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還要這條小命的話——」


    「就把錢和女人留下,對吧?我知道了啦,要放馬過來就快點吧!」


    達爾用有些不耐煩的口氣蓋過了原本滿是自信的盜賊所發出的挑釁,他的嘴角露出與回應有些迥異的猙獰笑容。或許饑渴的野獸看見毫無逃跑意圖的獵物時,就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吧。


    達爾把從肩膀上卸下的背袋緩緩放到地上。接著,他用右手握住背在背上的長劍劍柄,並且用左手將劍鞘上的劍鍔推了開來。


    盜賊一共有五人,每個人身上都穿著老舊的甲胄,手上則握著汙垢明顯可見的舊劍。


    其實達爾的裝扮和他們也差不了多少。長劍以及輕薄的鐵鎧甲,隻有左臂上那造型陽春的護手顯得格外新穎而潔亮。其他像是木棉質料的衣服、長靴和外套等,都布滿了顯而易見的汙垢。在毫無生氣的黑發下,那張年輕的臉龐正閃爍著精悍與桀驁不遜的態度。


    今年將滿十八歲的達爾,將近一半的人生都是以傭兵的身分度過。對於這樣的他而言,此刻的狀況就如同家常便飯一樣。


    達爾借由輕鄙的言語和拔劍出鞘的動作來激怒盜賊們,並且誘使對方主動采取行動。果不其然,三人握住手中的武器,開始以包圍的陣式圍住達爾。


    「——好久沒碰上這種狀況了呢!」


    達爾不自覺地喃喃說著。置身在如此肅殺的氛圍中,必須揮舞殺氣滿溢的白刃與對方死生相搏。上次身處這種狀況已經是兩個月前左右的事了。雖然自己在平淡無奇的日子裏也會空出時問練習揮劍,但以真正的人類為對手,畢竟還是與對空氣唱獨腳戲不同。


    達爾讓激昂的戰意流竄至全身,並且帶著緊張和恐懼所形成的冷靜,慎重地觀測自己與對手之間的距離。接著,他像是要因應對手的動作般,稍微向前跨出幾步。


    輕盈的身體加上廣闊的視野。自己的狀況沒有任何問題。


    ——但是也沒有閑工夫耗在這些家夥身上,得立刻收拾掉他們。


    達爾把累積在口中的唾液吐出,不加猶豫地衝上前去。


    最初的一擊砍中了站在正麵的男人頸部,接著,達爾手腕一轉,順勢揮出第二擊並將右手邊的男性劈倒在地。此時另一個男人從左側揮劍襲來,但達爾也立刻大動作地閃身避開。劍端削過鎧甲的表麵,迸彈出微小的火花和令人不悅的聲音。


    看見兩個同伴轉瞬間就被撂倒在地,最後一個盜賊頓時臉色大變,方才那遊刃有餘的態度也跟著消失無蹤。而原本在後方麵露鄙笑的兩人也慌張地動了起來。


    ——就是這樣,盡管放馬過來吧!


    達爾並不喜歡獨自一人衝進敵陣的戰法。


    因為那會伴隨著危險。


    如果第一擊能夠確實地收拾掉一個人的話倒是還好,一旦失手,除了會因此拖累下個動作外,也會無法應付從其他方向襲來的刀刃,如此一來必定難以躲過死亡一途。


    達爾認為,大概隻有故事裏的勇者或重視名譽的騎士,才會選擇這種危險的戰法並幸存下來。但對於傭兵而言,實在沒有必要做出這種有勇無謀的事。


    然而,實際上達爾仍然采取了這種戰法,背後有幾個理由。


    首先,達爾必須將所有的敵人引向自己。


    此刻的他並非是追求戰場的流浪傭兵,而是個不折不扣的護衛。而他所應該守護的對象就在自己的身後,因此絕不能讓盜賊朝著她的方向而去。


    此外,從敵人的表情上看得出他們漫不經心的鬆懈態度。再加上達爾在這段平淡無奇的旅途中不斷積累而無從發散,如今終於找到宣泄口的戰意,也驅使著他進行如此無謀的舉動。


    ——雖然離得太遠也會造成我的麻煩,但可不可以拜托你們再稍微後退一些啊!


    達爾察覺到身後不遠處的兩股氣息,在心裏暗自地嘟噥著。如果盜賊們將注意力轉到她們身上,自己可就傷腦筋了。不過達爾並未將內心的抱怨說出口。


    達爾用靈敏的身形閃過了從三個方向襲來的劍勢,並且加以回擊。交錯的白刃劃破空氣,劍端也接二連三地掠過皮膚。刀光劍影的劇烈動作令達爾的身體愈顯沸騰,但內心卻相對地漸趨冷靜。


    達爾將泥土和雜草朝敵人的方向踹飛而上,同時巧妙地變換位置,盡可能讓自己保持在以一敵二的狀態下。盜賊們雖然連番嚐試圍住達爾,卻始終無法如意。交錯的劍光激散出火花,劍刃互擊的聲響不絕於耳。


    ——這些家夥難道是……?


    些許不對勁的感覺輕掠過達爾的內心。以盜賊的身手來看,這群人使劍的手法相當有一套,每一刀都能準確地朝著達爾身上鎧甲的縫隙砍來。


    ——這群人也是傭兵吧。雖然花了一些時間,但還是被我看出來了。


    達爾不自覺地將內心的揣測掛在嘴邊。雖然說費了點工夫,但也稱不上是場苦戰。


    他看出劍朝著自己迫近的軌道,同時將身體向前傾借以閃躲。接著,他將手中的劍筆直地刺出,準確地刺入其中一人的腹部。這是瞄準了甲胄縫隙的一擊。達爾迅速將刺入血肉之軀的劍抽出,噴灑而出的血染紅了綠草。中劍的盜賊發生短促的呻吟後,旋即失力地癱倒在地。


    「你們還要打嗎?」


    達爾氣定神閑地將沾滿鮮血的劍指向剩下的兩人。


    對方即刻做出判斷,一個箭步迅速退至後方拉開距離,並且轉過身飛也似地逃走了。達爾沒有追上去的意思,隻是用手腕粗魯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然後徑自轉身。


    他的身後站著兩位少女,肩上還背著笨重的行李。


    其中一位是有著一頭紫色秀發與翡翠色眼珠的女孩,年齡約十七、八歲。短袖上衣外頭雖然還覆著一件革鎧,但胸前、雙臂和大腿卻都毫無防備地暴露在外。


    長發齊肩,美麗卻缺乏情感的臉龐,乍看之下宛如洋娃娃般冰冷的女孩,此時投向身旁另一位女孩的視線中卻看得出關懷之情。


    另一位女孩身著藍底的絲質衣服和皮革背心,外麵再套著一件紅色外套。隻要是內行人來看,應該都能辨識出她身上每樣配件都是要價不斐的高級品。


    梳理整齊的金發長及腰部,肌膚則是稍受日曬的健康膚色。


    但是,比起全身的行頭,眼前的女孩給人最強烈的印象,卻是那玲瓏臉龐上的碧藍雙眸。當中仿佛有種令見者無不為之吸引的神奇磁力。


    有著碧藍色眼珠的女孩正是理娜,另一位翡翠色眼珠的女孩則是莎拉。理娜是大陸中第一大國·伊甸的第五公主,而莎拉則是自理娜懵懂時就一直隨侍在側的侍女。


    這兩人都是達爾所必須守護的對象。


    「喂!」達爾用沒好氣的聲音叫喚著兩人:


    「搞定了!」


    理娜不待片刻,「嗯」地回應了達爾的呼喚。


    「辛苦你了。」


    眼前堆積如小山般的屍體雖然不會令理娜感到恐懼,但也無法拿出笑容以對。看見原本翠綠的青草被鮮血染成赤紅,無首屍體倒臥在地的光景,讓平時表情十分豐富的理娜也不禁僵住了臉,就連說話也顯得有些結巴。此時莎拉冷靜地向達爾提出質問:


    「你打算怎麽處理那些屍體?」


    「丟著不管就行了吧!」


    達爾將傭兵的衣服撕下一角,一邊擦拭著沾在劍上的血脂,一邊回應莎拉的提問。接著,他將手伸入盜賊的懷中摸索,從中掏出了一個小小的皮袋,但裏頭隻裝了幾枚銅幣而已。達爾的表情顯得有些不悅,但還是抱著聊勝於無的心情將錢幣收進了自己的懷裏。看見達爾的舉動,理娜露出了些許憂鬱的表情,但她並未開口表示任何意見。


    「等到我們走遠後,剛才跑掉的那些家夥一定會再回來這裏,他們會負責把這些屍體埋起來的。萬一他們沒有回來,那這堆屍體頂多就是被野狼或蟲子啃掉吧。」


    「——我明白了,那我們出發吧。」


    理娜回應著,並且輕輕地點了個頭。莎拉重新將行李背上肩,達爾則是作勢將屍體移放到街道以外的位置,避免擋住眾人前進的路。


    「…………」


    一陣突如其來的煩鬱湧上心頭,令達爾失控地狂踹起那早已成了屍體的傭兵頭部。


    眾人從遭遇襲擊的場所前進了約四分之一刻後,看到了新的裏程標。


    沿著街道,每隔十貝魯斯塔設有一個裏程標。裏程標用木材和石塊加工製成長柱狀,上半部削磨得十分平整,上頭刻記著最近的大都市及住宿地點的距離。


    「動工吧,莎拉!」


    看見裏程標後,理娜總算露出了笑容。莎拉的嘴角也同樣微微綻開,並應了聲「好」。兩人各自將肩上的行李卸下,然後取出空天和扇刻儀。她們所攜帶的行李幾乎全都是測量器具。


    空天是一種形狀類似手杖,用來測量距離和直線時使用的工具。扇刻儀則是用來測量角度的工具,由於形狀與扇子相似,故得其名。


    到昨天為止,這些行李都還是用馬車代為載運,然而因為在昨晚過夜的村莊裏被告知馬車無法越過山嶺,於是便由理娜和莎拉兩人來分擔行李。剛開始莎拉堅持要一個人背所有行李,但理娜也以強硬的口氣表示絕不退讓,妥協之下才決定由兩人各自分擔一部分的行李。而馬車則是暫時寄放在村莊裏。


    理娜將刻記在裏程標上的數字抄寫在紙上,接著在莎拉的協助下開始確認距離和方位。兩人的模樣看起來與其說是一國的公主和侍女,不如說像是一對感情融洽的姐妹,或是兩位年輕的見習測量技師更為恰當。


    然而,與那雍容華貴的外表及稚氣未脫的年齡恰成對比,理娜擁有連王宮的測量技師都驚歎不已的才能和技術,以及一份無止盡的熱情。


    時間回溯到約三個月前。當時理娜測量了王都拉烏塔特的城牆,並且將數據製成圖表,並且獲得國王歐路托拉的認可,之後便接下國王的敕命前往港都馬傑可製作地圖。


    前往馬傑可的途中,理娜等人遭到山賊襲擊,在危急之際受達爾所救,因而結識了達爾。


    之後,理娜雇用達爾為護衛,雖然在馬傑可曾一度遭遇危及生命的陰謀,但在達爾、莏拉及騎士塔魯布的協助下,總算化險為夷地度過了危機。


    順利地完成了馬傑可的地圖製作後,理娜再次奉命前往南方都市塔巴思特製作地圖。於是理娜偕同莎拉,並且再次雇用達爾為護衛,三人一同踏上前往塔巴思特的旅途。


    「一切都按照原定計劃,在太陽下山前應該可以抵達塔巴思特。」


    理娜一邊將裏程標的數字寫在紙上,並且一邊對照著地圖,一邊滿足似地點了點頭。接著,她將地圖收進背包裏,再從中取出幾張白紙。


    ——該怎麽畫才好呢?


    理娜在腦海中朦朧地描繪著自己想要繪製的地圖樣貌。對理娜來說,這是最開心的時光。從一大早離開村莊後,理娜便一直回憶著一路上的路程,並且逐一繪入內心的地圖中。


    ——能夠收錄在一張地圖內的範圍,大概是徒步一刻左右的距離吧。


    地形和色彩逐漸地變得更加明確。理娜重新握好手中的鉛塊筆,開始繪製起從村莊到目前所在地之間的路程。


    起點是村莊,也就是昨晚住宿後並寄放馬車的村莊。這座村莊要繪製在紙張的上半部。


    用三角屋頂的小屋表示村莊,並且在一旁畫上馬車後,再向下拉出一條粗體縱線。這條線代表的是街道。


    村莊的周圍有著遼闊的田地,農夫們在上頭自在地談笑著。據說他們幾乎都是在曙光初現時就會清醒並下田工作。理娜稍加思索後,決定以波浪來代表田畝,讓手持農具的老人站在上方。另外,理娜也不忘把從遠處就能看見拖著田犁的牛隻加到圖上。


    接著,理娜再拿出另一張紙。


    首先從街道開始繪製。走在街道上的則是理娜他們三人。達爾走在前頭,自己和莎拉則並排地走在後方。


    三人在朝陽升起前幾乎沒有什麽對話交集。仍有睡意的理娜每走十幾步就會忍不住打起嗬欠,而莎拉也不是會積極地開啟話題的個性。達爾則是想到什麽時才會主動和兩人交談,大部分時間多是被動地等待問題加以回應而已。


    眾人在路上又發現了新的裏程標,於是便停下腳步確認距離及方位。


    遠離村莊後,田園風景也跟著逐漸消失,取而代之映入眼簾的,則是生長著黃色及白色花朵的草原、些微隆起的小山丘與清澈的溪流。是一幕令人不自覺地想哼些歌曲的平靜風景。


    湛藍的天空澄澈無比,陽光也不至於太過刺眼。來自南方的行商人與旅行詩人錯身而過時,彼此總會麵帶微笑地與對方打招呼,閑談幾句時也不忘交換情報。


    理娜一邊在腦中描繪著這些場景,一邊將街道沿路轉繪到地圖上。為了和剛才畫了村莊及田畝的紙連接起來,理娜在紙的邊緣畫上方位,並且加上簡易的記號。


    終於,持續筆直延伸的街道出現大弧度的彎道,朝著山裏蜿蜒而入。這是三人目前正在攀登的山。此時紙也用到了第三張,但理娜卻在這時候停下了手。


    ——該怎麽辦呢?


    她有些迷惘。因為自己從未有過將血腥的戰鬥場麵繪入地圖之中的經驗。


    這並非技術層麵的困難,而是個性上的問題。


    理娜深思一陣後,決定將踩在倒臥傭兵上頭、高舉勝利之劍的達爾畫到紙上,這樣的場景就像是小孩子聽的童話故事中,騎士打倒怪物時經常使用的構圖。


    理娜並沒有輕視亡者的意思,更不是想要借此嘲諷達爾。隻是,自己並不想畫出會讓人感受到血腥味和死亡氣息的圖畫。她希望地圖能夠令閱讀者感到愉快,當然,也是因為這是一份專屬於自己的地圖。


    ——可是,如果被達爾看見了,他應該會生氣吧?


    把一個比自己年長兩歲的傭兵畫在紙上,還用戲謔的手法強調著凶惡的眼神和手中的長劍。畢竟達爾守護了自己,或許應該把他畫得更帥氣一點比較好。


    於是理娜拿著圖,朝一旁的莎拉尋求意見。


    「我覺得畫得非常好,如果是認識他的人,一定能夠一眼就認識畫中人的身分,並且對畫技讚不絕口。」


    理娜望了一眼站在遠處的達爾,忍不住偷偷地笑了出來。


    測量很快就完成了。理娜重新整理好行李,並且朝四周觀望。


    目前他們所在的地方是個被巨大岩山圍繞的山腰地帶。雖然說是山腰,但卻有著一片足以容納一座小鎮的廣大草原。由於地形平坦且樹木稀疏,因此視野也十分良好。向前約一貝魯斯塔後,就能抵達一處延伸至山頂的陡坡。


    「這種地形確實沒辦法坐馬車呢……」


    理娜一邊按著被強風吹拂的頭發,一邊望著遠處那陡峭的上坡,心有所感似地喃喃自語著。莎拉也同意地點了點頭。


    「到這一帶為止雖然還可以,但似乎沒辦法再繼續前進了呢!」


    回頭向下一看,才發現眾人所登上的山坡其實有著平穩的傾角。山麓處的青綠色地毯中可以窺見土色的街道細成一線,滿山遍野的森林中還藏著油綠的稻田。以蛇行之姿蜿蜒的閃白輝煌,則是反射著陽光的耀眼河川。


    「我們在這裏稍微休息一下吧!」


    時間已近中午,天空中飄著幾抹像是用刷子刷上的


    雲彩,地麵上則有著溫和的徐風輕曳著綠草,煦暖的陽光適當地緩和了有些偏冷的空氣。


    理娜伸展著手腳躺臥在地麵上,雖然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國的公主應該出現的動作,但莎拉和達爾卻是見怪不怪。對於已經侍奉理娜十年以上的莎拉而言,理娜這樣的舉動反而更能讓自己感到窩心,達爾則是在這段共同旅行的期間習慣了這樣的狀況。


    「那一帶說不定有蛇喔!」


    「我已經仔細檢查過了,沒問題的啦!」


    達爾用帶點調侃的語氣提醒,理娜笑著回應。聽見理娜大而化之的回答,黑發傭兵也隻能像是預料中似地聳了聳肩。


    事實上,理娜的話中其實已表現出對達爾相當程度的信賴。如果那地方真的有蛇出沒,達爾絕對不會讓她隨便躺在地上的。


    達爾確認過劍的狀態後,就一直雙手環胸地佇著不動。乍看之下雖像是毫無防備,但其實在與他人對話時,達爾也會不定時地用視線掃過周遭,沒有片刻鬆懈。


    「莎拉也一起——」


    理娜想要叫莎拉一起躺下來而轉過頭去,卻沒看見她所信賴的侍女身影。當理娜正想將頭轉回相反方向一探究竟時——


    「請容我失禮,理娜小姐。」


    帶著溫柔口吻的莎拉將手放到理娜的後頸部上,輕輕地將她的頭抬起,然後在下方墊了某樣柔軟的東西。理娜睜著圓大的雙眼,看著麵前莎拉那倒反的臉龐。


    「您的頭發會髒掉喔。」


    莎拉為理娜拍掉沾在金色發絲上的塵土,然後用手指仔細地梳理起來。


    「這是莎拉的腿嗎?」


    理娜將手伸向自己的頭部附近,從手上傳來一種溫熱而滑順的觸感。此時莎拉身上穿的並非平時的侍女服而是革鎧,因此大腿周圍呈現著毫無遮蔽的外露狀態。


    而莎拉之所以會換裝,全是在朝馬傑可出發前,達爾堅決要求的緣故。


    「你的腿會不會酸?」


    「謝謝您的擔心,不過我沒問題的。」


    「謝謝你。」


    理娜對莎拉的回答投以笑容。接著,她忽然像是想到什麽似地,將臉轉向達爾的方向。


    「剛才我們被襲擊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事嗎?」


    達爾不太能理解提問當中的含意,隻能用些許困惑的視線看著理娜。


    「因為你那時候的表情看起來很不開心。」


    「……沒什麽特別的原因。」


    達爾就像是隱藏所做的壞事卻被發現的小孩子一樣,露出些許別扭的表情並咂了咂舌。然而理娜並未因此將視線移開,她顯然無法接受達爾方才的敷衍。於是,達爾不悅地哼了一聲,用一副無可奈何的口氣再次開口說明:


    「那些家夥也是傭兵,所以看到他們時,讓我有點不知所措,才會那麽火大。」


    「為什麽你會知道他們是傭兵?」


    理娜訝異地問道。碧藍的眼睛泛著好奇心幻化成的色澤,筆直地盯著達爾不放。


    「我看用劍的方法就知道了。」達爾輕描淡寫地答覆著:


    「對於不習慣使劍的人來說,揮劍和亂揮鐵棒根本就沒兩樣。外行人會拿劍去砍鎧甲,刀刃部分也會因此而立刻變成廢鐵,當然,對方也不會受到太大的傷害——但內行人就會精準地攻擊鎧甲的縫隙。在這種粗糙攻擊下,不是讓對手脫逃,就是遭到反擊而命喪對手劍下。所謂的盜賊其實就是這類外行人。除了少數特例之外,基本上這些人絕不會鍛鏈自己的劍術,所以比起用劍,他們更喜歡用斧頭或是大刀這類隻要靠蠻力揮砍的武器。」


    聽到這裏,打從心底認同的理娜似乎又想到某種可能,露出些許憂心的表情。


    「呃,既然他們也是傭兵的話……難道說你們彼此認識嗎?」


    理娜帶著猶豫緩緩開口問道,達爾隻能苦笑以對。


    「才不認識呢!更何況,從傭兵墮落成盜賊的人其實也不在少數——總之,我隻是看那些人不順眼罷了,就是這樣。」


    理娜雖然覺得達爾所言不假,但也認為他應該沒有將內心的想法全盤托出。


    聽到關於未知領域的事情,讓理娜忍不住頻繁地提出問題。然而碰上對方始終避重就輕地回避問題,理娜其實也不喜歡繼續死纏爛打地追問下去。


    「對了……」達爾率先轉變話題:


    「你要在地上打滾我是沒意見,不過我勸你還是多顧慮一下別人的視線比較好——都曝光了喔!」


    完全沒料想到會被達爾指出這個問題的理娜頓時滿臉通紅,慌張地用雙手按住自己的裙子。接著,她氣呼呼地瞪了達爾一眼,卻隻換得對方惡作劇般的笑容。理娜忽然陷入了旁徨。眼前達爾的反應並不像是用有色的眼光看著自己,反而更像是一副成功達陣似的得意表情。稍作思考後,理娜立刻就明白達爾隻是在捉弄自己。


    以仰天的姿勢放鬆地向後倒臥時,理娜的裙子隻會稍稍地向上飄動,周遭的風頂多也隻有輕輕拂動著綠草,奏出輕柔聲響的強度而已。加上從理娜的角度來看,達爾始終直挺挺地站在自己的側邊而非正麵。既然如此,達爾更不可能看得見自己裙擺的內側。


    當達爾準備繼續逗弄理娜時——瞬間,他的表情忽然變得十分正經,並且迅速地向側邊移動身體。方才那一瞬間,有顆拳頭大的石塊以迅雷般的高速飛過自己頭部原本所在的位置。


    投擲石頭的人是莎拉。她毫不隱藏翡翠般眼眸中的殺意和厭惡感,仿佛看著屋內角落執拗的頑塵般,用鄙視眼神看著達爾。


    「……打到人的話可不是擦傷就能了事的耶,喂!」


    「我本來就打算把你打爛。」


    莎拉毫無歉意,口氣聽起來就如同在陳述自己原有的權利一樣。而且她投擲的力道並不是隻想打中達爾而已。


    「你該不會是要打爛我的眼睛吧?可是我什麽都沒看見耶!」


    「我瞄準的是你那充斥著猥褻妄想的肮髒大腦!」


    「…………你生活的世界還真是純潔無垢呢!」


    達爾反嗆的話之所以稍待片刻才說出口,其實是因為內心感到些許驚恐的緣故。


    「既然你能夠理解,那就請你做出選擇吧!看你是決定要順應環境而生,或者是——」


    莎拉和達爾唇槍舌戰一陣後,理娜才終於拉住她的手試圖調停。雖然起初理娜自己也想要對達爾表達抗議,但卻被莎拉過於激烈的行動搶走了先機,隻得呆佇在原地看著兩人鬥嘴。


    莎拉用還有話要說的視線望著自己所侍奉的主人,但看見麵帶笑容地點著頭的理娜時,也隻能無奈地收起剩餘的話語,回歸平時麵無表情的自己。理娜撐起身體,露出難得的冷漠神情看著達爾。


    「我記得自己七歲還是八歲的時候,經常和莎拉一起出城,和鎮上的孩子們玩在一起。」


    聽見理娜忽然莫名其妙地談起以前的事,達爾不解地皺起了眉頭。


    一旁的莎拉心中則不禁想著:即使是現在,理娜還是三不五時就會出城去。但她仍舊靜靜地等待著理娜接下去的話。


    「當時,在那群孩子裏麵,有個小孩說的話和實際的所作所為都正好和現在的你很像,看到你不禁讓我想起了這些回憶呢!」


    「…………」


    「——你果然還是個小孩。」


    理娜用冷淡的視線加上堅定的口氣,毫不留情地拋下結論。這句話宛如一記無形的重拳,狠狠地打在達爾的身上。即使被再高大的男人毆打也能忍耐住的強壯身體,在理娜犀利的言詞攻勢下顯得搖搖欲墜。


    「理娜小姐所言甚是,隻有幼稚兩個字可以形容你。」


    達爾頂


    住了莎拉的追擊。畢竟自己和對方可說是每天都像是在應酬般,進行著激烈無比的言詞交鋒。


    平時若不是一方開始對爭吵感到生膩,就是理娜受不了而製止兩人,如方才理娜以尖銳言詞攻擊的情形則十分罕見。此時達爾將手放在膝蓋上,支撐住自己有些暈眩的身體。


    「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提醒我,我會注意的。」


    忽然聽見對方用爽朗的語調向自己致謝,達爾摸不著頭緒地抬起頭來直望著她。眼前的理娜正帶著與平時無異的笑容回望著自己。此刻達爾終於明白,原來自己也成了被捉弄的對象。如果對方不是理娜的話,他應該更早就能察覺才對。


    理娜用輕巧的動作站起身,為枕膝一事向莎拉道過謝後,便伸手撥掉自己身上的雜草和塵土,並且再次背好行李。


    「差不多該出發了吧!隻要越過前麵的坡道,應該就可以看見塔巴思特了。」


    莎拉和達爾伴著理娜,一同朝向馬傑可前進,已經是二十天前左右的事了。


    聽聞這趟旅程隻有三人時,就連達爾也不禁麵露難色。


    「就算是之前的那個大叔也行,你們不考慮再多雇用一個人嗎?」


    達爾口中的大叔指的是一位名叫塔魯布的騎士。他曾擔任理娜的護衛,但由於已經先行返回王都,因此不在這裏。


    「在旅途中被盜賊襲擊時,如果對方隻有一個人的話,我能夠立刻收拾掉他,當然,就算一次來兩個人或三個人,也不是我的對手。但是如果人數更多的話,在我斬殺對手時,其他人可能會把攻擊的目標轉移到你們身上。這樣的話就傷腦筋了。」


    莎拉雖然懂得體術,但達爾並未把她算入戰力之中。因為達爾認為,莎拉的本分應該是扮演好侍女的角色而並非戰士。而且她一旦負傷,理娜也必定會為此感到難過。當然,達爾從未將這些內心的想法說出口。


    「可是,我聽說南方是很安全的地方。」


    理娜和莎拉從來自南方的旅人和行商人問到了許多情報。此外,依照理娜事前所做的行程表,必須一大早就離開城鎮上路,並且在太陽下山前來到下個住宿地點或最近的村莊裏。而達爾也像個一絲不苟的嚴厲教師般,認真而確實地看過理娜所擬出的行程表,並且必會抵達城鎮或村莊後再做休息,隻要是一天以內能夠到達的距離,對眾人而言就不算遠。


    由此可知,理娜絕不是個會輕忽人身安全的女孩。


    臭著臉的達爾將臉龐從行程表上抬起,眼前的理娜臉上堆滿笑意,莎拉則是同樣麵無表情地看著自己,達爾也隻能屈服在兩人的認知下。


    「我知道了啦,就照著這份行程走吧!隻是,我有一項要求——」達爾說著,突然伸手指向莎拉說道:


    「——拜托你至少換個衣服吧!在城鎮裏也就算了,在荒郊野外穿成那個樣子,根本就像是在說『我是大家的獵物,請來襲擊我』一樣嘛!」


    聽完達爾的話,理娜的視線也跟著轉到莎拉身上。但莎拉本人卻仍然與平時無異,用令人不禁遙想到沉靜湖麵般的表情和音調靜靜地回應:


    「如果理娜小姐也讚成的話,那麽我就照你的要求做。」


    理娜用纖細的手指抵著嘴角,開始思考起來。將侍女服穿在身上,等於是她身為侍女的身分象征,因此以這身打扮待在城鎮裏並不是什麽奇特的事。


    但是,出了城鎮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正如達爾所說,穿著侍女服代表她所侍奉的對象非富即貴,同時也等於告知了對方自己的主人就在身邊。


    另外還有一點,就是理娜的好奇心和多餘的要求使然。


    ——真想看看莎拉穿上鎧甲的模樣呢!


    對莎拉而言,隻要能夠讓理娜等人處於更安全的環境下,當然也不會有任何意見。


    「莎拉,可以麻煩你換下那身衣服嗎?」


    「遵命。」


    莎拉恭敬地鞠躬應聲。理娜則再次望向達爾說道:


    「我是不是也換裝比較好呢,比如說換上男裝之類的?」


    「你隻要把頭發藏起來應該就行了吧,至少不要讓對方看出你是個千金小姐。畢竟對金錢和女人沒有抵抗力的人實在太多了。」


    更不用說像理娜這樣充滿魅力的女孩了——不喜歡讚美人的達爾雖然沒將這句話說出口,但理娜似乎也已經理解了方才所說的話。


    「可是,這樣一來不是更容易被襲擊嗎?」理娜不禁疑惑。


    「就算你硬要裝成男生,隻要一說話或是做個動作,就會馬上曝光,所以變裝其實隻會讓你顯得更可疑而已。既然如此,倒不如保持你現在的穿著,讓那些色眯眯的家夥接近你,這樣也可以讓他們明白,這位小姐的身邊可是有護衛隨侍在側的。」


    此時莎拉已經俐落地脫下侍女服,換上了短衣和革鎧。削瘦而端正卻缺乏情感的臉龐,加上冷靜精鏈的言行舉止,看起來就像是個本事高強的戰士一樣。


    鎧甲的胸前之所以會呈現敞開的狀態,是為了莎拉豐滿的胸圍而刻意進行的調整。原本理娜也想為莎拉訂做特製鎧甲,但卻受到莎拉的婉拒,加上達爾也在一旁補充著「隻要加件外套就不成問題了」,於是就變成了現在這個裝扮。


    當眾人整裝完畢準備出發時,才發現無論是大路、路旁的村莊和住宿處都顯得熱鬧非凡。


    如果有戰事或大型強盜集團出沒的話,絕對不會出現這般榮景。若是擔心被卷入紛爭中,利用街道進行交易買賣的人必會銳減,物品的流通也會因此停滯。一旦物資匱乏,價格飆漲就是必然的結果。在這種情況下,士兵或傭兵往往會變得比旅人或行商人更多,自然會充斥著一股殺戮氛圍。


    就在不久之前,大陸各地幾乎都處於這樣的狀態中。長期以傭兵身分在各地移動的達爾其實更能適應那樣的環境。


    相較之下,眼前的平和氣氛反而令他有些無所適從。


    「你看吧,不是很安全嗎?」


    看著得意洋洋地望向自己的理娜,不發一語的達爾隻能無奈地聳聳肩。


    理娜交互地與達爾和莎拉聊些無關緊要的內容,一邊在看見裏程標時進行著距離的確認和角度的測定,過程中也不忘稍作休息。就這樣持續沿著街道前進。


    在太陽下山前,眾人必須抵達下一個住宿地點或村莊,好好地享用一頓熱騰騰的餐點,然後睡個好覺養足精神。


    隔天一早,離開旅館後再次踏上旅程。和前一天一樣,繼續著談話、測量、休息的動作,一邊持續沿著街道前進。在日落時分又看見了下個住宿地點。


    在天仍微亮著的時候,人聲鼎沸的街道上尚不會出現盜賊或是犬鬼之類的怪物。


    把貨物堆放在運貨馬車上的行商人、輾轉往返各個城鎮的街頭藝人及吟遊詩人——當他們和這些人相互錯身而過,或是在住宿地點不期而遇時,理娜都會向他們請教塔巴思特的資訊。


    「那是個規模不算小的城鎮喔,該有的東西也幾乎一應俱全。」


    一杯免費的黃湯下肚後,打開話匣子的行商人便開始用帶些諷刺的語氣高談闊論起來。


    「隻是那地方周圍被群山環繞,隻有向北方和東方延伸的街道而已,所以移動上並不是很方便。加上北方街道又特別險峻,運貨馬車無法通行,所以對我們這些行商人和旅人來說很不方便。絕大多數的行商人都不會經由塔巴思特,而是沿著山麓往返北方和東方。會刻意繞到那座城鎮的,不是從以前就在那裏安身立命的人,就是即使花上好幾天翻山越嶺,也不放過做生意機會的怪人而已。」


    「也就是說,我們從東邊繞遠路走會比較好嗎?」


    「現在說不定連想繞遠路


    都不容易了。因為喀烏尼修山爆發了,而且還不是一般的爆發喔,據說連米耶爾都被掩埋了。」


    米耶爾是位於塔巴思特東南方的都市。在米耶爾南方有好幾座連綿成線的但貝爾小山脈群,喀烏尼修山就是其中的一座。


    「那……米耶爾的居民們呢?」


    理娜絲毫掩飾不住自己的驚訝,但行商人隻是對著臉色慘白的她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畢竟我也沒聽到全部的人都不幸身亡的消息,我想應該有人幸存下來才對。啊,說到這個,我才想到來自王都的救援隊前幾天才剛經過這裏呢!」


    聽到這裏,理娜才終於稍微鬆了口氣。


    「如果敵人是火山的話,人類根本就無能為力。如果真的舍不得丟下運貨馬車的話,勸你們再稍微觀察一下狀況後,再前往塔巴思特會比較好。」


    「說得也是,謝謝你的建議。」


    基於進行情報交換的想法,理娜也將馬傑可和一路走過的街道狀況告知對方。對於旅人而言,能得知真正安全的街道為哪條,可說是再重要不過的情報。另外,如果是正在重建當中的城鎮,必定會有許多物資上的需求,理所當然地也會出現許多做生意的機會。


    「你們是指那個與精靈有交流的城鎮對吧?」


    說出這句話的,是個居無定所的吟遊詩人。


    「雖然我也隻是聽說,但那座城鎮好像真的有精靈存在。」吟遊詩人接著說道:


    「因為城鎮的近郊森林據說就是精靈們的聚落,住在那裏的精靈似乎隻會和塔巴思特交易。有許多商人就是看準了這點,才會不辭辛勞也要到塔巴思特去。」


    他所說的精靈指的是森林妖精,是個壽命超過一千年的種族,遍布在大陸中的森林裏,並且各自建立起大小不一的聚落。但並非在所有的森林中都可以看見他們的足跡,精靈在居所的選擇上似乎有著獨特的基準。


    精靈們精細的工藝技術所製成的衣服和銀飾品能賣得相當高的價格。理娜也曾看見呈貢給王宮的精靈飾品,每樣飾品確實都比一般的飾品來得精致細膩。無論是衣服鮮豔的色彩濃度,飾品一體成形的流暢造型,或是寶石的研磨狀況等,都不是人類能夠輕易模仿的技術。


    另外,據說精靈也格外喜歡珍貴稀奇的物品。


    某個商人曾用一頂裝飾著孔雀羽毛的華麗帽子作為交易,換到了五件精靈手織的衣服。雖然那頂帽子也是相當高價的寶物,但一件精靈的手織衣服據說就能夠買到七頂同樣的帽子,該商人也因此大賺了一筆。


    過了幾天,其他商人也如法炮製地載了一整車的帽子去找精靈,但卻碰了一鼻子灰。


    「那種東西已經不稀奇了,我不要。」


    精靈冷淡地回絕了商人。


    而人類與精靈的交流就如同這些流傳已久的故事一樣,有著既漫長而久遠的曆史。


    理娜雖然曾經聽過許多關於精靈的事,但到目前為止仍無緣一窺其真麵目。


    「精靈是嗎……」


    聽到這裏,理娜的心中不禁充滿了期待。然而就在聽完某個旅人說了這段話後,理娜也跟著表情一沉,陷入了嚴肅的氛圍之中。


    「你們在聊塔巴思特嗎?聽說最近那裏的領主才剛過世呢!」


    「這樣啊!那位領主的名字是?」


    「我記得好像是叫做……沃魯迪馬爾的樣子?啊,應該是叫這個名字沒錯,因為這一帶很少聽過這穜名字,所以我還記得。他好像是個很好的領主呢。隻是過世之後,聽說是由兒子繼承他的衣缽,不曉得現在變得如何了。」


    一聽見沃魯迪馬爾的名字,理娜那對碧藍的雙眼立刻泛起些微急切的憂心。


    「可以再請你多告訴我一些關於這件事的消息嗎?」


    「抱歉,沒辦法,因為我也是從別人那裏輾轉聽來的。」


    男性旅人說完後,便像是要安慰無法掩飾不安的理娜似地,改用溫柔的聲音接著說:


    「你認識的人裏麵也有叫做沃魯迪馬爾的人嗎?雖然我剛才那麽說,但地球上也不可能隻有一個叫做沃魯迪馬爾的人,也有可能是我聽錯名字了也說不定。」


    理娜勉強擠出不太自然的笑容,輕聲地向對方道了謝。


    並非所有人都能像這樣和理娜意氣相投地愉快交談,當中也有許多人是頂著一副搭訕的表情上前和理娜攀談。碰上這樣的情況時,理娜總會拿出柔和的笑容回絕,如果對方還是不肯離開,莎拉就會用凶狠的眼神幫忙瞪退對方。若對方仍舊死纏爛打,就得輪到達爾上場了。


    也有些人把莎拉當成搭訕的目標,通常來說,不是由莎拉親自趕走這些人,就是由達爾請示過理娜的意思後,再以一副無奈的表情和倦怠的態度撂倒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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