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發黑,我們休息了一整天,就沿著山徑前行。


    我將他們送出來,就摘去指環。重新出現在他們的跟前。聽說了我的身份,黃葉道人越發歡喜,直言道:“茅山有後,哈哈。道門有望。”


    陶子轉來轉去地看著我,奇怪道:“我怎麽聞著你的味道有些熟悉呢?”


    我哈哈笑了下,插科打諢過去。


    現在是夏季,天氣悶熱。草叢裏蚊蟲很多,但是卻離的我們遠遠地。黃葉道人是鬼物,寒的像冰塊,走過的地方草地上都結著霜。


    陶子喜滋滋地把驅蟲的香囊收起來,“又省了好幾個。”


    我問道:“我聽說桃心穀裏頭栽種著奇花異草,有著淨化鬼魂的功效,是不是真的?”


    陶子點點頭,說道:“我爺爺當年進了靈界,偶然發現了,就移植了出來,一直都有栽培。”


    黃葉道人突然說道:“有人來了。”


    前頭有幾個黑影過來了,用繩子彼此牽著,神色木納,身上沾滿泥土,像是從水溝裏爬出來地。


    領頭的是個中年人,朝我們僵硬地笑了下,“能不能,叫我們歇息下?”


    這是塊空地,我點燃了篝火,把褲腳給熏幹。出門在外,彼此給個方便,這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中年人他們坐在角落裏,一聲不吭地很沉默。


    陶子苦惱道:“我家住的偏僻,每次都要走許久的山路,哎,早晚我要搬出來。”


    我笑了下,這是個耐不住寂寞的活潑姑娘。


    黃葉道人坐在火旁,他道行高深,不怕這些。他忽然說道:“湘州不是個好地方,雖然地氣濃鬱,但是常年下雨陰熱,所以三樣東西最多。”


    我覺得奇怪,問道:“哪幾樣?”


    “藥材,蟲子和僵屍。”


    前兩樣我見識到了,就問道:“僵屍喜幹性燥,這麽陰熱的話,屍體早就爛了,怎麽保持成僵屍?”


    黃葉道人指點道:“這邊的僵屍叫做濕屍,在活人隻剩最後一口氣,用煙活活熏死,還必須保證身上沒有一點傷口,用特殊的僵屍粉塗抹全身。這樣人死後,身體不會腐爛,軀幹保持著柔潤,甚至血緣還在緩慢地流淌著。”


    我咂舌道:“那不是跟活人沒有多少區別嗎?”


    他搖頭道:“畢竟是死人,隻是跟活人相似罷了。這種濕屍甚至有可能保持著身前的智慧,戰鬥力很強,毒牙更厲害。”


    陶子聽到,也跟著點頭。


    我眨眼,道:“要是這種活屍混在人群裏,那可糟糕了。”


    黃葉道人讚許道:“你說的沒錯,百年前湘州這塊地方有個門派,叫做黑皂派,就是靠著這門本事,顯赫一時。據說鼎盛時,門派在的縣城裏頭,死人比活人還多。”


    “後來呢?”


    “因為作惡太多,這地方引起酆都的關注,一紙文書發到了玄陽真宮。當時還在茅山派在,直接把黑皂派連根拔起,這麽多年過去,恐怕早就凋零成泥,全都死光了吧。”


    那邊的中年人一直保持著沉默,這會兒突然開口道:“你說的不對。”


    我有些詫異。


    他僵硬道:“活屍的製作沒有你說的那麽簡單,用煙熏隻是最下等的手段,高明的修道人會用水銀來做。死後不入土葬,而是水葬,等屍體活過來,才會入土。”


    “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陶子問道。


    我睜開重瞳看了下,心裏就有了數。


    這中年人不回答,繼續道:“你還犯了第二個錯誤。”


    黃葉道人笑了下。


    “黑皂派修的不是邪術,而是生死轉換的法術,比起死生咒更加的高明。隻要活屍不絕,黑皂派就永遠不會消失。”


    “這麽多年都沒有見過,估計死光了,你可別危言聳聽。”


    中年人笑起來,聲音很尖銳,道:“在你麵前不就有嗎?是你有眼無珠罷了。”我抽出道法尺,就朝他腦門砸下去。


    這廝麵色僵硬,但是腦袋靈活地向後掰開,整個脊椎都彎曲了,像是蛇一樣躲開去。


    “濕屍?”


    這人嘴裏發出呼嘯,幾個活屍都動了,朝著我們撲來。陶子發出尖叫,把香囊丟開,這香氣是邪物的克星,把他們逼開了。


    這些活屍不但靈敏,而且身上塗抹藥液,即使打中了,也是滑了出去,軟綿綿地不著勁兒。


    領頭那個渾身關節都能扭動,像是個雜技大師,我一招遞出去,他的手臂像是蛇一樣彎曲,然後把我給纏住了。


    我用力掙動,手臂被絞著,居然拔不動。


    “這叫蟒蛇臂。”


    他咯咯叫著,張開尖銳獠牙,就朝我脖子咬下來。陶子和黃葉道人一起叫了出來,濕屍的獠牙毒很厲害,陶子叫道:“小心。”自然是提醒留意厲害。


    黃葉道人卻是叫道:“慢著,留情。”


    看他麵孔猙獰,我冷笑著,直接吹出一口氣。


    這廝發出淒厲慘叫,麵門被氣煞給腐蝕掉了,流出黑紅的血來。黃葉道人發出法術,地表冒出黃光來,把濕屍的腳給纏住。


    陶子拿著彎劍,一個個地把喉嚨給切開。


    他走過來,看了下,就歎息道:“沒用了。”


    我美譽下狠手,他臉上的傷口不大,但是沒法子愈合,黑血嘩啦啦地淌的幹淨,直到這廝變成了皮包骨頭。黃葉道人突然咦了下,探手就朝屍體抓去。


    濕屍背後黏著一張符紙,突然燒起來,有個鬼影嗖的逃掉了。


    “追。”


    我們一路跟著,鬼影飄忽,往樹林裏頭一鑽,我們就沒法子了。黃葉道人變成一股陰風,卷著我們追上去,直到在一處破廟前落下。


    鬼影鑽進去,就沒出來。


    “陶子,你在外頭守著。”我把火鳥旗留給她防身,自己和黃葉道人一左一右地走了進去。


    一進去,我們就差點被熏得吐出來。


    破廟裏頭倒懸著一具具的屍體,有些已經腐爛發臭,還有些居然是奄奄一息的活人。底下架起了幾口大鍋,柴火燒得旺旺地,幾個濕屍拿著棍子,正在裏頭攪和著。


    大鍋裏頭湯水沸騰,不時地冒出人的斷肢殘骸。


    還有濕屍拖來屍體,拿著鍘刀,把腦袋和手臂剁下來,丟進了鍋裏頭熬煮著。鬼影就是逃到了這裏,難道躲起來了了?


    看這裏起碼有七頭濕屍,普通的僵屍能自發活動,但是濕屍不同,數目越多,說明養屍體人的本事也就越高。


    裏頭有人叫道:“兩位,既然是同道,何不進來見一見。”


    後堂裏有有個破碎的佛像,有個蒼白的年輕人坐在蓮花座上,陰冷道:“你們是誰?為什麽要來懷我的事情。”


    看他眉心含煞,顯然不是善茬。隻是看著黃葉道人,很是有些忌憚。任誰都能看出這是個厲害鬼物,他跟我一起出現,普通人自然會以為他是我的鬼奴,他直接跟我說話也沒有做錯。


    我惱火道:“你這種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誅之。”


    他搖頭道:“黑皂派也是道門的一份子,術有不同,道則一也,是你們帶著老眼光看人。如今魁首下了詔令,準許我們重新出現,就是得到了認可,你們沒有理由來對付我。”


    我冷笑道:“他準許你們出現,也讓你們殺人擄屍嗎?從來還能讓你們逍遙,如今你們的所作所為,連法律都不能容忍。”


    年輕人嘖嘖道:“愚昧,腐朽啊,這麽個小娃娃,說話就帶著偽道學的氣息。算了,我不跟你們計較,這是魁首的命令,難道你敢反對?”


    我冷笑道:“哼,我可不會跟你這種邪道同流合汙。”


    這廝終於忍耐不住,撕破了臉皮,叫道:“你這個猖狂小子,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柏木道人的徒弟。要不是看你有個厲害鬼物,我早就活活撕了你。”


    黃葉道人發出冷笑,“原來是柏木那個老鬼,還沒死呢?”


    “哼,敢侮辱師尊,就算死了,我也能叫你再死一次。”這廝搖動了銅鈴,上頭跳下來十幾頭濕屍來,把我們給圍住,催動著朝我們撲來。


    “跟個小輩動手,也是丟了身份。不過我如今是鬼,就不講究那些繁文縟節。你既然覺得李小友迂腐,就讓我來收拾你。”


    黃葉道人發出長嘯,身上衝起一股淩厲的火紅煞氣。他衝過去,這濕屍滑不溜秋,根本抓不住,他也不管,隻是拍上去。


    濕屍被他拍著,身上就冒起紅光,燒得滿地打滾。


    那個年輕人看的眼皮直跳,滿臉的痛惜,然後吼道:“休要猖狂,鬼物再厲害,可僵屍是你的克星,看我把你給吃掉。”


    我心裏好笑,黃葉道人可是宗時雨那一輩的人物,是大派掌門的水準。難道這廝還另有倚仗,我心裏古怪,濕屍被燒死後,鮮血流滿了一地,甚至還有幾頭流出了水銀來。


    年輕人嘴裏念咒,對著黃葉道人一指,喝道:“吃了它。”轟隆,地表突然碎裂,底下冒出兩個黑色手臂,就朝著黃葉道人抓過去。


    “蠢貨,我出來替師父收集屍體,你們以為我沒有準備嗎?”


    黃葉道人哼了下,說道:“這是地煞屍,果然是老鬼的弟子。”


    地煞屍抓著黃葉道人的雙腿,他眼中紅光閃爍,透著幾分凶殘。黃葉道人一掌打下去,這廝居然動也不動。


    他嘴裏發出桀桀的怪笑,脖子像是橡皮一樣拉長了,朝著黃葉道人的脖子咬下去。


    “好,好啊,這具僵屍不錯,”老道非但不緊張,反而露出了歡喜的神色。


    我抓起伏魔劍,就要上去掩護,黃葉道人喝道:“小友別急,你替我抓住那個小賊便是,這個地煞屍我來料理,莫要輕忽了。”


    我已經猜到了他的目的,點點頭,就朝著那廝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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