolver)——


    “大家趴下,快趴下!”


    一轉身,把槍口朝向自己進來的門口。


    這些隻花了不到兩秒的時間。那是經過訓練後用身體牢牢記住了的,令人讚歎的快速反應。


    “ ……………………。?”


    門口並沒有任何人。當然不可能有人在。


    用手壓著倒在地上的小要的背部,維持著槍口對門的姿勢,


    “?……?……”


    轉動頭部,環視了房間四處。找不到任何可能造成威脅的存在。


    不對,威脅更正為,圍在四周,眼神充滿殺氣的少女們。


    十分鍾後,總算由混亂中恢複的房間中。


    “你還藏有著這種東西啊……”


    收到學生們的通知來到現場的神樂阪惠理,手裏拿著三八口徑,五連發的左輪手槍,哼了一聲鼻音不悅地說著。


    “是…………。很抱歉”


    看來有些疲憊的宗介,似乎下意識地縮著身體回答了。製服的肩口破了,眼角有著擦傷,雙手被手銬鎖在背後,被銬在粗糙的鐵骨椅子上坐著。而鎖住宗介的鋁製手銬則是宗介自己攜帶的道具。


    這是如同對待俘虜的詢問。


    “這個我也要沒收。沒異議吧?”


    “是。但是……”


    “請把子彈先取出來。那是hp彈,非常的危險”


    “是啊,是啊。真是麻煩喔……”


    惠理站了起來。


    “千鳥同學,後麵就交給你處理了。”


    “什麽?但是……”


    “修學旅行的日程近了,所以我還有職員會議要開。由於這件事完全是他的錯,與大家商量後,看要殺要剮都隨你們了。”


    是信任小要嗎?還是單純的不負責任?留下這句話,惠理老師離開了。仍搞不清楚自己處境的宗介,望著惠理老師離去的背影。並且把它與由柬埔寨撤走的聯合國停戰監視團聯想在一起。


    “接下來……”


    小要與恭子還有其它數名的女學生低頭環視宗介,宗介自己也察覺到了將會有一場嚴酷的拷問,他以不刺激對方的話語提出,


    “日內瓦協定有提到……”


    “那是什麽?”


    “……當我沒說吧。”


    小要等人並不知道這協定。當中甚至還有人誤會“日內瓦”是巴西的首都。


    “喂,相良同學。打算怎麽辦啊?”


    小要話中帶刺地詢問著。


    “對誤闖的行為還可以原諒,但是你那是什麽舉動啊?突然掏出模型槍,對我粗暴地亂來,你的行為有點異常吧?你神經啊?”


    神經異常?她們在說什麽啊?這裏是你們學校啊?我做出的都是非常正確的反應啊。你們都把正常當作異常嗎?正常是……(後略)


    這一瞬間的苦惱,卻長久地縈繞在宗介心中。(雖然普通人會認為這真是無聊的苦惱)


    “瘋子啊,你是瘋子!”


    小要用食指指向自己的太陽穴轉著圈圈。然後拉開袖口,“看看我的手肘!”


    ‘有提到才會注意……’的程度,隻不過是白皙的肌膚紅腫了而已。宗介剛才被圍毆所受的傷比那個要嚴重多了,隻是在這個時候,誰也不會去注意到這點。


    “我是認為這種程度的傷很快就能治好…………”


    不說還好,周圍的女孩子騷動了起來。


    “好過分!”


    “如果留下一生無法消除的痕跡要怎麽辦?”


    “這家夥,太惡劣了吧!”


    麵對四麵八方來的責難。宗介有身陷戰車部隊的交叉炮火下的感覺。


    “喂,不覺得該說些道歉的話嗎?”


    “立刻向小要道歉!”


    總而言之,這些女孩們正在指責著自己的行為……宗介總算隻理解了這一點。


    “……我對粗暴的行動道歉。但是我並沒有想要加害你和你朋友的意思。”


    那已經是宗介充滿誠意的道歉了。


    “那,你的目的是什麽的?”


    “不能說,你們沒有知道的資格。”


    一瞬間,想原諒的氣氛完全被粉碎了。


    “什麽?還要什麽‘資格’啊?說啊。”


    “不行。非常對不起……”


    小要不耐地抓了抓前發。


    “那至少告訴我們你是來做什麽的?”


    “我希望加入這個社團。”


    宗介平靜地說著。小要等人則是異口同聲地。


    “什麽??”


    “我在前一所學校就讀時,也是參加這個社團。而且還是個好手。所以希望加入你們。我對自己的體力很有信心,讓我加入絕對是個戰力,考慮一下吧!”


    宗介用之前想好的說辭,自信地說著。還在想說,自己的演技還不錯呢。


    “喂,相良同學……”


    小要忍耐著那快要氣瘋的感覺,


    “這裏是女子壘球社喔?”


    宗介皺著眉頭。


    “……男生不能加入嗎?”


    “那是當然的啊!”


    他稍微思考了一下。


    “……我認為這種時候,不需要考慮性別這種小問題。”


    “什麽歪理啊!”


    眾人一同把椅子拖出去,連人帶椅地踹下樓梯。


    四月二十日 一八四五時(日本標準時間)


    東京 泰卡斯公寓 五零五號房


    監視熒幕中、黑發少女打開門、進屋並把門關上。


    集音麥克風捕捉到鎖門的聲音。


    “一八四五時‘天使’回家。沒有跟蹤現象。”


    監視著千鳥要、她家的梅麗莎·毛對著手邊的麥克風報告了。


    身邊的攜帶式熒幕映出了地圖上的克魯茲as的位置。ecs透明化後的m9正沿著市區道路向南前進。再過兩、三分後就可以回到附近來。


    她所在的房間是〈秘銀〉情報部緊急準備出來的、擁有監視·待機功能的安全小屋(safe house),可以隔著馬路向下俯視小要所居住的公寓。


    空曠的房間中,並沒有什麽像樣的家具。早上買來的便宜餐桌、隻有四個椅腳的簡陋椅子。其他盡是些槍械,監視用的器材倒是堆得和山一樣高。


    “………想到這東京的物價啊、昂貴得讓我一肚子氣。”


    毛姊獨自念念有詞。三百二十日圓的漢堡暫時陣住了五髒廟、拿出一盒要價二百四十日圓的香煙並點了火。


    不久,宗介回來了。


    看到他的樣子,毛姐吃了一驚。因為他的雙手被反銬在鐵骨椅子上,拖著椅子回來了。


    “怎麽了,那是?”


    “如你所見、是張鐵骨椅子……”


    邊回答邊辛苦地把鞋子脫掉。


    “這我當然知道。我想問的是為什麽你會這個模樣回來?”


    “因為我打不開手銬。這是鉸鏈(hinge)式的,而且鑰匙口還是靠手肘那邊的……”


    “宗介你啊……”


    毛姐隻好拿出自己的主鑰匙打開了手銬。


    “感謝。”


    道謝後、宗介說明了事情經過。


    “──經過就是這樣。在車站買票的時候是最難解決的部分。……毛姐,你怎麽了?”


    毛姐正抱住了頭。


    “沒事、有點頭痛罷了。”


    “這樣啊,別太操勞。休息一下比較好。”


    傳來小小的電子音。克魯茲來了聯絡。


    “這裏是urzu6。現在回來了。拜托、誰都好、快來頂我的工作吧。”


    那是接近哀求的聲音。


    克魯茲正把m9藏到附近停車場停放的大型拖車中──那是偽裝的臨時機庫。


    “克魯茲,有沒有被人發現?”


    “差點就踢倒路上的老爺爺。被狗狂吠。為了閃開輕型的貨車、差點撞入柏青哥店。手輕輕地碰到學校的大樓、玻璃馬上跟著裂開,還嚇壞一群小學生……”


    也難怪,路上的行人根本看不到m9。而且這裏還是狹窄的城市街道。如果克魯茲是技術平平的操作兵,也許早就引發重大事故了。


    “嗯,照現在的做法、可能不太合宜……?”


    “二十四小時都維持這樣的緊張狀態、即使是我們也會撐不下去啊。由明天開始,as就在這裏待命好嗎,毛姐?”


    “嗯,那不就浪費了as的火力和搜敵能力……”


    毛姐雙手抱在胸前思考著。


    m9是目前最新銳的as、搭載了價值數億日圓的電子裝備。


    附近如果有類似‘開始行動’、‘允許開槍’等不平常的對話或通信都可以輕易地捕捉到。而且它的頭部還有裝有兩門強力的重機關炮、可以輕易地擊退二、三十個隻有攜帶一般裝備的士兵。


    對這種規模的任務而言、as還真是奢侈得有點過火的裝備。


    而毛姐就是世界最奢侈的軍隊──也就是美軍出身的。


    “可能的話,希望m9能盡量守在小要的身邊。避開交通尖峰時間,再沿著河川移動的話……我想,這就可以撐下去吧。”


    “如果你這樣決定的話、我不會反對的。”


    宗介尊重了小隊長的決定。


    “趕快換班吧~我快累死了。”


    克魯茲在無線電的另一端號泣著。


    “稍微等一下。……有小要的電話。”


    邊說毛姐邊按著監視器材的按鈕。並把預備的耳機拿給宗介。


    “宗介,要聽嗎?”


    “……當然、耳機給我。”


    電話是由小要住在美國東海岸的妹妹打來的。


    小要和親人談笑著、並報告近況。當提到轉學生的話題時、是以‘很有趣的人’來形容。最後雖然看得出來她很依戀家人,但還是得掛掉電話。


    “……好令人同情的處境啊。一個人生活的寂寞少女,隻能一天一次,與遠在千裏的家人們享天倫之樂,你覺得呢?”


    毛姐關掉了竊聽器的開關後、流露出她的感想。而宗介以沉思的臉孔回答。


    “雖然不大懂,但是我認為定時聯絡是明智的決定。”


    原來她對自己的評價隻是不懂世事的土包子。然後宗介又陷入思考中。


    “千鳥……似乎與中午與我對話時,給我的印象不同。我還以為她是更難以接近、充滿攻擊性的人。”


    “那當然了,說話的對手是自己的妹妹啊。”


    “是這個緣故嗎?”


    “當然是這樣啊。”


    “嗯,還有,似乎她並不是那麽討厭我嘛。”


    “看來是這樣沒錯。……宗介,你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這樣嗎?”


    宗介入神地望著窗戶所映出的自己的臉。


    四月二十日 一一三零時 (格林威治標準時間)


    太平洋 深度50m 兩棲攻擊潛艦〈拓雅哈˙狄˙戴娜恩〉


    “……似乎任務執行情況並不是很順利。”


    坐在艦長座的少女流露出她的感想。


    中央發令室,有著小型劇場般的寬廣。


    在這裏是統馭潛水艦與部隊、下達命令的地方。可說是〈拓雅哈˙狄˙戴娜恩〉的中樞位置。


    “對他而言,這些算是寶貴的經驗。”


    站在艦長座旁,卡利尼恩回話了。


    少女的手上,拿著不久前梅麗莎·毛所送來的報告書。相良宗介引發騷動的一天被精簡的文字陳述在報告中。


    “寶貴的經驗嗎……?‘武器被沒收’、‘被護衛對象連同許多老百姓毆打’、‘在極度不自由的情況下回到安全小屋’,這也算嗎?”


    “上校殿下,這還在可接受的範圍內。”


    被卡利尼恩稱呼為‘上校殿下’的少女、怎麽看都隻有十幾歲。


    大大的灰色眼珠。銀白色的金發(ash blond)細心地編成的辮子垂放在左肩。緊腰寬鬆式的樸實衣著──搭配緊身的裙子、不過,好像尺寸還是有點大、一半的手掌還藏在袖子裏。


    而且,在衣領位置,‘上校’的階級章正綻放著光芒。但是在胸前並沒有看到普通的軍人要升到上校的位置所該有的勳章條。


    這個少女──泰雷莎·泰斯塔羅莎,正是這艘〈拓雅哈˙狄˙戴娜恩〉的艦長。


    這並非玩笑。


    而這安排的原因也隻有一小部份的人知道而已。


    “算了,他們應該可以應付得來。有毛姐和韋伯在,可以互相照應。而且相良在處理騷動方麵也是個中好手。”


    泰雷莎·泰斯塔羅莎──通稱泰莎,遙望著占據發令室正麵廣大範圍的熒幕一角。畫麵的角落正顯示著以格林威治標準時間表示的現在的時間還有日本的時間。


    “那麽,少校。那三個人要在東京停留多久?”


    “回上校殿下,直到問題的根源解決為止。”


    即使麵對這麽年幼的少女的詢問、卡利尼恩依然以極認真的態度回話。泰莎將視線移到熒幕的航海圖上。


    “也就是說,是根據我們作戰的進度而定啊。順利的話,就沒有護衛千鳥要的必要了?”


    “是的,除了千鳥要以外、其他〈耳語者〉(whispered)的候補者也可以得到安全。”


    “那隻是暫時的,對吧?”


    “是的,真是非常遺憾。”


    敬個禮後,卡利尼恩少校離開了泰莎跟前。


    同時間 蘇維埃聯邦 哈巴羅夫斯克近郊


    在結凍的河流上,橫跨著一條橋。


    除了兩台轎車停在這裏外,並沒有其他通行的車輛。隻有深夜的寂靜籠罩四周而已。


    在橋的中央站著三名男子。


    有一個人是東洋人。穿著意大利製的外套。


    另外兩人是俄國人。均穿著kgb軍官的製服、他們的階級分別是上校與上尉。


    “……好冷啊。”


    東洋人細聲地說。抹上摩絲的頭發、經多次梳理後顯得很端正。他的額頭上有個豎立成一直線的大傷痕。是被刀刃切傷的?還是被槍彈擦過的?仿佛是緊閉著的第三隻眼。


    “選定這裏為會合地點的人可是你這家夥吧。不準抱怨。”


    “別誤會。我會這麽說,那是在為你們難看的失敗而寒心。”


    “混蛋、你這家夥!”


    正想衝向前去、階級為上尉的大漢被身旁的上校製止了。東洋人笑著說、“是啊。不愧是上校、懂得做人。”


    “……哼,現在問題不在我們的失誤。重點是實驗體被奪走的事。而且候補者的名冊被一起奪走的可能性很高。沒有身為實驗體的那女孩、我們是無法進行研究的!”


    上校的聲音充滿了焦躁。他所進行的‘研究’是沒有通報給黨中央的獨斷行為。


    如果這個失敗被發現的話、肯定會被送到收容所去。


    “那麽、九龍。對於敵人的身分,調查得如何?”


    “調查得差不多了。先看看這個。”


    被稱為九龍的東洋人遞了一張照片給上校。


    “這是由你們那裏拿來的照片,經過畫麵處理後的產物。可非常的有趣呢。”


    照片中模糊地映出了as的背影。


    受到電磁迷彩的影響,它的輪廓幾乎與背景融合在一起。那是背著可以護送重要人物的搬運背包、正快速地爬上山斜坡的景象。


    非常接近人類外型,看起來既洗煉又敏捷的外觀。上校皺著眉頭、“這是什麽?是沒看過的機型……”


    “那是〈秘銀〉的as。以你們的程度嘛……大概、會輸吧。”


    九龍的聲音中帶著愉悅。


    “是〈秘銀〉嗎?”


    “他們擁有比這個世上還要進步十年的裝備、是個秘密的傭兵部隊。聚集了個中好手們、是個神出鬼沒的部隊。你們連傳聞都沒聽說過嗎?”


    “不,隻聽過名字而已……”


    〈秘銀〉是個總在國際紛爭的暗地裏活動的神秘特殊部隊。擊潰武裝遊擊隊的根據地、破壞麻藥精製工廠、毀掉被懷疑是恐怖份子的訓練營、妨礙核武的秘密運送。


    這就是〈秘銀〉。


    “這些正義的英雄們為何要妨礙我的計劃?”


    上校的語氣仿佛是自己受到不公平的對待似的。


    “那是因為很危險啊。如果你們成功的話,世界的戰力平衡就會一口氣傾向你們吧?”


    “就是因為這樣,捕捉新的變得困難了嗎?”


    為了完成計劃,無論如何就是需要被稱為‘耳語者’的少女。但是連實驗體都被奪走了。也隻有去誘拐其他的候補者以圖了事。


    “我們可以幫你去誘拐。但是比起直接殺掉要麻煩多了,要做許多的準備工作呢。”


    上校以充滿了嫌惡的眼神瞪著九龍。


    “又想拉高酬勞了嗎?”


    “我可是個生意人,可不是共產主義者。”


    “別太得意了、你這黃種猴子!”


    沉默至今的上尉終於大聲地宣泄了憤怒。


    “可以選擇雇用你們,你多少也表現一點感謝之意如何?”


    “有啊。他可是我們重要的客戶啊。”


    “還在開玩笑。你們中國人、一個都不能信任!”


    “嗯,我可不是中國人啊。”


    “還不都一樣。我要把你丟到烏拉爾的礦坑中、讓你那嘲弄人的黃臉熏成黑色!你這個囂張的小矮子!”


    “真累人啊……。你啊,太煩人了!”


    九龍從外套底下拿出了自動手槍。那個舉動實在太自然了、兩個俄國人還把那手槍當成手機還是什麽的,並把眼光注意到槍上。但是、那無可置疑的就是手槍。


    雷射照準器的準星、準確地停在上尉的額頭──


    槍聲回響在深夜的湖畔。


    腦漿與血液、還有頭蓋骨的碎片散落在雪地之上。頭部一半被打散的上尉的身體、咚的一聲、頹然倒地。


    “好了。接下來……該談談誘拐的正事了。”


    說不出話來的上校、眼角餘光瞄著手槍,九龍卻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似的、伸手在檔案夾裏麵找東西。


    “啊,有了。就是這個。……上校,怎麽了?”


    “你、你居然把我的部下……”


    “反正那不過是拿來嚇人的肌肉裝飾品罷了。看了隻會讓人寒心而已、下次別再帶這種貨色過來。”


    對於殺人這件事,不但不認為是種罪惡。相反的還樂在其中甚至感到自豪。九龍的態度與注意到禁煙的告示牌後,還是繼續抽煙的癮君子沒什麽兩樣。


    “好了、來談正事吧。”


    “…………”


    九龍拿出文件。十五捆的文件各自附有照片。雖然國籍和民族不盡相同、但是全部都是十幾歲的少年少女。


    “好了、要綁架哪一個呢。……雖說如此,其實我已經決定了。……就是這個女孩。如何,很可愛吧?”


    九龍把附有照片的文件給上校看。文件上印著


    “tidori kaname” 千鳥要。


    這就是恐怖份子所盯上的、下個犧牲者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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