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年間,我張著嘴,遲遲說不出話來。


    原本以為到了哪個偏僻的犄角旮旯,沒想到竟然到了百多年前。我心裏五味陳雜,直覺不敢相信,可是晁寧秋沒必要騙我,我這幾天的見聞也不是假的。


    我歎了口氣。


    記得摔進泉水時。陰陽玉佩發出耀眼紅光,沒想到竟然有著穿越時空的神奇力量。難怪連龍門魁首都動了心,甚至李家家主親自出馬來搶奪。


    回到了過去,也不知道洛風嘯還有楚筱她們會不會擔憂。就連報個平安都沒法子了。


    晁寧秋默然不語。


    我振作起精神,管他呢,既然陰陽玉佩能夠把我帶回過去,總有法子可以回頭,我再仔細琢磨琢磨。


    “說,你的名字。”


    “李敢。”我想了下,決定還是不說出我的名字。這裏畢竟不是我的那個時代,突然冒出一個不屬於這個時空的人,也不知道會生出什麽樣的錯亂,幹脆冒名頂替下好了。


    這個時候的李敢,應該是去看守鎮魂石了吧,隻要做事低調穩妥點,應該不會露出破綻。


    晁寧秋打量著我,說道:“把你的鬥笠拿下來,給我看看。”


    怕嚇著你,我唰地拿下鬥笠,露出可怖的醜臉來,準備唬唬他。誰知道這廝一點反應都沒有,反而點了點頭。


    我奇怪道:“你不怕我嗎?”


    我的臉被李家家主的符咒給燒傷了,尊容如鬼。晁寧秋不屑地說道:“我在戰場上斬殺了不知多少敵人,是從屍山血海裏走出來地,殺過人,斬過鬼,你這算什麽?”


    他反而說道:“有本事的人,大多形容怪異。堯眉八彩,舜目重瞳,周文王胸生四乳,張翼德睡不瞑目。看你一副奇異的裝束,想來是個不拘小節地。”


    我無語了,你也太高看我了,那些可是曆史上有名的聖人和將軍,我就是個蝦米,怎麽能比得了。


    看他嘴角歪起來,我琢磨出味道來,有些惱怒道:“你在嘲笑我。”


    晁寧秋撇嘴說道:“本來以為你是個聰明地,沒想到這麽遲鈍。”


    房門打開了,有個綠衣婢女出來,看到晁寧秋,就歡快道:“將軍,夫人在等您呢。”


    她看到我,嚇得發出尖叫,“有鬼,啊,好醜。”


    我拿著鬥笠要戴起來,晁寧秋搶過去,丟到了一邊。


    “陳穎的身體不好,別嚇著了他。”


    晁寧秋露出一絲笑意,帶著自得道:“我夫人膽子不遜於我,又豈是那等以貌取人的俗人。”


    我跟著他進去,陳穎嬌柔纖細,眉目如畫,帶著三分病西施的風姿。她望著我,絲毫沒有驚訝,說道:“我聽說夫君又尋得了一位奇人,怕你脾氣急,特地請先生過來看看。”


    是怕我被晁寧秋給哢嚓了吧。


    這女子真是蕙質蘭心,晁寧秋哼了下,道:“他如果是個有本事地,我自然歡迎。如果是坑蒙拐騙,我劍下從不留人。”


    我嘻嘻一笑,道:“夫人安好。”


    百年後,我就在廬陽給陳穎看病,還替她接生了鬼胚子。沒想到到了百年前,竟然還有這樣的因緣際會。


    我給她摸著脈搏,隻覺得體虛,縈繞著一股邪氣。


    陳穎笑道:“今天有貴客臨門,我的心情都好多了,胸口也沒有那麽抑鬱了。”


    小婢歡快道:“是啊,夫人今天氣色真好。”


    晁寧秋看了我一眼,對副官下令道:“去把府衙裏的士兵全部撤走。”


    我擺擺手,說道:“沒有這個必要,讓他們在外頭守著,別靠近這個院子就行。白天讓他們好好休息,到了晚上精神點,可別打瞌睡。”


    晁寧秋點點頭,副官立刻領命去了。


    陳穎不是被鬼上身,而是身上中了邪術,這麽多士兵站在外麵,被煞氣包圍,隻會發作的更加厲害。那人心思狡詐,恐怕早就預料到了晁寧秋的提防手段。


    “以為打仗時,也遇到過會邪術的妖人,用上這招就無往不利。”晁寧秋微微惱怒起來,拳頭捏的緊緊地。


    我心裏默哀兩分鍾,那個養鬼人要倒黴了。我畫了兩張驅邪符,讓她隨身帶著。


    “你好好歇著,李敢是個有本事地。”


    我笑起來,道:“夫人是懷孕了,恭喜,就是胎象有些不大穩固,被小人作祟,我自有法子幫你解決。”


    出了屋子,晁寧秋就沉下臉來,說道:“你不要敷衍我,夫人是不是不好了?”


    “沒有你想的那麽嚴重,但是確實不大好。陳穎沒有被鬼糾纏,而是被人下了吸取陽氣的法術,用來供養肚裏的嬰孩,所以顯得虛弱。到了生產的時候,必然精氣匱乏而死。”


    想要拔除邪氣不難,但是可能會傷到母體和裏頭的孩子,讓人有些投鼠忌器。


    晁寧秋一拳砸碎了茶幾,怒發衝冠道:“好狠,好毒,覬覦我的孩兒,還要奪走母親的性命。”


    他說的沒錯,我摸著脈搏,都能感覺到這個孩子的不俗,肯定是修道的好材料,難怪被人給看中。


    “孩子能保住嗎?我要母子平安。”


    他看著我,語氣都放緩了。


    難得這麽傲氣的將軍會低頭,我卻提不起勁頭。晁寧秋是我的朋友,陳穎和楚筱更是好姐妹,我肯定會幫忙。但是我記得晁寧秋活著的時候,沒有子嗣留下,我們相遇時,他們夫妻早就變成了鬼。


    這個孩子估計保不住,話在嘴邊溜了兩圈,還是沒說出來。


    我模棱兩可地說道:“我先去抓幾服藥,給她安胎,暴力的法子不行,可以用上柔緩的手段。你別擔心,你將來肯定能抱個金娃娃。”


    “好,我讓副官陪你去。”他自己帶著一隊兵,騎馬出城去了,臨行前又兜轉了回來,說道,“你要小心點,不要亂走,現在道門亂的很,那個陷害你的養鬼人可能就就在暗中窺伺,等我回來再去收拾他。”


    小爺向來是恩怨分明,要動手也是自己來。


    晁寧秋忽然冷笑道:“你要是亂跑,我就罰副官,你自己看著辦。”


    我氣得牙癢癢。


    等他一走,副官秦文遠苦笑道:“李先生,你體恤下兄弟幾個。”


    我無奈地點點頭,看著別人因為我受罰,心裏的確不好受。


    知道暫時走不了,我反而放鬆了心態,跟著副官在瑤平城溜達著。看著古色古香的建築,體味著百年前的風俗人情,可比後世花大價錢出去看一下仿製的古代建築有意思多了。


    副官指著街頭的成衣鋪子,說道:“要不要給你做兩身衣裳,你這打扮特特異了些。”


    看他們穿著長袍馬褂,我反而覺得礙手礙腳地,行動也不方便。我隨口說道:“回頭再說吧,我先去給夫人抓藥。”


    副官點頭道:“我知道了,你是留過洋的人,穿不慣老祖宗留下的東西吧。”他皺起眉頭道,“洋毛子在我們地盤上作威作福,可不是好東西,不過他們的火槍不錯。”


    我笑了下,沒有解釋。


    我們把藥鋪轉了遍,我要找的幾位藥物都沒有。有個老板奇怪道:“真是怪了,剛才有個人把你要的東西都給買走了,也就前後腳的事情。”


    副官急了,叫道:“我帶人去追。”


    我拉著他,說道:“別急,我還有法子。”


    陳穎中的是陰鬼派的法術,《陰華經》就落在我手裏,估計沒人比我更清楚了。就算沒有這些藥,我也能另外配出方子來。


    到了給錢的時候,我掏出鈔票,老板不肯收。


    我這才回過神,人家不認我的紙鈔。副官掏出銀元,老板搖手,問道:“這位先生,你是修道人吧。”


    “你怎麽知道?”


    藥鋪老板說道:“我開的是藥鋪,知道點那一行的事情,看你抓的藥普通人用不上,我大著膽子猜一猜。先生,我不收你的錢,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副官有些不耐煩,他惦記著晁寧秋吩咐的事情,急著回去。老板苦苦哀求道:“就一會兒工夫,不耽擱多長時間。”


    我點點頭,“聽聽他說什麽。”


    藥鋪老板急忙請我們進去,上茶上點心,說道:“事情是這樣地,前些時候我下鄉去收藥,從個老鄉手裏買了件東西。當時看著不錯,就動了貪心,沒想到反而惹了禍。”


    他拿出個木偶,雕的是個娃娃,隻是五官紅通通地,宛若鮮血勾勒地,透著絲絲邪氣。


    我一摸就知道了,這是用槐木心做的,能用來養鬼,摸著冰涼涼地,裏頭應該有個鬼。


    “這不是普通人能碰的東西。”


    老板苦笑起來,道:“我知道,可當時一看,就跟鬼迷了心竅,非得要買下來。”


    我哦了下,不置可否。


    “買回來以後,家裏就開始出怪事了,先是養的雞鴨狗都被咬斷了脖子,血被吸得幹淨。當時我還存著僥幸,誰知道前幾天有個夥計也出了事,我才知道不妙。今天早上,我老娘起來,說是看到了一個小孩跟她說話,然後把她從樓梯上推了下來,摔斷了一條腿。”


    副官怒道:“如今世道亂了點,妖魔鬼怪都出來作祟了。鬼在哪兒,我帶人去劈了它。”


    藥鋪老板指著我手裏的木偶,“這就是,你可別亂來,我也請了先生看過地,結果那人第二天就被勒死在床頭。”


    副官發起脾氣,奪過我手裏的木偶,重重往地上一摔,叫道:“你這人好壞的心思,居然拿著這個東西來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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